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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孤儿寡母 --第2部-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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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是,我是农村的,我家在方庄镇太坪村。〃
  没想到老板娘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哎呀,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娘家人啦!〃说完死死地盯着我,看的我不知所措。
  我反问她道:〃难道你也是太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老板娘说:〃我不是太坪村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我是马柳营的,离你们村子很近啊。〃
  我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个让我如此熟悉的地名。我看着她,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哎,老乡见老乡啊。
  老板娘快言快语,她几乎不等你问,便把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的经历和我的父母颇有几分神似。话一说又到二十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们国家修铁路,京哈线是重中之重。我们的工人在缺乏基本的工业设备的情况下,靠肩挑,靠镐刨,架桥梁,挖隧道,硬是把这条交通要道铺设成功。在建设过程中,测量队是一支重要的力量。网吧老板当初就是一名测量工人。他随着工队转战南北,走遍了京哈铁路沿线,风餐露宿。直到碰到眼前的老板娘,他的生活才闪烁起亮色。他在迁安境内呆了三个月,那是在数九寒冬,他们整个工队的人在野地里搞测量。有一天,他口干舌燥,但水壶里的水早就冻成了冰砣子。他和工友撞开一家老乡的门,跑到里面要水喝。他只是想喝水,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把水端到他面前,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小姑娘端着水,他在前面傻傻地发呆,直到小姑娘被看的不耐烦了,把冰凉的碗塞到他手里,转身跑进了里屋。愣头愣脑的测量员端着碗贪婪地喝起来,水冰凉刺骨,但他心里却升起腾腾热气。
  在后来,傍晚,小姑娘家的门外会准时地响起清脆的笛声。那根笛子是他轻易不肯拿出手的,擦的锃亮,和自己的游标卡尺藏在一起。现如今,无论外面狂风暴雪,还是地冻天寒,他都裹着军大衣高声吹奏一曲。我们的测量员当初也只有二十岁冒头,正是一个有着五彩梦想并追求浪漫的年龄。他动情地吹着笛子,就像司马相如对着卓文君弹奏那曲凤求凰。终于有一天,房间里的小姑娘闻声出来,两个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却已然像久别的老朋友再度相逢一样。那一天,测量员吹了整整一个晚上,嘴巴都吹肿了,小姑娘却依然意犹未尽。当第一缕光线冒出地平线时,小姑娘要回家了,临走还很不文雅地大声打了个喷嚏,她感冒了。但经历了这个夜晚,他们的心已经走到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感情真是奇怪,如果说只有经历了风雨才会真正读懂感情的价值,那么我们又怎么去理解这些一面倾心、一见钟情呢?
  我听着听着,竟然被这个浪漫的故事打动了,几次差点出错,都被老板娘及时更正。我抬头看看老板娘,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在鬓角眉梢依然能看到她年轻时的风采。老板娘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后来,她不顾家庭反对,跟着那个测量员跑到了东北。在村子里,她被描绘成一个放荡的女人,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把握住了幸福。这么多年,她和自己的丈夫风雨飘零,吃了很多苦,也遭了很多罪,但她没有一句怨言,因为她知道,在丈夫眼里她始终是最重要的。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丈夫会抽出自己的笛子,演奏一曲,悠扬的笛子声会让他们想起几十年前那个浪漫的夜晚,眼前一切困难都不算什么,似乎曾经的那份浪漫可以当饭吃,可以当衣穿。
  老板娘细语轻声地讲着,眼角竟然挂满了泪水。他们从齐齐哈尔到哈尔滨再到长春,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只是她回家的次数少,从五年前父母过世后就再没回过唐山,因此见了我显得格外亲切。
  她对我说:〃你是对面学校的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她显得很得意,对着老板喊道:〃老东西,看我娘家人多厉害,在吉大读书呢!〃
  老板刚才一直在忙碌着,把菜都已做好,端了上来,对着我们笑道:〃我知道,当初我在你们那儿搞测量时就算出来啦,你们那个地方早晚要出进士,出翰林呢,嘿嘿。〃
  老板娘嗔怪道:〃就能摆活,想当初我就是因为听了他的摆活才上了他的贼船。〃
  老板嘿嘿笑着,拉来两把椅子,给我们每人分了一双碗筷,催促着我们快吃。老板娘抢先给我盛了一碗米饭,连声说:〃小伙子,多吃点,你叔叔做菜做的还不错呢!〃
  我接过碗,说着谢谢。面前摆着几个简单的器皿,一盘溜豆腐,一盘炒蒜苗,半盆炖排骨,和一大盆白菜汤。虽然显得简单,但每样菜都做的很精致。特别是溜豆腐,青青的葱叶和白白的豆腐混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开。
  我吃东西很拘谨,因为我害怕我放开肚量会把网吧里的顾客吓走。我慢吞吞地吃着,盛过两碗米饭之后,我轻轻地把筷子放下。老板娘诧异地问我道:〃怎么,吃这么点就饱了?〃
  我点点头,其实肚子里还在呱呱叫。
  老板娘摇摇头头说:〃就吃这么点东西,难怪你这么瘦呢!〃
  老板眼光犀利,他盯着我说:〃年轻人,再吃一碗,这刚哪儿到哪儿啊,如果我年轻十岁,这一盆米饭都不够我吃的。〃说着,不由分说又给我盛了一碗。老板娘借此机会往我碗里丢了一块儿大大的排骨。我没有说话,端起碗,用力地拨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吞吃。我使劲儿嚼着排骨,油顺着嘴角流下来。老板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接过来擦着擦着,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埋头吃饭,同时也在暗暗庆幸,在离家千里之外,我找到了另外一份亲情!
  17
  弟弟上的车是辆福田轻卡,车厢上铺满了稻草,几十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中间。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汽车跑的飞快,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狂奔。这些初次出门的民工都毫无睡意,任冷风在耳边猛烈地吹着。弟弟有点害怕,他抬起头,眼前是茫茫的夜色,驶出许久才能见到一两盏昏暗的孤灯。他不知道汽车将驶向哪里,毕竟对他来说山西显得过于遥远。
  突然,他面前坐起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要站在车上小便。弟弟急忙拦住他道:〃车跑的这么快,你非掉下去不可。〃
  那人被冷风一吹,激灵一下精神了。他回头问弟弟道:〃你是林海的兄弟吧!〃
  弟弟很意外,问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的?〃
  那人掏出一支烟,塞到嘴里,说:〃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大哥,我和他是同学。〃
  谈及我,弟弟兴奋地说:〃我哥上大学啦,是律师专业。〃
  那人不屑地说:〃律师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谁有钱就听谁使唤?〃
  弟弟的眉头皱起来,没好气地说:〃律师不好,但你能考上吗?〃
  那人居然说:〃当年我可比你大哥学习好。〃
  弟弟〃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那人却很认真地说:〃以前,你大哥就知道玩,还好打架,成绩根本不好。不过,好像你爸一去世,他的学习突然就厉害起来。〃
  说到爸爸,弟弟沉默了,那人却喋喋不休地说:〃林海命硬,你爸就是被他克死的。你看你妈为他受了多少苦,还有你,你们全家都要为他遭罪,只有他一个人能享福。〃
  弟弟愤怒地说:〃胡说,我大哥是最好的,说你比我大哥学习好,打死我都不信!〃
  那人固执地说:〃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突然学习好了吗?那是因为你爸埋的地方好,在他的保佑下林海才有出息的。〃
  弟弟不再说话,他背靠车厢,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他看不见那人的面庞,却对他充满厌恶之情。弟弟想起了爸爸,他几乎没怎么体味到父爱爸爸就去世了。虽然爸爸在最后的日子里抛弃了妈妈,同时也抛弃了弟弟,但只要想起记忆深处残留的点滴幸福,弟弟依然会体会到那种令人心碎的伤痛。
  天空逐渐明朗起来,汽车猛然减速,然后停在路边。司机肆无忌惮地在树下小便,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也纷纷下车解手。弟弟挣扎着站起来,在温暖而柔软的草堆上踱着步。他的四肢早就麻木了,身体也变的僵硬。这时,地上有人叫道:〃林江,下来吧,车上多难受啊!〃弟弟低头一看,是个矮胖子,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一头短发。听声音,就是昨晚和自己聊天的人。弟弟对他并无好感,淡淡地说:〃不想爬上爬下了。〃那人伸伸懒腰,抬抬腿,没一会儿也爬回来。弟弟没理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竟然睡着了。
  当他再度醒来,汽车已经驶进一个大院。司机大声招呼着工人下车。此时已值中午,耀眼的阳光照射着大地,让人觉得有些燥热。一间低矮的房子里走出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满脸笑容。
  司机指着他说:〃这就是咱们的王厂长,从今以后大家就要跟着他干活。〃
  王厂长笑容可掬,对着大家一抱拳,说:〃我们都是迁安老乡,如今同在外地,还望各位多多眷顾。〃
  工人们听了不禁为之一振,虽然此地离家千里,但毕竟厂长是家乡人,于是对整个厂子都亲近了许多。王厂长很体谅下属,他说:〃走,咱们先去吃饭,民以食为天嘛!再说大家经过一夜奔波,肯定累了,吃饱喝足了就去睡一觉。〃
  工人们一听吃饭,顿时兴高采烈,簇拥着走进餐厅。说是餐厅,实际就是一间大点的厂房,里面摆了三桌酒席,每桌上面都是八个菜,有回锅肉、鸡大腿……香气扑鼻。这群工人在家就是过年也难得见到如此丰盛的酒席,一个个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王厂长一声令下,这群壮汉猛扑上去,谁也不说话,只顾得狼吞虎咽。没一会儿,酒菜被清扫一空,王厂长见大家意犹未尽,又命令厨师再做一大锅白肉炖粉条,直到这群人吃的直不起腰为止。
  最后,王厂长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说:〃各位兄弟,大家都知道钱难赚、屎难吃。兄弟我靠捡破烂起家,今天办起了这个铸造厂。我没忘掉家乡人,为什么千里迢迢从老家把你们拉来?是因为我信的过你们,你们就如同我的亲人!兄弟我有了钱,让人赚也要让你们这些家乡人来赚。〃
  他说到这儿,工人中间有人高声喊好。
  王厂长又眉飞色舞地说:〃凡是这里的人都是好兄弟,以后有我吃的,就绝不会让在座的各位挨饿。〃说完,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话极具感染力,工人们的积极性马上被调动起来,伴随着他讲话结束,下面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酒足饭饱之际,王厂长领着大家来到生产区。那里房子虽然陈旧,但规模却不小,锈迹斑斑的熔炉坐落当中,显得气派非凡。
  王厂长点着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混沙工和清沙工一月1000,浇铸工和出窑工一月1500,你们自己选择吧。〃
  工人们都已喝的醉醺醺,嚷嚷道:〃要干就干挣钱多的。〃
  王厂长笑着说:〃那好,晚上八点开始试工,只要坚持下来,都让你们干挣钱多的。〃
  工人们摇晃着走回住处,把外套甩在一边,胡乱找个铺位便蒙头大睡。弟弟被他们挤在里面,却怎么也睡不着。身边的一个壮汉鼾声如雷,嘴巴里散发着另人作呕的酒气。床铺下面鞋子丢了一地,他们脚上的袜子精湿,汗臭很快弥漫到整个房间。
  弟弟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暮日西垂,落叶满地,孤独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此地离家千里,举目无亲,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注定就要从事最为繁重的体力劳动。弟弟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他稍稍懂事父母便离婚了。妈妈带着他寄居外公家,受尽了舅舅的白眼。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在他的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时他连哭都不敢哭,觉得整个世界都极度冷酷,只有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
  一次,外公家请客人吃饭。弟弟同表弟一起趴在锅台边数饺子。两个孩子闻着饺子的香气都情不自禁地淌出了口水,外婆先给他们各盛一碗。弟弟机灵,一数自己碗里是四个,而表弟碗里是六个,于是蹦蹦跳跳地找到外婆理论道:〃我比表弟少了两个。〃没想到舅舅甩手将他推开,训斥道:〃四个还不够吃,你长了多大的肚皮啊?〃弟弟不敢顶嘴,默默走回厨房。表弟对他撇撇嘴道:〃我妈说你和姑姑就知道吃白食。〃妈妈正好路过这里,听了表弟的话半晌无语。外婆气急败坏地责骂表弟,表弟却理直气壮地回应道:〃我妈就是这样说的,他们就是吃白食。〃妈妈的脸腾的红了,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但她生怕弟弟受委屈,故作平静地对他说:〃江江,快吃。〃弟弟抬头,意外地发现妈妈眼睛里挂满了泪水。他把饭碗放在锅台上,一声不吭。妈妈催促道:〃江江,快吃啊,吃完了妈妈再给你盛。〃外婆也跟着说:〃江江,吃饭,听妈妈话。〃弟弟却死死地盯着妈妈,妈妈被他盯的有些害怕,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弟弟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妈妈再也控制不住喷薄欲出的泪水,她抱起弟弟,躲到里屋的角落里放声大哭。
  那时,弟弟最为困惑,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又怎么会理解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呢?他不明白,以前舅舅见了爸爸总是点头哈腰,对自己也亲热的不得了,为什么现在他看着自己和妈妈的脸总是挂满冰霜?弟弟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长时间住在外婆家,而且爸爸一直也不来看他。问到爸爸,妈妈就掉眼泪,一向乐观而坚强的妈妈在那段日子里竟然出奇的脆弱。慢慢地,弟弟知道了,只要提到爸爸、哥哥,妈妈就会难过,那索性他就再也不提了,他把一切疑问都埋在肚子里。直到有一天,妈妈哭着把哥哥领回家。弟弟特别高兴,哥哥进屋后一把将他抱起来,他兴奋地直在哥哥臂弯里打滚,直到哥哥抱不住他,气喘吁吁地将他放在炕上。弟弟闪烁着大眼睛问:〃爸爸呢?〃他天真地以为哥哥回来了,爸爸也会跟着一起回家,在那时,他是多么强烈地渴望能够举家团圆啊!但他不知道此时爸爸已经永远地走出了他的视野。他一提爸爸,妈妈顿时掉下了眼泪,哥哥也随之哭出了声,他自己也跟着哭起来。时至今日,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幕:弟弟满脸泪痕,站在炕沿,对着妈妈伸手,妈妈将他揽到怀里,号啕大哭。我和妈妈哭是因为我们知道,爸爸永远离开了我们,在生活上我们自此没有了依靠。可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傻傻地哭,哭到伤心之处则近乎于嚎叫,他一边哭一边给妈妈抹着脸上的泪水。
  那一年,弟弟年仅八岁。
  多年以后,弟弟才知道爸爸曾和妈妈离婚并已去世了。所有这些信息都不能在他心中荡起任何涟漪,他早已习惯了没有父爱的生活。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妈妈和哥哥的地位是最重要的,他们都是自己至亲的人,母子三人在风雨飘零的日子里早就融为一体,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这份亲情都是不可分割的。在单亲家庭中,弟弟慢慢长大,他以他特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世界。他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是寻常孩子所难以理解的,而物质上的清贫更使他无比渴望能维持住那个风雨飘零的家。
  时间悄然流淌,弟弟坐在床头心事重重。到晚上八点,天已大黑。工人们吃点东西,来到熔炉前。王厂长站在场地中央,简单地介绍一些应注意的问题,随即开工。最初,每个人都抢着干浇注和出窑的活,虽然累点,但毕竟挣钱多啊。然而,当他们直视着从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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