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国风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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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瑞卡瓦展开纸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纹章:纹章主题是一颗悬浮空中的树,裸露的根部与无叶的树枝上下对称,同样繁茂。树旁,朵朵灵火环绕。
“赛灵斯的纹章!”瑞卡瓦惊呼出声。他迅速把纸卷完全展开,纹章图案下写着很多字。
然而,他看不懂。
海吉知道瑞卡瓦识字不多,就解释:“这是赛灵斯家的庇护书,有了它,任何血族、人对你采取任何行动都需要经过赛灵斯家族首肯。不然,赛灵斯保留报复权。”
“不错。想必你也有一份吧?”瑞卡瓦喜笑颜开,“海吉你挺能干么,才一晚上就搞来这种好东西。这下你不用怕报复了。”
“这不是我搞来的。”海吉密切观察着瑞卡瓦的表情变化,“今天凌晨,赛灵斯家的佣人送来两份庇护书。一份给我的家庭,一份给你。”
瑞卡瓦愣住了。
“难道这不是你搞出来的?”海吉疑惑地问,“你昨晚上干嘛去了?”
瑞卡瓦沉默片刻,说:“维利安死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这个消息。”
海吉吃了一惊:“维利安?死了?怎么回事?”
“而且茉伦的弟弟也死了。我昨夜去找维利安和解,结果兰若斯家的侍从出现并杀了他。那侍从说,茉伦的弟弟袭击血族,也死了。”
“我的神啊……”海吉恍惚道,“三条人命了。”
“呵呵,没错。可惜啊,在兰若斯家面前,三条人命算个甚?”
“……你为何一夜未归?”
“我砍了个人,在旧教堂附近躲了一晚上。”
“那庇护书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遇见了一位女孩……嗯,可能是她帮的忙吧。”瑞卡瓦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实是大惊:难道昨夜的女孩,真的是血族?
“女孩?”海吉来了兴趣,“什么女孩?”
“不管她,回见。我一晚上没休息,困死了,让我睡会先。”瑞卡瓦不管不顾走上楼去,“下午记得叫我,我得启程回去了。”
“啥?下午启程?有必要那么急吗?今晚我们一起吃一段,明早你再走。”
“拒绝。”
“哎呀!还有一件事!送书来的人专门点了你的名字,让你去绿旗馆见他的主人。”
绿旗馆是外城最好的旅馆,官家开办,往来皆是人类中的运货富商、出访高官、异乡贵族和本地豪强。赛灵斯氏是血族,即使寄居也该去内城,去啥绿旗馆呀?
“不去!”说完,瑞卡瓦钻进房间,倒头就睡。
午后,小憩完的瑞卡瓦整理了一番行装,随后骑马踏上归途。
血族的少女啊,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不想与你族有半点瓜葛!
时已黄昏,暗金的霞光流淌在黄土垒的墙上,城门旁人流熙熙攘攘,守门士兵无聊地打着哈欠,野狗安安稳稳地趴着,懒得与一旁“嘎嘎”散步的鸭子嬉闹。
瑞卡瓦跃马走过。人群中,两位腰插匕首的便衣男子交换一番眼神,其中一人立刻转身,没走两步快跑起来。另一人犹在原地靠墙站着,时不时偷偷望向他。
“这厮有毒啊……还不死心。”瑞卡瓦低声咒骂着。即使业余劫匪也是有反跟踪能力的。他一早就发现了人群中密切注视自己的眼线。
瑞卡瓦走出城门没几步,身后,扬沙一片,庞大的城门闭合。瑞卡瓦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回瞄一眼,竟发现眼线跟出来了。
小兔崽子够拼啊!
他当即驱马奔驰,在黄土丘林间一阵左绕右转,没两下就把人甩了。
“嘿嘿,不过如此。”天已暗,瑞卡瓦驻马土丘,转身回望。在繁星璀璨的夜幕下,远方城头的火把勾勒着这土石巨兽的轮廓。
城里真晦气啊,瑞卡瓦想。还是野外好,不用担心与血族扯上关系。叔叔说得没错,接近血族本身就是威胁。
山羊怎么可能在狼的脚下苟活求存呢。
正想着,瑞卡瓦轻松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倒映着远方离奇的画面——初林要塞巨大的城门,在这无比突兀的时间里,缓缓打开。
赛灵斯城镇夜间城门必闭。如今马虏犯境,管理愈严,平日权贵行贿守将开条缝进出的事都没了。
今日,究竟是何人,能令城门大开?此人大开城门又为何故?
没时间多想了。
虽然距离遥远,他无法看清城门下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立刻做好了决定。
走。
瑞卡瓦未在城中听到战事有变的风声,这次城门大开,必非军务。在夜晚私开戒严城池的城门,对方权势可想而知,必是上层血族。
联想到那两个鬼鬼祟祟、携带凶器的眼线,对方的身份与目的昭然若揭。
兰若斯!
当然,也有可能瑞卡瓦判断失误,此事与他无关。可他不愿冒险。
瑞卡瓦在大道上跑了一段,拨马转进野地山坡上的稀疏树林间。
瑞卡瓦思考着:正常情况下,对方会沿大道南下;他得罪的只是兰若斯的侍卫,血族不会亲自出动,他不必担心血族的异能让他无处遁形。这样一来,在林间躲到对方离开是最好的策略。
没多久,马蹄声在大道北方的黑暗中荡起,越发响亮而逼近。
下马蹲靠树后的瑞卡瓦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道,凝神屏息,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数出十二支火把流星般急速掠大道。火光中,有一人影未举火,应该是带头的。
一共十三人。
瑞卡瓦正紧张间,十二棵火黄光点中又燃起一对血红光点,定睛一看,正在那未举火者的脸上。
是血族!瑞卡瓦大惊失色。
血眼的视线随意地扫过树林,在瑞卡瓦的方向一滞,紧接着,那血族勒马停下。
十二支火把随后停下,血族拨马转而向上走来。
被发现了!瑞卡瓦当即翻身上马,俯在马背上防止被树枝刮到,提速驰骋。
瑞卡瓦窜出树林,逃到平地上,一边加速一边回望观察。
林间火把摇曳,虽未及细数,瑞卡瓦犹可判断来人多半入林了,当即狂奔折回大道。山坡树林中马跑不快,既然来人陷入桎梏,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为免遭追踪,瑞卡瓦不敢举火,幸好他没夜盲症,加之大道两端有露宿难民的篝火,这才得以顺利赶路。
没过多久,他毛骨悚然地发现,马蹄声再度从北方响起。
怎么会!怎么会被追上!
瑞卡瓦咬咬牙,扭身把装有在要塞中购得的物资的行李丢下。
可惜,马蹄声仍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呼……呼……呼……”他无法抑制地喘着粗气,一手已牢牢按上刀柄。
一路上的难民营地中,一双双或好奇或惊恐的眼睛透过火光与黑暗的缝隙望来。他无暇在意,只草草扫了眼。
“站住!”背后,威严的男声响起。
瑞卡瓦回望一眼,篝火旁的地面上,一团硕大的影子俨然闪过。瑞卡瓦当即盯着影子的轮廓脑补出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
“死吧!”他猛地勒马转身取下步弓,稳稳站在马蹬上,捏箭搭弦,腰力随低吼一发,弓已被拉满。
刹那间,来者已踏入火光,身影明晰。果然,他是位甲胄精良的骑兵。
“死吧死吧死吧!”瑞卡瓦低声叫骂,瞄准松弦。
“嗖!”
羽箭疾射出。只见骑兵在马上一晃后立刻稳住,光影恍惚间兵刃在手。
瑞卡瓦也不意外,他麻利地收好弓,一边抽刀一边加速冲向骑兵。两人距离不算近,但在马战中,一眨眼的功夫足以让他们攻击到对方。
刀光齐闪。
这一瞬,他看清了对方的装束:银板甲裹身,蓝披风飘荡,桶盔紧护头颅。这套装备,竟与瑞卡瓦不相上下!
“乒!”瑞卡瓦被震得虎口发麻,刀身在风中震颤。对方的长剑则脱手飞出,打着旋儿落到篝火旁。
立刻,难民营地里,恐慌的尖叫、哭喊爆发。
瑞卡瓦看也不看,拨转马头冲进黑暗。
“吁!”
未跑几步,侧后又冲出一个夹着马枪的骑兵,枪尖直指瑞卡瓦后心,眼看就要一发入魂,送他上路。
但见瑞卡瓦猛地扭身,这枪竟就贴着他的背部盔甲擦过,落空了!下一刻,瑞卡瓦的马刀在这充满爆发力的扭转中抡过一个大圈,砍上敌人的后背。
他直接被砍下马。
虽然周围漆黑一片看不清晰,但此人盔甲明显也非常好。因为瑞卡瓦没听到钢铁切骨入肉之声。
敌人并未受到致命伤。
不过没时间补刀了。瑞卡瓦趁空加速,一边夸张地左右摇晃,硬生生闪过一支箭。
“哈哈哈!一群弱鸡也想杀我!”生死相搏的战斗给人恐惧的痛苦,也给人刺激的快感。瑞卡瓦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狞笑,紧接着,闻之可怖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嗖”的破空声中,他挥刀斩开一箭,笑声越发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在正前方,他又一次看到两颗血红光点。他下意识勒住马,整个人陷入不敢相信的震惊中。
第八章 背火而战
“当!”
战士对危险的本能感应让震惊中的瑞卡瓦迅速清醒,提刀左格,硬是挡住从侧后冲过的骑兵的重剑。
骑兵重击的震荡未散,另一侧又有人攻来!
被上一个敌人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瑞卡瓦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后腰被人用棍子猛抽一下,劲力之大,直把他砸下马,摔得脏腑俱震、头昏眼花。
“唔!”
没等他爬起,瑞卡瓦的坐骑就惊恐地嘶鸣、蹦跳起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边挣扎起身边伸手拽缰绳。
然而他没能赶上,缰绳擦过他的指尖,马转身扬蹄,绝尘逃去。
“回来!”瑞卡瓦发狂般吼叫着,“畜生你快TMD给我回来呀!”
可惜,他的喊叫一点用都没。马没入黑暗,唯剩蹄声远去。
瑞卡瓦在摇晃中艰难站起,未及站稳就踉踉跄跄追着马消失的方向奔跑起来。
未跑满十步,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瑞卡瓦面前横掠而过,吓得他后跳一步,再次摔倒,紧接着,他连滚带爬地朝反方向跑去。
又是一个黑影。
“特么的!特么的!特么的!”他大声咒骂着,转向继续奔跑。身后马蹄阵阵,逼得他越跑越快。
不行!负重太高!速度被限制太多了!
没跑多久,瑞卡瓦单手解下箭壶,丢到路边。从人马贵族处抢来的精良战利品被毫不迟疑地掷出,重重砸落在黄土上,翻滚着,箭矢无论粗精皆随它散落一地,至少今夜,无人再看它们一眼。
接着,瑞卡瓦丢下刀鞘。
无论如何,铠甲才是负重主力。
蹄声不息。
饥不择食的瑞卡瓦终于放弃了身为战士的坚持,咬牙解下铠甲丢下。
铠甲之后,就是头盔。
正解着头盔,瑞卡瓦忽然一惊,眼前一片开阔,脚下却已无路。星穹下的茫茫原野上,点点篝火散落,他竟置身于一座山坡的上方。想也没想,他头也不回地摘下头盔向后抛出,解着纵身一跃,抱头缩身,顺坡滚下。
滚过沙石草木,当瑞卡瓦在平地上停下时,已是嘴里一团泥巴一团草,浑身难受了。
“哈啊……哈啊……”
奋力把嘴里的异物吐出,他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起身走着,喘息不止。
他的目标,是距他最近的营火。
山坡虽不高,但很陡峭,骑兵们想要追来要么骑马绕路,要么下马跳坡。无论他们选哪个都得耽误一定时间。
我可不想大晚上在旷野里像野狗一样被混蛋杀掉。
瑞卡瓦苦笑一声。
“哈啊……哈啊……”终于,他到了。火光笼罩的营地里有两支帐篷,九个人,营地后是一片近人高的野草地。
瑞卡瓦径直走到篝火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声喘息着。
营地内的难民们被惊醒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惊疑地望着瑞卡瓦,一位持刀的布衣少年,虚弱而痛苦。
“孩子你怎么了?”一位中年男子爬出帐篷,关切地询问。
“别过来。”瑞卡瓦摇头说,“我马上就走。”
兰若斯少爷啊兰若斯少爷,你还真是位独特的血族啊。仅仅是侍从的一刀之仇,就足以令你大半夜出城追着我砍好几里地。行,我服了,你厉害,我惹不起。
瑞卡瓦扯下腰间的钱袋,甩手丢给中年男子。
用不着这些了。瑞卡瓦支身坐倒。
“使不得啊!孩子,你干嘛?”中年男子急忙问。
“没什么好怕的了。”瑞卡瓦答非所问。
在星空下,旷野中回顾人生,瑞卡瓦哭笑不得。
从记事起他就无父无母,在偏僻的塔楼里和时不时玩失踪的奇葩叔叔相依为命。从小叔叔教他骑马作战,甚至堆沙盘画地图给大字不识几个的他讲战术将战略。你脑子有病吧,开什么玩笑?我家又不是骑士同骑士!学点啥不比这个好?
事实证明,叔叔不教瑞卡瓦更有用的营生知识纯粹是因为他也不会。他在贫瘠的田土上草草耕作,偶尔去领主的猎场偷猎,然后就是失踪,每次重新出现都带着一笔钱,而且多半是血钱。在别家长辈教育孩子放宽心胸,适应世界,追求幸福生活的时候,他教育瑞卡瓦仇恨与怀疑、杀戮与死亡。
夜风拂面,瑞卡瓦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稳定了。
“孩子!别怕!有什么事和大家讲!我们会帮你的。”中年男子叹息着走来。
“你们帮不了我,不要惹祸上身。”瑞卡瓦苦笑,“再说,我也不值得你们帮。”
他在耳濡目染中长大,性格与观念变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当然少有朋友。很多人因他的戾气对他敬而远之,更多人则嘲笑他的天真与叛逆,因为他确实改变不了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普泰克特乱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生机一年比一年旺盛,正如孩子一年一年长大。城外,他的同龄人拓荒、盖房、娶妻、生子;城里,他的同龄人接手了家长或师父的部分活计,和心上人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畅想未来。与此同时,瑞卡瓦的血钱收得越来越熟练。
“孩子你闯什么祸了?要不要我们帮你藏起来?”
“没什么,不用了。”
赛灵斯伯国有四领土地,初林要塞属于其中的谢洛依伯爵领,民风彪悍。
一年前,谢洛依旱灾,百姓苦不堪言。恰逢赛灵斯北方大国卡赛利亚王国诸侯内斗,谢洛依的大胆山民、游牧人和佣兵见机组织了一次越境劫掠,目标是卡赛利亚王国克尼亚斯地区。
南森林塔楼的贫瘠田土在旱灾中颗粒无收,瑞卡瓦想不去都不行。可笑的是,这次劫掠成了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成就。荣耀、财富、友谊,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血的甜味。
归途中,科尼亚斯骑士杀到,匪帮战败溃散,瑞卡瓦仓皇逃命。他在山林中诡计迭出,和追兵周旋了两天两夜,这才侥幸捡了条命回家。
“命是你自己的,何必轻掷?”
“因为我的生命,毫无价值。”
身后,马蹄再起,瑞卡瓦叹了口气,起身走开。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从篝火旁拿走一支火把,径直走向野草地。
“举火是无法躲藏的!”中年男人焦急地轻喊,同时,马匹嘶鸣声在背后的黑暗中响起。
“我知道。”瑞卡瓦把火把伸到草丛中,很快,烟起火蔓。这草他熟悉,很容易点着。他沿着草地这侧的边缘行走,直到点出一面灼热明亮的火墙。
“你在做什么?”中年男人惊呼。
“我想要光。”
火光大涨,照亮火墙前的一切,瑞卡瓦、营地、还有……跃马而来的骑兵。
第一位骑兵在飞驰至双方可互相看清的距离时忽然勒马,在火光的边缘停下,马头被勒得高高扬起,在空中摆向侧面。
这位骑兵犹豫地驻马原地,左顾右盼,全无动作。没多久,其他骑兵先后赶来停下,站成一排。
十三骑皆在。难民们聚在篝火旁,瞪着惊恐的眼睛旁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