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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遗嘱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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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轻轻松松在旅行。”乔希指着他的旅行袋说。
  “全部的家当都在里面。”
  没有袜子也没有手套,内特站在人行道上等乔希找车时身体快冻僵了。暴风雪是下半夜下的,下得很猛。建筑物旁的积雪已经有两英尺了。
  “科伦巴昨天的气温是93华氏度。”离开机场时内特说。
  “别说你又想念那里了。”
  “我是在想那里。我一下子想念起来了。”
  “我说,盖尔正在伦敦,你不妨在我那儿住上几天。”
  乔希的屋子能住上15个人。
  “行!谢谢。我的车子在哪儿?”
  “在我的车库里,”
  应该在那里。那是一辆租来的美洲豹,维修保养得一定很到位。清洗,打蜡,月租金付现钞。
  “谢谢,乔希。”
  “我把你的家具存放在一间小储藏室里。衣服和个人用品堆放在汽车里。”
  “谢谢。”内特一点没感到意外。
  “你身体怎么样?”
  “很好!”
  “我说,内特,我在阅读有关登革热的资料。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别对我隐瞒什么。”
  一个月。这分明是向他在捅暗拳。再呆上一个月,老伙计。也许你身体还很虚弱,无法工作。这些台词他内特也会写。但不会有打斗场面的。
  “只是身子还有点虚,我睡得很多。喝得也不少。”
  “喝什么?”
  “瞧,又要提老话了。”
  “是的。”
  “我没有沾一滴酒,乔希。别紧张,我没出差错。”
  这话乔希已经听过好多遍了。双方的语言都有些刺耳,他们并不想这么做。于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车开得很慢。
  波托马克河还没有完全结冻,大的冰块缓缓地漂向乔治敦。
  车子堵在链索桥上的时候,内特一本正经地宣布说:“我不打算回公司了,乔希。一切都过去了。”
  乔希没有明显的反应。他也许在为一个老朋友和干练的诉讼律师的辞职感到失望,也许在为事务所终于能甩掉一个头痛的包袱感到庆幸。他也可能无动于衷,因为内特的离去是势在必然的。
  逃税的麻烦最终会让他连驾驶执照都保不住。所以他只问了句:“为什么?”
  “有很多理由,乔希。就说我累了。”
  “大多数诉讼律师干了20年后都累垮了。”
  “我也听说了。”
  退休的话题谈够了。内特主意已定。乔希也不想改变他。离超级杯赛【注】还有两个星期,红魔队没有打入决赛。他们谈起了橄榄球的话题。为了能在凝重的气氛中继续他们的谈话,男人们通常都这么做。
  尽管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内特仍觉得街道很肮脏。
  斯塔福德夫妇在华盛顿西北的韦斯利山庄有一幢豪宅。他们在切萨皮克还有一幢}别墅,在缅因州有一座木屋。四个孩子都己经大了,各奔东西。斯塔福德太太喜欢旅游,而乔希则热衷于工作。
  内特从他车子里取出了一些冬天的衣服,然后在供客人使用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巴西的淋浴水流没这么畅快。饭店里的水永远是热不热、冷不冷的。肥皂也比这里的小。他对每一件东西都做着比较。他一想到“圣洛拉”上的淋浴就觉得好笑:抽水马桶上面吊着一根绳子,拉动后喷头里就会送出温热的河水。他比自己想像的还吃得起苦,这是他从这次冒险经历中获得的收益。
  他刮了胡子,然后漱洗牙齿。他慢条斯理地进行着老的一套个人卫生,在很多方面,回家的感觉是挺不错的。
  乔希住宅底层的那间办公室要比城里的那间大,但同样凌乱得很。他俩去了那里喝咖啡。该是内特汇报工作的时候了。内特从倒霉的空中历险开始,谈到了紧急降落、撞死了一头牛、农夫的三个孩子以及潘特纳尔圣诞节的凄凉景象。他详细叙述了骑马经过沼泽、遭遇鳄鱼的经历,然后是怎么被直升机营救回来。他对圣诞夜的狂饮只字未提,他特别感到羞耻,再说讲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他提到了雅维、韦利、“圣洛拉”以及北去的旅程。当他和雅维在小船上迷路时,他记得自己当时很害怕,只是一时忙于应付也顾不上害怕了。现在回到了文明、安全的地方,再想想那段流浪的经历,倒是挺后怕的。
  他的叙述令乔希大感惊讶。他想表示歉意:派内特去了这样一个险恶的地方;但这次旅程显然也很刺激。内特不断提到了鳄鱼,还讲到一条在河边晒太阳的蟒蛇和一条游经他们身边的森蚺碰到了一块。
  内特描述了那里的印第安人:他们赤身裸体,食物单调,生活乏味,他还谈及了酋长和他不想让他们走的经过。
  然后是雷切尔。当他讲到这里时,乔希拿出了本子开始记录。
  内特对她作了极其详尽的描述,从她柔和的嗓音一直讲到她穿的凉鞋和旅行鞋。他还说到了她的茅屋和药箱,说到了雷克和他的瘸腿,还有印第安人注视雷切尔时的那种眼神,他讲了毒蛇咬死孩子的那件事。他把雷切尔告诉他的个人经历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
  内特以一个法庭老手所具有的清晰的思路面面俱到地介绍了有关雷切尔的情况以及他自己收集到的情况。在谈及那笔遗产和那些文件时,他引用了雷切尔的原话。他还记得她当时曾说特罗伊的那份遗嘱显得很原始。
  内特还叙述了离开潘特纳尔的情景。但这方面的记忆不多。他轻描淡写地谈及登革热:真正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一个女佣端来了午饭、汤和热茶。
  “现在的情形是,”乔希喝了几口汤后说,“如果她拒绝接受特罗伊遗嘱里的遗赠,那么这笔钱仍将留在他的遗产里。但是,如果遗嘱被证明是无效的,那就不存在什么遗嘱了。”
  “遗嘱怎么会无效呢?他们的精神病专家在他跳楼前几分钟还对他进行过精神鉴定呢。”
  “现在又有了更多的精神病专家。他们酬金丰厚,持有不同的意见。事情会弄得一团糟的。他所有旧的遗嘱都扔进了碎纸机。万一有一天发现他死后没留下一份有效的遗嘱,那么他的七个子女就可以平分他的遗产。既然雷切尔不想要,她的那份就会被其他六个人瓜分。”
  “那些白痴每人可以拿到10亿美元。”
  “差不多!”
  “推翻遗嘱的可能性大不大?”
  “不是很大。我还是相信我们能打赢这场官司。但情况会发生变化的。”
  内特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嘴里嚼着一块咸饼干在琢磨这件事:“既然雷切尔什么都不要,干吗还要去为遗嘱的合法性辩护呢?”
  “有二个理由,”乔希立刻说。他和以往一样对问题早已做了方方面面的考虑。他有一个总体的设想,准备逐一跟内特解释“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委托人立了一份有效的遗嘱,按他自己的意愿对遗产做了分配。作为他的律师,除了保护这份遗嘱的完整性,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第二,我知道费伦先生对他子女们的态度。他一想到他们会把手伸向他的口袋就害怕。我也有同感,看着他们每人拿走10亿美元我会坐立不安的。第三,雷切尔还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不用考虑这一点。”
  “听我说,内特,她也是人。那些文件还在她的手里。几天后她会重新考虑这件事的。也许她从来没有发财的念头,但至少会想到有了这笔钱可以做许多事。你跟她解释过财产信托和慈善基金吗?”
  “我自己对那些东西也搞不清楚,乔希。别忘了,我是个诉讼律师。”
  “我们准备在法庭上保护费伦先生的遗嘱,内特。问题是,谈判桌上最重要的席位是空的。雷切尔需要有个代理。”
  “不,她不需要。她不在乎。”
  “如果她没有律师,诉讼就无法进行。”
  内特可不是眼前这位战略大师的对手。黑洞无形中打开了,他己经陷了进去,他闭上眼睛说:“你在开玩笑。”
  “不。而且这事不能再拖了。特罗伊是一个月前死的。威克利夫法官急于知道雷切尔·莱恩的下落。对方已经提交了六份质疑遗嘱的诉讼,他们背后的压力也很大。新闻连篇累犊地报道。如果我们露出一点风声,说雷切尔打算放弃一切,事情就会失去控制。费伦的继承人以及他们的律师会乐得发疯。法官也会一下子对这场辩护失去兴趣。”
  “你是要我当她的律师?”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内特。如果你想辞去这份工作也可以。但你必须再接最后这件案子。坐到谈判桌上去保护她的利益。”
  “有个麻烦:我是你事务所的合伙人。”
  “这是个小麻烦,因为我们的利益本来就是相同的。我们——遗产和雷切尔——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保护遗嘱。我们坐的是同一张桌子。但从技术上考虑,我们可以说你在8月份就已经离开事务所了。”
  “这句话倒是实情。”
  两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不偷快的事实。乔希喝着茶,眼睛始终盯着内特:“到时候我们去找威克利夫,告诉他你已经找到了雷切尔。她日前不想露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要你去保护她的利益。”
  “这是在对法官大人撒谎。”
  “一个小小的谎言,内特。他以后还会感谢我们呢。他急着要开庭,但听不到雷切尔的消息他无法这么做。如果你当她的律师,这场官司就可以开场了。这谎由我来撒。”
  “这么说我成了单干户的事务所,在打最后一场官司。”
  “是这样。”
  “我想离开这地方,乔希。我不想呆在这儿。”说完内特笑了,“但我应该住哪儿呢?”
  “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个主意”
  “我知道你会有的。”
  “住我切萨皮克湾的那幢别墅。我们冬天不去那儿。在圣迈克尔斯,离这里有两个小时的路程。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开车进城,住在这儿。再说一遍,我们要打这场官司!”
  内特打量了一会儿书架。24小时前他还坐在科伦巴的公园石凳上吃着三明治,望着过往的行人,等待雷切尔的出现:他曾发誓永远不再走进法庭。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案有它的长处。他想像不出一个更好的委托人。绝对不要出庭审判。让这笔钱悬着,他至少还能维持几个月的生计。
  喝完汤后乔希又转入了另一个话题:“我给你开的价是每月1万美元。
  “你很慷慨,乔希。”
  “我想可以从老头的遗产里挤出一点来。如果没有其他的开销,这笔钱能让你暂时摆脱困境。”
  “直到——”
  “是的,直到国内收入署那边的麻烦宣告解除。”
  “法官那里有消息吗?”
  “我经常给他打电话。上个星期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
  “这么说他是你的哥儿们?”
  “我们认识好长时间了。别去想坐牢那档子事,内特。政府可能采取重罚和吊销五年律师执照的方式。”
  “他们可以拿走我的执照。”
  “现在还不行。我们需要它再办一件诉讼案。”
  “政府会等多久?”
  “一年。”
  “谢谢,乔希。”内特又感到累了。彻夜的飞行,丛林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同乔希费的一番口舌。他现在需要的是一间黑屋子,一张暖和柔软的床。
  第三十九章
  星期天早晨6点,内特又洗了个热水澡,这已经是他24小时内的第三次冲浴了。随后他开始做动身的准备。他在城里住了一个晚上就急于离开了。切萨皮克海湾的别墅已经在呼唤他了。虽然他在华盛顿生活了26年,但一旦做出决定,他就急着要上路。对没有家室的内特来说,搬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在底层找到了乔希。他正在办公室和一个泰国的委托人通电话。内特听到了关于天然气贷款交付谈话的后半段内容,他为自己即将告别律师的行当而庆幸、乔希比他大12岁,非常富有,他的兴趣爱好就是星期天早上8点半坐到办公桌前。别让这种事发生在我的头上,内特对自己说。但他知道这是不会发生了。如果他回律师事务所,他就会再踏进酒吧的门槛。四次进康复中心意味着还有第五次在等着你。他不如乔希那么坚强。再过10年他就会死了。
  离开这个行当让他有一种兴奋感。起诉医生这类事很腻味,弃之一点都不可惜。他也不会留恋高效率的事务所的紧张节奏和压力。他有过事业,有过辉煌。但成功带给他的只有痛苦,成功使他陷入了一文不名的境地。
  既然没有坐牢的担心,他可以享受新的生活了。他带走一箱子衣服,把剩下的放进了乔希车库里的一只盒子里。雪已经停了,但扫雪车仍在街道上驶来驶去。路面有点滑,驶出两个街区后内特突然想起他已经有五个多月没握方向盘了,幸好路上车辆不多,他缓缓地沿着威斯康星进入切维蔡斯,然后拐入了环行公路,那里的冰雪已经扫清。
  独自坐在高档汽车里,他又感到像个美国人了。他想起了开那辆又破又危险的福特牌卡车的雅维,不知他那辆车子能在公路上开多久。他也想到了韦利,一个贫穷的孩子,家里连车子也没有。内特打算日后多写信。他会寄给在科伦巴的朋友的。
  他注意到了车上的电话,他拎起话机,看上去还能使用。不用说,乔希把账单都付了。他打到了瑟吉奥的家里,两人聊了20分钟。对方责怪他没早一点跟他联系。瑟吉奥有些担心。他解释了潘特纳尔地区的通讯设施。接着对他说,事情正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目前还有些未知数,但他的冒险经历还要继续。他不再干老本行了,也不会去坐牢。
  瑟吉奥始终没提戒酒的话题。内特听上去显然很清醒,他给了瑟吉奥别墅的电话号码,他们约定尽早一起吃顿午饭。
  他又给位于埃文斯顿的西北大学的大儿子打了电话,在电话里留了言,星期天的早上7点,一个23岁的研究生会去哪儿呢?
  不会去做早弥撒的。内特也不想知道。不管儿子在干什么,他都不会混得像他父亲那样倒霉的。女儿21岁,是彼特学院的学生,经常辍学。父女俩最后一次谈话是在内特带着一瓶朗姆酒和一袋药住进汽车旅馆的前一天,谈的是学费问题。
  他找不到她的电话号了。
  他们的母亲离开内特后又嫁过两次。她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内特是不会给她去电话的。他准备再等几天,然后向她打听女儿的电话号码。
  他打定主意要做一次痛苦的西去旅行:去俄勒冈看望他的另外两个子女。他们的母亲也再婚了,而且嫁的也是律师。他想请求儿女们原谅,与他们重建脆弱的友好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发誓要试一试。
  他停在安纳波利斯的一个快餐店吃了早饭。他一边听几个唠叨的老顾客在谈天气,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华盛顿邮报》。但无论从标题还是从最新报道,内特都找不出一点他感兴趣的内容。都是老生常谈:中东地区的冲突啦,爱尔兰的危机啦,国会丑闻啦,股市震荡啦;要不就是漏油事件,新发明的艾滋病药物,拉美发生游击队屠杀村民事件,俄罗斯的骚乱,诸如此类。
  他吃了三个鸡蛋,外加熏肉和小圆饼。几个老顾客得出的结论是,还会有更多的降雪。
  他经海湾大桥穿过切萨皮克。东海岸的高速公路上积雪还没有扫清。美洲豹打了两次滑。他放慢了速度。这辆车已开了一年,他记不清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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