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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黄河古道1人形棺材-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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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一个仿佛黄河里“长”出来的人,怎么会在黄河上失踪?

我父亲白浪,开始在国民政府的黄河水利委员会做河工,解放后,解放区的冀鲁豫黄河故道管理委员会更名为黄委会,我父亲也被编入这个新黄委会,负责巡查河堤,是个河沿溜子。

巡查河堤一般是几个人一起,一人背着捆草在河堤肩走,一人拿着铁锨在堤半坡走,一人持探水杆沿水边走。人越在下面越危险,最底下的人需要用探水杆探摸水深,查看水下是不有坍塌,看河水有没有涌起漩涡,水位有没有超过警戒线。

不仅是这些,河堤上还有许多野兽作祟,有鼹鼠,有獾,有狐狸,所以好多时候巡查河堤不仅要堵口子,还要捕捉野兽,甚至有专门的捕猎工具,有獾沓‘一种带长柄的网,用以铺捉游走在水中的獾。’,狐柜‘一种特质的长方木箱,箱前用挑棍挑起一块闸板,以撑杆撑起,后悬一根长绳缚于柜中,以肉为饵,诱狐入柜。狐入柜后,将挑棍撞到,闸板落下,狐狸即被关在柜中。’,老鼠夹子。

这个在河堤最底下喝风受冷的人,就被称为河沿溜子。

这是个苦差事,不仅每天要顶着寒风酷暑巡查河堤,在汛期更要冒着被大浪卷走的危险,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停歇,黄河要是决了口子,那自然是你玩忽职守,要严惩以谢天下;若是黄河安稳,那必定是领导指导有方,扑救及时,和你没半点关系。

我父亲在黄河上做了二十多年的河沿溜子,为这事,我母亲可没少跟他吵架!

这活苦是苦,好在不得罪人,里里外外也缺不了他。

文革中,虽然不断有人将他在国民政府工作的经历揪出来,说他是“狗腿子”、“走资派”、“汉奸”,几乎每次运动,他都会被打倒,但是却没让他受苦,还是让他在黄河沿上老老实实做他的河沿溜子。

没办法,不管你闹得怎么厉害,谁也不敢让黄河决了口子,这河沿溜子,还得留着!

我心中也乱成了一团麻,先安慰了母亲,给她倒了杯热水,等她平息下来后,再详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回事没被几却一下子睁开眼,看着我,竟然着那三个字。我母亲说,我父亲在半个月前,被征调进了一个黄河清淤小组,在太行山脚下的黄河古道中监督河工挖河。当时我父亲就不断说这个小组很古怪,但是具体怎么古怪,为何古怪,他就没说了。在我母亲到了第四天,我父亲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政府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

我听她这样一说,也觉得事情大有蹊跷,也找了我父亲的几个老同事偷偷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发现那支黄河清淤小组很神秘,它并不是黄委会派过去的,来头很大,好多黄委会的老领导都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派来的,只知道是上面的命令。再往上查,就什么也打听不到了。

中国官场历来的规矩就是这样,凡是上面来下达的命令,下面的不管不问,只管去做就好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国家机关完善时,都不见得能查出来,更不要说文革那样人荒马乱的时候了。

我四下里活动了半天,只打探到那支黄河清淤小组去的是太行山边上的黄河古道,至于到底是哪里,在那里做了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我一面安慰着母亲,一面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去太行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头,全国都在搞大串联,火车、汽车全部免费,车子全被红卫兵,红小将老老霸占住了,我这样的出身,虽然算不上资产阶级的“狗崽子”,但是把我打成“革命投机分子”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如何去三门峡,成了一个大问题。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猴子苦着脸,来跟我告别。猴子比我早一年毕业,接了他父亲的班,去了黄委会。他瘦瘦巴巴,大名叫欧冶侯,很喜欢读书,尤其是线装版的古书。“文革”时候,好多书被列为大毒草,他成天和印刷厂的人套近乎,买了鸭梨、香烟,和人家换要被打成纸浆的古书看。我常嘲笑他是个古人,就像古代的齐天大圣,后来干脆叫他猴子。猴子跟我说,黄委会让他下周就去黄河古道监督河工挖河,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见面,送了我一本硬皮的笔记本,写了几句酸词,给我留个纪念。

我看了看,上面写着:“小小竹排江中游,心中永存毛主席,他就像是红太阳,恨天恨地我当家,黄山泰山都难挡,河水东流浪淘尽。”

我读了读,文理不通,这是什么破诗,明显是他自己胡诌的,他还慎重的很,让我一定好好收藏,好好读读,多读几遍就明白了。

我接过笔记本,摆在书架上,随口一问他要去哪?他苦着脸说,还好,好像还不远,就是太行山那边,听说地方挺偏的。我听他这样一说,当时就蹦了起来,让猴子上吊也好,美男计也好,不管怎么样,都得把我弄到他们挖河组,让我也跟着去。

猴子想了想,说:也行,反正我们都得招工人,你就做河工吧!

我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把我弄进去,别说做工人,做女人都行!

猴子带我去了黄委会,谁知道那个领导外号叫铁嘴张,做事情最严格,我们俩磨破了嘴皮子,他都死活不同意。我和猴子赖在黄委会门口不走,但是人家端着大茶缸子不紧不慢地喝茶读报,根本不搭理我们。后来进来了一个姑娘,她看了猴子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往里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才进了里面。她进去没多久,那个端着缸子喝茶的领导却发话了,让我进去,填了张表,然后让我三天后过来报道。

猴子惊讶得直咧嘴,说邪门了,邪门了,铁嘴张还能改口,看来一定是黄晓丽给我说情了。我问他黄晓丽是谁?猴子一脸陶醉,说黄姑娘你就别想了,人家老爹是四野的大领导,根子深的很,估计这次是可怜你吧!我抓住他,给他狠狠一顿打。

三天后,我去黄委会报到,铁嘴张先给我们讲了黄委会的一些规章制度,我装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点头哈腰的,将那些屁话装模作样记录在本子上。说完这些,看了看四周,然后干咳了几声,说,这个,这个,以下的咱们就随便聊聊,这个,就不用记在本子上了。

接下来,他讲了一些关于黄河的古怪禁忌。

第十五章 黄河衙门禁忌(一)

他说,我知道,好多背地里叫我“铁嘴张”,只认制度不认人,其实哪,大家不知道,我确实是没办法。老黄河上的事情吧,邪乎,好多事情要是说出来,那就是封建迷信,咱们也不敢提呀,对吧?

我猛拍他的马屁,说张主任说得太对了,猴子这帮孙子,胎毛还没褪尽,懂个啥呀!

他挥挥手,打算我的话,接着说,打民国刚成立,我就在黄河边上工作,那时候还没有黄委会。咱们这个黄委会吧,最初是国民党在1933年建的,当时的主任是大官僚孔祥熙的堂哥孔祥荣。1946年,解放区也成立了冀鲁豫黄河故道管理委员会,1949年后,这个冀鲁豫委员会更名为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简称黄委会,最开始在开封,后来随省会迁到了郑州,这就是咱们现在的黄委会了。

他眯着眼睛说,我现在掐着指头算算,从我进黄委会到现在,一晃,快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这四五十年来,我不知道见了多少黄河上的怪事,黄河上的禁忌,好多事情吧,我也说不上来了,反正有些是我亲自经历过的,有的是酒后的段子,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我今天也就跟你们随便一说,你们也就那么随便一听,这个事情吧,也别对外说。

我一听,敢情领导要给我们讲黄河鬼故事,忙把胸脯拍得山响,纷纷表示就算敌人给我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使美人计,也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铁嘴张点点头,他点了一根烟,一口气吸掉半根,然后给我们讲起来。

他说,黄河十年九汛,祸国殃民,所以历代王朝,都将河务之事当做第一要务。这负责整顿黄河的人,就叫河工,负责黄河事务。康熙三十七年(1699),专门设了一个兵种,叫河兵,专门负责黄河防汛。

河兵是什么,你们估计都不知道。

河兵是一个奇怪的兵种。

在大清国,军服胸前都印着字,有的印着“勇”,有的印着“兵”,这些字代表了兵种不同。兵是正规军,勇是临时招募的民兵,曾国藩的湘军、团练等印的都是“勇”字。河兵的军装上印了个“河”字,这是一个独立且古怪的军营系统。

河兵属绿营系统,粮饷为乾隆帝特批,按“战二守八”(战银每月一两五钱,守银每月一两)的比例分配,河兵可“由守拔战”而升迁,如因公遇难也可按军功条例抚恤。

可以说,河兵待遇是很好的了,但是少有人去。

不仅少有人去,就算有人被强行抓丁,征调成河兵了,也要千方百计跑掉。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

康熙三十七年(1699),河兵人数为2000名,三年后只剩下不到800人了,跑掉死掉了一半多。后来实在不行了,又在嘉庆七年(1803),紧急从天津和宣化调拨400人凑数。

按说当兵吃粮,扛枪打仗,有什么要跑的,关键是河兵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别的兵种是和流寇、盗贼、外夷打交道,河兵和什么打交道?

和黄河。

确切地说,是和黄河中的邪乎物件。

不仅是黄河,就连治理黄河的衙门,都里外透着诡异。

就说咱们黄委会吧,在解放前,黄委会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严禁说“决口”、“泡汤”、“漏水”等字眼,在公文、信件中,也是极力避免出现这些字眼。

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那时候都是手抄公文,抄写公文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将公文中“口”字尽量写小,越小越好,且要将字的四面封死,不能留豁口,若留了口子,那黄河口就堵不严实了!

如果哪个人手一抖,不幸将“口”字写大了,又凑巧没封住口,那么轻者被大骂一顿,重者就直接打发他走人了。

这是黄委会一个流传了几十年的禁忌。

据说,这个规矩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

最恪守这个规矩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凯。还有一个,就是孔圣人八房的后代孔祥荣,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当时四大家族孔家孔祥熙的堂哥。

袁世凯于光绪二十七年(1902)任山东河道府,对河务“赤心任事”,“为国立劳”,笃信黄河神秘风俗。

孔祥荣主政黄委会时,正值军阀混战,河务废弛,黄河水患不断。这个孔圣人的后代,大官僚的堂兄,非常迷信黄河大王,他在堵口时,要将红布包裹了碗口大小的“镇海沙”亲自抛到黄河中,还在工地上修建了大王米庙,供奉了黄河中的大王和将军,在贯台堵口时,他又亲迎虎头将军,焚香祭奠黄河大王。不过你还别说,经他这样焚香祭拜之后,黄河水患大减,他也成了造福黄河两岸的孔圣人。

不仅黄委会如此,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刘峙更以躬身护送黄河大王入水(被收录进上海书店1992年版的《中州轶闻》中)。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说刘峙是个愚蠢且迷信的贪官。

但是,不是。

刘峙是民国时期少有的好官,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也不讲排场。

他历任黄埔军校教官,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也是一个河南人敬重的好官。

他很重视教育,主政期间修建了河南体育场,还有河南大学标志性的礼堂。

他调离河南时,仅在郑州一地,就有两万多人为他送行。

抗战胜利后,刘峙由南阳抵漯河主持第五战区受降仪式,沿途百姓到处摆香案,燃爆竹,夹道欢呼。

其实吧,在这个问题上,咱们也要实事求是,国民党也不都是坏人。

不过,他看着我们两个,悠悠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都迷信老黄河的禁忌?

那些所谓的黄河大王,又都是迷信吗?

还是那句话,这古黄河里的事情吧,说不清。

说完这些,他不断摇头叹息,接着讲了些黄河怪事,听得我一惊一乍的,后来从黄委会走出来,回头看看那栋不起眼的老房子,都觉得脚心底下直冒冷气,都知道这黄河邪乎,谁也没想到连黄河的衙门都那么邪乎!

回家后,我闲着没事,在家翻看我父亲留下的一堆旧笔记,笔记上全是黄河水位、黄河水流大小等数据,一点意思没有,我胡乱翻到一页,发现那里用红笔写了一段话:“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史记夏本纪》

要是从前,我肯定觉得这话是放屁,什么龙不龙的,统统都是封建社会的孝子贤孙们在作怪!但是经过三门峡这次经历后,我渐渐开始接受,黄河中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的古怪生物,尤其是上河村那个古怪的码头,花岗岩上那层滑溜溜的黏液究竟是什么水下生物留下的,我怎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我也有些奇怪,父亲这样一个务实老实的河沿溜子,怎么也会对龙感兴趣,还专门记在了工作笔记上?

我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越看越扯淡,这故事竟然说有人会养龙,这龙怎么样?你每天要喂它吃什么,那么大个,要把它喂养在哪里?

我摇摇头,把笔记丢在一边,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当时我们在上河村遇到老支书,朱颜对老支书说的是“患农事,我们来了。”

我当时以为老支书的名字应该是“患农事”,当时那个时代,好多人为了表示拥护革命,拥护党,都纷纷改成了红且专的名字,我当时想当然得以为,老支书是想装成一心担忧农业生产,才起的这个名字。其实你只要用脚后跟就能想明白,上河村是个渔村,渔村不事生产,还搞个狗屁农事呀!

其实朱颜当时称呼老支书的三个字,并不是“患农事”,而是“豢龙氏”。

豢龙氏,就是古代传说中能驯养龙的古老家族!

他娘的,我一直觉得上河村古里古怪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娘的上河村村民竟然是豢龙氏后人!难怪他们要住在那样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隐藏在群山大水之间,原来竟然偷偷在黄河中养龙!

我当时看到的那个古怪的码头,那个深得邪门的黄河水潭,原来就是用养龙的!我们见到老村长时,他手里端着盆,应该就是在给龙抛食,难怪大雾中有个巨大的黑影,码头的花岗岩上有一层厚厚的黏液,原来都是它在作怪!

我越想越觉得上河村深不可测,按照老村长的说法,他们是从唐朝就迁过来的,难道说他们已经在那里养了一千多年的龙了?!

再想想,那个神秘的老村长,呆头呆脑的大脑壳,甚至是装疯卖傻的孙傻子,他说的好多话都仿佛大有深意,只是我当时根本听不出来。

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怎么会在黄河里养龙?孙傻子手里那个带血的军帽又是谁的?大脑壳当时说的保佑村子的圣物又是什么?

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抱着那本日记倒在床上睡着了。

过了几天,我们就出发了。

临走前,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临走前跟她说了一句话。

我忙问她:什么话?

她说:你父亲失踪前一天,好像有什么预感,但是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最后在睡觉前说了一声,要是他这次回来,让我告诉你,以后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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