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第5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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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感激涕零，他们迫切想站在长安太学的讲堂上大声宣告，我们回来了，我们回到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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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李虎率文武百官齐聚太学，聆听北方大儒李师夔讲学。
三天前，当这个消息传到太学的时候，太学就已经轰动了。太学的博士、教授、助教和学士们或许还抱着一丝好奇的心理。但朝堂上的文官们却知道乌云已经压顶，风暴就要来临了。谁能想到，李虎在北疆一年多的时间里，不仅仅完成了西征，稳定了北方形势，还推出了一个崭新的儒学学派，由此可知李虎这个人太可怕了，他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可谓算无遗策。
事实摆在儒士们的眼前，如果晋学完全符合李虎的需要，成为变革策略的学术理论，并迅速在中国得以推广，那么整个中国的儒士们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讨饭了，大量北方儒士的南下必将给中国儒士带来巨大的冲击，其利益上的损失无法估量。
李师夔的讲学再度引起了太学的轰动，中国儒士们第一次感受到北方儒学的博大精深，北方汉人和中国断绝两百多年后，不但没有放弃儒学，反而和中国儒士一样继承和发扬了儒学，他们在儒学上的成就同样不亚于中国儒士。然而，争论无处不在，每个儒学学派对儒学经义的理解都不一样，有的甚至大相径庭。于是，李师夔和李复在太学公开辩经。
这场辩论没有结果，却引发了一个意外，李复因为过于激动而中风，不久便辞世了。
第三十七章 乱中取胜
李复突然辞世，给正面临分裂的关学以重创。
一个学派的领军人物倒下了。而这个学派刚刚崛起不久尚没有扎稳根基，可以想像此事对关学的打击之大。
李虎的反应极其迅速，他首要以天子的名义给李复以赠封，接着又亲自赶到太学，明确告诉儒士们，关学的官学地位不可动摇，但儒学若想发展，靠一枝独秀不行，必须走百家争鸣的路子，这样儒学才能发展得更快更好更有助于中土的振兴。
李虎这番话稳定了儒士们的情绪，同时也不失时机地把晋学引进了长安。
晋学来自于北方，李虎也是来自于北方，而晋学显然更符合李虎的利益需求，这两者若结合到一起，对关学的影响非常致命，所以关学大儒马上做出了反应，分裂的两派重新走到了一起，共同商量出了一个关学的发展方向，并及时奏禀李虎。
李虎再度赶赴太学，召集关学大儒连日商讨，其重点就是关学的精义必须符合变革的总体策略。比如重农抑商、崇本抑末就要改一改，自古以来，农业是本，商业是末，但现在形势变了，随着人口和土地的矛盾越来越突出，从事工商业的人口越来越多，那么很显然，商业也渐渐变成了本业，重农抑商、崇本抑末这种思想理念就必须要改，要让天下人逐渐意识到，商业也是本业，商业和农业一样也是确保中土稳定和发展的重要支柱。
十月中，太学掀起了一场讨论热潮，那就是商业在王国经济中的地位问题，由这个问题引出了土地和人口的问题，接着更尖锐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土地私有制的问题，土地私有制的问题有它的根源，而根源就是“不抑兼并、放任自由”的经济政策，如果按这个基本国策来发展，那么土地私有制不可变革，而土地兼并问题也就会愈加突出。
土地兼并对国祚的稳定和发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历史证明，这是坏事。
然而，现实问题是，随着农耕水平的提高，水利灌溉设施的完善。粮食的产量越来越高，并且满足了中土人口的需要。正是因为农业发展了，粮食产量提高了，商业的繁荣才有了可能，那么，历史发展到今天，土地兼并还是不是导致国祚败亡的最大根源呢？
从大宋在鼎盛时期突然崩溃的事实来看，土地兼并已经不是或者不是大宋突然崩溃的最直接、最严重的原因了。
由此，辩论的方向渐渐改了，改为坚持土地私有制，接着在李虎和长孙康宁等一些大臣们的有意引导下，官田私有化随即成为讨论的重点。
官田是官府公有，是官府维持日常开支和官员俸禄的来源，它不用交田租，其它赋税则由官府转嫁给租种田地的雇农，但在实际运作中，官府的开支并不都由官田收入支出，其中朝廷要调拨一部分，地方官府还要在上缴国库的赋税中截留一部分，另外地方官府还要征收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地方赋税，这样一来。官田收入最终落到谁的腰包里就一清二楚了，所有人都知道官田收入被官僚们挥霍一空，官田成了官僚们公开贪污腐败的取之不竭的金库。
长安太学的讨论迅速蔓延到国子监，蔓延到各地的学府，私人书院和学堂，于是，很快，一股巨大的针对官僚阶层贪污腐败的大潮形成了，官僚阶层成了大宋崩溃、成了中土战乱的罪魁祸首，而要求朝廷把官田私有化的上奏和谏书更是像雪片一般飞向长安。
官僚阶层陷入恐慌之中，长安中央府署更是焦头烂额，一帮宰执大臣更是束手无策，不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各地儒士、学子掀起的这场反腐大潮给弹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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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长孙康宁匆匆赶到汉王府，把今年秋季赋税的征缴情况禀奏李虎。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糕。”长孙康宁神情凝重，“由于各地反腐的浪潮越来越大，百姓对官府的仇视情绪越来越严重，导致很多地方的赋税一时难以征缴，形势非常严峻。”
李虎笑笑，不以为意。
“大帅，这事一旦开了头，再想顺利结尾就难了。”长孙康宁面有惧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以我看，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李虎笑了起来，“你好心，打算适可而止，但有人宁愿中土陷入蕃虏之手，也不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他们不但不愿意适可而止，还要推波助澜吧？”
“我早就对你说过，这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控制。”长孙康宁一脸难色，“你我都知道，有人巴不得地方陷入混乱，以此来要挟你，对抗你。今日地方形势的恶劣，和长安的纵容，和地方的推波助澜，有直接关系。难道你真要等到百姓造反吗？”
“天气越来越冷了，但百姓的火气越来越大，这是好事啊。”李虎笑道，“造反好，我现在正等着人造我的反呢。”
长孙康宁目瞪口呆地望着李虎，暗自惊骇。
这件事是李虎一手策划的，其目的就是要揭露官府贪污腐败的根源，先是激起天下儒士们的愤怒，接着这股愤怒会传递到普通百姓的身上，而官僚阶层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可以借此危机要挟李虎，谁知正好上了李虎的当，李虎已经张开血盆大嘴。准备吃人了。
“大帅，值此危急时刻，中土需要的是稳定，只有稳定才能扭转形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长孙康宁实在忍不住了，躬身恳请道，“大帅，你曾说过，变革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功的事，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行。我们这才刚刚起步，当务之急是统一中土。而不是打倒中土的官僚阶层。”
“不把他们打倒，你以为我能统一中土吗？”李虎摇摇头，笑眯眯地问道。
长孙康宁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李虎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屠夫，他要杀人绝不会杀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啦。
“北伐军需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李虎转移了话题。
“基本上差不多了。”长孙康宁回道，“秋收结束，钱粮入库，以东南的富裕，给北伐提供五千万贯左右的军需，绝对不成问题。”
李虎微微点头，“吴撞天至今还没有平定广南两路，估计这一仗要拖到明年，你要先保证他的军需。”
“东南叛逆逃到广南西路，那里地形复杂，的确不好打。”长孙康宁建议道，“如果时机合适的话，还是派人招降吧。”接着他脸色一苦，又把话题扯到了地方形势上，“大帅，地方形势紧张，这样发展下去，估计到了明年开春，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如果那时候契丹人在北方打败了，我们就不得不发动北伐，形势将对我们非常不利。”
“有什么不利的？”李虎冷笑道，“我在代北、河东、中原和山东有几十万大军，你只要给我钱粮，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至于地方上的叛乱，我只要杀了首恶，平息了民愤，那就行了。”
李虎说得轻松，长孙康宁却惊出了一声冷汗。
“大帅，以我看……”
“我叫你拟定一份官田私有化的方案，你完成了？”李虎打断了长孙康宁的劝说，冷声问道。
李虎所作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官田私有化，官田私有化了。府署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也就可以顺利推行了，同时，也可以借助此事狠狠地打击中土的旧官僚势力，如果打得够狠的话，基本上可以让中土的旧官僚势力一蹶不起。
“我已经完成了，正在最后完善，马上就可以呈奏。”
“那你去忙吧。”李虎说道，“最近要注意安全，时刻警惕，千万不要大意，这时候你要是出了事，受到致命一击的就是我了。”
长孙康宁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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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从大同终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联军打了败仗，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就是阻卜人。
枢密院的董小丑、罗青汉、侯概、折可求联袂赶到汉王府向李虎禀奏此事。
“依据铁帅得到的消息，契丹人正在向大漠深处撤退，估计要去可敦城。”董小丑抬头望向了李虎，“大帅的估猜似乎是正确的，契丹人的目标果然不是上京，而是可敦城。”
“有没有契丹人和女真人秘密议和的消息？”李虎问道。
“没有，但据铁帅说，这一仗契丹联军虽然打败了，但契丹人几乎没有损失，而阻卜人却遭到了金军的痛击，损失惨重，如此一来，契丹人完全可以在大漠站住脚，维持与大漠的盟约，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董小丑继续说道，“形势的发展，和大帅先前的估猜非常相似。”
李虎考虑了一下，转头问罗青汉，“铁帅和完颜杲的秘密谈判有没有结果？”
“一直没有结果。”罗青汉笑道，“不过这次宗翰在闪电河击败了契丹联军，稳住了北方形势，重新控制了整个战局的主动权，想必黄龙府在中土的策略上会有所改变。”
“女真人未必愿意打了。”侯概笑道，“毕竟暂时维持两强对峙的局面可以帮助契丹人稳住大漠，这对黄龙府有利。”
“女真人不愿意打，但我要打。”李虎说道，“契丹人实力有限，这次又暗中算计阻卜人，他们根本稳不住大漠，等到大漠乱成一团，女真人的机会就来了。我绝不会给女真人任何统一北方的机会。”
第三十八章 翻手为云
现在已经进入隆冬季节。黄河马上就要封冻，河东、中原和山东三地的虎烈军蓄势待发，用于北伐的军需也基本筹措完毕，攻打河北的条件基本成熟，唯一的障碍就是正在席卷中土的反腐浪潮愈演愈烈，各地府署茫然无策、惶恐不安，而中央府署因为内部斗争激烈，至今也没有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只能无助地看着形势不断恶化。
“你决定马上北伐吗？”罗青汉的语气有些迟疑。现在显然不是北伐的最佳时机，李虎已经点燃了这把“大火”，火势正在越烧越旺，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在短短时间内扑灭这场大火。李虎似乎有作茧自缚之嫌。
李虎看看他们，微微一笑，右手抚须，左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稍稍考虑了一下，转头问站在身后的原野，“目前，哪些地方的形势比较危急？”
原野上前一步，摊开案几上的地图。在洛阳、开封、南阳、襄阳和川蜀的汉中一带划了一个圆圈，“这些地方，包括京兆尹，因为学府众多，儒士云集，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估计到了本月底，形势会进一步恶化，并向西北的陇西、川蜀的成都、荆湖的长沙，山东的齐州、江淮的应天府和扬州，江南的江宁、两浙的苏州、杭州方向蔓延，不出意外的话，新年过后，长安就能接到各地的告急文书，到了二三月的时候，距离长安最远的杭州恐怕也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李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
“大帅，各地儒士、学子即使闹事，也不过就是上书劝谏、聚众坐议，尚不至于引发巨大的动荡。”董小丑看到李虎有意纵容此事，不得不严正告诫，“但我们的对手太多，他们会乘机唆使普通百姓闹事，一旦百姓的情绪被激怒，那势必会冲击各地府署，不但各地官僚性命堪忧，无法正常处理公务。恐怕还会牵连到各地的地主、商贾，形势会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一来，朝廷威信荡然无存，各地府署形同虚设，农耕和工商都会遭到重创，财政会陷入崩溃的绝境。”
罗青汉、侯概、折可求都是一脸不安之色，听到董小丑的劝说后更是连连点头，赞成他对形势的分析和判断。
李虎笑了起来。
众人更是惶恐，感觉坐在对面的李虎非常陌生，如同隔着一层云雾，再也看不清李虎的相貌，更无从揣度李虎的心思。这种感觉在李虎肆无忌惮的笑声里愈发强烈，让他们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恐惧，一种深陷黑暗根本无法预知未来的恐惧。
“所以，我要北伐，而且诏告天下，动用全天下的力量，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北伐。”
李虎的声音刚劲有力，听在董小丑、罗青汉等人的耳中，却如雄浑的战鼓一般震撼。原来李虎早有后手。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他利用晋学来推动关学的发展，利用关学儒士对学术理论的改造引发了土地私有制的争论，继而利用坚持土地私有制来撬动官田公有的旧制度，官田公有制的弊端由此被无限制放大，官僚阶层的贪污腐败随即成为大宋崩溃、中土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把当前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中土的旧官僚。
旧官僚成为众矢之的，形势异常危急，一场大乱正呼啸而至，赵氏皇帝、长安朝廷和各地府署的威信和权威更是因此遭到了沉重打击，但这正是李虎所需要的，李虎正是要打击赵氏皇帝，打击大宋的旧官僚势力，要把大宋旧有的官僚阶层和由这些旧官僚所顽固坚持的旧政策彻底打倒，从而干净利落地解决自己的对手，为自己登基称帝，在中土建立一个崭新的王朝做好准备。
然而，当前形势的混乱是事实，正如董小丑所说，大宋旧官僚有意默许、纵容和唆使儒士，包括普通百姓闹事，以此来要挟李虎和实际控制权柄的虎烈人，迫使他们向旧官僚势力低头，保全旧官僚所拥有的权势和财富。
一方面是利用儒士和普通百姓打击对方，一方面是则将计就计，利用儒士和普通百姓来要挟对手。双方要么妥协，利益均分；要么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形势愈加恶化，对双方愈为不利。
李虎就在这个时候，举起了北伐的大旗。举起了“诛杀金贼、收复河山”的大旗，举起了中土统一的大旗，这杆大旗的威力可想而知，它可以在短短时间内获得天下人的支持，得到天下人的人心，李虎的威望将在瞬间达到极致顶峰，虎烈军更是因此成为中国人的希望和骄傲，李虎和虎烈军将在这一刻永远铭刻在中国人的心中，得到中国人的认同，永远融进中国人的血脉。
李虎和虎烈军在这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将在这一刻得到最高的回报，他们重归中国的愿望将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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