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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男儿行-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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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也不慢。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稳稳地推向乱成一团的北元将士。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几队同样规模的红巾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大部分都穿着铁甲,少部分,则挽着强弓。冰冷羽箭一排排射向天空,每一次起落,都夺走无数条性命。

“顶上去,顶上去,他们没多少人!”月阔察儿的副手普贤奴挺身而出,组织麾下的蒙古兵上前迎战,给自家主帅争取缓冲时间。他平素驭下颇为宽厚,因此很多蒙古兵都愿意替他效死力。然而,效死力也只是上前送死而已。在列阵而来的红巾铁甲面前,手里只有水桶和水瓢的蒙古兵,一波波冲上去,一波波像风暴中的麦子一样被对手砍倒。

“顶上去,顶上去!平章大人待我等不薄!”有名高丽将领也带着麾下数百仆从军,发了疯般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支红巾军队伍。

隔着五六十步远,他们就被红巾军中的弓箭手给盯上了。冰雹般的羽箭从半空中落下来,将许多高丽人射得像一只只刺猬般,躺在地上大声哀嚎。却仍有一二十名运气好者,成功躲过了箭雨,挥舞着木头勺子继续向前猛冲,就像一只只愤怒的螳螂,试图阻止滚滚而来的车轮。

螳臂当车,注定就是一个笑话。朱八十一带着麾下的弟兄们向前推了数步,就将拦路的二十几名高丽人统统砍翻在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尸体上踩过去,推向了下一个目标。

那个目标是一个蒙古指挥使,挥舞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大刀,嘴里唔哩哇啦地发出他无法听懂的声音。许多赤手空拳的蒙古士兵则围拢在此人的身边,既不向前反扑,也不肯立刻转身逃走,仿佛站在原地不动,就能将红巾军将士活活吓退一般。

“丙队,前方十五步,投!”把刀尖向前一指,朱八十一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命令。走在队伍第三排的丙队士卒,立刻把长矛交在了左手,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根四尺长的短标枪。轮动手臂,“嗖”地一声,将短标枪送上了天空。

这是罗刹兵的成名绝技,伊万诺夫手把手教了好几个月,最近一两天才初见成效。近百根标枪呼啸着掠过十五步左右距离,一头从半空中扎了下来,扎进了原地发愣的蒙古武士队伍当中。整个队伍立刻被砸得四分五裂,尽半数蒙古武士被标枪穿透,当场气绝。还有一少半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跟在那名指挥使身后,发起了绝地反扑。

连铠甲都没顾得上穿的他们,只是在朱八十一面前溅起了几串血花,就全倒了下去。左军甲队战兵的钢刀上,则都粘满了红。淅淅沥沥,顺着刀刃往地下淌。

“的的,的的,的的。。。。。”明亮的军营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几十名最先逃回大营的蒙古将士成功取到了战马,骑在上面,试图凭借一次反击扭转战局。

然而过短的距离,令战马根本无法冲起速度。已经积累了足够作战经验的红巾军将士,却对骑兵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畏惧。在前军都督毛贵的指挥下,迅速分出两个长枪兵百人队。迎着战马前来的方向蹲下去,长矛尾端顶住地面,矛锋斜向前指。转眼之间,就在战马冲刺的必经之路上组成了一道钢铁丛林。

面对密密麻麻的数排长矛,没冲起速度来的战马,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偏转身体,试图从长矛阵的两侧绕路。这个动作,令原本就不是很快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点火,掷!”毛贵心腹爱将续继祖当机立断,带头将手雷甩到了马肚下。“轰、轰、轰、轰。。。。。。”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起处,十几名蒙古武士连人带马,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掌心雷,掌心雷!”侥幸没被炸到的蒙古骑兵,吓得魂飞天外。将坐骑向后一拉,拨马便逃。

“堵住大门,堵住敌营大门!”毛贵和续继祖两人,却根本无暇分兵去追。组织着麾下的长枪兵和掷弹兵,将月阔察儿的军营正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见到有人敢策马往外冲,就弓箭和手雷一起招呼。

不到一半的爆炸率和长短不等的延迟时间,在红巾军自己看来,绝对是致命缺陷。然而被堵在军营中的蒙古骑兵们,则被连绵起伏的爆炸声吓得两股战战。第一次接触到此物的他们,谁也不知道“掌心雷”下一刻会在哪里爆炸?!谁也判断不了“掌心雷”什么时候会爆炸?!见到一个个冒着火星的铁葫芦朝自己马腿下滚来,立刻乱纷纷向后退去,任月阔察儿如何逼迫,都不敢继续硬着头皮朝营门外冲。

“靠过去接应平章大人!只要平章大人的骑兵能冲出来,这仗咱们就赢定了!”月阔察儿的副手普贤奴心急如焚,组织起另外几伙士气尚存的蒙古兵,拼命向毛贵的身后挤。赵君用则带领着五百多名红巾军战兵,牢牢将毛贵的前军护住。不停地丢出手雷和标枪,逼得普贤奴和他麾下的蒙元将士节节败退。

芝麻李率领着红巾军刚刚组建起来没几天的骑兵,再度整理好了队形,从远处兜了回来。钢刀之下,蒙古和高丽士兵被杀得血流成河。很快,北岸的元军就出现了崩溃迹象,一些远离战团的高丽人悄悄地丢下木桶和水瓢,撒腿奔向了黎明前的黑暗当中。

在高丽人的带动下,不少蒙古武士也丢掉武器或者救火的水桶,加入了逃命队伍。普贤奴急得两眼冒火,挥动着钢刀,接连砍了五、六名逃命的士兵,却始终无法阻止颓势。

正束手无策间,却听见逯鲁曾大声提醒道,“调兵,赶紧从南岸调兵,南岸没有红巾军!”

“吹角,从南岸调兵,赶紧吹角,向南岸求援,快啊,你他奶奶的快啊!”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般,普贤奴踹了自己的亲兵一脚,大声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喑哑的号角声从他身边响起,就像一只被**了无数次的母驴,发出最后的悲鸣。

“呜呜,呜呜,呜呜。。。。。”大营里,也有委屈的号角声相合。月阔察儿无法组织骑兵冲出去跟自家大队人马汇合,只能把希望也寄托在南岸的队伍上。期待他们能尽快杀过浮桥来,从背后给徐州红巾致命一击。

不用角声召唤,留下南岸的那些蒙古兵和高丽兵,也在副指挥使阔絀的指挥下,努力向北岸挺进。然而浮桥太窄了,一下子挤上桥来的兵马又太多,根本加不起速度。正急得火烧火燎间,远处的河面上,又传来几声高亢的龙吟,“呜呜——呜呜——呜呜——”

紧跟着,一艘四百石的大船,缓缓地从黑暗中驶了出来,绕过已经彻底烧成一团篝火的水营,从河道贴近南岸的位置,缓缓扑向了浮桥。

“把长矛伸出去,把长矛伸出去,挡住它,挡住它,别让他们撞上浮桥。”副指挥使阔絀不顾一切地跑向岸边,冲着浮桥上的北元将士大喊大叫。浮桥只有一处,如果那艘四百石的大船上,也装满了猛火油的话。万一它被点燃了撞到浮桥上,元军将彻底被且为两截。

北岸的士气尽丧,南岸的没有粮草和辎重补充。用不了多久,就得面临全军覆没的结局!

浮桥上的蒙古和高丽士兵,顾不上继续向前走,纷纷将手里的长兵器探到上游一侧,试图在最后关头,给顺流而下的大船制造一点障碍。令他们惊喜万分的是,那艘由运粮船改造的大船,居然没有继续向浮桥靠近。而是在船帆和船桨的配合下,逆着水流,缓缓地停在了距离浮桥五十步远的位置。

他们要干什么?黄河北岸,老进士逯鲁曾也被大船的怪异动作弄得满头雾水。愣在河滩上,两眼牢牢地盯住船头。

这艘船,分明是数天前他麾下的一只。当时被用来运送辎重,而现在,却被改装成了战舰。

而战舰需要的灵活性,这艘船完全不具备。战舰所需要的女墙和撞角和拍杆等陈设,这艘船也压根儿都没装。只是在船首处,加装了一个怪异的龙头,瞪圆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骄傲地盯着浮桥上的蒙元将士。仿佛后者已经成了猎物一般,目光里不带丝毫怜悯。

有人站在浮桥上向大船射出的狼牙箭,叮叮当当,令大船身上顿时生出了一层白白的羽毛。巨大的船身晃了晃,仿佛巨龙在抖动身体。紧跟着,龙的左眼处猛然闪起了一道红光,数百枚铁弹丸呼啸着喷射出来,将浮桥上的蒙古人和高丽人割庄稼般扫翻了一大片。

“轰!”紧跟着,巨龙的右眼也闪起了红光。数百只板栗大小的弹丸飞出来,在五十步外的浮桥上,“清理”出一片血淋淋的空档。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黄河的水面猛地向上一跳,也跟着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惊涛拍上桥面,将更多的北元将士拍下去,转眼间冲得无影无踪。

巨龙发怒了。

在醒来多日之后,这条被无数华夏人视为母亲的巨龙,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怒吼。伴着火炮的轰鸣,将强盗和帮凶们一并扫进了滚滚洪流之中!

注1:猛火油,古代人对石油的称呼。宋代后开始在战争中大规模应用。北宋曾公亮在《武经总要》中记载过一种“猛火油柜”。以火药引燃石油,专门用来向敌军进行火攻。

第一百零八章烧饼歌

“妖法——!”浮桥上的蒙元将士大叫着,拼了命朝两侧桥头挤去。然而狭窄的桥面和过密的人头数量,再一次限制了他们的移动速度和范围。几乎是眼睁睁地,他们看着大船上的红巾士兵,将两口袋黑乎乎的东西依次从龙眼睛中倒了进去,然后拿起一根粗大的木头棍子朝里边捣了几下,再然后,开始慢慢调整船头。

转动,转动,笨重的运粮船逆着水流,缓缓地转动身躯。每挪动一寸,所耗费的时间都有一万年般漫长。被自家袍泽堵在桥面上的蒙古和高丽士兵,则将身体拼命后仰去,左右摆动,尽最大努力避开巨龙的眼睛。哪怕是将身边的同伙挤进水里淹死,也在所不惜。

一万年时间终究还是会有个尽头。角度向左下方调整了大约八分之一个圆之后,龙头终于又停了下来。紧跟着,左眼猛地一闪,再度将百余粒弹丸喷向了桥面。

“啊——!”被打中的蒙元士兵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侥幸没有被弹丸波及的,却鬼使神差般长出了一口气。“轰!”,还没等他们把嘴里的气吐干净,巨龙的右眼再度闪了一下,又是百余粒弹丸,将正对龙头方向的十几名蒙古兵,统统打成了筛子!

大船又开始挪动,还是像先前意一样笨拙。妖异的火光下,十几名红巾军士兵在龙头附近跑来跑去。他们的动作很慢,几乎与巨龙一样笨拙。然而浮桥上的蒙古士兵,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等待龙眼的下一次闪动了。或者举起弯刀,冲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丽仆从乱砍乱剁。或者直接纵身跃进了黄河,把命运交给了滚滚洪流。

“不要跑,不要跑。继续过河,继续过河!”副指挥使阔絀挥动钢刀,堵在浮桥的南侧,将仓惶后退的蒙元士兵一个接一个砍翻在地。有杆长枪从侧面挑过来,挡住了他的刀锋。另外一面盾牌狠狠地推在他的肚子上,将他推得踉踉跄跄。几个身材短粗的蒙古武士被后面的同伙推搡着,与他撞在一起,将他撞翻于地。紧跟着,数百双大脚从他的胸口踩了过去,每一双都毫不犹豫。

“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摔倒了!不要挤,不要挤。指挥使大人摔倒了!”阔絀的亲兵们连忙冲上前施救,却被人流冲得东倒西歪。河面上那只怪异的大船,令所有人都丧失了勇气。唯恐躲得稍微慢一些,成为龙眼的下一次“青睐”目标。

“红巾军,红巾军!”不知道谁的嘴里发出惊呼,迅速将恐惧蔓延到所有人的心头。一支打着火把的队伍,从南岸某处突然杀了出来。规模之大,宛若天河决口。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士气已经面临崩溃的蒙元将士来说,此刻哪怕从南边再杀过来几百名红巾军,都足以令他们魂飞胆丧。更何况,打着火把杀过来的队伍,规模数以万计!

登时,再也没人管北岸的战况如何了。所有留在南岸和刚刚从浮桥上跑下来的蒙元将士,惨叫一声,撒腿便逃。只恨爷娘没给自己生出第五条腿!

那些打着火把杀过来的红巾军将士,则跟在溃兵身后紧追不舍。每个人都是一身布衣,手里拿着的,除了火把之外,也仅仅是一把短刀,或者一根木棒。然而,在逃命者眼里,即便是短刀和木棒,也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威力。谁也不敢回头抵抗,任由红巾将士从身后追上来,用木棒和刀柄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敲翻在地。

“呜——呜,呜——呜,呜——呜——呜!”北岸的求救号角还在响着,但是声音里已经充满了绝望。孤零零的战旗附近,普贤奴拎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钢刀,在十几名亲兵的保护下,做最后的挣扎。

风字营统领魏子喜则带领三个战兵百人队,将他们牢牢地围困了起来。每一名红巾军士兵眼睛里,此刻都充满了怜悯。

是的,他们在怜悯自己的敌人,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传说中每个都能打一百个的蒙古老爷,其实和自己没啥两样。居然也知道怕,也知道疼,在发现大势已去之后,也一样地茫然无措。

这些传说中武艺高强,甚至空手可以撕裂虎豹的蒙古老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还不如大伙。至少大伙被逼入绝境之时,还懂得跳起来拼命。而这些蒙古老爷们,握着刀的手却一直在哆嗦,两条看上去极为粗壮的大腿,此刻也软得如同面条一般,从对面都能看见膝盖的弯度。

“投降,饶你不死!”对于已经掉进陷阱的猎物,魏子喜没兴趣将他们全部杀掉。按照徐州左军创下的先例,俘虏敌人,功劳和斩首一模一样。并且俘虏过后还可以交给北岸的士绅们花钱赎走,给大伙带来一笔可以预期的分红。

“不——!”普贤奴显然能听得懂汉语,嘴里发出一声悲鸣。只见他高高地举起刀,踉跄着向前扑了数步。胸口几乎撞到了对面明晃晃的枪尖,却又没有勇气承受乱枪攒刺之苦。于是又踉跄着向后退去,退三步,前进两步,退三步,前进两步。最后,丢下宝刀,坐在地上,放声嚎啕。

“呜——!”亲兵们和号手也都丢下各自的兵器,绝望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走上战场。关于汉人如何孱弱和蒙古人如何强大的说法,还是来自已经死去多年的祖父甚至曾祖父。当发现一切都跟祖辈们说得截然相反时,心中的恐慌和失落可想而知!

北岸的其他位置,战况亦完全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蒙古兵和高丽兵或者被俘,或者被杀,几乎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甚至有些建制还算齐整的蒙古百人队,居然不懂得趁乱突围或者逃走,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身穿铁甲的红巾军向自己推了过来。然后或者在绝望中被砍死,或者跪地投降。

而士气高昂的红巾军战兵,则在号角和战鼓声的指挥下,分成了一个个百人队。由勇敢百夫长们带着,四下追杀残敌。遇到成建制的抵抗,则几个临近的百人队迅速汇集起来,将负隅顽抗的敌军困住,然后一个接一个杀死。遇到零散的逃命者或者失魂落魄者,则勒令对方丢下武器,双手抱头,等待红巾军辅兵的收容。

在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开始放亮,战场上的情景,变得越来越清晰。正在逃命和手足无措挤成一团的蒙元士兵,人数远在身披铁甲的红巾军之上。然而,他们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被后者像赶羊一样躯赶着,两眼里写满了恐慌。

当职业强盗失去了勇气,表现并不比职业农夫好多少。更何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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