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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一剑的风情-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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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铮变得很平静,也用很平静的声音说:“你就是我的女儿,花舞语。”
 标题 
古龙《那一剑的风情》第四部
第四章 花舞语的情
  “你就是我的女儿,花舞语。”
  很平静的声音。
  平静得就仿佛仲夏之夜轻拂海面的微风。
  窗外也是一片平静,静得连那本不属于这,卜季节应该出现的虫鸣声,都隐隐约约地听
见了。
  听完杨铮的话后,黑衣人那颤抖的身子逐渐地平息了下来,眸中也已不再那么激动。
  “是的,我就是花舞屠。”
  她拿下头上的黑中,一头亮丽飘逸的秀发立即出现在杨铮眼前。
  花舞语的眼眶上有点红润,她注视着杨铮,用一种仿佛不属于她的声音间:“看来在小
木屋头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知道我真实身份。”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揭穿了有什么用?”杨铮淡淡他说:“你失败了,会再有另外一个人来接替,计划不
成功,还会有新的计划产生。”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为了这件事,已经牺牲那么多人了。”
  ——“又何昔再牺牲你。”这句话杨铮并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她一定懂。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不到时候,你是不会出手的。”杨铮说:“更何况狄青麟要你到我身边的最大目的并
不是杀我。”
  “那是为了什么?”
  “他想软化我的心。”杨铮苦笑。”想用你来让我心里有了情感。”
  “但是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这个计划也就等于失败了。”
  “没有,他没有失败。”
  “没有失败。”花舞语问:“他为什么没有失败?”
  “你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可是你长得很像她。”
  “她”当然是指吕素文。
  “我每次看到你,就想起她。”杨铮看着她那带有倔强的眼睛。”多看你一次,就对她
多出一分思念,多一分思念,我的心就多一分乱、多一分苦。”
  花舞语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必须要杀的人,可是她却发觉自己下不了手。她
既不是他的女儿,也不是他思念的人儿,为什么会下不了手?
  为什么?
  花舞语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他的痴情令她感动?或是她已对他有了一份情感?
  “日久生情”,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事实。
  两人朝夕相处,谁也不敢担保不会发生感情,男女之间的事,又有谁能担保、预料?
  杨铮今年已有四十八岁,花舞语才二十刚出头,两人的年纪相差一倍以上,更何况两人
又是敌对的,怎么可能产生情感呢?
  但是花舞语凭着女性独特的“触角”,她已在他的眼中深处看到一缕情丝,她已知道这
缕情丝是由“她”而转变出来的,也就是说,他想在她身上找“她”的影子。
  花舞语却不在乎,她不怕代替别人,只要能够和他生活在一起,远离这些无奈的恩恩怨
怨,她就已心满意足了。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花舞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用一种含有柔情万种的眼光凝视他。
  杨铮却在口避着她的目光,他转头皇向窗外。
  “今天想必你已接到刺杀我的命令,”“是的。”
  “你没有得手,怎么回去交代?”
  “不必交代。”
  “为什么?”“正如你所说的,我失败了,又会有人来接替。”她的眼光还是那么柔。
“这一波又一波的行动,你难道一点都不怕。”
  “怕。”杨铮回答:“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主动地去找他?”
  “他?他是谁?”杨铮说:“青龙会?狄青麟?”
  “所有的行动都是狄青麟在策划和推动。”花舞语说:“只要找到了狄青麟,所有的事
情都可以解决了。”
  “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单纯。”
  “据我所知,青龙会这次只派出两个堂来协助狄青麟,青龙会本身并没有要对付你的意
思。”花舞语的声音听起来很柔。”我可以帮你找到狄青麟。”
  杨铮终于回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只会带来不幸。”杨铮看着她:“你明知这样做是不
该的。”
  花舞语知道,也太清楚了。背叛青龙会的下场,通常只有一种——死。
  她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可奈何。
  “冰难道没有做过明知不该做的事?”
  杨铮闭上了嘴。
  他做过。
  不但做过,现在还在做,以后还会继续做下去。
  ——有些事你明知不该做,却偏偏非要去做不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肉己。
  ——这些事的本身就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感情”就是其中的一种。
  ——另外还有些不该做的事你去做了,却只不过因为被环境所逼,连逃避都无法逃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只要你踏入江湖一天,你就永远无法摆脱那个在你背后的“包袱”。
  这个“包袱”里,有仇恨、恩情、血帐、友情、爱情,还有很多你无法预料、无法抗
拒,无法逃避的事。
  花舞语那柔情千千的眼睛里仿佛露出了一丝埋怨。
  “我这样做,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杨铮还是只能闭着嘴。
  他明白。
  可是他怎么能接受呢?
  杨铮当然明白她这么做的意思,也明白她的感情。
  老人也是人,年青人也是人,坏人也是人,敌对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去爱别人
的权利。
  杨铮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感激,却又带着悲伤和无奈。
  “我明白你这样做的意思。”杨铮说:“只可惜……只可惜我们相见大晚了。”

  “只可惜我们相见太晚了。”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过。
  可是除非你真的说过,真的听过,否则你绝对无法想像这句活里有多少辛酸?多少痛
苦,多少无可奈何,看着杨铮,听见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花舞语只觉得整个人都似已变成
空的。
  空荡荡的。飘入冷而潮湿的阴霾中,又空荡荡的,沉人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月光淋在草地上、花丛里、梧桐树上,也从窗外射了进来,将花舞语的影子拉得长长
的,也将她的心给扭碎了。
  花舞语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此刻她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地上本来很清晰的影子,突然变得踪陇,就仿佛从泪眼中所看到的景像般。
  “这雾怎么来得这么奇怪?”
  杨铮望着满室的淡雾。
  淡雾不知河时、从何处飘了进来,一瞬间,满室已被淡雾笼罩了。
  人在淡雾中。
  “雾?”
  听到杨铮的话,花舞语才发觉地上影子膝陇并不是因为她眼中有泪水,而是雾所造成
的,她拾头望着淡淡的雾,突然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这雾有毒,闭气。”
  话声未完,她的人已朝杨铮奔了过去。
  杨铮这时脸色也突然变了,他变并不是因为雾有毒,而是奔过来的花舞语。他也大叫了
一声:“别过来,危险。”
  话声刚出,他的人已纵身飞向奔驰过来的花舞语。
  看见杨铮纵身而来,花舞语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可是在笑容还未全展开时,就已僵住
了,这时杨铮也到了她身旁,伸手想去拦她,她却已倒下了。
  当淡雾来时,当花舞语示警奔来时,杨铮忽然“现淡雾中,由窗外飞入了一黑一红的两
小点,他纵身想拖开花舞语时,那两小点已经轻柔柔地从她背后射入。杨铮扶起花舞语,她
无力他说:“雾有毒。”
  “我知道。”杨铮温柔他说:“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毒得到我?”
  “我……我以为你不知道,”花舞语眸中充满了柔情。
  “老盖仙、杜无痕和温火他们,都是死在这种雾里,我怕你……”
  “他们也道这种雾毒不死我的,真正致命的是,雾中的那一黑一红‘情人箭’。”
  ——黑得就仿佛情人的眼睛,红却宛如情人的血。
  “情人……情人箭?”
  她在笑,可是这种笑却远比死亡还令人痛苦、心酸。
  “我无法……成为你的情人,可是我却已尝到了……情人……的滋味。”花舞语的声音
越来越弱。”我已心满……意足了。”
  她转头凝视着窗外。
  她在看什么?窗外只有一片,黑暗,难道她还希望能看到阳光升起,就算看见了又如
何?
  “你走吧。”花舞语说:“我知道我已不行了,你……你不必再陪着我。”
  “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杨铮用力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
去。”
  花舞语摇了摇头,凄凉地笑着。
  ——一个人若连自己都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还有谁能救他?
  “你若真的死了,你就对不起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准备娶你。”
  这是一句多么大的谎言。
  花舞语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铮强忍住眼中的泪珠。”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这是一句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
  她的脸更红,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一直都在盼望能有这么样的一天……”她的眼睛突然阖起,忽然说:“你走吧……
快走……”
  “你为什么还要我走?”
  “因为我……我不喜欢你看见我死时的样子。”她的身子已开始痉挛,“所以你一定要
走。”
  “我不走。”杨铮忽然大叫。”绝不走。”
  他用力地紧握她的双手,就像生怕她会突然离去。
  “就算你真的会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杨铮的泪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入她的眼里。
  她没有眨眼,她睁眼迎接着他的泪珠,当泪珠滴人她的眼里时,她的脸突然变得安详恬
静和满足——她的生命里已有了他。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
  她完全不能抵抗。
  也没有人能抵抗。

  蜡烛已将燃尽,烛泪还未干。
  烛泪一定要等到蜡烛已成灰时才会干,蛤烛宁愿自己被烧成灰,也只为了照亮别人。这
种做法岂非很愚蠢,但人们若是肯多做几件这种愚蠢的事,这世界岂非更辉煌灿烂?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杨铮还是抱着花舞语,眼泪却已像泉水般涌出来。
  东方已泛白了,黑暗已过去了。
  烛已燃尽,泪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要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杨铮一向都是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的心
里竟已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娇阳照亮了大地,黎明终于来了。
  杨铮已将花舞语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却停留在窗
外,看着乳白色的晨雾在绿草花树间升起。
  他看着窗外,只不过因为窗外有三弦的弦声。
  苍凉古老的弦声,就仿佛和晨雾同时从虚无缥缈间散出来的。
  缥缈的弦声,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无可奈何的哀
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宁静。
  又仿佛在叙述人们年华已老去、美人已迟暮、英雄已白头,生命中所有的欢乐荣耀刺激
都已远去。
  缥缈的晨雾里,有个老头正在弹三弦,弦声苍凉、哀怨。
  人在花丛处,弦声已飘入房里。
  看见弹三弦的老人,杨铮那张己被多年痛苦经验刻划出无数辛酸痕迹的脸上,忽然露出
了一丝冷笑。
  “三弦初响,人断肠。肠断天涯,无三弦。”杨铮冷冷他说:“无三弦。”
  弦声停止,老人抬头看着杨铮。
  “你知道我是谁?”
  “三十年前,无三弦凭着手上一把三弦,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又有哪个不知?”杨铮注
视他:“卿本佳人,奈何为寇?”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无三弦淡淡他说:“这本是江湖中千古不渝的道理。”
  杨铮冷笑。
  “今日你前来,想必是奉了命令来杀我。”
  杨铮在说“命令”这两个字时,声音里充满了讥俏之意。
  无三弦当然听得出来他话中的讥消,却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据说我那柄离别钩已在你的手里?”
  “是的。”
  “今天你就用离别钩来对付我?”
  “怎么会?”无三弦笑了笑。”你几时看过有人用肉包子去打狗?”
  这是什么比喻?
  “对付你,必须用三弦。”
  三弦又响,弦声中闪出了三道光华。
  光华七彩。
  弦声将响未响时,杨铮已顺手拿起身旁的花瓶挥了出去。
  三道光华迎上了花瓶,“轰”的三声,空中爆出了三朵灿烂的光芒。
  光芒也是七彩的。
  花瓶已爆碎了,碎成千万片。
  七彩的光芒中,杨铮飞起,飞出窗外,飞人花丛中,飞进弦音中。
  人未到,拳风却已到了,杨铮一拳击向三弦。
  弦扬人起,无三弦纵身一掠,空中翻身,顺手一掌拍向杨铮的背。
  阳光下,只见他的中指有一道暗赤色的光芒闪动,他的中指竟然夹有一枚毒针。
  杨铮的人就在毒针离他背上只有三寸时,突然坠下,就仿佛坠石从山顶落下般。
  一掌拍空,无三弦立即回身,右手已从三弦把上拔出一柄薄而窄的利剑。剑出、剑声划
过,一剑三刺。
  三刺有六朵剑花。
  “唰、唰、唰”三声,杨铮的左胸已被划破了三道。无三弦收剑再刺,几乎是同一时间
完成。
  一剑三刺六朵剑花,刺的又是杨铮的左胸。
  这回杨铮早已有准备,他跨右脚,人往右斜闪而出,左手抬起,空中一抓。
  杨铮竟用左手去抓利剑。
  手指紧握,鲜血由指缝间沁出,也由利剑尖滴落。
  无三弦目中充满了惊讶,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人,会用自己有血有肉的手去抓剑?
  左手抓剑,右拳已痛击而出。
  无三弦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然听见骨头碎裂声。
  鼻梁骨的碎裂声。
  然后他就看见一股鲜血由自己的双眼正下方飞溅而起。
  血花耀眼又灿烂。
  灿烂得就宛如流星。
  流星一现即逝,血花也很快地酒下。
  洒入绿草、洒人花丛、也洒入无三弦的口中·咸的。
  他终于尝到了血的味道。
  自己的血。
  鼻梁已碎,人未死,却已无法再站起了。
  这一拳不但打碎了他的鼻子,也将他的信心和斗志打入了他的骨髓深处。

  娇阳柔艳,无三弦却觉得寒意透骨。
  一击得手,却没有得寸进尺。杨铮冷冷地看着无三弦。
  “回去告诉狄青麟,不用等到一年之期。”杨铮说:“我人在相约处,随时欢迎他
来。”
  相约处就是梅林小木屋。
  小木屋虽然重建,却没有往昔的风霜了。

  头痛。
  藏花是让头痛痛醒的,她就仿佛是大醉醒夹后般地头痛、口干、舌燥。
  她想伸手按头,才发觉全身已被绑住,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她眨眨眼,仔细地望望四周,她看见了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和她同样的命运,部同
样被绑在椅于上。
  椅子是用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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