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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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和金无望都安静了下来,作深思状,时不时交换一下眼神。于是他俩继续沉浸在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知己效应中,我一介小女子继续抱着个比我脑袋还大的水囊补充流失水分。
沈浪道:“失传已久的紫煞手、还有那迷魂的术法…难道…”
金无望点头道:“极有可能。”
我也懒得听他俩分析,一心一意望着窗外。这个冬天发生的事情还真多。
到了冷大所说的库房,我一脚迈进去,正好听见院子里传来熊猫儿洪亮的声音:“吴老四,你眼睛倒是不瞎,那两人腰里的确肥得很。”正要上前,却被沈浪轻轻拉住。我疑惑地回头看他,他只冲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便凑近门口,停住不动。我用口型道:听墙角?
沈浪只是摇了摇头,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怎么激都不好用,只好乖乖跟着他一起听墙角。
沈浪口鼻中呼出一圈圈白气,轻轻地漫过了我的耳朵。我忽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八岁那年的往事。那时候,沈天君还没有死,沈浪不是沈浪,而是沈岳。又想起我那时候为了追师父,极力想甩掉他,结果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要跟我同乘一匹马。结果多年后我在仁义山庄闯了祸,这家伙为了抓我回去,依旧是甩也甩不掉地跟着我,感觉就像历史重演一般。
生活还真是个怪圈,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这时院子里传来炸雷般一声惊呼:“哎呀!”声音自然是熊猫儿的。
只听另外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大哥,怎么了?不是刚顺了两个肥羊的银子…”想必就是那个吴老四了。
熊猫儿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 “好身手,好汉子!我熊猫儿今日能见着你这样的人物,就算栽了个大跟斗,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闻言抬头望了望沈浪,捅了捅他胳膊,见他回头,遂做了个口型:人家夸你呢。
沈浪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专心听他的墙角。我无趣地耸耸鼻子,弯下身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说起此人,武功之高,固是天下少有,风度之佳,更是我平生仅见,我若是女子,那必定是非此人不嫁的。”熊猫儿一顿背后马屁拍得连我都开始肉麻了,所幸是背后马屁,比老金那当面马屁的效果要打了点折扣。“此人就是两只肥羊中的那个清俊少年。说不得,此番当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本想摸人家的银票子,却连自己的荷包都被人顺了去。”这种事在自家下面的兄弟面前说,按理是挺丢人的,然而熊猫儿此番说出来竟然是毫不在意、仍呵呵笑个不停。
吴老四再不言语,估计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自己大哥吃了个闷亏,偏偏还如此欣赏对方,坏话是说不得的;但若教他反夸这让他大哥吃亏的人,恐怕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熊猫儿混不在意道:“你这甚么表情?能遇上这样的人算是我熊猫儿的福气。我瞧冷太爷的货挺多的,你再去叫些兄弟来搬。”
吴老四应了一声,就往门口走来。我扑扑身上的雪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开门!”
吴老四闻声要来开门,熊猫儿急急大叫:“莫开,莫开!”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道:“猫大哥,是我呀。”
熊猫儿连连大呼:“哎呀,这下丢人丢到家啦。”我索性抽出软剑在门缝处一滑一挑,那门栓便滑到了一边。沈浪一推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脚穿麻鞋的汉子正站在门口。
那汉子瞧瞧我,又瞧瞧沈浪,迅速完成了“o型嘴--惊艳--发呆--疑惑”这四个极富戏剧性的面部表情转换。远远传来熊猫儿的喝骂声:“吴老四你个呆子!不是叫你不要开么。。。”
说话间熊猫儿已经一阵风似地大踏步走了过来,提着那汉子的领子又是一顿喝骂:“你这兔崽子…”
沈浪轻笑道:“熊少侠,把他放下吧,门是我们开的。”
熊猫儿看了一眼沈浪,惊道:“是你!乖乖隆地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啦。”顺手放下了吴老四,又定定看了看沈浪,半晌两人同时道:“幸会。”说完又是相视一笑。我一看这岂不是又要上演老戏码,连忙使劲咳嗽了一下。熊猫儿撇了我一眼,顿时一脸尴尬:“你…”半天又懊恼道:“方才的说话,你听了几成?”
我吐了吐舌头道:“我来时刚听见你在拍沈浪马屁。”熊猫儿闻听此言,更加尴尬了,转向沈浪道:“原来你叫沈浪?”
沈浪微微一点头道:“正是在下。”
熊猫儿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我,又问:“死丫头,是不是你带的路?居然把你大哥出卖给别人。”
我贼笑一下,大大咧咧地拍拍熊猫儿肩膀道:“我这不是给大哥免了走一趟的麻烦--再说这一位,还是我的故人,可比认识你早得多啦。”
熊猫儿一听这话,马上拉着一张苦瓜脸道:“故人?”顿了顿,又道:“哎,还真是什么都不如人家,服啦,服啦。”接着又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熊猫儿啊熊猫儿,瞧你这乌鸦嘴。”
我瞧他这般没头没脑地说话,正疑惑间,院里传来冷大的沙哑嗓音。“绾绾?是你么…”
我连忙应道:“我在这儿!”
冷大闻声脚步也加快了些,不一会儿带着苦儿出现在门口,瞧见金无望和沈浪只是一愣,问道:“这两位是…”
我笑道:“老爷子,我来给你介绍——”
沈浪看了看冷大,道:“这位…是冷家兄弟中唯一在外经商的大哥?”
沈浪这么一说,其他人大概也都明白了——其实这几人想必在江湖上都对冷大事迹有所耳闻,冷大这几年坐大,却依旧节俭,人人都知道生意所得全都给了仁义山庄周转;但冷大在此道上的精通可谓水深得不见底,声名远播。当下寒暄了一番,冷大道句不敢,又得逐个介绍沈浪等人。我心想聪明人倒也省事,什么都猜到了。
我清清嗓子,指着金无望道:“这是老金。若论对金银的喜好,恐怕和您老人家不相上下。”冷大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和金无望对视了一下,金无望兀自阴沉着脸不说话。
我顺手一指沈浪,又道:“这是沈浪…”
熊猫儿插口道:“冷爷,这可是个少年英雄。”
冷大挑挑那长及颈子的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浪,又打量了一下我,直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了半天,冷大方用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一抚下巴上那撮打着卷儿的山羊胡子,道:“不错,不错。小绾儿带了这么多有用的人来,还免得我花冤枉钱去请--”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抹奸猾笑容。“小绾儿,沈少侠,你二人随我来。熊少侠,那几个出力气的你得关照关照。”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金无望,道:“你会算账么?”
金无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算账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出我左右。”
冷大一听这话来了神,道:“很好,既如此,麻烦贵客帮忙看着点,别叫那些废物点心数错了货量。”分明设好了套让老金往里钻。我瞧这俩人互看的眼神儿倒有点像过去在院儿里下棋的俩老头子看对方的那眼神儿,吱吱冒着火花,有点儿棋逢对手、试探根底的意思。
当下一行人都各忙各事,我和沈浪则跟着冷大去了后院。我回忆起淼儿说此次冷大在洛阳是要整治一个当地的奸商的,于是问出了口来,谁知冷大竟然道:“就凭那人一点油水,还犯不着劳动我这些心思--此次我要在洛阳开商会,请的自然都是道上的人。只不过那些名声好的一个没请,叫的都是些拔光了毛也不嫌心疼的黑心鸡。”
沈浪听了这话,笑道:“原来我以为凭武功便可行侠仗义了,原来从商也可以。”
我一听是这么回事立马来了兴趣,忙问要整治的是谁,冷大掸了掸手上的旱烟卷道:“江湖盛传 ‘士、农、渔、商、卜’五大恶棍中,今番小老儿要除掉一害,正是那奸商‘贾剥皮’。”我听见这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冷大只道若将此次来了的人的银子尽数盘剥干净,仁义山庄的本金就能翻上一番儿。说到这里,他忽然拍拍手掌,顿时有丫鬟小厮闻声而出,怀里架着无数女子服饰。
那一件件衣服,式样繁复无比、极尽华丽,我知道冷大素来节俭,如此奢华之物绝非他手笔,不由得疑窦丛生。冷大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小绾儿,这次能不能干一票大买卖,还得看你和这位沈相公了。”
我如堕云里雾里,问道:“这是何故…”
冷大道:“朱家千金回了江南,如今就得借些别的名头--你不是交情广得很么,如今看来倒是不错,白给我找了不少苦力。我不过修书一封跟那海家二公子打过了招呼,人家便捐出了这许多衣服。”
这一番话听完我很疑惑了,喃喃道:“海家二公子?”我何时认识这么号人了。海家我是知道的,那是跟朱家齐名的大户。
沈浪见我疑惑,看着我笑道:“绾绾,你不记得了?海家二公子,就是弄尘。”
我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一拍脑袋道:“哎呀,忘了这一茬。”差点忘了那弄尘那小痞子还有这么一重身份。想起来归想起来,我还是得可怜兮兮问冷大:“老爷子,我还是不明白。”
冷大笑呵呵道:“这个嘛…”
商会
作者有话要说:深吸一口气——
纠结啊~~~好纠结啊~~~~~沈筒子的温柔~~~~
得知冷大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我差点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冷大是要我在商会上冒充海家的小姐!
我先说我不论外形气质都不像个千金,冷大却说海家的小姐是个冰美人,我只需不说话就好,连易容都无需做,因为海家小姐出门时都是蒙着面纱的。我再垂死挣扎道我不会谈生意,冷大道我不需要谈生意,只需要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于是我最后终于屈服。然而冷大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吐血--“做戏要做全套,海家小姐出来行走,素来是跟她那情人景琪一起行动的,所以劳烦沈相公干脆扮作那景琪的模样。”
我禁不住大叫一声:“乱来!”一旁沈浪也是愣了愣神,刚想说话,冷大对我的叫嚷恍若未闻,只抢先对沈浪道:“沈相公是个有侠心的人,此番要除这么个为祸人间的恶霸,还需你多多费心。”
沈浪苦笑一声,只得答应。接着冷大便要我去试衣,丫鬟们鱼贯而出,带着我和沈浪往外院走。一路走,我一路抱怨:“我早说你这人真是古怪!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沈大侠倒是洒脱的很!”
沈浪一反常态,表情平淡,连那惯常挂着的微笑也消失不见,只是望着远处天空怔忡出神。我以为他没听我说话,便泄了气,也不再言语。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我顺着沈浪的视线看去,天上云朵隐隐像是被镶了极柔和的金边,十分漂亮。
“真的很勉强么?”沈浪忽然轻轻道。那语气与他平时的口吻大相径庭,十分落寞。
这话刚一被他问出口,我的心忽然狠狠地揪了一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张了张口,想回答,沈浪又道:“委屈你了。不过商会只开两三个时辰…”
我哽了一下,道:“并不是那个意思…”
沈浪摇摇头道:“不必说,我知道的。”这时园中丫头停下了脚步,分了两拨,一拨带我去试衣,一拨引着沈浪往别的厢房里走。我想叫住沈浪,但终究没有叫出口--而沈浪再也没有看我,径自走了。
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和一阵无来由的烦躁,也无心去看满屋华贵的衣裳。
忙完了衣裳的事情,我跑去跟冷大借了花名册细看,想了想,便打听道:“这洛阳可有姓王的大户人家?”
冷大道:“自然有的。有个王怜花,是个世家公子,在洛阳有许多产业。”我忙道:“那何不把他也叫来。”
冷大一听,摆摆手道:“你这丫头胡闹--强龙不压地头蛇,得罪了这么个大户可是不得了。”
我敛容道:“老爷子,我还有一事要教你知道。”当下将王怜花之事全盘托出,冷大自然惊讶,终于道:“容我想想,老树盘根错节,最不易拔。”
两三日后便是商会,冷大在这期间时时叮嘱我和沈浪该如何如何、要装出一副极有默契的样子--然而自那日后,沈浪再和我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那微笑总让我觉得疏离感更强。我心情越发烦躁了起来,干脆也不跟他说话,每天跑去跟金无望、熊猫儿聊天,或是跟园中的鸟雀聊聊洛阳城的八卦,终于到了商会要开的这一日。
三四个丫头帮我梳头、蒙上面纱,又我身上那件浅海沙色的罗裙细细扣好。长长的裙裾让我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出门就会摔倒--接着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罩衫和大氅,这才算完工。
我出门的时候正看见老金,于是笑嘻嘻地迎上去道:“老金,干什么呢?”
老金闻言转身,我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枝梅花。那梅花剔透可爱,嫩嫩的花瓣经风一吹,便微微颤动。他见我定定瞧那梅花,道:“若喜欢,就送给你玩。”
我轻轻碰了碰那梅花的花瓣,问道:“哪里来的?”
金无望道:“出门时见到有开得好的梅花,便折了一枝。”说罢将梅花递给了我。
我接过梅花,一手提着裙子,两个丫头帮忙拈着裙裾,高高兴兴地往外走。门口沈浪骑在前头马上,后面的马车自然是给我坐的。我左看右看,问一旁静默的苦儿:“熊猫儿呢?”
苦儿摇摇头道:“开商会借的是别人家的场地,那家主人是熊少侠的故人,熊少侠早上就说要去找他喝上几杯,先走了。”
我哦了一声,走到马车旁,终于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看沈浪。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绸衫,青色里子,外面裹着一幅也是浅海沙色的斗篷,看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沈浪静静地坐在马背上。天上下着小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际。雪花融化,濡湿了一点他额前的碎发。偶尔有极轻的风微微拂过他的发梢和袍角,他安闲地闭着眼睛,仿佛和天地间的一片素白融为了一体,就像是一幅画,极和谐。
我上了马车,也闭上眼睛。看过沈浪的背影,就知道他那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在意的淡泊性子,其实是一种不屑。
因为那背影十分桀骜,更透着几分不容靠近的孤独。
马车走了大约顿饭功夫,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我将车帘掀开一角,这里看来是洛阳东城极繁华的地带了。又拐了几个弯,远远见到一幢十分气派的大宅,隔着数十丈便能瞧见里面的红光、听见宅内众人发出的笑语声。那宅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川流不息的都是些武林人物。
马车一直走到那宅院的大门前,才慢慢停下。
这时马车车门被人轻轻打开,沈浪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下来罢。”
我被那满脸的温柔晃得一时失了神,但随即也敛容,轻扶他手臂,慢慢下了车。
车外鼎沸的人声随着苦儿响亮的通报忽而安静下来。“海家小姐到!”
人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我,以及身边的沈浪。
人群中一个身材不高、面有精悍之色的汉子迎了出来,笑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我微微一点头,并不说话。沈浪松开我,一拱手道:“在下景琪,久仰中原孟尝欧阳喜欧先生大名,幸会。”
欧阳喜看了看沈浪,朗笑几声道:“阁下就是江湖人称洒金梅的景琪?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连海家的小姐也为之倾心。”
这时熊猫儿提着个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