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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清山变-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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轭了。

载垕脸色大变,张皇四顾,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奕誴上前一步,高声喝道:“载垕接旨”

载垕没奈何的跪了下来:“奴才在。”

奕誴高声念道:“……载垕之情罪重大之犯久稽显戮,朕何以面对我朝列祖列宗?又何以肃刑章而示炯戒?载垕着旨到之日,立即处决,派大学士卓秉恬、宗人府府正惇郡王奕誴监视行刑,钦此。”

听他念完,载垕呜咽有声,嗓子眼儿里呜呜噜噜响成一片,连‘奴才领旨谢恩’这简单的几个字都说不清楚了。奕誴硬起心肠,向夏有权点点头,后者指挥差役,把吓得浑身瘫痪的载垕架起来,放到牛车上,连人带座位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夏有权把手中的硬栗木又放了回去,看他的样子,可知功夫只用到这里就可以,其他的备用措施,都可以放开了。

向来菜市口看杀人,只有市井小民才感兴趣,但这天所杀的人,身分不同,一国的亲王贝勒,便是有罪,也不外乎赐绫赐酒,还没有过显戮的;另外一个,就是时日不同,眼下已经到了腊月十六,大清国还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时候开刀杀人的呢

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颇有大买卖的掌柜,甚至缙绅先生,也来赶这场热闹。他们不肯也无法到人群里去挤,受那份前胸贴后背,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活罪,这样,就只好在菜市口四面,熟识的商铺里去打主意了。其中有家药铺,叫做‘西鹤年堂’,据说那块招牌还是严嵩写的,这话的真假,自然无法查考,但西鹤年堂纵非明朝传到现在,百年老店的称呼是当得起的,所以老主顾极多,这时都纷纷登门歇脚。西鹤年堂的掌柜,自然竭诚招待,敬茶奉烟,忙个不了。

迁延了片刻,只听外面人声骚动,车声辘辘,隐隐听得有人喊‘来了,来了’的声音,大家顾不得再喝茶议论,一拥而出。西鹤年堂的小学徒,随即搬了许多条凳出来,在门口人潮后面,硬挤下去摆稳,让那些客人,好站到上面去观望。

倒是有车来了,两辆黑布车帷的后档车,由王府护卫开道,自北而南,越过十字路口,驶入北半截胡同。

“这不是囚车,囚车没有顶。大概是监斩官到了。”一个熟悉朝章的人说。

他的话没有说错,正是监斩的奕誴和卓秉恬到了。进入北半截胡同,临时所设的官厅,自有刑部的司官上来侍候。奕誴皱着眉说:“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回头你们要好好当差,这个差使要出了纰漏,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的倒不怕,就怕这一层,照例犯人要望北谢恩,看样子载垕已经连下跪的力气都没有了,那该怎么办?得请王爷和卓大人的示到时候百姓起哄,……”

“笑话”卓秉恬大不以为然的神色,“载垕是什么忠臣来的吗?百姓起什么哄?”

一句话给奕誴提了醒,“老大人说的极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刑部的差役连这样的事情也办不来了吗?”

有了王爷的话,刑部的差员做到心中有数,又行了个礼,这才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载着载垕的囚车过宣武门大街到了菜市口,载垕浑身瘫软如泥,口水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倒是让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大失所望。有差役把他从车上架下来,放在刑台上。

其时官厅外面的席棚,已经设下香案,奕誴和卓秉恬请了圣旨,升上临时所设的公案,主管宗人府属下刑名的直隶司郎中,依礼庭参,静候发落。奕誴问道:“载垕可曾带到刑场?”

“已经带到了。”

“他怎么样?”

“回王爷的话,很安分。”

“既然这样,”奕誴转脸向卓秉恬询意见:“旨意已到,不必再等什么了。我看早早动手吧?”

“王爷见得是。”

“好了”奕誴向直隶司的郎中吩咐:“传话下去,马上开刀”

“是”直隶司郎中疾趋到席棚口,向守候着的执事吏役,大声说道:“斩决钦命要犯载垕一名,奉监斩官惇郡王堂谕:‘马上开刀’”

“喳”堂下吏役,齐声答应。飞走奔到刑场去传令。同时奕誴也离了公座,走出席棚,由直隶司郎中陪着,步向刑场。

早有站在载垕左后方准备好的刽子手怀中抱着鬼头刀在等待着了。说是砍头,实际上应该说是‘切’才是的。刽子手行刑之时,反手握刀,刀背靠肘,刀锋向外,从犯人的脖子后面,推刃切入。

载垕浑身如同一滩泥一般,便是下手也很觉得为难,不过能够在刑部担任刽子手的,都有独到之功,他们有个千百年来一脉相传的心法,正好拿来使用。

他站在载垕后方,略略偏左,先起左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拍,载垕这时候已经是草木皆兵,一拍便一惊,身子自然往上一长,刽子手的右臂随即推刃,从载垕后颈骨缝间切进去,顺手往左一带,刀锋拖过,接着便是一脚猛踢,让尸身前仆。这一脚踢得要快,踢得慢了,腔子里的鲜血往上直标,就会溅落在刽子手身上,被认为是一件晦气之事。同时运足丹田气,嗓子中爆喝一声:“嘿”

这样做法也不知道是哪里流传下来的规矩,凡在刑场上刽子手一刀下去,必定得喊这么一嗓子,免得鬼魂附身。

第83节太妃薨逝(1)

更新时间:201183015:34:50本章字数:6637

第83节太妃薨逝(1)

载垕落得个闹市丢头的下场,奕誴和卓秉恬办完了差事,起草奏折飞报行在,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折子上批了一句‘知道了’就放在一边。

这件事过去之后,最难过的就要属老太妃钮钴禄氏了。载垕被祸,郑王福晋恼怒肃顺不会办事,但是这时候还顾不得这些,只得从京中托人带来两封信,一份给老太妃,一份给和公爷侧福晋金佳氏,请求两个人在皇上面前进言,总要保住自己儿子的一条命,其他的,皆可以任由皇上发落。

钮钴禄氏深知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对宗室、朝臣略有行差踏错之处,每每大加挞伐这一点有可商榷处,于是,在一次皇帝照例来给问安的时候,老人聊闲天儿似的把这件事拿了出来:“……本来呢,处置他是皇帝的权利,只是,郑亲王只有这一个儿子,便是小民犯了法,朝廷不是也有留养,承祀之情的吗?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留下载垕的一条小命,容他阿玛,额娘日后好好管教,教养好了,不但可以承继王府一脉,不是也可以为国留一贤臣的吗?”

皇帝不能和老太妃在言语中动什么‘声色’,不过脸色也不是很恰然了:“母妃的话,本来是应该听的,不过这其中有个缘由,载垕所犯罪行很大,国人皆曰可杀,朕每每静夜长思,也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缓决的理由,只是啊,母妃,朕翻遍青史也实在找不出如同载垕这般丧心病狂的奴才,更加找不到可以宽免的借口。而且,这件事闹得太大,已经通传天下,朝廷做事,不能虎头蛇尾。”

说到这,他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便又解释着说道:“您可能不知道,这几天啊,清流中也有人上折子了,历数载垕这些年在京中种种不法情事,朕也是今天才知道,只是外宅,他就养了四所。其中不乏好人家的女孩儿,硬是给他夺了来,收于房中,其他仗着自己身为亲王世子,包娼容赌之事更是不知有几何之多。只是看到这些,朕就想,漫说还有这一次的大罪,就是没有,朕回京之后,也要重重的惩办他”

老太妃干干的咽了口吐沫,拿起烟袋吸了几口。她是在道光皇帝身边的宠妃之一,谨守祖训,从不敢乱言乱动,但是见得、经得多了,自然也能够听得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指责自己不应该以后宫之尊,干预朝政决断了。这样的一顶大帽子,老太妃也是戴不起的,只好选择了闭嘴。

看他杀人的决心甚重,旁的人更加不敢多说什么,暖阁中一片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在老太妃想来,自己抚养皇帝长大,这样的一个请求是怎么都应该满足的,你是皇帝,想杀一个人容易,想放一个人,难道不是更加容易的吗?既然这样,便退而求次:“那,皇上可否容他和家人过了年……”

“已经来不及了,朕今天早上传旨京中的五弟和卓秉恬,旨到之日,立即将载垕绑至菜市口,明正典刑”

“啊”那个坐在一边的金佳氏忘情的惊呼一声,却立刻换来皇帝的一声厉斥:“大胆”

金佳氏知道皇帝属意不善,赶忙离座跪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帝的脸色扳得紧紧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冷冷的看着金佳氏,好半天的时间忽的站起,头也不回的出了暖阁。

一次请安彼此不欢而散,老太妃连着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早晨,老太妃就觉得头重脚轻,左手发麻,一开始还当是起得猛了,由内侍宫婢服侍着重又躺下,想歇息一下,过了片刻,老人家好受了一点,照常起来大解、洗漱,用过早膳还很好的,谁知道过了辰巳之交,手脚越发麻痹,急忙传内侍过来帮着摩挲,却逐渐人事不省

有人飞报皇帝,他总算是过来人,知道情况不好,一面命人赶紧传太医、军机处;一面命人传到热河行在述旨、并且准备在热河过年的恭亲王奕火速到园子中来。

这边赶忙到了老太妃的寝宫,老人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锦被,张大着嘴巴正在酣睡,口涎流出,淌下嘴角,有宫婢不停的用温热的手巾温柔的拭去。暖阁的外面,祯皇贵妃带着宫中嫔妃跪在那里,手里咬着手帕,生恐哭声传出来,惊扰到老太妃。

看见皇上急冲冲的步入暖阁,众女收拾眼泪,碰下头去:“参见皇上。”

“免”皇帝一摆手,脚下不停进到房中,宫婢趴在老太妃的耳边呼唤:“老祖宗,皇上来了?”

老太妃还有知觉,勉强把头向外转了一下,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用力挤一下眼皮,涌出两滴泪来。

思及自己幼年丧母,全靠老太妃抚养自己长大,不是母子胜似母子,万般滋味冲上心头,皇帝也落下泪来同时心中更加失悔,为了载垕的事情和老人家闹得不欢而散,又是何苦来哉?他半跪下一条腿,握住老人的手:“额娘,您没事的,儿子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了。您……再忍耐一会儿。”

老太妃闭了下眼睛,又挤出一滴泪来,然后听她吃力而模糊的吐出两个字:“奕……。”

“额娘放心,老六朕也命人去传了,马上就到。”

这样的话似乎不能让老人满意,泪水不停的涌出,却无以为继。便在此时,六福靠近了一点,在皇帝耳边说:“皇上,两位薛大人到了。”

“叫他们进来,赶快。”

薛宝善和薛福尘微弓着身子进到暖阁,先给坐在一边的皇帝行了礼:“奴才叩见皇上。”

“这是什么时候?”皇帝是很不耐烦的语气,“还不赶紧给老太妃请脉?”

“是。”二薛答应一声,在地上跪着转过身,薛宝善先给老太妃碰了个头,这才轻轻地撩起老人身上的锦被,一眼看过去,二人同时皱眉——老太妃的小水已经失禁了,把身下的垫子浸湿了一大片。

医家四决,望字已经有了定案,闻字很难求诸这肃静无声的深宫,问字倒是有个大疑问,不过只能私下问薛福尘,所以薛宝善只得直接跳到最后一个切字,准备请脉案了。

二人商议了一下,薛福尘重又转身,向皇帝请旨:“皇上,两个大熏炉,奴才的脑袋都要热晕了,怕切脉不准,求皇上准许奴才卸掉狼皮帽和狐皮褂。”

“可以,可以。”

于是二薛在御前解衣,头上的帽子一去,如同交卸了千斤重担,人也觉得脑子一清,轻快无比,重新跪下,让内侍把老太妃的左手拉出来,搁在专为诊脉而用的五色丝绣缎面的‘脉枕’上,按住寸关尺,凝神细思,按罢薛宝善退开一步,让薛福尘再请脉案。

然后到床边,再请右手的脉案,等到两个人分别从床上下来,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了:“怎么样?老太妃怎么样?”

二薛对视一眼,却不急回答,薛宝善趋前两步,跪了下来,“奴才不敢有一时游移之语,致误大事,请皇上传吉祥板吧”

这等于是在明白宣称老太妃已经到了‘大渐’之时,一句话出口,门口有人皦然出声,众人转头看过去,是奕和军机处等人已经到了,奕跪在地上哀嚎一声:“额娘”

皇帝也顿时两泪交流,但仍旧不死心:“一定有法子的,你……你们想想法子。”

“老太妃天年已到,实非人力所能挽回。”

“混账”皇帝勃然大怒,“老太妃尚未及五旬,怎么说天年已到?”

二薛吓得连连碰头:“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皇帝用手一指,“你想,你们两个人慢慢想。”

“是。”薛福尘趴在地上,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奴才以为,只有大封固法一方可用。”

“什么叫大封固法?”

“老太妃元气已脱,仅存余气,流连肺腑经络之间,尚未尽断,倘若能够封固余气,或者真阳可以恢复,”说着话,他又碰了个头:“不过,请容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希望极微。”

“只要有希望,就得尽心尽力,你赶快拟方子进呈吧。”

于是二薛退到门外,先找来内侍,问清楚老太妃发病的经过,然后开始按照大封固法拟方子。

这边皇帝也暂时移到对面的暖阁中,军机处几个人都是从府中突然得到消息赶过来的,一个个形容很是狼狈,赛尚阿连早饭还没有用过,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倒觉得有些饿了。

“都坐吧。”皇帝颓然的摆摆手:“都坐吧。”

“是。”赛尚阿几个屁股沾着椅子,欠着身子等候皇帝说话。

看皇帝脸色阴沉,奕先说话了:“皇上,奴才的额娘受皇恩深重,时时刻刻教训奴才,要以皇上圣体为重,奴才想,……”

一番话说得支离破碎,真让奕有点无以为继的感觉,还好,赛尚阿适时的接上了他的话:“六爷这话奴才赞同。忧能伤人,奴才请皇上仰体太妃她老人家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皇上为念的心思,以天下为重,多多看开。”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太妃她老人家于朕有教养之恩,这样弃朕而去,又让人情何以堪?”他转脸望向奕,“老六,你可知道,太妃她老人家心中,可还有什么事是迟迟不能放下的吗?”

这样的话让奕怎么接口?离座跪倒,以头触地,亟亟有声,却一言不发。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朕明白了。贾祯?”

“臣在。”

“拟旨。”

“是。”贾祯赶忙起身,从外间找来纸笔,随侍在旁,只听皇帝慢吞吞的说:“静皇贵太妃侍奉皇考二十余年,徽柔素著,天下共知;抚育渺躬十五载,恩恤优加,虽懿德为谦,而孝忱难磬。今谨上尊号为康慈皇太后。”

话音刚落,奕重重地碰了个头:“奴才带额娘叩谢皇恩”

“老六,你……”皇帝的强调很是难听,“朕本来想着等到明年她老人家四十五岁寿诞的大喜日子,给她老人家上尊号,现在看来,老太妃怕是等不到了”

奕听得这话,更是嚎泣不止赛尚阿在他身边跪了下来,低声说道:“王爷,不要再哭了,引得皇上伤心过度,有伤龙体啊。”

“哦,哦。”奕答应一声,也顾不得仪制,用袖子抹了下眼泪,不敢再在人前嚎哭。

这边贾祯笔下不停,草草写就,把笔放下,重新跪倒,问了一句:“皇上孝心感天动地,臣等不胜钦服。臣以为,是不是可以再加上一句:‘福履无极,长承爱日之暄;寿考有征,永协亿龄之庆?’”

“你是分管礼部的大臣,斟酌着拟旨吧。”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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