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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重生之谋情 作者:四时木(晋江2014-07-29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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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致使饶山一役惨败,然而念及谢家几代效忠魏国,谢家军又是镇国之师,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发作。
  谭千奉知晓后,先是骂她妄揣圣意、为臣不忠,后又骂她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她委屈辩驳,却只换来他拂袖离去。
  他是在为她好,纵然知道,可是因被毫不留情地戳到痛处,她的情绪早在崩坏。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古来多少圣人,又有谁能无欲无求,万般喜怒怨痴,皆作无物?圣人尚且如此,她一介女流,纵大权在握,不过虚象。
  阮妗华思绪至此,幽幽叹了一声,衣尚未干,似有风起,吹得一身凉意。
  这凉意陡起,似也惊着了叶君垣,他屈膝动了动,忽地侧身一翻,单手支额,便这么半倚着,从下而上,抬目望着她,二人靠的算近,恰好是一抬头一低头的姿势,目光定定相对,似乎能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表情,错愕、踟蹰。
  她敛了敛心神,闭眼复又睁开,已是一片清明,她并不比谁更懂得控制情绪,但能够懂得自省和度时,会在并不有利的环境里更好的分析和作出决断——这是谭千奉教她的。
  叶君垣此人,可以笑的温文儒雅人畜无害,也可以冷漠狠绝如狼,可是接触起来,又觉得该是品性端正行事磊落之人,她看不透,也不明白,他展现在她面前的各种样子,既像是他,又都不是他,她心底知道,即便在这里他们同生共死,命运绑在了一起,但是以后——出去以后,一切都是未知,她不得不顾虑,不得不筹谋以对……这……怨不得她。
  她不由厌恶自己。
  如此的……不堪入目……但凡他有些许真心以对,知道了的话,都会心寒吧……
  阮妗华摇摇头,目光对上了那双眸子,道:“我们可以再走了么?”
  他沉沉地看了她片刻,闭眼勾唇一笑:“再等等。”
  她不喜欢这笑,仿佛看出了她转瞬的龌龊心思一般,他自以为很了解她么?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一点不担心不惧怕她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所以他笑的轻巧,她却半点也笑不出来,两只手在身后一撑就欲站起,然而在身体离开地面的前一刻,手臂便被拉住,她怒视过去,却瞅见他突然严肃的神情,嘴角的弧度被放平,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住她身后的某处,似乎在屏息——如临大敌!
  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来了起来。
  脖子上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阴冷冻人,甚至能嗅到一股潮湿的腥气,那感觉在移动,轻轻摩挲在脖颈裸露的皮肤上,让人不寒而栗。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叶君垣握着她手臂的手,略略用了些劲,让她将注意力转移开来,他轻轻张了张嘴,声音微不可闻。
  “蛇,别动。”
  她抿唇,然后努力把自己整个人都维持着静止的状态,生怕异动,引起什么意外。
  此刻她是绝对不愿意就此丧命的。
  阮妗华不敢回头,所以哪怕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而决定去配合叶君垣,也并不知道她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场景并不够凶残血腥,却足以令她惊慌失措。
  一条吐着芯子,浑身鲜红的蛇正垂着身子,在阮妗华的颈上挪动着,它尾部悬在低矮突出的石头上,藏满毒液的尖利毒牙正对着阮妗华白皙脆弱的脖子,它的头仍然在向阮妗华的胸口移去,似乎以此为支撑,整个身体都要贴了上来。
  两人一蛇对峙了很久,蛇嚣张至极,在属于她的身体上,肆意动弹,寻求最佳的猎食角度,而另外两人却是连呼吸都在极力控制着,生怕惊蛇,换来致命一击。
  毒蛇之所以危险,不过是懂得潜伏,伺机以待,防不胜防。
  叶君垣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睛盯着她,眨了一眨。
  纵是生命危矣,但这一幕实在喜感,这样俏皮的动作,让她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她努力抿唇克制笑意,正克制得困难,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大力,同时叶君垣眼疾手快地逮住蛇的七寸,然后狠狠一拧,向远处一抛,危机瞬间解除,他附耳说道:“没事了。”
  此刻阮妗华松了一口气,却还趴在他身上,耳边即是他的唇,嗓音被压得低沉婉转,呼吸在耳际一声又一声,极痒,她不自觉地想抬手拨开,手背却被什么柔软触了一下,湿润温暖,她一怔,耳边又传来一阵沉沉低笑,她觉得心口快速跳了一下。
  陡然的危机。
  陡然的暧昧。
  她措手不及。
  阮妗华镇定地坐起身来,不看他:“此处恐怕还有别的危险,我们要多加小心。”
  “是啊。”叶君垣懒懒坐起,目光看向他们的身后,远处的景色映入眼中,绕是他,也心中一紧,阮妗华此刻还犹自不觉,从上岸开始,他们就还没有机会打量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又接着道:“你转过头去,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她依言望去,然后倒吸了一口气:“这是……”
  若说罪人身死后所去之阴间地狱凶险吓人惨绝人寰,此处却恰似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阴路,森森白骨,死人铺地。
  他们被水冲上来的地方,是银白色的沙地,水边的沙地干净又湿漉漉的,所以他们未觉得异样,然而此刻远目所及,银白色熠熠生辉的沙地上,遍铺尸骸,有些头颅尽碎骨骼不全,有些通体乌黑油亮,形态各异丑陋不堪,与这银色的沙铺就的沙滩,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更骇人的是,这沙滩,望不到尽头。
  阮妗华转过头,不忍再看,咬牙死死克制住心里的颤抖和激荡。辉煌的魏宫下面,竟有这么大一个乱葬岗,实在是骇人听闻。
  然而她却忍不住去想:这些人是谁?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魂魄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能否超生……呢?
  在这时,叶君垣忽然迈出了步子,向水的反方向走去,似要深入内部,沙地上铺的尸骨太过密集,一不小心就能踩到不知是什么人的骨头,阮妗华甚至能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在这寂静诡秘的地下皇陵,显得十分突兀。
  她诧异地看着他继续在尸骨铺就的沙地上行走,一步一步,因为常遇到羁绊,所以走得缓慢,但是去势却是丝毫都没有停滞。他径自走了一会儿,忽的回过头来,道:“别发愣,过来,跟着我。”
  “前面能走么?”万一有什么机关或者更加恶心人的场景。
  叶君垣扯唇随意笑了一笑,道:“不走能怎么办?待在这里直到变得跟他们一样?”
  阮妗华知道他在开玩笑,可是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脚步,也迈上了这条路。当置身其中的时候她才发现,有些骷髅头里甚至还爬着一些细小的蛇,虽然无毒,与刚才那只完全不同,但在看到那些蛇从骷髅的眼孔洞里,甚至骨头里游走的时候,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摸了摸手臂,觉得自己更加冷了。
  地上的银沙颜色亮眼,触感细软,若非有这煞风景的尸骸遍野,大约……也该是个极美的去处……自己真是魔障了,竟然在想这些个毫无意义的东西。
  然而这银白的沙滩虽在水边时看不到头,但却没想到,他们很快就走完了。
  尽头,是一个大的惊人的空间,悬在空中的巨大棺材,昭示了它的身份——主墓室。
  冰凉金黄的瓷砖平铺着,所谓平铺,竟是没有丝毫的缝隙,就像一整块儿直接从天外放置到这里一样,大气磅礴的高贵感,而最让阮妗华诧异的是,这瓷砖之上,建有亭台楼阁,雕栏画栋,辉煌至极。
  阮妗华注意到,墓室正中,白砖铺的圆形池子,里面有黑红的土地,花叶繁茂郁郁葱葱,各色各样的名贵品种尽在此刻鲜艳绽放,池子的四周围绕一条人工河流,河水仍在流动,有拱桥于上,连接着一座极为精致的小亭子,亭中石凳石桌俱备。
  墓室四方各有一个极为粗壮的柱子,恐怕十人环抱也是勉强,那柱子上刻着张牙舞爪的巨龙,龙身是金,龙眼为钻,仿若神来之笔,每一只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驾雾而出。
  柱子上捆着粗壮的锁链,一根又一根缠绕一起,竟将一个巨大白色棺材,拴在了半空之中。
  阮妗华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地宫辉煌奢侈,远胜于地上一切,哪怕是四国的皇宫,纵然奢侈如大燕,庄重如大魏,精致如赫靖,奇诡如古娄厄,也无一能与之匹敌。
  因为生者所住,与死人所葬,本就天差地别。
  死者逝去之后,倘若能住此地,恐怕是真真正正地如在仙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今天开始能不能日更,要人有人留言鼓励就好了=…=

☆、不速之客

  叶君垣没有她这么感慨,在她怔神的片刻已经走了上去,他与她不同,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却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么个地方。
  若是这里当真藏了如同锦绸这类大魏几百年来智慧的结晶,那么必然,还有更多,那些理应传承下去的珍宝,不该在此蒙尘。
  无论……
  叶君垣皱了皱眉,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巨大棺柩——无论这大魏的开国皇帝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立下的祖训。
  他走向连接花坛的亭子,那亭子修的精致,不大却别有一种娉婷的味道,无名无牌无题字,石桌蒙尘,然而桌上未尽的棋局,布局之精妙,对弈者技艺之精湛,却让人叹为观止。
  对弈自古从来都是有学识者的挚爱,尤其是智者、谋者,全局而观,以谋略定胜负,所谓步步为营,一提子,一落子,都是经过层层思量,后招在何处,先手是为何,谋定而后动,若逢好的对手,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是一人在与自己对弈。”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阮妗华说道。
  叶君垣讶异挑眉,看她:“从何所见?” 
  “看凳子,还有棋子。”
  叶君垣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这石凳仅有三只,一只在棋盘侧面,另两只分布棋盘两角,而且在棋盘侧面的凳子所处方位的桌面上,有两只棋钵,左手边为白子,右手边为黑子。
  确实像是一人博弈。
  阮妗华坐在那人曾经坐过的石凳上,纤白的手拂过棋钵上的灰尘,缓缓执起一子,她目光凝在棋盘上,神色极为专注,然后叶君垣听见她几乎是惊叹的声音:“这棋局实在妙绝!生死皆在一念,明明已是死局,可是又偏偏各有绝处逢生之机,一念可使黑子反败为胜,一念又使白子攻城略地!太……”
  叶君垣也懂棋,但他不懂谋。他只看出了死局,却不明白局势该如何逆转,更不懂下棋之人是如何,一步步,逼死自己。
  因而听到阮妗华接下来的话,让他深深地感到困惑。
  她在“太”字上戛然而止,杏眼圆瞪,似乎看出了什么,并且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几乎是颤着声音开口:“下棋之人……恐怕已因这棋局而死……”
  “怎么死的?”叶君垣转头就问。
  阮妗华将手中棋子放回棋钵,叹道:“黑色棋子上有很多血……已干透了……恐怕是在与自己对弈的时候,殚精竭虑耗光了心力,吐血而亡……”
  那人执黑子时,设局困白子,执白子,则布阵吃尽黑子,这棋盘战场上陷阱卓绝精妙,因此凶险万分,叫人防不胜防,然而这一切又是一人所布……所以一路地拆招设阵过关斩将,本来一场棋,再长也终有下完的一天,但这下棋之人太过心思缜密惊才绝艳,所以渐渐的,棋局走向完美,双方都是设下最好的局,引人入局,引己入局,不死难休……
  真的是……逼死自己。
  为谋者,一步一思量,一旦误入歧途,便难以解脱,直至困死。古之君王有谋臣在策,贵族子弟亦常养有谋士,出谋划策勾心斗角,这些都不是领导者该做的,因而需要谋者,为君谋天下,死而后已。
  就像曾经的自己……
  谋尽天下人,谋不得半分情深。
  “这人钻了牛角尖,博弈而已,耗尽心力,何苦?”叶君垣摇头道。
  阮妗华道:“我们是局外人,所以不懂,这人步步紧逼自己到死路,分明已是存了死心。”
  “你是说这人是想自我了断?”
  她摇头:“不是。”手中的棋子终于重重落下,引来“啪”的一声轻响,她用极为清澈的眸子看向他,眼里饱含的情绪让他不由地慎重起来。
  “世间总有一种人,懂天文知地理晓人和,惊才绝艳无与伦比,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而当唯一能束缚羁绊他们的东西消失,他们便会心死,他们的执念无人能理解,因为多智已成妖,该如何再好好活于天地间?”
  叶君垣不由沉默。
  多智成妖。
  阮妗华也不再说话,她又执了一子,接着下棋,每一步都慎而重之,她似乎并不打算保留下这绝妙的棋局。
  叶君垣眸色沉沉,看着她下棋,看着黑棋被步步逼入绝境,白棋占据了半壁江山,扯唇一笑,不破不立,不纠于死路,原来她也堪称谋者。
  棋局之胜负他并不关心,反而他对这个巨大墓室所藏的东西更感兴趣,他望向远处恢宏的建筑,那里就像一个皇宫的缩影。帝王所葬之处,连死都不愿意抛弃皇权么……魏尤此人……这个只在史书民间传说中被提及的魏国开国皇帝,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史书所载,秦胡合年间,皇帝昏庸民不聊生,秦国危殆,内有狼子野心之人挑拨离间,外有燕国骑兵虎视眈眈。
  ***
  秦胡合二年八月三十日,燕国骑兵攻至秦国国都,秦帝陌耶逃往古娄厄遗址,途中被燕国奸细所害。
  同日,秦国郡马唯侑率五千禁兵抗于燕国,以勇悍和智谋大退敌军至国都三十里外,陌桑王府谋士元鹤献离间计,燕军将领不合,分营而扎,当夜燕军驻扎之地火势漫起,两处营地共十万大军,被逐个击破。
  秦胡合二年九月八日,陌桑王暂行皇职,管理国家大事。
  秦胡合二年九月十日,郡马爷唯侑受命领兵出征,一路势如破竹大破燕军。
  秦胡合三年元月十五日,燕国大军退出秦国境内。
  秦胡合三年二月二日,众臣举荐郡马唯侑为帝,陌桑王泰然让权。
  秦胡合三年二月十五日,唯侑称帝,册封郡主陌嫣然为后,改名为魏尤,国号魏。
  此时天下大势暂定,燕魏对峙,娄厄早亡,赫靖地处偏远,成三国之势。
  ——《魏史卷一》
  ***
  叶君垣少时受的是魏国的教育,魏国的历史他刻在心上,那时候父皇宠爱母妃,对他也是十分上心,甚至到了想要立他为太子的地步,故而,有些东西,魏尘奕不知道,他却知道。
  比如,魏国地宫。
  他转头看了阮妗华一眼,见她还在专心于棋局,秀美的双眉轻轻蹙起,右手执棋,手指微曲置于下颌,左手随意搁在石桌上半握成拳,她此刻衣衫并不整洁,但是端坐下棋的模样,还是十分端正,亭亭而立,尊贵逼人,映在他眼里,更别有一番韵味。
  也……像极了一个人。
  他暗自笑了笑,这趟地宫之行,有这么个人同行,也算不错,救她性命,实在不亏。
  “你下棋,我去去就来,等我。”
  阮妗华未抬眼,只道:“好。”
  叶君垣于是提起轻功飞身离开,去的方向正是雕栏画栋之处。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阮妗华额头沁出了些许冷汗。
  更没发现,此刻棋盘上,本来一目了然的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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