匍匐-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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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修罗的表情十分惊讶。
UN懒得解释。谁都知道，外世界人采取了严格而精密的措施，灭绝了他们社区中所有的细菌疾病。他们竭尽一切可能，不与身上带病菌的小小地球人接触。可惜，UN认为修罗并没有听出他的挖苦之意。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UN转身面对窗户，“他是怎么死的？”
“因为失去胸腔而死的。”修罗语带反讽，显然UN判断错误。“有人把他轰死了。”
UN背部一紧，但没有转身。“你说什么？”
“谋杀。”修罗低声道：“你是刑事特侦，你清楚什么是谋杀。”
“可是，一个外太空人！”UN转过身来，“你说三天以前？”
“对。”
“谁干的？怎么下手？”
“外世界人说是小小地球人干的。”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喜欢外世界人，我不喜欢外世界人，有几个小小地球人喜欢外世界人？只不过有个家伙不喜欢得过火一点而已。”
“没错，可是！”
“莫斯科基地的工厂区发生过大火，美国基地有毁损外世界人物事件，南极有暴动。”
“不错。”
“这都显示不满的情绪在升高。也许，已经演变到成立某种组织的地步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局长。”UN说：“你是基于某种原因在试探我？”
“什么？”修罗的表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UN注视着他：“三天前，有个外世界人被谋杀了，而外世界人认为适小小地球人干的。”他轻敲桌面，“到目前为止，一切漫无头绪。对不对，局长？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如果事情真是那样，那上海就完蛋了。”
修罗摇头：“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UN，你知道，这三天我都不在，我跟市长一起开过会，我去过太空城，也到上海A处跟小小地球调查局的人谈过了。”
“哦？小小地球调查局的人怎么说？”
“他们说，这是我们的事。这案子发生在上海市，太空城属于上海的辖区。”
“可是太空城有治外法权。”
“我知道。我马上就会谈到这一点。”
在UN坚定的目光下，修罗的眼神游移起来。他似乎不自觉的忘了自己是UN的上司，UN好像也忘了自己是部属。
“外世界人可以自己办这个案子。”UN说。
“别急，UN，”修罗低声相求：“不要逼我。我想以朋友的立场来跟你商量这件事。我希望你了解我的处境。你知道吗？当命案消息传出时，我就在那里。
我跟他罗本本来约好要见面的。”
“被害人？”
“对，被害人。”修罗叹了一口气。“只要在迟个五分钟，发现遗体的人就是我。你想那会有多惊人？命案情况真是残忍……残忍……他们跟我见面，把事情告诉我，于是，UN，这场长达三天的恶梦就开始了。再加上我这几天一直没空去配眼镜，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茫然……还好眼镜的事解决了，我配了三副。”
UN在脑海中描绘着修罗所历经的种种。他彷佛真的看见了那些高大挺拔外世界人，以率直的方式，面无表情的告诉修罗。修罗会拿下眼镜来擦拭。
然而因为过度震惊，他铁定会失手摔落眼镜。接着，他会看着摔破的眼镜，微微颤抖着柔和丰厚的双唇。UN非常肯定，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摔破眼镜绝对比外世界人被谋杀还令修罗不安。
“这实在很糟糕。”修罗继续说：“这种情况，就像你所说的，外世界人拥有治外法权。他们大可以坚持自己来调查，然后爱怎么向他们自己的政府报告就怎么报告。接着，那些外世界就可以拿这件事当藉口，向我们提出赔偿控诉。你知道那样对小小地球的伤害有多大。”
“如果上海基地同意赔偿，等于自毁政治前途。”
“难道不赔偿就可以保住政治前途？”
“你不需要跟我分析这么多。”UN回道。他在末世时便已见识过这种惨状。那些闪闪发光的外世界太空船运遣部队进入上海、纽约以及莫斯科任意搜刮，小小地球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任人宰割。
“那么，你清楚了。无论赔不赔偿，这件事都很麻烦。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我们自己找出凶手，交给外世界人处置。是福是祸，全看我们了。”
“为什么不把这件案子交给小小地球调查局去办？就算从法律的观点来看，本案属于我们管辖，但它同时也牵涉到星际关系”
“他们不肯碰。这案子是烫手山芋，而且发生在我们辖区内。”修罗抬起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看着他的属下。“说实话，UN，此事非常不妙。我们每个人都有失业的可能。”
“把我们通通换掉？”UN皱眉道：“不可能！根本就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可以取代。”
“有。”修罗说：“机器人。”
“什么？”
“艾略特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担任跑腿的差事，其他的机器人可以做高速路带的巡逻工作。兄弟，我他－妈的比你更了解外世界人，我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没错，机器人可以取代我们。不要怀疑，我们是有可能失去阶级的。你想，到了你我这把年纪再去做劳工……”
“够了。”UN面露不悦之色。
3章 女－优在上海基地
UN显得有点尴尬。“抱歉，修罗。”UN不愿想他正上海交大上过学的父亲深邃。这一点修罗也知道。
“如此说来，”修罗开口：“这种取代的事情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唉，你实在太天真了，UN。”修罗说：“自从外世界人来了以后，这件事已经进行了二十五年。如今，它只是开始延伸到较高层次而已。万一我们把这件案子搞砸了，那就别指望领到津贴了。反之，UN，要是我们做得漂亮，那我们的年薪就可以延长很多。再说，这对你而言更是一个出头的大好机会。”
“我？”
“你主办这件案子。”
“我恐怕不够资格，局长。我只是个普通的刑警。”
“难道你不想升到高级？”
他想不想？UN清楚高级警官享有哪些特权。高级的上下班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在高速路带上有座位，在地区餐厅可以选择菜单，甚至，还有机会分配到一间更好的公寓，或者给维纳斯弄一张自然日光室的配额票。
“我想，”他说：“我为什么不想？我当然想！可是，万一我把案子搞砸了，我又会有什么下场？”
“你怎么会搞砸呢，UN？”修罗极尽讨好之色：“你是一把好手。你是局里的高手之一呀！”
“我组里有一票人职位比我高，你为什么不考虑用他们？”UN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强烈暗示修罗，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何需置官场伦理于不顾？
修罗两手交叠。“两个理由。对我而言，你不只是一名刑警而已，UN，我们还是朋友。我并没有忘记你是我学长空气动力学专家深邃。有时候，我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但那是因为我们职位等级不同所造成的误解。在公事上，我是局长，你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站在私人的立场，你是我的朋友的儿子，这案子对一个有本事的人来说大好机会，我要你得到这个机会。”
“还有一个理由？”UN一副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还有一个理由是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而我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
“办这案子的时候，你得接受一个外世界人作为搭档。这是外世界人提出的条件。他们已经同意暂时不把这件谋杀案报上去，先让我们进行侦察。而条件就是，他们必须有一个特派员来参与办案，全程参与。他们很坚持。”
“如此说来，他们似乎并不信任我们。”
“你知道，他们有他们的立场。如果这件事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就没办法向自己的政府交代。UN，设身处地想一想，我愿意相信他们是出于善意的。”
“我也相信，局长，但他们的问题也就在这里。”修罗显然没有听进这句话，他继续说：“那么，你愿意跟外世界人合作吗，UN？”
“你这算是要我帮忙？”
“对，我拜托你，在外世界人所提出的一切条件下，接受这项任务。”
“好，局长，我可以跟外世界人合作。”
“谢啦，UN！不过他得跟你住在一起。”
“喂，等等，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觉我通通知道。可是你有大公寓，UN，你家里有三个房间，而你们只有一个小孩。你可以容纳得下他的。他不会有麻烦，一点麻烦也没有。而且，这是他们的条件。”
“维纳斯会不高兴。”
“你跟维纳斯说，”修罗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不得了：“如果你帮我这个忙，等案子结束以后，我会想尽办法给你连升两级。最高级。”
“好吧，局长，一言为定。”UN说着，正打算站起来，但他发现修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又坐了下来。
“还有事吗？”他问。
修罗缓缓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伙伴的名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外世界人做事，”修罗慢吞吞的说：“有他们独特的方式。他们派来的这个家伙并不是……不是……”
UN睁大眼睛：“慢着！”
“我们必须接受，UN，我们必须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住在我家里？让那种东西住在我家里？”
“拜托，看在好朋友的份上”
“不！不可能！”
“UN，听我说，这件事除了你，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难道我还要跟你解释吗？我们必须跟外世界人合作，我们必须成功，才能避免外世界太空船登陆小小地球来要求赔偿。要成功，我们就不能轻率行事，必须讲究技巧。你非跟他们的外太空美女一起办案不可，否则，如果让她破了案，如果让他向外世界人提出报告说我们无能，那我们就都完了！整个上海安全局都完了！你看出这点没有？所以你一定要很小心，你表面上必须跟他合作，但是你不能让她破案，而是要你自己破案，了解吗？”
“你是说，要我表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你要我暗怀鬼胎、笑里藏刀？”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样？别无他法了。”UN犹豫不决的站着。“我真不知道维纳斯会怎么说。她会不会吃酷？”
“假如你要我跟她谈一谈，我可以跟她说。”
“不用了，局长。”UN长叹一声。“我的伙伴叫什么名字？”
“原纱央莉。”
UN苦笑道：“这时候还那么委婉干嘛？反正我已经接下这份工作，我不在乎她是个女－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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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昔，高速路带上满是寻常的人群。没有座位的站在下层，享有座位特权的坐在上层。一波波人潮陆续离开高速路带，通过窄长的减速路带之后，有人转登每站都停的平速路带，有人则进入固定不动的平台。走出平台后，他们穿过拱道、越过桥梁，进入无尽迷宫般的城区中。在另外一边，还有一波络绎不绝的人潮向里头移动。他们通过加速路带，登上高速路带。
到处都是光，不计其数的光。发亮的墙壁和天花板彷佛在滴落着冷冷的磷光；闪烁的广告捕捉着人们的目光。“光虫”发出刺眼而稳定的光线，标示着“浦东地区由此去”、“顺着箭头转往东河岸区间来回路带”、“上层各线路带通往闸北地区”。
跟生活无法分割的噪音无所不在几百万人的谈话声、笑声、咳嗽声、叫唤声、哼歌声、呼吸声。
UN找不到通往太空城的方向指标。
他以熟练的悠闲步伐，从这个路带走到那个路带。他们几乎都是从小就学会在移的路带上跳来跳去了。UN的步伐逐渐加快，几乎感觉不出加速时所产生的反射抽缩作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了抵抗加速的力量而倾向前方。三十秒之内，他抵达最后那条时速九十六公里的路带，可以跨上移动平台了。这座围着栏杆与玻璃的移动平台，就是高速路带。
还是看不到通往太空城的方向指标，UN想。
其实，根本不需要方向指标。如果你跟那边有来往，你自然知道该怎么走。如果不晓得怎么走，便表示你跟那边没关系。
4章 女优搭裆
一年前，太空城该建立时，大家都把它当作模范城，一时之间蔚为风潮，无数的上海市民往那个方向跑。终于，外世界人采取行动，阻止群众继续涌往太空城。他们很客气地（他们一向很客气），以机智圆滑且毫不妥协的态度，在太空城与上海市之间设下一道封锁线。他们成立了一个由移民局和海关联合组成的机关。凡是要进入太空城的人，就得出示身份证，让他们搜身、接受健康检查及一项例行的消毒程序。
这自然使群众不满的情绪升高了。事实上，这种不满的情绪是有点过分的，但态势已逐渐失控，终于导致了现代化计划的严重阻碍。UN还记得外世界人设下封锁现后所引发的群众暴动。他也参与过暴动。他们争先恐后攀上高速路带的栏杆，不顾分等分级的规定，全部挤坐在上层。他们在太空城的封锁线外聚集了两天。
他们高呼口号，在狂怒中恣意破坏公共设施。
如果UN仔细回想，那甚至还能记起当时的口号歌。这些口号歌都是沿用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旋律唱的。其中有一段“地球就是我们的家”：
“小小地球是我家，
绝不能让你侵犯她，
外世界人，滚出去；
恶心的外世界人，
肮脏的外世界人，
滚！滚！滚…”
这种沿用同一旋律的口号歌有好几百段，有些字句很诙谐，有些很愚蠢，有些则显得很下流。每段歌曲的结尾都一样“恶心的外世界人，肮脏的外世界人，滚！滚！滚……”恶心。肮脏。这是他们在深感受辱之下，对外世界人所采取的一种徒劳的反击行动。外世界人坚信，小小地球人都是很脏很脏的，浑身带满了病毒。
当然，外世界人并没有因此而离开小小地球。他们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攻击性的武器驱离暴动的群众。小小地球人早有自知之明，以他们落后的舰队对抗任何一艘外世界的太空船，无疑是以卵击石。当初，太空城刚建立时，曾有小小地球人的飞机冒险进入太空城上方侦测，结果那些飞机全部失踪，顶多找到一小片机翼残骸。
而暴动的群众即使狂怒到极点，也不敢忘记上个世纪那场战争。他们不会忘记，当时外世界人所使用的手提次以太武器有多厉害。
所以，外世界人不需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只需设置封锁线就够了。这到封锁线是他们的先进的科技产品，小小地球人还没有能力突破。他们只需冷漠的待在封锁线的另一边，等上海基地市政府当局采用催眠气或催吐瓦斯来镇压群众。暴动结束，监狱里关满了群众领导人、不满分子以及正好在现场看热闹的无辜者。没有多久，这些人全都被释放了。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外世界人放松了限制。他们拆除了封锁线，委托上海市警方负责太空城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健康检查的手续淡化到令人几乎不会察觉。
然而，UN想，现在情况可能又会有变化。假如外世界人真的认为有小小地球人进入太空城，并且犯下谋杀罪行，那么封锁线可能又会出现。事情若真的演变到此地步，那就麻烦了。
他攀上高速路带平台，挤过站立在下层的人群，再登上螺旋形窄道，在上层的座位坐了下来。事实上，一个Ｃ五级的人在浦东以东及闸北以西是无权享有座位的。就算有空位，如果他坐上去，高速路带上的巡逻警卫也会马上来把他赶走。
所以，UN一直到经过哈得逊的最后一段时，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