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们一起毕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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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个孩子，依然是黎菲儿心底最隐秘的疼痛。
　　　　拍毕业照那天，魔鬼又回来了。黎菲儿去找他，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坏笑着带她到了郊外的山上，告诉她，坟墓里的就是她的孩子。
　　　　他说，是个女孩，他讨厌女孩，所以她必须死。
　　　　那一刻，盛夏的天空仿佛突然下起了沙，这样的疼。
　　　　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等待，所有拥抱过的幸福，所有憧憬中的美丽梦想。
　　　　一切都变成了夏日的泡沫。
　　　　一起奔向轰轰烈烈的死亡。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那个男人精心策划的一场游戏。
　　　　多么讽刺，只是为了赢我。
　　　　只是为了让我，夏暖暖感到疼痛。
　　　　他赢了。
　　　　我疼得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我疼得恨不得杀人，我疼得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
　　　　〖BT1〗6
　　　　黎菲儿住进了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夏暖暖每天傍晚会去看她，她躺在床上，盛夏灼人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变成了透明的。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夏暖暖常常在医院一呆就是整个晚上，拥抱她，抱她，再抱她。
　　　　除了拥抱和温暖，她已经贫瘠到什么都无法给。
　　　　〖BT1〗7
　　　　暖暖，我很疼你知道么？
　　　　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孩子，梦见她哭着叫我妈妈，张开小小的双臂求我拯救她。
　　　　可是，我一走近，她就像风一样的消失了。
　　　　我知道是那个男人干的，我会为我苦难深重的女儿报仇的。只有这样，我和我爱的人才会永远在在一起。
　　　　尹辰，孩子，还有我，我们将永远不再有别离。
　　　　暖暖，为爱你。
　　　　请为我，最后一次祷告吧！
　　　　〖BT1〗8
　　　　周六晚上，夏暖暖想起夏善生说去看伊夏，特意回了家。离开医院时，黎菲儿还在沉睡，口中喃喃轻唤着孩子，孩子。
　　　　夏暖暖流着眼泪，亲吻着她的脸。轻轻为她盖上掀开的棉被，再悲伤的离开了。
　　　　礼拜日清晨，天边刚露出微微的鱼肚白，夏善生就叫醒了她。两个人收拾妥当，到达墓地时，太阳刚从地平线探出头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安静的墓地，悲伤得让人忍不住落泪。
　　　　〃暖暖，你跟你妈说，你考上大学了，要去首都了。〃夏善生说，声音有些哽咽。
　　　　夏暖暖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第53节：（八）泪水淹没的远方（5）
　　　　〃你跟你妈呆一会儿吧。我过去抽支烟。〃夏善生下意识的走开了，他刚转身，滚烫的眼泪就打湿了暖暖的脸。
　　　　夏暖暖伸手抹了把眼泪，转过头去，就看见夏善生的孤独寂寞的背影。两手垂下，一只手握着香烟，快燃到尽头了，他也没抽一口。
　　　　〃爸，我们回去吧。〃夏暖暖轻声说：〃我已经跟伊夏讲了。〃
　　　　夏善生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的仍掉了烟，他目光悲伤的看了夏暖暖一眼，说：〃以后要叫妈。她其实喜欢听你喊她妈。〃
　　　　〃嗯。〃
　　　　夏暖暖小声的回答着。背过身去，擦干了即将决堤的泪。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踩着干净的阶梯往山下走去。半路上，迎面走来个抱着满怀白菊花的男人，黑色的体恤，牛仔裤，浑身上下的金属链条，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夏暖暖被熟悉的声音惊醒似的，她赶忙抬起了头。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朵，像白茫茫的云，隐约着男人的脸，看不真实。只是凭着敏感的直觉，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个人是安尹辰。
　　　　安尹辰。
　　　　夏暖暖下意识的喊了声，胸口有愤怒的火焰在上窜下跳。手心不自觉的握紧成了拳头。
　　　　那一声的呼唤，吓了男人一大跳，他手中的白菊花陡然掉落到了地上，凌乱不堪的撒了一地。于是那张脸清晰的暴露了出来，苍白的皮肤，隐约的长发下，一双犀利敏锐的眼睛，惊人的明亮。
　　　　那颗小小的灰褐色泪痔，仿佛是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
　　　　〃夏哓天。〃夏善生突然喊出了声，眼神飘渺得令人心碎，恍若失去了魂魄。
　　　　夏暖暖疑惑的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父亲，又将目光移向抱白菊花的男人。阳光下，那颗灰褐色的泪痔分外的诡异。她突然想起了那次齐洛第一次见到安尹辰时喊出的姓是夏而不是安。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吗？或者说安尹辰就是夏晓天？
　　　　仿佛恍然醒悟似的，她突然明白了，这个魔鬼般的男人，为什么要让她疼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根深蒂固的仇恨。
　　　　〃抱歉，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安尹辰。〃他冷漠的说着，弯腰捡起那一束白菊花，转身走了。
　　　　初升的太阳将他的背影拉出很长很长。那一大束白晃晃的花像云雾般将他包裹缠绕。
　　　　一直到背影被蓊郁苍翠的绿色淹没，夏善生依然保持着眺望的姿态。恍然若失，寂寞又孤独。
　　　　哥哥。
　　　　半晌，夏暖暖轻轻的喊出了声，泪流满面。
　　　　〖BT1〗9
　　　　我又回到了离城，在我因精神病去世的母亲的忌日里。当我抱着一大束花向她的墓地走去时，竟见到了我最恨的人夏善生。
　　　　他和他女儿，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暖暖在一起。看样子他们是刚去看望了伊夏。
　　　　这个男人已经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他明显的苍老了，连头发也白了，满脸的皱纹留下岁月烙印的痕迹。那张脸像毁容似的，让人看着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这副糟蹋的样子，我居然有些心疼。毕竟，是这个男人给了我生命，并且，我可以确定，他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了。
　　　　他看见了我，叫着我的名字。眼中竟有不舍和慈爱。
　　　　就那一刻，我所有的恨仿佛被抽空了似的。鼻子发酸，竟忍不住想要哭泣。
　　　　可是，看着他身边的夏暖暖，想起在精神病院死去的母亲，我又醒悟了似的。冷冷的否认，再走掉。
　　　　我将白菊花放在母亲的坟墓前，重重的跪了下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为什么这样疼，心这样的疼？
　　　　一直以来，我不是都想让那个男人疼痛吗？为此，我不断的努力着，像个疯子似的不择手段。我伤害了黎菲儿，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舍得下手……
　　　　可是，到最后我才明白，原来伤害最深的却是自己。
　　　　盛夏的天很亮很亮，灼人的光亮下，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透明的人。我看到母亲朝着微笑的脸，我看我幸福美好的童年，我看到张开双臂奔跑向我的晨安，她还是那么那么的美好。
　　　　原来，我也曾经那么近那么近的触摸过幸福。
　　　　事实上，幸福就在我身边，只是仇恨蛊惑了我心。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我一直像被毒药浸泡的种子，夸张畸形的长大。
　　　　仇恨蒙蔽了我的眼，让我变成了残废的瞎子。
　　　　当所有的恨都归于平静，我突然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我迷失了我自己。
　　　　明天在哪里？明天我该为谁而活？
　　　　活着和死去。
　　　　哪条路，才能指引我，通向真正的救赎。
　　　　第54节：（九）永远无法抵达的永远（1）
　　　　〖BT1〗10
　　　　七月末，夏暖暖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彩色的屏幕上，几个跳跃的黑色字体，像尸体一样的冰冷暖暖，我为孩子报仇了。
　　　　手机瞬间沉重地坠落到地面，彩色的屏幕剧烈的闪烁了几下，明明灭灭，又归于平静。
　　　　夏暖暖恍然失神的呆滞了半分钟，终于疯了似的奔了出去。
　　　　上帝保佑！千万不要是那样的，千万不要！安尹辰是哥哥啊，是哥哥夏晓天啊！
　　　　一路狂奔，耳边的风声凄厉的挂着，她的眼泪落进空气里，又消失不见。
　　　　当她越蓊郁的梧桐树，踩过咯吱作响的木头楼梯，找到黎菲儿时，她正在阴暗的阁楼里光着脚跳来跳去，还是那身白色的棉布裙子，却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阳光从木头格子窗户里打进来，倾斜着照在她的身上，那些鲜血像绽放疯了的玫瑰花。诡异迷离的盛开。照得她的眼睛生生的疼。
　　　　见到暖暖，她冲着她露出甜美的笑靥。
　　　　这样的美，美得一度失去了真实。
　　　　房间的角落里，安尹辰安静的躺着，眼里流着泪，那颗灰赫色的泪痔淹没在泪水中，终于褪成了透明的。
　　　　这个总是带着一双泪眼的男人，终于等到了最后一次的哭泣。
　　　　从此之后，再不会流泪，疼痛。
　　　　晓天哥，菲儿。
　　　　夏暖暖喋喋不休的喃喃低语着，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站在明媚灼人的光亮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
　　　　寒冷，这样这样的冷。
　　　　〖BT1〗11
　　　　傍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暗红色的云朵，仿佛流血的天空，隐忍的伤痛着。
　　　　夏暖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了安尹辰冰凉的脸。又像哄婴儿似的将欢喜的黎菲儿哄安静。
　　　　菲儿，跟我换衣服吧，你看你的裙子真脏呢，多难看呢！我们交换好么？
　　　　夏暖暖轻轻的梦呓似的说。
　　　　嗯。
　　　　黎菲儿笑着点了点头，像个无知的孩子。
　　　　夏暖暖流着泪换上了黎菲儿的裙子，又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接着，她镇静决绝地播打了派出所的电话。
　　　　不久，警车就开来了，两个警察将手铐戴在了她手上。
　　　　〃菲儿，我爱你。晓天哥，我爱你。〃
　　　　临出门前，她笑着说。
　　　　满脸的泪，满脸的疼。
　　　　黎菲儿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像朵饱满多汁的花朵，这样鲜艳美好，妖娆成一片。
　　　　她似乎很兴奋，笑容还未停止，又开始在房间里旋转，跳舞。
　　　　那一刻，在摇曳的光线下，一切的一切又仿佛时光倒流。她又重新站在午夜诱惑灯影交错的舞台深处，唱着动人婉转的歌。在男人目光汇集成的高调盛大的检阅里，美得像个不灭的神话。
　　　　那么的骄傲，那么的高贵。
　　　　她的旁边，是她深爱至死的萨克斯手，他正在帮她伴奏。黯淡的光线下，他眼角的泪痔，纠缠出一片诡异迷离的花。
　　　　美好得这样悲伤。
　　　　〖BT1〗（九）永远无法抵达的永远
　　　　一光年有多远，我们的爱情就有多远。
　　　　永远的永远，以后的以后，你还会记得曾经深爱过的人吗？
　　　　那个记忆里从未抵达过的夏天，爱情埋葬的十八岁。
　　　　幸福或者不幸福了，
　　　　原来，都只是一场终年不醒的梦魇。
　　　　〖BT1〗1
　　　　盛夏的光里下起了沙，疼过的心尖被埋葬。抬头仰望苍穹时，泪水倒不回心里，你不懂。
　　　　我的伤没人懂。
　　　　就像那年夏天的十八岁，疼到崩溃也没人懂。
　　　　〖BT1〗2
　　　　夏暖暖进监狱的第三天，齐洛和路小北一起来看她了。这两个一直叫她小尾巴，小尾巴的男生，终于在她出事后，又成为了好朋友。
　　　　那些青春的嫉妒，疼痛，伤害……都在离别的时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云淡风清的忧伤的美好。
　　　　所有人仿佛都从这见事情中醒悟了似的。
　　　　十八岁，每个人都开始真正的长大。
　　　　〃小尾巴。〃隔着铁栏，齐洛轻轻的喊着：〃下周我要离开离城去上海了。〃
　　　　〃嗯，我也要去北京了。〃路小北接过话说：〃小尾巴，你说，要是不出这个事情，我们应该是一起出发的吧！〃
　　　　〃哦，一路顺风哦。〃隔这厚重的玻璃，夏暖暖笑着说。
　　　　〃夏哓天的葬礼下周举行，你爸会去。他让我转告你，他会等你出来。他说，他对不起你。〃齐洛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给我哥送束白菊花吧，谢谢你们了。〃夏暖暖说着，眼里是无法掩饰的忧伤。
　　　　〃嗯。我和小北都会去的。〃齐洛说：〃今生都没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了。〃
　　　　第55节：（九）永远无法抵达的永远（2）
　　　　〃我也是，我对不起我哥。〃夏暖暖说着，滚烫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尾巴，我们会代替你向他道歉的。〃路小北说。
　　　　〃嗯。〃她点了点头，又问：〃黎菲儿呢，她还好吗？〃
　　　　〃你爸带走她了，她现在住在你家里，你爸在照顾她。〃
　　　　〃哦。〃
　　　　〃我们都会等你的，小尾巴。〃
　　　　不一会儿，探视的时间就到了。夏暖暖拖着链条，孤独寂寞的走远了。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像刀割似的，将夏日的天空生生撕裂成几块。
　　　　夏暖暖没有回头。
　　　　她永远也无法看到，窗户外，路小北和齐洛同时流泪的眼睛。
　　　　〖BT1〗3
　　　　小尾巴，我知道杀死夏晓天的人不是你，我都明白。事实上，我没有告诉你，黎菲儿会说话了。
　　　　你进监狱的那晚，我清楚的听到她在说，我终于为孩子报仇了，我杀死了他。
　　　　我知道，那个他就是夏晓天。
　　　　小尾巴，我的小傻瓜。如果这样选择，你会觉得幸福，我们都会帮你隐瞒下去，并像曾经的你一样的，去守护黎菲儿。
　　　　我们爱你暖暖。
　　　　我爱你，到老到死。
　　　　〖BT1〗4
　　　　走出监狱的那一刻，灼亮的阳光如瀑的倾泻而下，我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寒冷。
　　　　小尾巴，你说要是我当时勇敢的说爱你，我们的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
　　　　我仍旧记得那年那月那个时刻，你安静的帮我抄写作业风吹着你低垂的发丝，像蒲公英不小心吹落的一枚种子；在我打篮球时，为我拿衣服背书包，将你所有的温暖，毫无保留的给予我；在我热得抓狂时，递给我冰冻的矿泉水，你在旁边拼命的为我喊加油，汗流浃背，一张小脸，透着微微的红润。
　　　　我都记得，从未忘记过。
　　　　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你真是个可爱的傻姑娘。
　　　　现在，那些再也找不回来的消逝的时光，都被刻进了记忆的年轮。
　　　　也许有天，我还会看到它开花结果，而你，也在梦里笑了。
　　　　暖暖，我们都爱你。
　　　　我爱你。
　　　　〖BT1〗5
　　　　九月了。又是一年新学期开学的日子。
　　　　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台里，聚集着无数远行的人。告别告别再告别，再见再见说再见。
　　　　如果不说再见，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见？
　　　　〃齐洛，路小北，一路顺风。〃童安安笑着说，明亮的光线照耀着她未施粉黛的素白的脸，像朵纯洁美好的栀子花，这个女孩，终于褪去锐利的刺，变得这么的安静。
　　　　〃谢谢你来送我们。〃齐洛说。
　　　　〃嗯，安安，记得代替我们常去看小尾巴。〃路小北插过话。
　　　　〃嗯。我会的。〃童安安点了点头：〃夏暖暖，她是我第一个佩服的人。从心里佩服。〃
　　　　〃对，我们都欣赏她，真是个勇敢的女孩。〃齐洛说。
　　　　〃好女孩。〃路小北说。
　　　　火车启动的刹那，盛夏的光里，每张告别的脸都在流泪，每张脸却又是那么的坚定。
　　　　〖BT1〗6
　　　　夏暖暖。
　　　　我没想到你会为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事实上，除了警察，我们都知道那个杀死晓天的人不是你。这是我们大家的秘密，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一直为你保守着。
　　　　到老到死。
　　　　我去你家看望了黎菲儿。很抱歉，我没经过你的同意，顺便参观了你的家。在你父亲的卧室，我看到了当年你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穿着婚纱笑靥如花的伊夏，以及微笑着的你。还有你父亲，年轻时他真的很帅。
　　　　看着你们曾经的幸福，我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流了出来。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如你所说，夏善生今生至爱的人，只有伊夏无人可以替代她。
　　　　我在你的卧室见了黎菲儿。她快乐天真的笑着的脸，深深的刺痛了我，我突然觉得很伤心。
　　　　整整三年，我跟你斗了三年，现在才发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