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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男儿行-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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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黄河赋下十一

“去敌军水寨,去敌军水寨。”瞭望手们用旗帜和铁皮喇叭,将命令逐次向后传递,舵手和操帆手们则相互配合着,努力调整航向,让战舰驶过飘满尸体的河面,逆流而上。

随船木匠用绳子绑住自己的身体,吊出船外,修补战舰上的破损,桨手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气,炮手们则用沾了水抹布,在火炮内外來回擦拭,以图炮身在下一次战斗开始之前,降回正常温度,刚才在战斗中未找到任何发挥空间的近卫们则在几层甲板之间上下跑动,看到能帮忙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唯恐落在同伴后边。

所有人都士气高涨,虽然整个舰队的火炮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二十门,而对手所掌握的火炮,却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五到十倍。

把大炮绑上船头上,不能叫做战舰,陆地上的精兵强将,走上甲板,也未必不是一群软脚虾,连续两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令这支微型舰队当中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一刻,在水面上他们是无敌的存在,任何对手都必将被碾成齑粉。

但是,战斗却未必只发生于水面儿上。

当发现自己派出的拦截船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之后,王保保怒不可遏,立刻把所有绑上了大炮的船只全都派了出來,共计三十四艘,大的载重两千多石,小的载重不过百,密密麻麻的,将半边河面遮挡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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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大漕船开完了一炮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冲了上來,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攻城凿,准备与淮安军的战舰撞个玉石俱焚。

众多的小货船则各自为战,“轰隆。”“轰隆。”,将炮弹打得到处都是,他们既不懂得保持队形,也不懂得集中火力,完全打算依靠数量优势,与淮安军以命换命。

还有数艘百石不到的河船,居然异想天开地在自家船头上点燃猛火油,准备冲到淮安军的战舰身边,展开火攻。

怀着最后一种想法的“勇士们”,全都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冲锋途中,淮安战舰上的火炮无暇招呼他们,但甲板上的近卫却早就蓄势以待,从护栏上探出线膛枪去,居高临下一通齐射,转眼间,纵火船上就再洠в幸桓隹梢哉玖⒌娜耍タ刂频拇幻白殴龉雠ㄑ蹋沉鞫拢恢雷詈笊盏搅怂钠ü伞

“轰隆。”有艘货船在极近的距离上开了一炮,然后调转船头,奋不顾身冲向淮安军旗舰。

“所有人站稳。”副舰长孙德一手抓住桅杆上的缆绳,一手举起铁皮喇叭,大声高呼。

“站稳,站稳。”甲板上的将士们彼此提醒,尽量压低重心,用手牢牢握住缆绳和护栏上的把柄。

“轰隆。”“轰隆。”“咚咚咚,咚咚咚咚。”炮声宛若惊雷,鼓声连绵不断,在炮声和鼓声的伴奏下,一千五百石的三角帆船猛地加速,包了铁皮的船头劈开水面,荡起一团团红色的波浪,精钢打制的撞角在斜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冷光。

“咔嚓。”下一个瞬间,那艘七百石的货船,被战舰拦腰撞中,开肠破肚,原本就不是为作战而设计的船身被撞角捅了个透心凉,松木打造的龙骨瞬间断裂,船头和船尾彻底分家,彼此各不相顾。

河水迅速漫进断裂的船舱,蒙元将士像烂倭瓜一样,从甲板上掉进河面,身穿重甲的战兵们沉得最快,转眼就不见踪影,临时抓來的水手们则抱着破碎的木板,在血水中挣扎游动,大声哀嚎。

“轰隆。”另外一艘淮安军战舰从侧舷上发射炮弹,在极近距离上,将一艘两百石的货船打了巨大的窟窿,受伤的货船立刻开始倾斜,无数人掉进河里,且沉且浮。

“呯。”一艘五十石小船借着货船尸体的掩护,突然从侧面冲了过來,朝着队伍中央的淮安军战舰开了一炮,生铁打造的弹丸呼啸着砸中侧舷,将战舰打得碎木飞溅,然而,洠У然醮系娜朔⒊龌逗簦钊搜浪岬亩狭焉创铀亲约航诺紫孪炝似饋恚翱┛┛┛┛┛┛!被鹋诘暮笞Γ诓恢痪跫洌丫俚袅诵〈诓拷峁梗郏〈姆治辶眩鹋诤涂诘娜耍徊⑺徒怂住

侧舷受损的淮安军战舰,一边继续跟敌军厮杀,一边自我抢修,几个战兵抬着木板冲上去,封堵缺口,木匠们则拿出半尺长的铁钉子,迅速将木板钉死,其他火枪兵和操帆手趁机竖起活塞式水龙,将涌进舱内的河水接连不断地排出船外。

“呯。”“呯。”“呯。”另外几艘载重两百石左右的货船,一边开着炮,一边努力向受了伤的淮安军战舰靠近,试图用接舷战术拿下对手,沿途不断有落水的探马赤军将士将手伸出河面求救,却被它们毫不犹豫地撞进了水底,机会难得,为了几个落水的笨蛋,不值得浪费时间。

临近的另外一艘淮安战舰发现了险情,迅速赶过來帮助同伴,巨大的船身堵住敌舰的航道,甲板上的近卫们纷纷开火,“乒”“乒”“乒”“乒”,火绳枪的声音,转眼成为这一片水域里的主旋律,货船上的炮手和弓箭手们纷纷倒下,死得惨不忍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炮弹砸进水面,将已经死去和尚在挣扎的落水者,一并抛上半空。

血光飞溅,残破的尸体被水柱托上半空,然后落得到处都是,一艘正努力朝战舰靠近的货船首部中弹,“轰隆”一声,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猩红色的火焰冒着浓烟扶摇而上,照亮所有人的眼睛。

“谁在开炮。”指挥舱里的朱重九心里猛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扑向窗口,举起望远镜迅速扫视整个战场。

周围的情况极其混乱,虽然淮安水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敌军的战船却借助数量优势,成功闯入了淮安水师的航道,双方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上,用火炮、火枪和弓箭对射,每一秒钟,都有很多人惨叫着死去。

然而,这些都不是危险的根源,淮安军的五艘的战船都是专门定制的,加强了龙骨、船肋,有专门的水密舱,外舷还采用的是专门从湖广购买來的铁力木,即便在很近的距离上挨上两、三炮,都不会立即倾覆,相反,对手由漕船、货船和渔船临时改造的战船,则根本洠в腥魏慰勾蚧髂芰Γ旧现灰幻幸慌冢褪浅恋椎慕峋帧

真正的危险,來自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保保已经将三十余门火炮,全都调转了炮口,冲着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舰队,展开了无差别轰击。

所有火炮,都是淮安将作坊出品。

那些正在开炮和装填弹丸的炮手们,则全部來自徐州红巾,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洠Ц唬靶厣匣够乓桓鼍薮蟮摹靶臁弊帧

“小心岸上,别让敌军缠住。”朱重九洠в刑嗍奔渌妓鳎⒖檀笊⒊鎏嵝选

“保持队形,保持速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旗舰长常浩然冲上甲板,朝瞭望台上大声命令。

“队形,速度,距离。”瞭望手王三迅速挂起三面不同颜色的角旗,然后举起铁皮喇叭,将命令高声重复,“大总管有令,保持队形,保持速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

“队形,速度,距离。”其他四艘战舰由近到远,迅速打起角旗。

无数木桨从底舱伸出來,奋力划动。

包括已经受伤的战舰,也果断放弃与敌军的纠缠,跟在整个队伍的尾部,重新开始加速。

整个舰队如发怒的蛟龙般,碾过敌军的尸骸,在河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水波。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第二轮來自岸上的炮弹落下,在舰队身后,将两艘躲避不及的小货船砸得四分五裂。

“轰。”跑在最后位置的那艘战舰尾部再度中弹,伤上加伤,船舱中冒出滚滚浓烟。

“让它去北岸。”朱重九看了一眼脸色青黑的常浩然,大声命令。

“发信号,让五号舰去北岸抢修。”常浩然举起铁皮喇叭,冲着瞭望台大声命令。

信号迅速打了出去,受伤的战舰含恨脱离队伍,退出了战场。

“加速,加速。”重新从朱重九手中接管了整个舰队指挥权的常浩然挥舞着拳头,冲着瞭望台大喊大叫,指甲刺破了手掌,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往下淌。

八个多月的训练,让他适应了新式水战,却远远洠苁视Χ允值男撞校约喝艘黄鸷洌饧蛑笔欠枳硬拍茏龀龅木龆ǎ欢杂谀芄话强坪樱蒙习偻蚶枋嵘碛愀沟哪Ч韥硭担龀稣庵志龆ㄈ词乔岫拙佟

“轰隆。”“轰隆。”“轰隆。”愤怒的淮安战舰对着岸边射出一排弹丸,向魔鬼还以颜色。

包了铅的弹丸掠过三百余步的距离,一头砸进沙滩上,溅起成团成团的泥沙,岸上的徐州炮手们吓得一哆嗦,从炮位后站起身,撒腿就逃。

押阵的色目刀斧手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砍下一排死不瞑目的头颅,“不准退,谁退,谁死。”

手无寸铁的炮手们欲哭无泪,只好哆嗦着,重新返回炮位。

“给我轰,给我使劲儿地轰。”王保保放下一把从徐州军手里拐骗來的望远镜,咬牙切齿。

被李思齐拐带到蒙元一方的炮手们被逼无奈,只好鼓起全身勇气,重新调整炮身,装填弹药,朝着以前的袍泽,倾泻心中的恐惧。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高出水面的地形,让滑膛炮的射程,也得到了很大的延长,水柱一个接着一个,绕在徐州舰队的前后左右溅起,白花花遮住人的视线。

“让战船全都撤回來,把火炮全拆下來,架在岸上,跟他们对轰,。”王保保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发号施令,“老子就不信了,就凭这四艘破船,他还能攻到岸上來。”

第三百一十三章黄河赋下十二

他的判断非常准确。

四艘船,单侧八门火炮,的确攻不破三十余门火炮组成的滩头阵地。

尽管淮安军的战舰上装备的全是线膛炮,无论射程还是弹道稳定性方面,都遥遥地领先于对手,但在洠в腥魏蚊樽计骶叩那榭鱿拢谰刹豢赡鼙Vと魏蚊新省

更何况还是在运动中瞄准,船身一刻不停地随着波涛上下起伏。

除此之外,被洪水泡软的土地,也极大地抵消了线膛炮的优势,炮弹旋转着落地,却无法再跳起來进行二次杀伤,除非正好砸在滩头的炮位上,否则除了吓人一哆嗦之外,洠в腥魏涡Ч

而岸上的徐州炮手,却借助数量和地形的优势,打得似模似样,每当淮安军的战舰进入三百五十步以内,就是一排齐射,有好几次都蒙中了目标,打得战船侧舷木屑飞溅。

“就这样,告诉他们就这样打,每打中一炮,给十贯赏钱,当场兑现。”王保保看得心情大悦,挥舞着拳头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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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得那些舰船灰溜溜地离开,让山上的残匪彻底失去念想,然后好整以暇的攻上去,收获最后的荣耀。

那是属于他们舅甥二人的荣耀,自从刘福通造反以來,地方官员死得死,降得降,朝廷的兵马一败再败,只有他们舅甥,始终挡在红巾军的面前,这回,又第一个打过了黄河。

“将军,河面上的贼船不足为虑,还是,还是小心些身后。”大名路判官蔡子英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保保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唯一毛病就是年青气盛,所以此番领兵出來博取功名之前,大名路达鲁花赤察罕帖木儿,特地将自己的心腹狗腿子,左榜进士蔡子英派了过來,随时为自家外甥“参赞”军务。

“嗯。”听了蔡子英的话,王保保低声沉吟。

他自幼博览群书,对于历代名将的故事都了熟于心,知道想要建立不世功业,就必须要有纳谏之量,不能一意孤行,因此虽然对蔡子英的泼冷水行为略感不快,却依旧强迫自己笑着点头,“你说得洠Т恚缴夏侨汉旖砭攀窃勖谴朔霰闹饕勘辏巯碌穆榉呈牵㈨干教螅嵌缘匦斡衷侗仍勖鞘煜ぃ晕业拇蛩闶牵镜幸孕椋侵鞫聛怼!

“少将军的意思是。”蔡子英愣了愣,迷惑不解,“您是故意露个破绽给他们,然后等着他们上钩。”

“也不完全是故意。”王保保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巴前晃了晃,继续耐心地解释,“最开始,我也洠氲胶由系恼饧杆艺浇⑷绱四巡郧岬写笠猓盟羌窳烁龃蟊阋俗撸巯虑榭鲆丫淞耍饧杆掖词歉鏊蜕厦艁淼暮没帷!

“这。”蔡子英皱起眉头,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茫然,写文章、打理粮草辎重,坐下來仔细琢磨敌我双方的弱点,针对性制定长远作战方案,以上这些都是他的强项,但是在临敌机变方面,他的反应速度却有点儿慢,远远跟不上王保保这种将门之后。

“山上已经断粮多日,据说芝麻李还身负重伤。”不忍看对方憋得难受,王保保笑了笑,耐心地补充,“所以红巾贼的士气必然十分低落,咱们今天下午攻山时,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一个姓徐的带着亲信四处救难,他们根本守不住入山的第一个陡坡。”

“所以那四艘船上的红巾贼能不能冲上岸,与山上的人汇合,就至关重要。”多少给蔡子英留了一点儿反应时间,他又继续补充,“如果能,哪怕是只上去几十个人,也可以令山上的红巾贼士气大振,如果始终被挡在水面上,或者被咱们击沉,那对山上的人來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少将军就将计就计。”毕竟是中过进士的人,蔡子英的眼神立刻大亮,瞬间明白了王保保的所有意图。

“算是胜负手吧。”王保保笑了笑,非常谦虚地摇头,“我估计山上的人,想要重整旗鼓,就一定得派精锐下來接应船上的人登岸,而咱们正好在山下以逸待劳,把这股最后的支撑力量吃掉,如此一來,山上的红巾贼就彻底死了心,明天再攻山时,便能省下不少力气。”

“少将军高明。”蔡子英佩服地点头,满脸崇拜。

“先生过誉了。”王保保笑了笑,轻轻向蔡子英拱手,“某毕竟年青,虑事难免不够周全,所以,还请蔡先生多多提醒,及时为王某查缺补漏。”

“蔡某敢不从命。”蔡子英的脸笑得如喇叭花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什么叫主客相得,这就是,以察罕帖木儿舅甥的勇武机智,再加上自己的沉稳老到,还愁平不掉红巾反贼,到那时,蔡某人就是中兴大汉的邓禹,重振大唐的裴度,何愁不青史留名,(注1)

“大哥,我已经都按你说的,把埋伏布置好了。”王保保的弟弟,脱因帖木儿恰恰走过來,看了蔡子英一眼,皱着眉头汇报。

不像察罕贴木儿和王保保,脱因帖木儿对于蔡某人这条忠犬,向來不是很瞧得起,所以每回见到了此人,都不给任何好脸色看。

谁料蔡子英正在兴头上,丝毫洠в兄鞫芸木跷颍逋岩蛱径傲讼率郑ψ糯杖ぃ笆裁绰穹巧枇烁鋈μ祝急盖苣蒙缴舷聛淼幕⒗敲础!

“当然。”脱因帖木儿又横了蔡子英一眼,鼻孔里冷气乱冒,“否则又何必我亲自去布置,我说老蔡啊,你一个读书人,不到后面去躲着运筹帷幄,跑到两军阵前來干什么,一旦让流矢给伤到了,岂不是哭都來不及。”

“二将军说笑了。”蔡子英摇了摇头,丝毫不以脱因帖木儿的话为忤,“蔡某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略通弓马,零星几根流矢,未必伤得到蔡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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