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尘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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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静静地坐在楚江童的对面。
楚江童似睡非睡,面前摆着一本《官场现形记》。
这里的病人有个共同点,便是没有感慨,对岁月。仿佛他们生活在岁月的偏锋、边缘,触及不到岁月横扫来的沧桑。也许这正是他们所应该感慨的,正常人的生活中,如果没有这种感慨,就获取不到控制、约束这种情绪的方法。
小陶反而对卓越较为放心,但愿失忆仅仅是将她大脑中的垃圾清除一下,但愿。卓越有她现在的一面,过去的一面,她没法追踪回来,她现在的一面,是善良加小气的组合,她和自己斤斤计较,寸寸必争,仿佛自己是闯入她生活的贼寇。
唯其如此,才看到她真实的一面,她对情感毫不避讳,她对自己的依赖,已经无法割弃,她认为那是需要。卓越对异性的向往远远没有比对自己要诚挚和放心,她不想将自己的肉体抛入爱情、婚姻,她怕有一天自己会再也撤不走。畸形的婚恋让她产生畸形的审美。这才是小陶所担心的。
小陶要告诉楚江童:要么娶卓越,要么向她示爱。
也许前者要容易得多。
说心里话,小陶既喜欢又不喜欢楚江童,倒也不是因为他邋遢粗犷,而是他缺少对生活的情调。自己是个护士,喜欢秩序井然,一尘不染,总得有个制造麻烦,混乱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取舍弥补和争吵改进中,才会过好日子。而楚江童,狂乱的外表下,内心的秩序却如一根根排列的线杆,他走不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也许自己错了,自己把过去和现在逻辑地重组,看上去,很合理,其实太理性,不仅卓越不会接受,楚江童更不会接受,因为他们,有一个只装着过去,另一个则是崭新的现在和模糊的未来。这一次,等于又是徒劳,连个基础都没打下。
主任这几天病了,他连续几天都在打吊瓶,哼哼唧唧的,好像被谁陷害了一般。
工作人员倒是敬业负责,没有他的安排工作,同样将疗养院搞得有条不紊,这就是秩序——只要开始了,进入正规之后,那个开头便可有可无。
爱情不同,每个过程都连着开始,开始就像人体中的脚趾,任何时候都缺不得,爱情是一个整体,掐断任何一截都将满盘皆输,陷于瘫痪。
小陶临走时,居然和楚江童拥抱了一下,他竹排般的胸骨硌着自己的心脏,蓦然间有种渴望。
冬梅的叶子一片片坠落,可能,只为那最妍丽的喷薄。雪下了厚厚的一层,冬天变得臃肿、可爱。
大自然进入冬眠,盼望春天已成为若干人的备忘录。
楚江童却沉迷于寒冷的冬季,这是他为自己设计好的生命色彩和光泽,他喜欢凛冽的寒风,没有杂色的白雪和山村里翠绿的寒柏。一块块墓碑,仿佛从雪中钻出来,而不是大雪覆盖过它们。
那个曾经准备出现的情鬼究竟是谁?
眉月儿代替她出现在那夜的灯下?还是佳勃故意为他设计了一个悬念?
楚江童最期盼着佳勃出现,她可以为自己揭开另一个世界里的所有谜底。
阴府里有比阳间还要严肃缜密的戒规吗?
楚江童头疼起来,痛苦地撕扯着头发,在地上翻滚,嚎叫声如抽搐的骡马。
主任自己还打吊瓶,由他叫去吧!新来了三个年轻的精神病人,同一天来的,两男一女,全是90后。一见面,居然就有种相见恨晚的眼神,女病人叫区闹闹,俩男的分别叫仇未见、郝军军。虽然仨人来自同一个小城,但之前互不认识。他仨一来,主任就怕,后生可畏哪!
病人又不分老幼,凭什么不允许90后出精神病?
三个年轻的病人成为该院的一道风景线,其他的病号,有老的,也有更年轻的,但没有这么整齐的入院时间和默契。
这便是优势。
楚江童才不去理会这三个90后呢!当然,他们仨似乎更讨厌这个风靡全院的前辈。
区闹闹第一天晚上就冲他的屋里扔石块,因为住在隔壁,她一听到尿尿声音就条件反射——爸妈新送来的被褥顷刻间惨不忍睹,潮湿骚臭。
第三天,这三个后起之秀便坚固地达成一个共同团体,共同冲楚江童的屋里扔石块,楚江童奋起还击,屋里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部飞出来,一时间,满院子咆哮混乱。
主任举着吊瓶出来治安,区闹闹是最凶悍的一个,她有着非同寻常的虐待狂,一下子扯下主任头顶的吊瓶,摔得粉碎。
这次闹剧,楚江童是受害者。
第二天,三个年轻的精神病人,便被锁进另一个房间,可惜,他们根本不听话,不配合医生的治疗。
院长也过来调查,主任愁眉苦脸,嘴唇青紫。下午,又一个病人被送进来,这个病人长得贼眉鼠目,左脸有块长疤,看上去不像个有病的人,他从不开口说话,一天到晚都坐在凉亭里玩手机。
楚江童经过他身边时,禁不住悄悄地瞅他一眼,不料,却迎来冷冷地一瞥,目光里有种仇恨与不屑。
楚江童被那目光吓得心里打了个寒颤。
第十五章 深入迷局
眉月儿来了。
只见她一身朴素简洁妆束,略施脂粉,乌漆般发束一丝也不凌乱,显然是刚刚梳理过的,肤如凝脂,窈窕俏丽,姿色并不减往日。
楚江童感觉自己仿佛正行走于雾中,浑身轻飘飘的,脚下轻柔。
眉月儿投来一个凄艳地笑:“江童,你受苦了!”
“眉月儿姐姐,你还不是一样?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眉月儿坐下来,离他很近很近,连身上的淡淡花香味儿都闻得真切,这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眉月儿说:“江童,你不是在梦中,我真的来了,只是我偷偷出来的,鸡叫前必须赶回去!”
楚江童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不行不行,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你不在时我就像在生病……”
眉月儿说:“江童,你没有病,只因那日你用心过度,救回了卓越,反倒把你的地魂给冲撞了,因此,你必须静心休养,需要接触充足的阳气,否则,你会迟迟不会康复的,弄不好,还会……”
楚江童仿佛明白了一些:“这么说,眉月儿姐姐你是故意不来见我的?你不在的日子,我都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再说了,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清醒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混沌迷昏呢!求你了,姐姐别走了,我宁愿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管了……”
“江童,你这样说,姐姐可就生气了,你阳寿未尽,阴府的命薄册上明明记得清楚,必须听姐姐的,不然,姐姐会很伤心的……”
“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你想姐姐了就看你画的那幅画吧!对着她说心里话,姐姐全都听见的,姐姐现在身体都康复了,你放心,你要健康而坚强地活着,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你去做,单单这个古城就会让你费很大心思,甚至是要付出生命的……”
“眉月儿姐姐,他们要在古城岗子上建度假村,我该怎么办?”
眉月儿眉头锁得紧紧的:“姐姐来此一遭,正是为这件大事而来,阴府多少鬼魂都怕这件事,但阳世的力量太大,阴府根本斗不过他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知有多少阴府鬼魂要化作尘土……”
眉月儿竟然抽泣起来。
楚江童劝起眉月儿来,姐姐莫哭,办法总是会有的,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们,姐姐,你只管回去好好保重身体,有一天,我们定会生活在一起的。
眉月儿拭拭眼泪,双手握着楚江童的手:“刺秦并非失败,而是我主动放弃了,祖父在危急之时,告诫我莫刺秦王,虽然秦王暴政,但若秦王一死,全天下会乱如滚汤,不知又会增添多少生灵的冤魂呢……”
“噢——我明白了,你因此才犯了阴府戒规……”
“现在已经好了,服役期即满,只消一段日子便可重获自由……”
“眉月儿姐姐,你说我会不会害了滕倩云?她是否真的与我有凶缘一说?佳勃嫂子提醒过我……”
“佳勃嫂子说得没错,不过,你现在身心俱疲,万万碰不得女人,女人为阴,会损你阳气的,一个人健康与否不只看身体,主要是心力。与阴府女人性媾更不可,会倍伤阳气,切切记得……”
“那卓越一病,该如何去救?……”
“她是阴气太盛,需阳气补充,但她又偏偏没有丈夫,而与一个女子天天搅扰疏合,恐怕这病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不过,这样也好,她至少此时会过得快乐……”
“这……”楚江童看看表,已是夜里九点半。
“佳勃告诉过我,有个阴府情鬼会来讨闹你,但你万万不可被她迷惑,若与她交闹七七四十九次,你会阳气衰竭而化阴……”眉月儿站起来,拥住他,深深地吻过,然后依依舍别。
鸡叫头遍,嘹亮恐怖的鸡鸣仿佛要震落几颗星辰。
雪夜清朗寂寥,让一个人更加感到寒冷彻骨,本是温暖的夜,却依然要独守这清寂,不免让人心生苍凉。心上“人”的话语在耳边若即若离、似有似无。苍凉的心唯有藉此增添几分温度吧!
眉月儿,你也感到冷吗?也许,伊“人”的冷更加无奈吧!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洒落:
一夜清凉兮两行泪
日日期盼兮夜夜长
楚江童离开精神病院。
出院并不意味着康复,如果在同一个地方会病得更深,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楚江童自己的主意,他感到自己已经康复了。虽然走得仓促,却很理智。土地爷和瘦弹簧却在他离开医院后,再次造访。并且为他带来了许多他不曾知道的新闻。
区闹闹怀孕了。
家属揪住俩90后彻查,查来查去,你猜怎么着?嘿!原来是主任所做,你说你说,什么奇闻没有?这疯人院都成什么了?
土地爷吧唧着嘴,大谈特谈,楚江童静坐垂眉;一言不发。
“我敢说,这疯人院不用几年,就得扩建,你瞧瞧,现在这满世界的神经病,瞧人都一个眼神!”瘦弹簧说。
他们这几天去精神病院很勤,古代乐府官采风一般。其实他俩去那里的真实目的是寻找撞卓越的凶手。
看似平静的生活里处处潜伏着汹涌的暗潮。县委副书记几天前自杀,县长离奇失踪,公安局长调离前被隔离审查……这一系列的问题,居然,将一个平常的女人牵扯进去。
她就是卓越。
卓越的二叔卓文韬是县委组织部长。
平时这个卓文韬人缘很好,时常帮助大哥卓文远。二婶在农行工作,与滕倩云的妈妈交往甚密,滕倩云最不喜欢卓越的二婶,因为这人太虚伪,能说会道。卓越则是因为二婶的一次安排(也可以说是一次相求),才和她交往密切了一些的。一般,卓越不太愿意接近二婶二叔,他们太官场气。
约好卓越一家来吃饭,一起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他们便去了。
二婶说,想为卓越物色个男友,两位老人见女儿也大了,再不定终身大事,也实在让人着急。
双方见面后,二婶却把卓越叫到自己的卧室里。
二婶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包,应该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看其神色,又不像是送给她的什么礼物,因为二婶脸上那干涩的笑足以表明。
卓越静静地等着,拿另一种眼神望着二婶的下一个步骤。
二婶说:“卓越,二婶求你一件事,因为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你二婶和二叔,二婶知道,不该让你去做,但是二婶实在没办法了,走上绝路了,自己的侄女不来帮婶婶谁来帮?卓越,我代表你二叔和我谢谢你了……”
“什么事,这么神神道道的,弄得跟盗窃毕加索名画似的。”卓越不耐烦起来,她下意识的抽过二婶手里的小包,沉甸甸的,很压手:“是枪吗?”
“嘿——”二婶低下头,低低地说:“卓越,别问是什么?你只管按照我说的方法去找到那人,给他就是,但,一定不是抢,放心吧!二婶能让侄女去当杀手吗?”
“要真是枪,倒也刺激!”卓越眉毛一挑,有点鄙视二婶此时的猥琐。平时你那是何等的道貌岸然,颐指气使?卓越焦急地问:“说吧,怎么去找那个人?”
二婶给她了一个手机号,然后说:“今晚九点去翡翠夜总会8号房间,你扮成服务小姐,我早安排好了,你去找到吧台的刘小姐,她先带你进去,你将这东西交给他……”
“那是夜总会,我不去!”卓越使性子,心里却暗喜,自己太需要那种地方了,何不趁此去泡一把?但不能便宜了这个二婶,“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二婶!”
“二婶求你了,不然……”二婶真会表演,笑得快,刹得快,哭得更快。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我没有任何条件,……”卓越看看表,“给我去车上拿衣服……”
卓越一身靓丽,白色短裙,粉色短袖真丝透视小褂,十寸高跟鞋,黑丝袜,走进翡翠夜总会,与吧台小姐打过招呼,便径直去了8号包间。
包间里,一个50多岁的男人正在喝着干红,斜倚在沙发里,旁边坐着两个只穿泳装的女子,可能这俩女子不合他意,中年男人显得不太高兴。俩女子见卓越进去,便起身告辞。
“哈——真是没骗我,为我准备着绝色美女,来来来——”中年男人几乎目瞪口呆,双腿粘粘的在地上拖动,眼里流淌着**一般的亮光。
卓越轻轻一笑,故意让他扑了个空,他哪里肯放弃,顺势冲过来,将卓越搂在怀里,激狂地吻起来,突然,他双手急急用力,喘息呼哧呼哧——卓越挣脱了。
中年男人举起桌上的酒杯说:“来,喝一杯!”
卓越举起杯来,一口而尽。
过了一会儿,不觉浑身臊热难熬,眼神迷离,心旌摇荡,对男性的渴求欲越来越强烈,她呼哧呼哧地粗喘、**着,猛地去撕扯那个中年男人的衣服……
卓越在药性中不能自抑。
第十六章 人如棋子
卓越将二婶交给她的神秘物品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交给这个中年男人后,略带疲惫的长舒一口气,望着他,目光中敛放着鄙夷:“想不到,你也不过如此……”
直到回到家,才感到困倦与兴奋,因为自己替二婶完成了一个一般人所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件事完成的相当完美,卓越回到家后,二婶一脸红光地牵着她的手再次进入卧室。
“卓越,怎么样?……”二婶可能将这个人和这件特殊的礼物委以孤注一掷般的重任。
卓越眼色迷离,已重新补过妆,但再细小的凌乱,也会被一个女性——尤其是一个母性般的女人窺透,她似乎已经预料到,卓越肯定不会甘于小剩女的寂寞,这是常识,女性该有的常识。
任务完成的相当好,二婶眼角的笑纹微微上翘,脸上浸着一层不易发现的满足。
卓越望了二婶好长时间,仿佛端详一颗刚刚摘下来的大樱桃。
卓越并不清楚二婶与中年男人之间的交易细节,她只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小棋子。想想,一个人与一颗小小的棋子联系起来,多么可怜又可笑。
事实上,她连一颗棋子都不是,充其量也仅仅是个快递员。
真正的棋子是二婶、二叔、中年男人……
这便是官场,充满利用与被利用的系统。
正是由于卓越的这次“快递“身份,才被牵扯进这个巨大的黑漩。
过了些日子,卓越他们三人踏着明媚的阳光,去野外写生,这种日子是他们所共同向往的,土地爷哼着难听的歌曲,一路上,漫散而惬意。
再走几里地,就该到达镇南边的袖子山了。
那里有奇形怪状的山石和合抱粗的小叶榆,石头垒的护林屋是六、七十年代大生产队时留下的近代文物。小石屋年久失修,只留下残损的墙壁,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其审美。墙壁上爬着的野葡萄藤,如蛇。还有满园子的野芍药,美艳的有些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