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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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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总说:“既然如此,我倒要仔细听听。不如到小客厅详谈。”

  他起身将四人引进内室,请出夫人,介绍毕,各自安坐小沙发上。

  徐夫人着黑真丝镶白蕾丝花边晚礼服。童无逸惊讶地发现,徐夫人竟然酷似聪聪当年着黑真丝套裙的模样。

  服务小姐送上各色月饼、点心,咖啡、饮料。

  徐总说:“上白兰地、香槟、XO!”

  见众人不解,徐总说:“今宵雅集,时逢中秋佳节,看花好月圆,会神仙佳偶,听传奇姻缘,聚贤主佳宾,古人称‘四美俱、二难并’,能无酒乎!”首先举杯祝酒,一饮而尽。

  众祝酒过,听童无逸、邓媛讲雪瀑玉泉渊奇缘。

  1999年12月31日晚,童无逸把自己关在房里,从钱包中摸出身份证,放进贴身衣袋,把手机关了,和钱包、钥匙及一切身外之物全放在书案上,取下书案上;鲜花丛中,聪聪三十多年前的三张靓照,拿出他珍藏了35年的聪聪送的日记本,和聪聪生前的所有来信。

  年深日久,岁月消磨,当年的精装日记已金边剥脱,火炬无光,鲜花晦暗,纸张发黄。扉页上聪聪俊秀的笔迹依然清晰:

  friend:



  愿你的青春放射出更加绚丽的光辉!

  cong

  1965年7月31日

  “青春”?我们的青春都被荒诞谋杀,何来绚丽?更无光辉!而写下这句赠言的聪聪也香销玉殒十年了!她的青春也不乏屈辱和痛苦!

  翻过聪聪的赠言,是自己写的诗:

  转眼就谢了的昙花

  留下这珍奇的果实

  像一首动人的诗

  她幽然而伤感地诉说着

  昙花盛开时迷人的美丽

  自己发自肺腑的诗,竟成诗谶!我们的爱情和聪聪的生命,竟然真如昙花之一现,空华无实!

  “冥冥中哪个在安排呀?”

  如今聪聪的倩影,仅存于自己的幻梦里。一会儿我纵身雪瀑,身名俱灭,聪聪就仅以文字存在于《昙花果》中了。

  再后是:

  友谊的花儿谢了

  将爱情的种子留下

  。。。。。。

  再后是:

  清泉滋润焦枯的荒原

  彩虹美丽阴霾的天空

  莲芽萌生沉积的淤泥

  晨钟唤醒迷惘的酣梦

  。。。。。。

  童无逸看不下去了:爱情的花儿开了,却在结果前最后一分钟凋谢;荒原变绿了,清泉却枯竭了;天空晴朗了,彩虹却消失了;淤泥绽放了荷花,却夭折了莲芽;风帆飞驰于大海,却喑灭了晨钟!

  35年!带着她泪珠汗液的荷花手绢,已经霉污陈旧;如兰似麝沁人心脾的异香,早已消散尽净。但在童无逸眼里、心中,她却依然洁白干净,馥郁芳香。那花手绢,花手绢哪!青牛山草坪,如梦如幻,浪漫之夜啊!“是一家人了!”是一家了吗?竟成虚妄;“最后一只歌”?最后一只歌!亦为虚声。童童的悔恨哪!。。。。。。无语凝噎。

  从1965年7月31日她的第一封来信起,两大叠,没时间看完了。拿起聪聪的绝笔信,童无逸心颤鼻酸,抽出信笺,是聪聪最后的笔迹:

  deanring:

  我在紫霞宫找了你几天,没见着你。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说我们结婚无效。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我好想和你跳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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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ng

  1990年5月14日

  别怨我,别恨我,聪聪,我马上就要来找你;我马上就来和你跳舞,永不分离!

  不能让她们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世界上;不能让她们被世人亵渎;我要带着她们上天堂。

  他先把日记本点燃,安放在准备好的瓷盆里,再把手绢、书信放在火焰上。火苗很快吞没了她们。他拿起聪聪当年的靓照,一张张凝视,记在心里,一张张放进火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卷曲、焦化、燃烧。等火焰熄灭,灰烬冷却后,包在准备好的白纸里,同身份证贴身放在一起,再搜了一下身上,确认除了衣着,并无任何身外之物,才拉上门,听到锁簧“咔嗒”一声,从容走向雪瀑。

  这些年,老母亲在兄长姐妹家轮番居住,安度晚年,无须挂念;为写《昙花果》,童无逸也与舞厅彻底绝缘。除了上班谋食,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昙花果》上,疏离了亲情,冷淡了朋友,避世独居。潇潇童涛在成都电视台营销部;叶叶童霜和李联芬在杭州经营服装;果果童耘在内江经营电脑。三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结婚生子。除想到孙儿孙女有些动情外,童无逸自诩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1984年,市政府建立了“玉泉飞雪”自然保护区。虽然被炸塌的高瀑不能复原;虽然那僵死冷酷的乱石高墙还没拆除,经数年整治,草亭溪流水已不再发臭,清洁了许多。大小雪瀑飞流直下,水雾纷纷,飘飘洒洒,洁白似雪的景观也重新出现。周遭的山林也重新郁郁葱葱起来。

  童无逸出门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他要赶在新世纪到来之前追随先逝的恋人,到天堂去实现聪聪要和他跳舞的遗愿。

  其实,童童是无神论者。在人类的足迹已踏上月球的今天,理智和科学告诉他,并没有天堂地狱、灵魂阴间。他也并非善男信女,愚夫愚妇之流。十年来,他总认为聪聪之死,责任在他。他心怀愧疚,负罪感像一枚烁热的钉子钉在他心上,让他滴血,让他痛楚,让他时时不得安宁。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昙花果》,他早就弃世而去了!写成之后,又为出版作难。东奔西走,一无所获。

  如果他有钱,可以买书号,自费出书;也可包销若干;如果他有名、有关系、有背景,可以托人情、找赞助,出书也不成问题了。但是他没钱、没名、没关系、更没背景,更要命的是:《昙花果》不是武侠神仙、不是魔怪传奇、不是名人情史、不是绝对隐私、不是戏说帝王、不是宫廷逸事、不是暴力色情、不是惊悚荒诞、不是星际战争、不是市井流言、不是美女宝贝、不是神童少年、不是成功秘诀、不是经营奥典;既不是驭人之术、更不是敲门之砖。。。。。。总之;没有流行元素,没有炒作卖点;没有市场、没有效益。何况《昙花果》还有些犯忌,有些偏执,是没有话语权的人说的话。哪个编辑敢冒风险?哪个出版社愿意赔钱?

  童无逸明知《红楼梦》没给曹雪芹换来半分银子;《变形记》没给卡夫卡换来半片面包。传世之作无须急急乎生前发表,但文稿总得要托付于可靠之人。最可怕的是落入夏为佐之流手中,给你改得个佛头着粪,煮鹤焚琴,还署上他的大名,换来个香车美女、别墅美金。最后想到退休了的张老师,忠厚长者,塌实可靠。文稿托付于他,果然就有徐总援手,了却了最后一件大事。

  积郁十年的决心,今朝付诸行动,对孙儿孙女难免遥想挂念;尽管毛泽东还躺在天安门广场上,中国也决不会再发动穷人起来搞阶级斗争;平生四大心愿:上天、观海、读大学、出书均已实现,纵然苦厄终生、一事无成也不枉自活过这一回了!

  他从大小雪瀑间的岩嘴上奋身一跃,披开半壁上大榕树的枝叶坠向玉泉渊。

  在凌空下降,失重状态的瞬间,他也曾怀疑就此结束生命是否愚蠢。但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时间不容许他丝毫的犹豫和反悔。迎面扑来的树丛枝条狠狠抽打着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衣服。这是生命之神的鞭笞惩诫。在离水面十来米高的地方,他被一丛藤蔓绊着,像蹦极一样在半空中晃荡过去,晃荡过来,越晃越低,最后被重重地摔在岩脚石滩上,痛得他尖叫起来。

  这又是命运的捉弄。如果他垂直下坠,必定掉入玉泉渊里。不怕他水性再好,也会被跌昏。他穿的毛衣毛裤毛皮鞋将会浸透了冰冷的潭水,把他拖下水底。当他重新浮出水面时,必定像柳然老师和刘韵蓉、刘妹样成水发馒头了。

  雪瀑下,玉泉渊旁,有一座船形屋基。草亭溪水从玉泉渊漫出,绕屋基石脚下三尺流过。从古至今,哪怕洪水滔天,兴盛城被淹,屋基石仍在水面三尺。恰如水涨船高,是兴盛县夏布社产业。夏布社早已破产。1998年2月邓媛租下屋基,装修一新,办了个“雪瀑竹园度假村”。

  这度假村沿河桂圆树数百棵,临雪瀑一侧是数亩竹林。楠竹、慈竹、棉竹、斑竹、刺竹、苦竹、金竹、罗汉竹、鸡婆竹。。。。。。品种繁多,形态各异。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山后乾元关宝塔遥遥在望;远处云岭山古寨隐现南天。面对着玉泉飞雪;身靠着碧水青山。竹下品茗;水边垂钓;美酒佳肴,温馨服务。自开业以来,日日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生意火暴,声名雀起。

  1999年最后一天,度假村客满。邓媛从早忙到晚,待元旦钟声敲响,新世纪到来之后,才给值班经理交代好注意事项,戴上头盔,放下面罩,骑上125女式摩托,回家休息。

  这条当年夏布社专用的单行道,汽车需让至宽阔处才能会车。邓媛轰着油门,冲上半山转弯处,一辆轿车开着远光灯从雪瀑山上飞驰而下,一晃而过。雪亮的灯光射来,邓媛眼前白光夺目,随后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正踩刹车打算停下,却早已飞出路面,翻滚下岩,昏死过去。

  童无逸在石滩上躺了很久,惊魂甫定,后怕起来。他自嘲地想到,自己真成了那上吊绳断;刎颈刀折;投水不沉;赴火不燃;一事无成,百无一用的可怜虫,连死也不能,还能干啥?

  他慢慢坐起来,检查身上,除裸露的手脸有些划伤,浑身疼痛,衣服裤子被扯烂外,竟无大碍。他摸出纸灰包,将纸灰撒在清清的玉泉渊里,然后,顺岩脚潭边走到山脚,从山脚小路爬上山腰。突然脚下一绊,是一辆摩托车,消音器还滚烫。一定是出了车祸!人在那儿呢?他到处摸索寻找。离摩托车几米远的树丛边,摸到个昏迷的女人。取下头盔,黑暗中也认不出是谁。他仔细检查,初步断定右上肢桡尺骨骨折。其他部位都是软组织伤。呼吸心跳正常,疼痛性昏迷。急忙折来树枝。把自己破衣服撕成布条,初步固定。

  包扎时,邓媛醒过来,认出童无逸,感激不尽,想打“120”,手机不见了,说:“童医生,我,手机,掉了,请用你的手机,打‘120’。我不能动了。”

  童无逸说:“我啥都没带。”

  他拔下摩托车钥匙,背着她一步步爬上车道,向城里走去。

  童无逸把邓媛背到镇江桥,拦了辆的士。小伙子见两人衣服撕得稀烂,浑身是伤,惊问:“遭抢劫了?”

  “车祸。中医院!”童无逸简洁回答。

  正如十年前童童对聪聪的预言,兴盛县城关医院于1997年破产,被兴盛县中医院兼并。童无逸被中医院接收。

  他把邓媛背进急诊科。值班医生和的哥一样,惊奇地问:“童老师,你们遭抢了?”

  童无逸一样回答:“车祸。”

  经X光检查,邓媛右桡尺骨骨折,右肘关节脱臼。另有双踝、膝及双肩、背、胸多处软组织伤。幸好戴了头盔,头面部完好无损。童无逸头、手有破皮外伤,全身多处软组织伤。经处理,童无逸要邓媛打电话叫家人来接。



  邓媛说:“家里没人。”

  问怎么没人。她小声说:“我离婚五年了,父母逝世。儿子在成都当兵。”

  童无逸只好请救护车送他们到步行街邓媛家楼下。叫开小区铁门,将邓媛背上七楼家中。

  这是一套两居室大客厅住房。童无逸忍住浑身疼痛和疲倦,帮她脱下脏烂的外衣,开热水器放水,伺候邓媛洗脸洗脚,喝奶服药,上床睡觉。自己也喝了杯奶,吃了些点心,打着哈欠说:“你安心睡觉。电筒有吧,我去把手机和摩托车找回来。”

  邓媛说:“在儿子床上睡一觉,天亮再去嘛。快五点了!”

  “天亮再去,人家早偷走了!”

  邓媛抓出一大把钱来,说:“带点钱,打的去!”

  童无逸也不客气,拿了几张,下楼打的到雪瀑,找到断了套子带的手机,把摩托推上车道。手机还能用,摩托也能跑,只是掉了个后视镜、摔烂了面板车灯,碰坏了消音器。一路“砰!砰!砰!砰!”拖拉机似的骑回玉利街。本想回家换衣服,拿手机、钱包,却忘了钥匙被锁在家里了。决心去死的人,丢下了一切身外之物,重回人间,才明白身外之物是如何须臾不能离。

  冬日凌晨,寒风刺骨。童无逸被冻得发抖。幸好兴盛遍街都是通宵营业的羊肉汤店。“砰!砰!砰!砰!”跑到最近一个店里,暖暖地喝了两大碗鲜美香浓的羊肉汤,浑身舒坦,叹道:“活着真好!”

  在店里打盹坐到天明,店老板关心地说:“愿赌服输,犯不上斗气伤身。不是那个人不要去凑他的角。”

  童无逸笑了,老板以为他是通宵打牌、输钱打架的角色了。也不解释,按街头小广告的电话号码,拨通锁匠,开了家门。换洗干净,美美地睡到下午,把摩托车送到车行修理好,骑去把手机和车钥匙还给了邓媛。没有人知道他在生死界上走了个来回。

  邓媛祖籍广安牌坊村。祖上做丝绸生意,客居兴盛,广置田舍,家业兴隆,继开马房驿站,交通八方商旅。祖父为兴盛袍哥龙头大爷,参加保路运动,为当时一方豪杰。至邓媛父亲,政府修铁路征用了马房驿站,划成分为小土地出租。

  邓媛外祖父贩运瓷器,家业不菲。邓媛母亲尚未满月,已备齐全套景德镇精细瓷具嫁妆:大至人高的青花瓷瓶,小至瓷酒杯、瓷调羹、瓷胭脂盒。

  邓媛母亲读过女中。邓媛为其独生女儿,掌上明珠,从小精心培养。针黹女红、衣饰烹饪、家居布置、环境情调,无所不精;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雍容得体。初中毕业即下乡,六年后调回兴盛电子元件厂,心灵手巧、好学上进,为厂里技术骨干,很快升任工艺师,任工艺科长。25岁时,父母听信乡下亲戚“龙凤呈祥”的游说,软硬兼施。邓媛被逼与乡下亲戚的邻居,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通讯兵中尉连长结婚。男方属龙,邓媛属鸡,人称“龙凤婚”,大吉大利、幸福美满。其实不然,两人在精神境界、文化修养、气质品位、生活情趣上的差别无异于冰炭水火。一个粗鄙低俗;一个精致高雅;决不相容。邓媛隐忍不发,委屈求全,想慢慢改变他,但收效甚微。单是一个用洗脚水洗脸,用洗脸毛巾擦脚,也纠正不过来。丈夫还振振有词:毛主席就是这样的!

  大裁军时丈夫转业回兴盛工商局城关工商所任副所长,经常接受三陪,染上性病,讳疾忌医,邓媛被传染,患上严重子宫内膜炎,住院治疗,忍无可忍,起诉离婚。时值工厂破产,邓媛用下岗费加上贷款,开了家化妆品店,细心经营,还清贷款,小有积蓄。因城市改造,门面被拆,另寻商机,看准船形屋基这块风水宝地,建雪瀑竹园度假村,果然兴旺。还广结人缘,把儿子送进了部队。

  这次邓媛出车祸,同事同学、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看望,见她孤孤单单,无人照顾。个个同情。有人帮忙请保姆。有人劝她早寻佳偶。邓媛深受单身之害,动了心思。

  一天,小保姆陪她到中医院换药,见到童无逸,叫小保姆回家做饭,自己到童老师科室小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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