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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们这个时代肝肠寸断的表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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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多少人无缘再见 
 
   
  八十年代,由于多个西方国家翻译出版了我的书,因此也给了我多次周游欧洲的机会。 
  接受过多少记者的采访?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最深的是英国《观察家》杂志和西德(那时东西德还没有统一)《明镜》周刊的几位记者。 
  而印象最深的记者招待会,当属1989年十月在意大利接受马拉帕蒂国际文学奖时的新闻发布会。 
  我也算是身经百战。在列国接受过不下一百次采访,唯独这次感到了压力。 
  也许现在的人们不再记得一九八九年那个草木皆兵的敏感时期,而且在场的七十多名意大利本土和周边国家的记者,个个身手了得,别指望用时尚、八卦那些鸡零狗碎,就能将他们打发。 
  面对一百四十多只火眼金睛,如何开场?让我颇费思量,只得先发制人。说:“我是个诚实的人,也是一定要回国的,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提问那些我回答之后,让我回不了国的问题。”没有想到这个切断某些“新闻”后路的声明,却赢得了靠新闻吃饭的记者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场上气氛也立时转换。 
   
  《观察家》杂志的记者之所以难忘,是弥漫在他周身的悲观情绪。如其说那是一次采访不如说是一次对话,记得他谈到有关爱情婚姻问题,我的回答非常愚蠢,他慢慢悠悠说出自己的观点,最后绝非赞美地说:“。。。。。。看来,你还相当乐观。”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一枚针头,刺进了一个极为膨胀的气球。此后二十多年,我不时想起他说的那些话,而他的绝望,也渐渐变成我的信仰。 


第16节:最重要的客人? 
 
  接受《明镜》周刊采访之前,德国朋友告诫我,《明镜》周刊是联邦德国最大的杂志,地位相当于美国的《时代周刊》,面向全世界发行,发行量为一百万份。惟其大,所以傲慢至极。一般来说,他们只采访政界要人,很少采访文艺界人士,什么人物都见识过,即便总统也不放在眼里,偏偏提问让采访者难堪的问题。 
  带着这样的印象与《明镜》周刊会面,我的心理准备肯定不够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进入战备状态。 
  翻译施迪安先生和我在《明镜》周刊的办公楼前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停车的地方,就在我迈出汽车的时候,主编玛耶先生正好出现在办公楼门前,我猜他一准在大楼的玻璃窗后,看我们那辆普通的汽车,如何在那些豪华汽车中间,找一块停泊地来着。 
  他亲自到大楼门口接我,真是无可挑剔的客气,但这客气冰冷异常,寒气袭人。 
  过了门卫,他手势不明地一指,我走错了通向电梯的方向,翻译及时叫住了我。 
  电梯里,玛耶先生一言不发,眼睛从我的头顶望过去,好像在忍受某种极其难以忍受的事物。我把我那很多人看不惯的下巴,翘得更高了,心里狠狠地想,是你把我请来的,先生,你只好受着了。 
   
  房间里还有三位六十开外的绅士在等着我,全是一付大记者的派头。他们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们,像是在暗暗估量彼此的实力。 
  四比一,我想。 
  满头白发的莱因哈特(Herinhard)先生身材很高,像所有身材过高的人那样,稍稍有些驼背,浑身透着一种熟透了的潇洒。他先向我介绍:“这间房子,我们一向用来接待最重要的客人。”一派世界事务权威发言人的口气。 
  最重要的客人? 
  我已经三过汉堡,从我一踏上欧洲的土地,他们可能就在观察、掂量:值不值得? 
  有人拉开落地的百叶窗,汉堡城尽收眼底。莱因哈特先生简略地介绍着这个城市:绞死最后一批海盗的老码头;二战中被毁去大半的老教堂。。。。。。然后转身向我介绍其他两位绅士,一位是速记兼录音,一位是摄影记者。“这是联邦德国最著名的摄影记者,丹赫盖尔先生。他住在波恩,不住在汉堡。只在重要人物接受采访时,我们才把他请来。” 


第17节: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这样的意思您刚才已经表示过了。”我说。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好吧。” 
  尽管善良的基督徒我们的翻译施迪安先生,努力软化着我们的语言(我甚至觉得我的某些话他根本没有翻译),仍然能感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玛耶和莱因哈特先生不歇气地交相提问,生怕留给我半点喘息的时间,似乎想用闪电战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击垮。 
  丹赫盖尔先生的摄影机,不停地“咔嚓”着,是不是希望抓到一个我在狼狈逃窜的场面? 
  录音机上的大磁带盘,带着一份不便说的期待,缓缓地转悠着。 
  我的声音,像从一根铁制的声带上发出。我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如两片相击的石头。我的回答,锋利得足以切断任何一条喉舌。。。。。。 
  尽管我大获全胜,尽管四位绅士变傲慢(真的是傲慢吗)为倾慕,但我并不快乐,甚至觉得这样的胜利不要也罢。可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快乐。 
  如果换到现在,一切都会有所不同。至少我不会说那许多假话;至少我的回答会充满个性的魅力对此我深信不疑;至少我会更加可亲可爱;至少我不会那样狭窄、多疑;至少我不会那样虚张声势;至少我不会把他们的一切言行,解释为别有用心。。。。。。 
  可是,有多少事可以重来?正像人们常说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 
  不知道从哪句话、哪个问题开始,或者根本不是因为哪句话、哪个问题,横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冰墙开始融化。采访不是按原计划两个小时结束,而是进行了将近三个半小时。到休息时,双方的情绪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们像四条老狼一样,随时准备把我吃掉。不过我也是一条老狗了,无数次被他人咬过,为了自卫也咬过别人。” 
  “不,我们不是狼。”玛耶先生一再声明。 
  “这只是文学语言。” 
  “是狼有什么不好?它们团结,又有奋斗精神。”莱因哈特并不忌讳做一只狼。 


第18节:你是一位少见的老练记者 
 
   
  送我下楼的时候,我对莱因哈特说:“你是一位少见的老练记者。” 
  “何以见得?” 
  “对你想要捕捉的猎物,机敏、警觉、抓子也很锐利。” 
  “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你认为你抓到我了吗?” 
  这里说的不是输赢,而是问他是否知道,刚才与他血战不休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至于那个真正的我,他究竟知道多少? 
  他沉思不语,我莞尔一笑。 
  此时,我们像竞技场上两名角逐后的击剑手,各自脱下头上的面罩和身上的盔甲,有些新奇地审视着对手的真实面目,终因有所发现而感到些许的欢愉。 
  他们例外地把我一直送到停车场,在我打开车门之后,又在敞开的车门旁与我谈了很久,好像还有很多没有说完的话。 
  尽管有些依依,最后还是说:“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还是下决心在这里告别吧。” 
  “与你相识非常高兴,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他们说。 
  但我希望与再见时,不要再谈什么政治、经济、改革。。。。。。这些题目,完全可以从《人民日报》上得到标准的答案,我宁愿和你们谈谈狼和狗,玛耶,莱因哈特。 
  回国后不久,我即收到一个从联邦德国寄来的巨型木箱,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盏古董煤油灯。三个玻璃罩和一个铸铜灯座,完好无损地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细如发丝的刨花中。 
  后来得知,我走后玛耶和莱因哈特问我们的首席翻译施迪安先生,我在汉堡期间最喜欢干的是什么。施迪安先生说,我最喜欢逛古董店。 
  “她看上什么了吗?” 
  “她看上一个老煤油灯。可是那个灯太大、太重,又有三个玻璃罩子,很难带回中国。” 
  玛耶和莱因哈特寄给我的,正是那盏我看中而又无法带回的老煤油灯。 
  1998年再访德国,向《明镜》周刊打探莱因哈特的消息,我被告知,他已退休,并且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时候,我体会到了中国档案制度的好处,即便某个人化为骨灰,也会知道他的骨灰盒子安放在何处。 


第19节:费城故事不太多 
 
  西方人大大地保留并尊重彼此的“自我空间”,最后却常常落得魂归何处无人知晓。这样的结局未必不是完满,人们终有一天会看到它也是我的期待。不过哪天想要寻访一个不能放下的故人,哪怕是他或她的痕迹,如何是好? 
  每当我点燃那盏老煤油灯的时候,物是人非的感慨便会油然而生。你在哪儿呢,老莱因哈特? 
  多么想再见到你,多么想对你说,其实我是很敬重你的。 
   
  2004年五月 
   
  附:老煤油灯照片 
  接受《明镜》周刊采访的照片两张 
  费城故事不太多 
  张洁 
   
  如果不是因为麦可,不会到费城去。 
  如果没有老城区,费城也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没有汤姆.汉克斯和丹泽.华盛顿的《费城的故事》和“费城交响乐团”,还有那口裂了一条缝的大钟,如我这种兴味刁钻的人,多半不会记住费城。 
  如果没有朗朗在音乐中灵智的嬉戏、倾泄与狂舞;或在音乐中赤身裸体的沐浴,如光影闪烁流动于清风之中;没有郎朗为费城交响乐团撑起半壁江山,费城交响乐团2001年夏日的北京之行,恐怕不会留下如此璀璨的印象。 
  如果不是萨瓦利施这样的百年老窖,也不会如此注释何为老而弥坚,天衣无缝(不过有时也企盼着倾听个性,个性不是标新立异、因陋就简、粗制滥造,个性只为天才所独有、所准备)。 
  。。。。。。。。。。。。 
  世间万物,正是这样的因为所以,不服气也不行。岁月也正是这样带走一切、这样占尽风流,将一波又一波“流行”淘汰出局,最后一道工序才是浓缩人生精华。试问天下,谁敢吹牛自己东方不败到最后? 
  于是经典才能成为情淡如水的情谊,源远流长地与你相对,而不像爱情那样,挟雷携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而后于瞬间燃为灰烬。 
  ………… 
  尽管指挥萨瓦利施一等一,但卡拉扬仍是我的至爱,愿他的在天之灵听到我的忠诚。 
  又怎样解释不放过一切听交响乐的机会? 


第20节:难怪马勒应运而生 
 
  何止帝王贪得无恹,不为帝王之身同样带有这种病毒,据说与生俱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各具一格南北大菜须得一一品味。更不要说对同一部作品、同一事物的理解,表现,阐述因人而异,就是同一位艺术家这一次或那一次的临场发挥也会有所不同。而舞台更具瞬间爆发、一次性的创作特征,这样说来,文学创作该是软磨硬泡最没出息的行当。 
  只是并不喜欢老柴的《第四交响乐》,没有明丽的细节也过于依赖奇招,难道就将这样的作品献给梅克夫人而不是《悲怆》? 
  平时不大注意的、华丽的门得尔松,却因郎朗的演奏获得意外惊喜,就像一件不是很有特色的衣服,不同的人穿上效果可以完全不同。 
  遗憾的是我常常不能忘乎所以,也许本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除了写作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倾注一生的迷恋。可想而知,即便朗朗、萨瓦利施,也不能让我在“第四乐章”安分守己。 
  不记得喜欢过哪一个“第四乐章”的“结尾”,一到“第四乐章”我就开始从音乐向外游离。如果不是出于礼貌,多半会在“结尾”那几个乐句的轰炸中退出音乐厅。 
  不论哪一首交响乐、不论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一到第四乐章的最后几个乐句,总是万箭其发、万马奔腾、万鼓其鸣,就像电脑设置下,某个无法省略的程序。 
  难怪马勒应运而生。 
  一向不大按规矩出牌的我突发奇想,能不能颠覆约定俗成的结构,将一、二、三、四乐章重新洗牌,结果会怎样? 
  也算一家之言。 
   
  2000.6.2. 
  该你了 
  为《北京青年报》“天天杯”首届征文开篇 
   
  在我的某个年龄段,提起小时唱过的“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那一类东西就回避,以为很多陈旧的缺陷都与那一类东西有关,以至渐渐忘记它们,以为再不会为它们动容。 
  那天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忽然一个昂扬、底气十足的童声从音响中走来,一步一步、从容不迫、越走越近:“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 


第21节:谁说不是好收获 
 
   
  我停止走动,在沙发上坐下。可不,不论怎么说,这个昂扬明丽的声音和这支老英格兰乐曲让人凝神屏气,你不得不承认,以前有人唱它,以后也还会有人唱它,当我们还在或是已经不在的时候。 
   
  我羡慕的其实不是你光滑、没有皱纹的额头,你的红唇,你的黑发。。。。。。我羡慕的是你与权威相视时那平静的双目;你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一次又一次从头开始;你脚丫子底下与目的地之间那条拐弯减少、因而也就短了一点的线;你可以说更多的“不”;你并不以为痞子蔡就是珠穆朗玛。。。。。。 
   
  不敢担保自己是否具备藏否他人文字的资格,但我绝对是一个认真的文字阅读者,并始终保持着对文字的热爱。与那杯红葡萄酒一起陪伴我入睡的,常常是一篇好文章,一本好书或是一本好杂志,并且还像几十年前那样,对那些文字充满感谢。第二天一定会打个电话给那文字的主人,那一整天、甚至连着几天,状态、感觉都不错。 
   
  有一个算盘常常扒拉着,哪天发了财,一定创办一个文学基金会,具体到死后把审查基金会工作的权力交待给哪位朋友,而掂量再三。。。。。。至今财也没有发成,梦倒是经常做,不是梦见找不到厕所就是梦见拣了钱,不多,总在一二十块周围转悠。不要说创办文学基金会,连“我在马路边拣到一分钱,把他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也没有,而是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由此我认定自己不过大俗一个,一点儿也不“文艺”,别说发不了财,即便发财也办不成文学基金会。所以《北京青年报》发起的这个活动,某种程度上也像圆了我的一个梦。 
   
  随时准备试一试,愣头愣脑地吃过红茶菌,打过鸡血,甩过手,喝过凉水和262,有一次试得上吐下泻几乎虚脱,好了之后永不言悔地再试。也不见得总是失败,比如一种为猫治病的药,对人同样神效。我当然不是鼓励人人打鸡血,不过“试一试”总会带来意外的收获,好比那个上吐下泻、几乎虚脱的收获,谁说不是好收获? 


第22节:搁到现在陶渊明也找不着北 
 
   
  有一件穿开裆裤的事我说过不止一次,不过我还想再说一遍。 
  不要以为我的第一篇小说《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即刻获得第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就是顺风顺水,那其实是《人民文学》杂志社的退稿,后来得知责任编辑还写了一个裁定作者毫无发展前途,稿件不具备任何小说元素的稿签。 
  如果我就此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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