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7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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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苦寒之地,那里比得上关内的花花世界,而且那边还有如狼似虎的建州鞑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去做,何况是一直精明算计的徐州赵家军?
但到了这个时候,即便不信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了,不然的话,在那边汇集了近万兵马,大小船只近千,如果要诓骗做戏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阵仗,看来真的要北伐辽东了。
当确认了消息属实之后,天下立刻震动了,山东和北直隶的道路上快马信使往来奔跑,很多人向着四面八方,向着大明天下各省送出这个消息,让自己的亲朋好友们都知道这个消息。
这是什么?这是大义!
那辽镇的确是大明的边镇,但也是汉家的土地,大明没办法收回,反而在建州女真身上一次次受挫受辱,那么这徐州出兵来收回,这就和当年朱元璋起兵驱逐蒙元,定鼎天下是一个性质。
明人最喜欢比较的朝代是宋,宋时北边边患不断,辽国、金国一直到蒙元,而明时北边也没有几天安宁,从开始的瓦刺也先,再到后面的察哈尔小王子,然后是土默特的俺答,每一个都对大明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但明人自觉不割地不求和,不管多么艰难都会打下去,一直拖到对方的衰落败亡,所以也没有重蹈两宋的覆辙,而现在,同样是女真,同样是自承金国,把明军打的落花流水,夺取了偌大一个边镇,可朝廷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在辽西走廊据守相持,从未听过什么胜利,只是一次次败仗,每个人心里都有隐忧,心想会不会重演北宋末的故事。
而在关内数次击败官军,甚至威胁到京师的徐州赵家军也被大多数人厌恶痛恨,认为是国之大贼,建州女真在外,徐州反贼在内,一内一外,彼此牵制朝廷官军,让其头尾不能相顾,让这天下的局势愈发糜烂,都觉得这徐州贼就是趁这个边镇危急的时候出兵捞取实利。
这一切一切的看法都在这个消息面前烟消云散,如果赵家军出兵辽东,与鞑虏激战,收复国土,如果徐州赵进能做到,而京师的天启皇帝朱由校做不到,那么天下正统该是谁,天命该是谁,江山社稷该有谁来护持,那还真不是官贼之分,而是值得去想想了。
天下士林特别是北方士林,大概明白赵进对读书人的态度,恐怕是自儒士入仕以来最为轻视的时候,如今朝廷给他们的优待都会消失,他们自然对赵进刻骨深恨,但听到这个渡海北伐的消息后,他们虽然不会转向用户,可那愤恨却消减几分,越是读书,就越知道大义,就越知道史料典故,虽然建州女真没有打进关内,可大家都知道金国和蒙元做过什么,知道在开始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凄惨遭遇,而且他们比黎民百姓更知道如今的局势,知道官军的糜烂,知道多么危险。
从前没有人指望赵家军做什么,把他看作规矩好些的流贼而已,而到了现在,大家突然觉得没那么慌张了,有赵家军这样的强军护持,大家不用担心会被鞑虏祸害,不会担心这华夏变色……
读书人们这么想,百姓们的看法就更简单,大明横征暴敛,残害地方,然后却在外面一场场吃败仗,现在来了个讲规矩的,而且主动出去打,为国争胜,这样的势力怎么不比你大明好,这样的力量自然要拥护,也值得去拥护。而在登莱两府的辽镇难民,对赵家军的行动更是感激涕零。
山东本地士绅对辽镇逃难而来的军民深恶痛绝,辽镇过来的官兵和难民也的确在山东地方上为非作歹,可他们也想着打回去,想要回归故土,想要给受难的亲眷和乡亲们复仇,在山东这些年受到的歧视和困苦更是加强了这种心思,可朝廷做不到,开始时候或许还有幻想,但这些年下来,已经幻想散尽,很多人甚至已经绝望,知道不可能了,谁能想到,一直是被认作反贼的徐州人能做到。
开始时候错愕,觉得这实在荒诞,可认真想想,却发现这个还真有希望,官军烂到什么地步大家都心里有数,而赵家军强成什么地步大家也都是见识过的,这样的强军渡海,或许会痛击那如狼似虎不可一世的建州女真,或许真的可以将辽东夺回来,那样的话,大家就能回家了。
想通这个,对赵家军的观感一下子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登莱两府的辽镇军民立刻迸发出极大的热情,都是涌到登州军港那边,自恃有几分勇力武技的就要从军,没有上阵勇气的则是想要尽可能的帮忙。
箪壶食浆,万民景从,当年戚继光俞大猷在东南抗倭时候的景象,今日里在登州府看到了,而且还是在一支“反贼。”的队伍上看到。
士绅百姓都有选择,商人们则是看到了机会,赵家军在别处口碑各异,但在商界却是名声极好,照价付钱,公平买卖,以云山行这样的个头已经不必做了,但云山行做得比其他人更好,更不要说徐州和云山行那层出不穷的发财点子,烧酒、集市、铁器、海贸甚至他设立港口和收税的方式,这些事大家也都在做,却没有人像赵家军这么做,能让人赚这么多。
这次大军去往登州军港,尽管已经在登州府城那边做了些准备,可仓促间的急动,物资还是有些不足,自己调拨已经来不及了,云山行直接把银子撒了出来,甚至按照比市价还高的价钱收购,给现银,还比市价高,有得赚大家为什么不赚,而且云山行上下都在向外放出消息,这次去往辽东,商机无限,是要发大财的。
放出这消息的用意大家都懂,无非是引着大家出钱出力,可这消息不是诓骗,以山东商人们的了解,已经有经营辽货的豪商倾其所有来资助大军,就是要赌这一铺,只要赢了,那日后的金山银海都完全可以想到,有榜样在前,大家自然纷纷跟上,甚至有人把这件事当成招股,抓紧时间参股,免得日后看别人发财后悔。
各阶层对赵家军的北伐辽镇或是善意旁观,或是全力支持,只有大明的官员们心情复杂,已经有出身辽地的官员开始辞官,等山东那些人心惶惶的官员们此时则是不知道如何抉择,天下大势到现在已经可以看明白了,赵家军若是平定辽东,那么今后没什么悬念,但若是这次渡海遇到什么波折风险,那就元气大伤,鹿死谁手还是未定,很多人都想起忽必烈派船队征伐倭国的旧事,那是一场大风导致了全军覆灭,这次会不会有?谁也说不准,毕竟海上风大浪大,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赵家军登船渡海,征伐辽镇的消息已经得到了确认,这个确认也最快的送到魏忠贤手上,看到后,魏忠贤面若死灰。
第1355章崇祯
天启皇帝病重之后,魏忠贤每日里贴身伺候,来司礼监值房的时候已经不多,现在都是掌印太监王体乾照应着。
司礼监这边是天下政务的中枢,政令情报的汇总分发都是由此,抓住这边,方能控制朝政,进而掌控天下,魏忠贤知道轻重利害,每日里多少要抽出点时间放在这边,要紧的东西都要等他点头才能动作。
关于徐州的消息都是第一等要紧,很多消息只能魏忠贤亲启,尤其是去往登州渡海登陆这等。
魏忠贤很清楚赵家军渡海登陆造成的影响,莫说是地方上的士绅百姓,就连朝廷百官,京师清流士人,都会有很热烈的反应,毕竟这些年来,一场场大败,毫无翻盘的希望,每个人都憋着一肚子气,每个人心里都有隐隐约约的绝望。
火漆完好,暗记完好,魏忠贤抬眼扫视了下值房,太监们面色肃重,气度俨然,办事宦官们口鼻观心,脚步匆匆,可魏忠贤心里也知道,他们很多人对赵家军渡海北进的做法颇为赞叹。
这让魏忠贤时常心里暗骂,这都是读书读坏脑子了,总想什么华夷之辨,想什么根本大义,咱们是身子残了的内官,是万岁爷身边的伺候人,生死富贵都跟万岁爷息息相关,怎么能和外面的文官用一样的思路想事情,骂几句归骂几句,魏忠贤也知道这不可能,自从内书房请翰林教授之后,宦官和文官的思路就越来越接近了。
打开这封密件,实际上这密件上的内容很多人都知道,如今北直隶只怕没有人不知道,但兹事体大,一定要一个确认。
当看到确认无误之后,魏忠贤脸色开始变得灰败,那么愣怔半响,然后长出了口气。
值房内的太监和宦官们看似在忙,实际上都在盯着魏忠贤的一举一动,送到魏公公手边的火漆密信一定是天大的勾当,自然要密切关心。
等看到魏忠贤做出这样的反应,即便是就在中枢,养成宰相气度的大太监们也露出了惊慌神色,天塌下来了吗?
掌印太监王体乾身份比其他人高些,急忙凑过去低声询问:“督公,出什么事了?”
司礼监自有一套尊卑体统,不过历来是掌印太监最高,但有魏忠贤在时却是不同,所以掌印尊称排位次之的提督太监做督公,也是有明以来仅见。
魏忠贤抖了抖手中的纸,本来想要说话,到最后却是无力的将信纸递给了王体乾,王体乾接过来一看,脸色也是变了,但随即严厉的扫视值房屋中,让众人收了眼神,这才急切的低声说道:“督公,这件事不能告诉万岁爷,万岁爷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再看到这个消息,只怕……。只怕……”
他这边恳切无比,而魏忠贤神色木然,在那里涩声说道:“咱们不说,别人不会说吗?”
“督公,祖宗,万岁爷要是有个万一,信王那边可不喜欢咱们,外面还有一些恨不得吃了督公的,这消息一过去,万岁爷要是当不起,咱们就全完了!”
王体乾已经急了,宦官的生死荣辱都系在自己伺候的皇帝身上,这一任在,荣华富贵不愁,这一任崩,轻则去职闲居,重则获罪身死,下场凄惨,而天启在位时候,魏忠贤所在阉党和政敌斗得不可开交,内廷外朝不知道多少人被打落尘埃,生不如死,如果现在被翻盘,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样的清算。
魏忠贤摇摇头,只是看了王体乾一眼,哑着嗓子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体乾愕然,这个消息根本没有办法封锁,现如今信王朱由检已经是确定的储君,日日和天启皇帝见面,甚至连王承恩和曹化淳都已经在内廷有了位置,这怎么封锁消息,更不要说围在朱由检身边那些内廷外朝,企盼从龙的内官外臣们,这里面不知道多少人会把消息传过来。
难道就这么完了,想到这个的王体乾只觉得手脚冰凉,看着面前绝望颓败,已经苍老无比的魏忠贤,心想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反正,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掉,盘根错节,牵扯太深,想要抽身已经不可能了。
正在这个时候,司礼监值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这脚步声响起,安静有序的紫禁城内开始变得嘈杂喧闹,在值房里的每一名太监宦官都是抬头,脸上都有漠然和悲戚交杂,但细细观察,却能看到有人绝望,有人震恐,有人则是兴奋喜悦。
而王体乾的身体则是僵在那里,脸上表情比哭都难看,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才颤抖着开口说道:“魏公公,到此为止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声音突然间变得沙哑无比,魏忠贤撑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手臂动作几次都没有办法,但也没有人过来搀扶,等他站起之后,表情和声音中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在哪里佝偻着说道:“去乾清宫吧!”
到这个当口,传信的宦官终于跑进了值房,满脸不知真假的悲痛神色,扯着嗓子哭道:“万岁爷,万岁爷,驾崩了!”
天启四年七月,有内官将奏报传递到了天启皇帝跟前,奏报内容就是赵家军汇集兵马准备渡海北征,天启皇帝朱由校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鲜血狂喷,随即人事不省,等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气绝。
本来天启皇帝的身体已经有些恢复,按照太医院的说法,这病是身子病也是心病,国家危难,天子心里压得东西太多太重,承受不起崩溃,才引起的这个病症,所以一定不能操心,实际上宫内和外朝也都是这样的安排,可莫名其妙的,这个奏报就送到了天启皇帝跟前,信王朱由检想要拦都来不及了。
对这件事的传闻有很多,不过追究已经毫无意义,不管从法统还是什么来讲,都是信王朱由检继位,现在是新君当国,一切都要围着他来转了,内廷外朝对这个也早有准备,信王朱由检即皇帝位,年号崇祯……
相比于把魏忠贤摆上前台,自己躲在后面的天启皇帝朱由校,崇祯皇帝朱由检就稚嫩很多,不过身为大明皇帝,对赵家军渡海北伐,民心大意开始变化的事情怎么也没办法宽心,有人说他继位之后就要调集兵马南征,崇祯皇帝还在朝会上算了一笔账,京营十二万、宣府八万、蓟镇八万,山西十一万,这四十万兵马倾巢而出,足足是那徐州贼的十倍,怎么也能大胜。
只是他说出这个倡议之后,即便是被他重新启用的东林大臣们都磕头阻止,首辅孙承宗和诸位内阁大学士则是准备辞官对抗,但崇祯皇帝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下面的人之所以这般,是因为胆怯贪鄙,但出兵征伐这件事还是无疾而终,原因也很简单,当得知这个传闻后,京营上下都开始不闻,开小差的逃兵增多,甚至有人密谋兵变,其他边镇也有些暗藏机锋的奏报送上来。
这些反应直接给崇祯皇帝浇了凉水,再怎么热血沸腾,这兵变的威胁可是实实在在的,以文驭武,文贵武贱,这些规矩已经开始变化了,一场场战斗打下来,文官身份再怎么贵重也不管事,还是要靠武将军兵拿刀子去拼,朝廷为了让人卖命,也不敢随意处置武将,这让武将军方的势力愈发坐大,很多事都只能捏着鼻子装看不见或者认了,彼此间维持个体面。
既然一时间对反贼奈何不得,那就要清理奸邪,对魏忠贤一党的清算开始了,只不过这清算说不上怎么酷烈,倒不是政争中大家要留手,而是魏忠贤这边所做没那么过分,若没有赵进自徐州起兵,魏忠贤和阉党的行事或许会走向一个极端,可因为徐州赵家军的一步步行动,魏忠贤步步应对,反而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时大喊魏阉祸国,行事荒唐,包藏祸心,可事后看来,这些做法都很有道理,完全是为大局着想,更有趣的是,东林清流还在这其中掌权数次,还对赵家军发动攻击,然后大败亏输,其中责任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京城被炮轰,朝廷被迫求和割地,这桩事却是在东林当政的时候发生,清流领袖杨涟和左光斗都没办法否认,只能说贼人势大,不得不如此,这是为了江山社稷的不得不为。
这么算计起来,魏忠贤这边的罪过也说不上那么大了,只能说他败坏国政,坐视徐州贼人壮大,其余的就是些构陷贪墨的罪名,以及朝着三大案上攀扯,这些在明眼人身上都是靠不住的,也只能拿出来罗织。
本来很多人咬牙切齿要把魏忠贤活剐了,其他人也是万劫不复的重罪,可算计下来,根本没办法重判,即便崇祯皇帝对魏忠贤同样厌恶,还有人说魏忠贤曾经想要谋害他,也同样没办法下重手。
第1356章是不是太托大了
因为此时不光是东林党还朝,京城的中流砥柱是孙承宗和王在晋这种手里有兵的实力派,他们的观点就比较持重,就连东林清流领袖杨涟和左光斗都是如此,他们之所以这么想,就是因为见识到赵家军的强大后,就愈发觉得魏忠贤当日那些看似荒唐的举动多么正确,甚至有些顾全大局的意思。
有这些人的意见在,就连崇祯皇帝都没办法追究太深,所以阉党大多数人都得了善终,无非是降级罢黜,发配远地,手上沾血的做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