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夫-第3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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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江浦抽成收税,聚敛起来的银钱还是要花到赵字营的家丁团练上,把银钱先集中到赵字营手里在花下去,和商家们直接把钱花到同样的地方,说起来一样,可有没有这个过程却是很大的分别。
名义虽然是虚的,可在某些时候,只有名义上过得去,才会让人心服口服。
清江浦各处还在纳闷申报护卫的事情怎么没有下文,却没想到随着书信的传递,赵字营系统内的各个庄园以及驻扎在各处的徐州团练都已经沸腾了,尽管没有明确的说法,可去往清江浦这边集中屯驻,这就是家丁团的前奏,谁能被选上,谁就是这一批的家丁。
身在云山武馆的牛金宝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石满强把第二团管的很严,除了正常的值守轮换之外,家丁不得外出,也只有这样严管,才能尽量减少清江浦的花花世界对家丁们的影响。
牛金宝在这里,一切和普通家丁没什么区别,每日里规律的吃饭睡觉,每天跟着步操训练,牛金宝看着没有什么异议,他心甘情愿的照做,丝毫不觉得枯燥。
人在营中,牛金宝倒是知道自己被变相的软禁了,他也没想着逃跑,因为知道自己跑不了,那些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家丁们都看着平常,武技没几个出众的,单打独斗,甚至几个人一起上都不是牛金宝的对手,连被大家敬服的那几个“连正。”“队正。”之流,甚至那位“团正”,牛金宝都不在眼里。
可牛金宝也知道,真要动起手来,这赵字营按照平日训练那般结阵,一排排的长矛戳刺过来,自己功夫再高也挡不住,如果搭配上弓箭,那更是个必死。
从前学武的时候,听人讲这江湖上搏杀和战场上不是一回事,任你多大的本事,在千军万马之中也是无用,不光卫所里的人这么说,连少林寺的师傅也是这么讲,牛金宝心底里对这个一直是不服气的,特别是出去游历,看到地方上兵卒的训练阵仗之后更觉得如此,那些土鸡瓦狗的货色,自己拿着斧头和短刀冲进去就是砍瓜切菜。
可在赵字营的营盘里呆了几天之后,牛金宝就明白当年那些话了,人在这样的战阵面前,当真好似怒涛巨浪上的一艘小船,随时都会被拍个粉碎。
在接受招揽的时候,牛金宝表面沉稳,心里也有些以武技自矜,博个更好对待的意思,可现在看到赵字营的这般实力,什么念头都是没了,想到自己老娘在徐州活得不错,自己又从死罪里逃过来,这般也该知足了。
就当牛金宝准备在赵字营家丁团中安心呆下去的时候,一名黑瘦的汉子带着四名家丁将他从枯燥的营盘里领了出去。
那名黑瘦汉子走路的姿势很怪,双臂不怎么摆动,手掌总是离腰间不远,双腿动作也不太利索,好像脚踝处绑着锁链一般,被四名家丁夹在当中的牛金宝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他知道前面这人身手不会差,如果自己有异动,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身边这几个如临大敌的年轻家丁,而是前面这瘦削汉子,这汉子的腰间恐怕有飞刀……
从营盘到目的地没有走太远,走到门前的时候,夹在身边的四名家丁停住,黑瘦汉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进爷在里面等你。”
等牛金宝走到前面之后,黑瘦汉子跟在了后面,牛金宝肩膀动了动,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当有威胁在背后的时候,牛金宝总是不太舒服,走了几步才算勉强定神。
没回徐州之前,牛金宝不知道有什么赵字营,可到现在却已经知道了不少,他从没想到几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么大的局面,除了这个,让他惊讶的事情还有不少,这几年看下来,有家底有局面的人都不会亏待自己,或许不会锦衣玉食,可该有的体面总会有的,但赵进这些年轻人,按说正在浮躁的年纪,却不要什么享受,一切都简单的很。
如今世风崇尚浮华,连寺庙道观都是如此,牛金宝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看到这等自奉甚俭的,特别是在这么几个豪富年轻的人身上。
清江浦是天下间有数的繁华之地,可他们却住在这样简单的宅院里,除了不漏风漏雨,防卫森严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赵进和他那几个兄弟,到底图什么。
第653章再会余致远
边走边想,很快就被带到正堂中,坐在正中首位的是赵进,左边是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右边站着个小个子,其他人都站在下首。
尽管见到赵进和伙伴们不止一次,可每次见到牛金宝都会为对方的年轻而惊讶,这么年轻居于上位,除了世袭的皇家和富贵人等之外,实在罕见。
牛金宝看似粗豪,很多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牛金宝还清楚记得前面几次见到赵进一干人的时候,对方满是戒备,可今天这次见面却不同,有人脸上带着笑容,有人目光很柔和,看到这些反应,牛金宝情不自禁的有点放松。
赵进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牛金宝说道:“从此刻起,你跟在我身边,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牛金宝一愣,没想到这赵进说得这么直接,但同一时刻,牛金宝彻底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会憋在那家丁团里枯燥终日,他还有点期待,这赵字营的场面看起来和其他大豪的没什么不同,可实际上却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自己跟着走下去,或许能看到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愣愣神之后,牛金宝也知道说几句场面话,他抱拳深深作揖,粗着嗓子肃然说道:“请老爷放心,若有人想对老爷不利,要先从在下身子上踏过去。”
赵进笑着点点头,朝身边一挥手,一名家丁端着木盘走了过来,直起身体的牛金宝看到,木盘上有自己的短斧和短刀,已经洗刷的很干净,连握持处的布条都已经重新缠过,赵进上前接过木盘,端到牛金宝身前说道:“这是你的兵刃。”
看着“崭新。”的短斧和短刀,牛金宝脑海中突然有个古怪的想法,只要自己抓起兵器动手,那么赵字营的几个头领就完了。
这个想法只是在牛金宝脑中一闪而过,当赵进端着武器走过来的时候,牛金宝已经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不同,他能看到赵进手臂紧绷,如果自己有所动作,他一会立刻掀翻木盘后退,另一边的小个子会立刻攻击自己的下盘,而那位秀才模样的年轻人随时可能抽剑,还会准确无比的刺向自己的咽喉,因为这年轻人一直瞄着那边,至于身后那位黑瘦的汉子,只怕此时已经把飞刀摸出来了。
牛金宝后退一步,让自己没办法发力,躬身接过了木盘,这个分寸还是要把握的。
等他接过木盘之后,屋子里这微妙的气氛才消失不见,赵进笑着坐了回去,牛金宝没急着装备自己的兵器,只是将木盘递给家丁,自己背手站到了赵进的身边。
“小勇,你和他说说吧!”赵进对边上的刘勇说道,雷财专在南京之后,刘勇就要徐州和清江浦两边跑了。
“……咱们的人去了河南,一去打听这牛金宝的事情,真是无人不知,但都传得神乎其神,说是那道观作孽太多,佛祖派金刚下凡除恶,牛金宝就是金刚化身,现在官府虽然画影图形缉拿,可百姓却私下刻了牌位祭拜,有士绅大户甚至还按照牛金宝的模样做了金刚雕像,在家里每日香火供奉……”刘勇侃侃而谈。
牛金宝张大了嘴,满脸惊愕,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屋中诸人看向牛金宝的眼神也都多了不少善意。
“老牛,以后要做我家大哥的护法金刚,什么风吹雨打的都要挡住了!”刘勇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一定,一定,我不过是为兄弟们报仇,怎么就,怎么就……”牛金宝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嗓音却已经沙哑起来,说了两句之后,却是低头,用手只在脸上乱抹。
牛金宝杀人的时候那里想到过会被民间香火祭拜,他本就信佛念经,听说有人把他当成金刚,加上今日被承认接纳的放松,即便是牛金宝这等见惯风浪血腥的心志,一时间也是激荡异常,没办法控制。
“带上兵器,跟我去见客吧!”赵进招呼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牛金宝连忙答应,手忙脚乱的将原来的皮带绑在身上,刀鞘和斧鞘都在皮带上,别在背后,整理完毕之后,快步追了上去,落在后面的刘勇使了几个眼色,聂黑和两名汉子默默点头,也跟了出去。
自奉俭朴,但待客上却不能简慢,尤其是今天来的这位客人,松江余家的余二公子余致远和牛金宝的消息差不多同时到了清江浦。
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双方共同的利益上,和赵字营的客人以及伙伴们相比,余致远都算不得什么,可南京那家酒庄却让余家和众人截然不同了。
尽管赵字营没有和余家明说什么,可在锦衣卫的官署外开设一家酒庄,脑子好些的都能隐约猜到,怎么也是杀头抄家的罪过,而且赵字营在江北无法无天,可余家在江南却要活得小心,开这个酒庄的风险实在太大。
赵字营当时抱的希望并不大,余家拒绝了他们这里还有别的手段,没曾想余家干脆利索的答应了下来。
同生共死才有过命的交情,现在双方一起做了风险这么大的勾当之后,关系当然不同,余致远这次来,赵字营也是重视的很。
在周学智的安排下,清江浦最好的客栈已经空了出来,宴饮也安排在客栈里,厨子是某豪商自家的名厨,想要巴结赵字营的人不要太多,这些资源轻易就可以调集起来。
重视归重视,赵进只是领着王兆靖过去相见,按说石满强、刘勇还有周学智都该参与进来,但赵进不想让对方和赵字营的交道太深,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见过赵兄,见过王贤弟,你我同年赶考,却没在京城见一面,真是遗憾。”双方在客栈见面,余致远笑着招呼。
他年纪比赵进和王兆靖都大,不过称呼上却有不同,这也是考虑的周全。
在王友山的来信上赵进知道,这位余二公子也未曾考中,可也看不出什么颓唐消沉的神情,洒脱的很,看着潇洒自如的余致远,赵进心里也有些感慨,这人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可这样的风流人物,却在漕运改海上很执拗,可见人都有放不下的东西。
赵进笑着点头回应“余兄弟这里住的习惯吗?”,王兆靖也笑着拱手回答说道:“去的急,回来的也急,却是没来得及和余兄见面。”
客气应对,赵进和王兆靖一起去过京师的事情却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下呆到发榜之后,王贤弟这一榜未中,再过三年定然高中,看眼下这局面,只怕还用不了三年。”余致远笑着说道。
这位也是敢说话了,会试三年一次,但特殊情况会开恩科,眼下这局面能开恩科的可能就是万历驾崩,新皇登基,说得再深些,也算咒万历天子活不过三年了,这句话就够得上杀头灭门。
还真是敢说,赵进和王兆靖对视一眼,都是笑着摇头,余致远也不过随口一提,刚要说起别的,王兆靖却很坚决的说道:“不去考了,这次考过,算是见识过了,下次也就不必去了。”
听到这回答后,余致远一愣,摇头笑着说道:“你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考上了又能如何,想做的事情做不得,被套在那框子里,以后我也不去了。”
说话间来到了客厅所在,跟在余致远后面的那个是余家的管家,上次也都是见过,知道不是外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管家却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众人落座,管家出去安排,顺便将余家的仆役打发远些,牛金宝却跟了进来,背手站在赵进的身后。
“好一位壮士。”余致远还真是面面俱到,谁也不会怠慢了。
“华叔一直想我在功名路上走得远些,不愿我折腾什么漕运沙船的勾当,这次没考中,我觉得心里轻松,他却失望得紧。”
余致远云淡风轻的聊天,做足了客人的风范,不过下一刻马上说到了正题:“佛郎机红毛人的火铳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余某办事不力,请赵兄多多包涵了。”
“无妨,余兄弟一直留意着就好。”现在两边的合作,南京那家酒庄才是最要紧的,火铳反倒次要了。
“赵兄或许不知道,现在闽粤洋面上龙争虎斗,几个龙头大佬纠集着几千条船几万好汉在那里杀来杀去,连带着佛郎机过来的商船也被牵扯在里面,现在不帮着助拳,以后就不要在这片海面上找食了,这么一来,洋船直接在那边卸货出货,不来咱们这边,一时间也就找不到火铳的路子,在下已经安排人去广东福建那边寻找,不过这样的火器,想在陆路上穿州过府的也不方便,到时候还要走海路,实在是快不得,要请赵兄见谅。”
余致远说得很无奈,赵进对火铳的兴趣是他亲眼所见,若是寻到了赵进所要的那种火铳,对双方的关系肯定大有促进,但实在是难找。
第654章重本交好
那短火铳大家拿来还可以做个玩物摆件,懂行的也能用来防身,可那种需要木叉支起来的大家伙,粗大笨重,摆件玩物当然不合适,更没什么人用着防身,而且这东西太过扎眼,官差衙役还有沿路的江湖人物,想装着看不见都不行。
“这个都无妨,余兄弟你做事干脆,赵某和大伙都承你的人情,有什么能帮上的尽管开口,咱们都能谈。”赵进笑着说道,那南京酒庄牵扯到赵字营一干人物的生死攸关,关系到南京锦衣卫那位指挥佥事对赵字营的动作,在这种种原因之下,对余家自然没什么要求,甚至要大力贴补。
余致远笑着欠身,接下来的话直接的很:“赵兄如今掌握着天下漕运的枢纽,可让赵兄断了此处也不可能,想来赵兄也没做好这个准备。”
话说到这里,王兆靖的脸色就变了,随即变为苦笑,赵进脸上也是苦笑,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这位余公子还真是敢说话,牵扯到造反谋逆的大事,居然就这么轻松讲了出来,也不怕罪过上身。
余致远脸上笑容不变,继续说道:“现如今多少南货要在清江浦这边换乘车马,或者找门路用漕船夹带,且不说这一路上费时费力,脚钱也是可观,但这些货物若是用我家的沙船运输,起码节省一半的时日,脚钱还能便宜更多,所以余某想在这边设立一家船行,就和赵兄的车行一样,招揽海运上的生意,赵兄若是愿意,小弟愿和赵兄合股做这一铺,到时候还要用车行的大车把货送到港口上去。”
省时省钱,商人们都知道怎么选择,而且对于漕运这一派的势力来说,漕粮运输是真正的利益攸关,商货这个反倒次要,要知道,运河北段缺水,除了官船漕船之外,民船到了清江浦或者骆马湖隅头镇那边就不能继续北上了,这本来就是法理之中的。
而且做成这船行之后,赵字营的车行也会多不少生意,沙船是海船,装卸只能在海港进行,到时候少不得要赵字营把货物从清江浦送到蛤蜊港,这生意可不算太小。
看到赵进缓缓点头,余致远脸上笑意更浓,继续说道:“赵兄把蛤蜊港打了下来,就这么直接交给我家,让我家白白生发这么多,余某实在是觉得惭愧,而且那蛤蜊港赵兄还安排了人维持护卫,这更是恩德,这次来,是想和赵兄打个商量,以后这蛤蜊港的净利,咱们五五分成,徐州那边的各项生意,赵兄也可以放些去蛤蜊港,赵兄久在内陆,不知道这海上到底能生发到什么地步,去了就知道了。”
蛤蜊港别看是个小港口,以往在那些海盗手中只做窝赃销赃,补给中转的窝点,可在余家手里就完全不同了,余家做海上生意这么久,自然明白怎么经营一个港口,何况这港口还和运河枢纽,天下间最繁华的清江浦相连,在余家手里,这就等于是个聚宝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