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7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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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的那内卫诧异问道,大明京师的这等消息都是明发天下的,内卫知道得又比别处快,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那文书已经记录完毕了,放下笔笑着解释说道:“官场上的门道多得很,咱们进爷两次大破官军,什么阉党清流的都要倒霉,懂行的都知道会空出位置来,管事的那时候就开始动作了,反正都要人填补,反倒是发了旨意之后动太落痕迹把柄,要是没猜错的话,这洪某赶的就是这一波,朝里有人啊!”
内卫点点头,这文书是破落秀才出身,曾是某知县的师爷,后来被陷害顶罪下狱,亏得家里有亲戚在徐州,东拐西拐求到了陈昇父亲陈武那边,这才被搭救出来,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赵家军做事,这文书对大明官场琢磨的很透,他的判断大家都是信服的。
记录完毕后就去下一家,客栈掌柜按照常例塞了些散碎银子过来,却被正色拒绝,内卫除了盯别人,彼此盯得也很紧,这边收了,说不准就被报上去下狱重责,谁也不愿意因小失大,没什么人把洪承畴放在心上,赵家军自起家就是在运河边上运动,内卫也是如此,大明富贵豪门沿着运河南下北上,他们见得多了,莫说是个四品的参议,二三品的大员来来往往的也不稀罕。
第1302章济南府城
都以为这洪承畴带着仆役护兵离开临清后直接就是奔着北直隶去,进京述职升任之类,大家却是没想到这洪承畴向北赶了一天路之后向东折返,却是奔着济南府城那边去了,进士出身做参议,这是标准文臣,出入都是乘车坐轿,远行则是坐船,可这洪承畴却能起快马,仆役护兵也都是骑马,而且还能长途行进,这可就是武人才能做到的了。
虽然判断赵家军不会有所举动,可洪承畴依旧故作北行,然后才突然折返,通过这个变动却证明了后面没有人跟着,大家这才放慢速度,向济南府城那边赶去。
徐州北伐京师,逼迫朝廷和谈,然后在临清举行阅兵,这山东地面眼看就不是大明天下了,济南府这边又是山东省城中枢所在,按说该人心惶惶,可实际上却很平静,一切如常,细想下倒也不奇怪,赵家军允许保留官署衙门,那么谁也不想改变目前还算稳定的秩序,只不过官员发出的命令少了,吏员差役们维持着实务,遇到实在拿不准的往往会去云山行这样的地方询问。
就算没和议的时候,地方上也是吏员差役们维持着,现在赵家军又不准备干涉太多,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波折骚动,只是民间却喘了口气,纯为中饱私囊的各种苛捐杂税以及摊派变少了,主持的相关人等也在考虑自己后路,眼下这个局面,有命捞钱要考虑到有没有命去花……
洪承畴主仆进入济南城的时候,注意到城门处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平民百姓进进出出这个没什么,真正惹人注意的是一队队车马,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等的家眷队伍,看车上装满了行李货物,仆役婆姨跟着车队行行进,都能猜出来这是要搬家,听得城门处守卒议论,原来这些是城内官员的家眷什么的。
“不要去问,你没看到城门那边有徐州的人吗?”洪承畴止住了亲随的行动,城门内外除了官兵守卒外,还有十几个精干汉子在旁边打量。
“……你听说没,德王全家后天就要搬走了,徐州那边懒得和他们计较,让他们自己走人……”
“什么?前天衡王他们那家才过境,德王也要走了?”
城门处拥挤人多,行人们的闲聊议论引起了洪承畴的兴趣,他索性慢走,想要听听这些人说什么,朱家皇子皇孙遍布天下,藩王、郡王再到下面的将军中尉等等,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这大明皇朝的象征,藩王不在封地上居住,百姓民户对大明的兴亡有了直观的概念,或许会有感怀悲戚?听语气却是不像……
“走得好啊!那帮王八蛋可是把咱们济南祸害惨了,买东西不给钱,闯别人家里调戏女人,杀人都不用偿命,今天回去打壶酒喝!”
听到这话,洪承畴哑然失笑,这个反应倒是意料之中,洪承畴博闻广记,在他印象里,这德王算得上是贤王了,虽然没什么出色的地方,却没听过什么扰民伤民的恶行,没想到地方上还是这个评价,这倒是让洪承畴想起路过济宁的时候,那边有人说起鲁王府满门被害,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是有些快意。
洪承畴很快就收了笑容,他看着那些富贵人家的车队,无论主仆脸上都有惶然之色,他们的富贵是大明天下的富贵,现在山东不是大明地盘了,他们不知自己的富贵还能保持多久,自家的身份地位也都来自大明,还能保持多久呢?
洪承畴已经在官场上养出了涵养城府,无论心中如何感慨,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他的亲随和护兵也是神色如常,从浙江北上,渡过长江进入南直隶江北之后,本以为会看到些不同,看到国家衰亡的悲怆,看到士绅百姓的感伤,看到民不聊生,看到武夫横行,可看到的只有平静和繁荣,一切如常。
即便在山东也是这般,洪承畴当年进京赶考然后去浙江赴任,这一来一去都是坐船走运河,都是经过山东,自然知道山东是个什么样子,比起他出身的福建,沿途经过的浙江、南直隶和北直隶都穷苦凋敝,可这次来,却明显大有起色,连船家都说如今在山东境内行船不必那么紧张了,靠岸也不必担心被人偷抢,因为盗匪差不多已经绝迹了,更不要说运河两岸已经看不到乞活的流民饥民,荒凉的田地上开始有人耕种,这分明是恢复之象。
亲随和护兵们开始还感慨几句,结果洪承畴却发了脾气,大家这才知趣的不谈,为何发怒他们也清楚,这山东在大明治下穷苦凋敝,被徐州贼占了之后反倒是开始兴旺,说起来实在让人难堪。
济南府这边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城门处听人议论,看到富贵人家的搬离,谁能意识到这座山东省城正在易主,这座城池怎么看都是大明治下,丝毫觉察不出徐州贼正在进驻,甚至你感觉不出,快马三天路程的临清那边,正举行了赵家军的大阅演武。
“差役们就该这么用……”不管愿意不愿意,洪承畴还是不得不感慨,不得不承认。
做地方官的当然知道衙门里的捕快官差到底怎么回事,拿朝廷俸禄在编册上的官差,无论在官署内什么地位,在外面都是大老爷一般的人物,身边拢着几十上百的白役帮闲,在街面上搜刮,在官司纠纷中上下其手,收租的时候则是如虎似狼,这样的官差和白役帮闲只是捞钱分肥上供,却没什么实用,城内城外有什么案子是非,有什么天灾人祸,还要士绅们纠集民壮去做。
而在南直隶江北和山东各处,洪承畴都见到城内差役三五成群,在街面上巡视观察,一有事就吹动哨子或者敲锣,各处巡视的就会蜂拥而至,差役们每时每刻都在街面上走,遇到事情自然就要上去解决,有些是非看到有官差在,自然就要偃旗息鼓,街面上常有人力,遇到急务就有机动的力量调配。
刚看到这个的时候,洪承畴心中嗤笑,心想这些在编不在编的差役都是蠹虫,是地面上有名分的匪类,他们上街巡视肯定会和地痞之流勾结,为祸更甚,到时候敲诈盘剥,害处更大,糟践了你徐州的名声,看你和谁去说理。
不过洪承畴在济宁住了两晚,头天见到固定巡视街道的几名差役,第二天却有了新面孔,而且那新人的做派气质明显不像是衙门出身的,倒有些武将亲兵的精悍在,感兴趣的洪承畴派人去打听了下,这个因果倒不是什么秘密,街面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赵家军通过云山行之类的找到当地衙门,要当地官府保证正常运转,该做的政务事务不能耽搁拖延,凡是衙门使唤的各级差役一概编组,留下备用机动的力量后,其余人都是上街巡视,出城做事,就在这不断的忙碌中,那种我行我素的,想要浑水摸鱼的,甚至变本加厉的,都被淘汰出去,有人被剥夺了差役的身份,有人则是不知所踪,然后补进新人。
这么多差役,这么大的地方,徐州人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街面上的风吹草动都能知晓,那些隐秘阴私都瞒不过他们,那赵进到底养了多少耳目在,人人都在惊叹,就这么一天天看着没什么变化,可慢慢的,大家觉得街面清净了,做事方便了,担心的事情也没那么多了。
要说有什么不满的,无非是该交的银子不能不交,原本那些名目繁多的捐税摊派不见了,差役们也不敢随意敲诈勒索,可静街、防火、防盗、公摊等条目清楚的银子还是要交,只要在这边做生意有门脸有摊子,那就有一份银子花费,住在城内的穷富人家,还要交一个管理费,这让很多人背地里都骂,买了房子住在这里,被你管着还要交个被管的银子,这还有天理吗?
不过这些银子规矩分明,收你的给你凭证,绝不会多收,比起从前那没来由的摊派常例和敲竹杠要好太多,最起码少交了些,而且收钱的是原来的差役,背后却是强横的赵家军,任谁都要掂量掂量不听的后果,山东这边士绅百姓和别处不同,他们对于徐州赵家军的厉害,听过见到太多,自然不会去摸老虎屁股。
“……如果一下子将差役们裁撤,城内恐怕立刻就会大乱,这些官差地头蛇不知道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徐州则是让他们行徐州的规矩,在这个过程中优胜劣汰,守规矩的留用,不守规矩的裁撤,然后把自己人放进来掺沙子……”
“……这赵进做事看着鲁莽少谋,可这桩事做得却很老到……”
洪承畴忍不住和亲随感慨,但有几个想法只是藏在心里,没有多说,比如说徐州不怎么在意新占各处的文官武将,不去招揽,也不去驱赶,任由你自生自灭,别人看这是徐州赵进还不想撕破脸,还要含糊维持。
第1303章济南兵备道。
而洪承畴看来这是一种完全的轻视和蔑视,根本不把这些官员们放在眼里,吏员、差役加上士绅,已经完全可以处理地方上所有事务,要你个科举文官有何用?更让洪城周心里不舒服的是,徐州这个做法没错,这样的轻视和这样的事实,让出身贫寒,靠着科举才有今日的洪承畴心里很不舒服。
另外一点洪承畴同样不想对外说,生怕亲随和护兵口风不严泄露出去,徐州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要有大量吃俸禄粮饷的吏员和差役,养这么多人做事,要费多大的力气,要花费多少钱粮,这么走下去,搞不好会被拖垮,这恐怕就是取死必败之道了,或许这就是大明气数未尽,这就是忠臣义士的机会。
想想大明衙门里有名份的人极少,结果养了大批没身份的,把地方上压榨的天怒人怨,你徐州养了这么多人,将来肯定养出更多,到时候地方上怨气更甚,怎么可能稳定局面,这是自寻死路,但洪承畴总觉得这个思辨有什么不对,不对外讲也有这个原因。
济南街头也和济宁差不多,能看到小队巡逻差役,从前在街面上见到官差可没那么容易,但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济南兵备道衙门之后,官署周围却冷冷清清,能做事的都被徐州用起来了,没干碍的都被甩开,有人得用,有人无用,自然就没办法结成一条心,偏生那些走在街头的就是最有用,最能做事的地头蛇。
看到这陈旧的官署建筑,洪承畴莫名的有了点安定感,一路行来未入官署,城镇沿途虽说一切如常,却能感觉到微妙的陌生感,这让洪承畴一直有些紧张警惕,看亲随和护兵们脸上放松的笑容,洪承畴知道他们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未必能想这么明白。
这边递上名帖,说明来意,这边门子也不敢怠慢,一边请进,一边进去通报,左参议实际上也是道员,济南兵备道搞不好也挂着参议的衔头,双方是平级的,而洪承畴即将进京任事,这地位明显要高出一等来,更不要说,这济南如今是敌境,在这里做官的是个样子,天生比外面矮上几分,迎来送往的门子自然明白这个。
兵备道衙门负责地方上的兵备,最近这些年济南兵备道和登莱镇牵扯很深,大量的钱粮过境,这位置也成了肥缺,可和议之后,山东不得有大明官军,济南兵备道不但没了油水,直接成了闲差,知府知州知县还有个地方可以管,兵备道就是个架子了,朝廷发不发俸禄都两说。
“……这也没个眼色,这光景还来打秋风啊!”洪承畴被人向里面领的时候,能听见衙门听差毫不忌讳的闲谈议论,或者说就是想让他听到的。
大明士人有个传统,那就是拿着大臣要人的名帖,去地方上混吃混喝混钱,专找那些实权肥差,那边总不好得罪人,只能捏着鼻子招待,曾有边军大将为了应付打秋风的客人,让妻妾典当头面首饰的,这济南兵备道肥差过几年,肯定迎来送往的客人不少,显然把自己想成那样人了,洪承畴懒得计较,只是觉得好笑。
领进待客的地方,按说彼此身份相等,洪承畴又是受人之托带信过来,他拜见的这位济南兵备道应该出门相迎,最起码也该在这边等候,可进了客厅却不见人,只有个满脸歉意的师爷在,连连抱歉说请洪承畴稍候,自家东主正在和徐州贼那边核销账目,议定退兵的路线,移交营盘武库,一时脱不开身,但马上就会赶过来。
“洪老爷稍待片刻,这徐州贼做事就和商贩无异,账目实物都要一项项盘过去,容不得半点差错,这办军务哪有这么精细的,可官军要从这山东全身而退,全靠这徐州那个准许,也只能陪着他们折腾了,倒是扯出些前任的糊涂账来。”这文书师爷陪着洪承畴喝茶聊天,笑着解释说道。
虽然山东官军在赵家军手里数次惨败,除了登州和莱州两府的驻军有辽兵补充之外,其他各处各部早就元气大伤,十存二三,但毕竟还有驻军在,这些兵丁朝廷当然不准备交给赵进,撤回北直隶去加强京畿防务也是好的,这个就要兵备道这等官员出面协调了。
洪承畴能想通这个关节,客气的说无妨,自己行程也不急,等等就是,那过来的文书师爷也是忙的不可开交,陪着聊了几句就告退。
从前官署里有洪承畴这样的人物来拜,肯定是礼数周全,客气殷勤,现在冷冷清清,不知是没人理睬还是没有人理睬,洪承畴倒是觉得自在,亲随却有些愤然,哪有做客还要自家斟茶的道理。
“……这洪某人倒是好运气,京师那任用少年的旨意才发,他已经在路上了,这登仙路可是妥帖,连后患都没有的……”
这济南府城到底有没有规矩,洪承畴的亲随立时火了,刚要扬声给对方个好看,却被洪承畴笑着制止,听人议论自己其实很有趣,他看得很开,听这谈吐搞不好就是这济南兵备道衙门里办事的幕僚。
“……可不能说是运气,从前有客提过此人,说是福建贫寒人家出身,你想想现在这个局面,区区闽地寒士,又没娶了谁家的女儿,现在却有这样的前程,怎么会是运气,照我看,这是在提学副使任上放出去很多人情,这才一步步上了青云路……”
洪承畴收了脸上笑容,因为这隔壁间的议论说得没什么错,天下间不缺聪明人,洪承畴的仕途经历也很容易被人看懂,进士出身是最要紧的,在刑部办差熬资历也是必要的,但只要没什么差错,走到那步并不难,真正奠定后日基础的则是浙江任上,在浙江管着学政,说白了也就是管着文人士子们的功名前程。
在这个提学佥事位置上,怎么交好豪门贵家,怎么笼络英杰人物,这就要看手腕心思了,虽然他能做的无非就是秀才和部分举人功名的取舍,但一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