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柴丝言-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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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了啊。”他就这么又干脆又响亮地亲了亲我的嘴巴说。
2009年的春节过去了，我家的顶顶也已经长到了六个月大，小家伙长得非常健康，顾修宸陪着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我们都能够听见它那又快又响的小火车般的心跳声，负责接待我们的沈医生看见我们两个家伙幸福到一脸陶醉的样子，忍不住就逗我们，说你们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小宝贝究竟是个小公主还是个小王子啊，我躺在那里瞪大眼睛一脸惊喜地看一眼顾修宸又看一眼那屏幕上的小家伙，不约而同地就跟顾修宸一起用力摇了摇头。
二月份，北国仍然还是千里冰封的世界。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出了一会儿太阳，现在却又大雪纷飞，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车子里头跨出来，不由得就冷得一哆嗦，云嫂走过来帮我把羽绒服的帽子给扣到脑袋上，又用围巾把我的脸蛋给裹得只剩下一对眼睛，她扶着我的胳膊把我给送到医院的台阶上头，我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去，她看着我的样子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想了想，才又说：
“我跟老狄去取您早晨订的点心，顾先生说话间立马就过来，您自己可千万当心着点儿，待会儿要是自个儿先检查完了就在这儿等着，可别到处乱走啊！”
我挥挥胳膊示意她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上楼的时候又给顾修宸打了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北京的冬天有雪，美是美，就是不容易行车，我握着手机左叮咛右嘱咐跟他唠叨了半天，挂了电话，走到三楼检查室的时候迎面就撞见了个老熟人，此人一身灰黑色的长款大衣，粉白色围巾，脸色看上去很是憔悴，我扶着门框站在那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她，我说：
“景岚，你怎么在这儿？”
我推开检查室的大门走进去，沈医生和她的助理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见我进来，表情微微有点儿吃惊，笑着问我说：
“顾太太，您今儿怎么一个人来啊？”
我站在那里看看沈医生又看了看景岚，我的心里头突然间就变得很不安，我说：
“下雪路不好走，我老公马上就到。”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那个人就是顾修宸。我站在那里看着景岚，景岚也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她的目光忽然间就落到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她的眼光有点儿奇怪，脸色苍白。沈医生带着她的助理走出去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儿担心，她关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看我关切地追问了一句：
“顾太太，您需要我留在这里陪你吗？”
我犹豫了一秒钟就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
少女的时候我看小说，最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那个男主角明明都已经跟其他的女人有关系了，转回头来却还要对着那可怜的女主角狡辩说他和他的那个女人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们两个只是彼此需要，那种需要是无关感情的，是本能的动物性的需要。
我认为这是很可笑的，卑鄙的、龌龊的还有肮脏的。我认为这种肉。体的出轨比精神的背叛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然而我此刻站在景岚的面前，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和我丈夫之间的一夜风。流，我奇怪自己竟然还能够表现得如此镇定，我既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歇斯底里，我只是双唇微微有点儿发抖，眼睛微微有点儿酸涩，我的呼吸困难，嘴唇干涩，但是很好，我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流下泪来。
检查室的窗子打开了，凛冽的寒风和柳絮般的雪花从窗口那儿灌进来，太阳早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天空是苍白的铅灰色。景岚站在我面前的小床旁看着我，她说菲菲，你知道吗，这间屋子我也曾经来过的。
“这张床我也曾躺过，”她拿手抚摸着自己手边的小床，脸上的表情欢愉，那样子似乎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这台胎心检测仪我也曾用过的，”她说，“我在这里曾经听见过我宝宝的心跳，我甚至于还曾经看见过他的样子，那是个已经成了形的活泼可爱的男孩儿，他五个月大了，他的小手和小脚都已经很会动，他的耳朵也能够听到我的声音，你知道吗菲菲，”景岚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幽幽地看着我说：
“他从前最喜欢听我给他唱的《摇篮曲》了，每一次只要他听见我给他唱这首歌，他总会快活地在我的肚子里动来动去——‘亲爱的宝贝你要乖乖入睡，我是你最温暖的安慰，爸爸轻轻守在你身边，你别再怕黑夜’——瞧瞧，菲菲，这首歌多好听啊！”景岚她说到这里，那目光突然间就变得非常狂热，一双幽怨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那个样子像是简直恨不得能在我的脸上和肚子上生生地剜出两个洞来：
“我的宝贝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的爸爸，他现在甚至于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于菲菲？”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间尖锐了起来，看着我，眼底浮起了一种深深的恨意，而我在她这样恶毒的眼神下，冰冷的身体忍不住瑟瑟一抖，我看着她充满愤恨的眼睛，听着她咬牙切齿地告诉我说：
“让我告诉你吧于菲菲，因为他的爸爸根本就不想要他！因为他的爸爸是个心狠手辣的冷酷无情的混蛋！他是个疯子！恶魔！哈哈，”她说到这里突然间飞身向我扑了过来，而我正站在窗户边儿上，躲闪不及，被她一下子就给按倒在窗台上，我的脖子被她卡住了，“啊”的一声尖叫出来的同时我反射性地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左手使力，一下子就又把我给按了回去。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混蛋！哈哈哈，”景岚说着说着又大笑起来，疯狂的样子几乎叫我发抖，“他杀了他的孩子，杀了我的亲生骨肉！他根本就从来没想过要他！是我自己发疯，菲菲，是我自己发疯，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他藏了五个月，好不容易才敢挺着肚子去见他，可是像他这样的男人，像顾修宸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孩子能够抓得住的呢？”
她说得我都快要跳起来，我觉得我不能够忍受，不，是确实不能够忍受，从别的女人的恶毒的嘴巴里吐出“顾修宸”这三个字来，我觉得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而别的人，无论她是谁，天仙也好恶魔也罢，谁也不能够觊觎我的丈夫——我于菲菲的丈夫！
我反手就要去掴景岚的耳光，因为我觉得这个人的嘴巴实在是太脏了，她的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嘴巴里居然能吐出“顾修宸”的名字？她怎么敢？！
然而我的手却并没有成功地落到我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脸上，我的腰部被她给紧紧地顶在了窗沿上，上半身悬空，六个月的身孕使我的呼吸根本就难上加难，我的手被她给攥住了，她的巴掌“啪”的一下就落在了我的左颊上，我疼得连眼泪都了掉下来，张着嘴剧烈地喘息，心脏里一下子疼得厉害，我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要叫出声来，然而我试了半天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去，只是张着嘴巴莫名其妙地流泪，一个劲儿地没完没了地流泪。
景岚却站在那里看着我，她的恶毒的毒蛇般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说：
“你想要喊人吗于菲菲？你想要叫救命的是不是？别担心，”她紧紧地捏了下我的喉咙说，“我不会杀了你的顾夫人！我还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我告诉你，你老公他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来不了的，而你的穆北哥哥呢？我想他也绝对不会跑来救你的！让我告诉你吧于菲菲，于小姐、顾夫人、顾太太，穆北他恨你，他更恨顾修宸，他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们两个过得好的！”
她说到这里伸出手摸摸我的脸，冰冷的手指一路向下，慢慢地就又伸手摸摸我的肚子：
“啧啧，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她一脸讥诮地看着我说，“你看看你的这幅样子……”
我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瑟瑟发抖，我的心脏里疼得厉害，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疼痛，检查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我看见有人冲了过来，有人大声地叫着“菲菲”，然而这也只是我昏倒之前仅存的一点儿印象了，我又累又害怕，我的呼吸艰难，浑身根本就使不上一点儿力，我闭上眼睛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头固执地想着：
“如果这个女人她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曾经的那个孩子确实是顾修宸的话，那么你就让我死了吧！”
第五十六章
这大约是我长到这么大遇到过的最荒唐的事情了。
在我自己昏睡的那一段时间里，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在反反复复地回想着那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说菲菲，以后别人说的话，不准你随便相信，你知道了吗？
我记得的，上一次我就是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儿把他给一脚踹了，那对我来说是段十分难熬的经历，那段漫长的分离的日子叫我明白了：我是多么爱他，纵然他叫我生气，纵容他让我伤心，可是有他的日子，我想我是宁愿伤心一点儿的。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模模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跟我自己说，这个姓顾的男人是我的丈夫，而我总是要选择相信他的，你说是不是？
然而我想是这样想，这样的打击却是我从来都没有遭受过的，我昏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嘴巴上戴着氧气罩，即使这样我仍然还觉得十分难受，呼吸沉重、浑身都没有力气，我睁开眼看见顾修宸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朝我扑了上来，看着我，一瞬间连眼圈都红了，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
“菲菲……”他几乎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我伸出手去指了指我脸上的氧气罩，顾修宸手从我的肩上揽过去把我给扶起来，另一只手把氧气罩给拿了下去，我手撑在身侧借着他的力量坐起来，背靠床头，看着他的眼睛伸出一根指头指指我床榻前的那张椅子：
“你先坐下吧，我有点儿事情要问你。”
我说着伸出手来摸摸我圆鼓鼓的肚子，我的顶顶宝贝在里面睡得很香。这个孩子现在是我的心肝宝贝，而我现在已经是个快要做妈妈的人了，再过不到四个月，我就可以看见我的孩子了。我想它无论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对我来说压根儿就无关紧要，因为它是我和顾修宸的孩子，是我和我心爱的丈夫爱情的结晶。
如果它能顺利地来到这世界，那么我想，它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宝贝，因为它有一个家财万贯且爱它如命的父亲，一个人人景仰且儒雅博学的爷爷、一个通情达理的感性时髦的奶奶，另外它还有一个看似糊涂实则狡诈的老外婆，爱它疼它会把它当宝贝一样宠爱的姥姥和姥爷……它聪明又漂亮，活泼又可爱……如果它还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话……
我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看着顾修宸，我的头疼得厉害，我压根儿就一点儿都不愿意面对这种事情，我的内心里深深厌恶且憎恨提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名字，这个时候我想我得承认，和从前相比，我确实是变得自大了，我又自大又骄傲。我甚至都弄不懂景岚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想那若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根本疯了！
我觉得我现在压根儿就不认识我面前的这个人了。这个优雅出众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嘴里那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呢？哦，天哪，那个孩子五个月了！他甚至都和我的顶顶一样有手有脚，他对外界的许多声音都已经有了回应，他会隔三差五地在妈妈的肚子里兴奋地做伸展运动，他偶尔都能够翻筋斗了——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呢？
我靠在床上看着顾修宸，才刚短短一夜，他的神情一下子就比昨天要憔悴了很多，眼底眉梢都写着疲倦，我看着他的眼睛口气慢吞吞地问他说：
“是……我们分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不对？”我说到这里就已经快要发疯了，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想过我有一天也会面对这种事情。哦，天哪，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要怎么办呢？
顾修宸就那样有些不安地坐在我的对面，眼帘微垂，说话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看我的眼睛：
“菲菲，无论如何，我想你都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的嘴角突然间没来由地就抽搐了一下，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
“所……所以呢？”我慢慢地舔了一下嘴唇说。
床头柜上的加湿器“哧”的一下喷出一大团白色的水雾来，隔着缭绕的水汽，我根本就看不清顾修宸的样子，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的飘渺：
“那天……那天我喝多了，”他似乎根本就不愿意提及这段风流史，“公司庆功会上，我喝得有点儿多了，而且……而且……而且我……菲菲，”他到底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拷问了，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个奇耻大辱！他站起身来口气焦躁地告诉我说：
“我根本就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我那天喝醉了！除此之外我还发烧了菲菲，于菲菲，所以你要说我跟她之间会有什么，那怎么可能呢？！我可以确定我根本就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情！但这可恶的女人不知道究竟发了什么疯，她请了三个月的假去了新西兰，回来以后就失心疯样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可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所以我想，菲菲，所以我想她既然敢说这个是我的孩子，那么她就要为此付上代价！那个孩子无论是谁的，我想我都不会介意替他的亲生父亲把他给除掉！我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来找你！她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根本就完全没想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几乎是狰狞的，口气里有浓浓的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而我就躺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看着看着忽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我想我爱的男人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判定一条生命的“应该”来到或是死亡呢——而那说不定还是他的孩子！
而且，而且而且，我想我是真地要跟他算账的吗？我是真地想找他吵架的吗？不是的，根本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跟他解决问题！他以为在这件事里就只有他自己难堪吗？最难堪的其实是我啊！可是你看看，我现在不过才问了他这几句而已，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他这样子显得比我还要委屈！所以我跳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以呢？”我激动地气喘吁吁地站在病床上瞪着他，“所以你要我体谅你的难堪吗？所以你要我相信你那其实没有你的错吗？所以你要跟我说你是心慈手软仁慈善良的吗？所以你想跟我说让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让我们接下来好好地相安无事过日子吧于菲菲，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这样想的顾修宸？”
我简直就快要发疯了，我浑身的怒火都被他“哧”的一声一下子点燃了，我的眼泪掉下来，我就那样站在医院的大床上披头散发地瞪着他，挺着我那已经六个月大的大肚子。
“你又说谎了顾修宸！你又骗我了！你骗我都已经骗成习惯了，你骗得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你一点儿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你骗我相信你，骗我嫁给你，骗我离不开你，骗我跟着你回来，你现在居然……你居然还敢骗我给你生孩子！”我觉得我真地快要疯了，在那个女人昨天找上我之前，他有无数的机会向我主动澄清这件事情，可是他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尊重我的感受！
我歇斯底里地在那张病床上来来去去地走着，双手握拳，大声地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