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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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毁了另一个家庭。还有一些文法简单,只图发一时之泄的文章,也很有意思,因为这些文章虽然粗俗,但非常真实。有一篇名为《大学时代》的小说,记述了一个青年大学生的性心理,描写过于直露。余伟觉得网络真是太可怕了,一旦打开它,就仿佛置身于人的身体里面,把人的一切丑恶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过去人们只写美好的东西,现在网络似乎专门就是为了写丑陋的东西。
后来独生子女和他通过几封信。余伟希望她能告诉他真实的姓名,或者能够当面谈谈,但独生子女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余伟也只好如此,在信中列举了他在国外的临床经验,告诉她,自新的出路在于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而那位情有独钟倒是天天和他通信。有一天,她突然没有了信息,一连三天,余伟都没有发现她的电子邮件。第四天的时候,他听说有一个女同学因为失恋跳楼自杀未遂,全身瘫痪了。他一听就吓了一跳,猜想那位自杀的女学生可能就是情有独钟。后来,他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信。他想,一定是她了。他没有想到现在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样差,比他预料的还要差。
这件事使余伟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怀着一种闲适的心态去看林风的小说,而这恰恰是阅读小说最忌讳的。他怀着异样的心情继续看下去。
1997年3月5日 晴
每一次放假,似乎都预示着一次改变。
马飞的目光已经不在本校。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个流行歌手。他几乎不在宿舍里住了。那个女歌手出过两张专辑,已经在国内有些影响了。她每天都要开着车来接马飞。听马飞说,她住在郊区的别墅里。
中产阶级的足球踢得也少了,各自伺候着女朋友。中午的时候,他们早早地回来,拿着饭盒出去,在食堂里过起小日子。晚上的时候,他们有时在教室里过夜,有时在电影院和录相厅过夜。逍遥派瘦长老也有了女朋友。就是那个和我一样沉默的无产者也在天天写情书,原来他和高中时的女友一直没有断。听他的口气,人家不怎么乐意,正在一家公司给老板当小秘,但他始终放弃不了。现在只有我和逍遥派胖长老没有女朋友,整天没处去,只好去图书馆。图书馆是我人生疑问的海洋,我在那里拼命地捞着那根意义的细针。
大家就是在睡觉的时候也难以聚到一起,上课的时候更是不可能了。马飞越来越少上课了。他的传呼机给了程一涛,自己则换了手机。课刚上完,他的手机就响了。偶尔碰见他,见他也没以前精神。他的床一直空着,这为逍遥派做了好事。他的老乡多,有时候聊晚了就睡着不回了。
3月7日 晴
明天是妇女节,在思想品德修养课上,团委书记给我们出了个题目:大学生该不该谈恋爱。这把大家乐死了,都在下面骂他是个老古董。他却站在上面大讲特讲着,讲着讲着,可能看到有几分姿色的韦小钰,就问韦小钰:
“我想问问你的爱情观和婚姻观。”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绝对不是一回事。”
“你认为爱情是婚姻的基础,这句话对不对。”
“不对。有些婚姻不需要爱情。也就是说,我爱一个人,不一定就非要嫁给他。”
团委书记在上面傻了眼。这时,有个同学站起来说:
“我认为这个题目太老套了,属于八十年代的范畴,应该改为‘大学生能不能同居’,或者‘大学生能不能结婚’之类的。”
大家都鼓掌。我没有鼓。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是八十年代遗漏下来的大学生。
3月14日 晴
又到了政治学习时间。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说是学校心理学教师,要做一次调查。团委书记先训了话,那个女人告诉我们调查的内容,是大学生的性生活问题。说是不记名调查,务必请每个同学填写真实的情况。我看了看,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最要命的是要让人填写有没有性生活的体验,还要问和几个异性发生过这种行为。越往后看,越是让我吃惊,居然有一项专门就是针对弗洛伊德的学说提出的,问有没有在梦中和母亲那样的行为。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我不敢填写,只好随便填了一气,惊慌失措地走出了教室。
晚上,程一涛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结果:调查显示,男生有一半的有性体验,而女生达到三分之一以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先是追查宿舍里谁还是童男子。在此以前,大家追查的是谁失了身,这次却成了谁是童男子。大概只有我了。可是他们还是不信。后来,逍遥派瘦长老说:
“你们说,咱们班谁还是处女?”
“是不是处女,你怎么知道?”程一涛挖苦道。
逍遥派两个人就说了,失了身的女人走起路过跟处女不一样。然后他们就一一地算起来,韦小钰是第一个被排除处女身份的,不要说她的两腿间的距离,单就她的传呼机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最后,陈梅也被算在了其中,因为陈梅从小在山地里走着,腿有些弯曲。这也成了她失身的理由。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大概他们都已经有了女人,只有我,还是个处子。从来都是以处子而自豪,今天却让我如此地自卑。
我一直想不通其他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女人好的,想不通班上有那么多的女生竟然已经失了身。她们有些可是从来都没见过有男朋友啊!
我想起去年暑假那个卖西瓜的漂亮女人,想起林眠。不知道林眠和马飞那样了没有?我兀地对这对狗男女充满了仇恨。
第二部分第三章(3)
3月20日 晴
外语成绩下来了。中产阶级两个人过了英语四级,我则过了英语六级。
剩下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只好去图书馆。正好从这学期开始,学校图书馆进行了改革,有些部门二十四小时开放,有些则从早上八点一直开到晚上十一点。这倒给我提供了一个好地方。早晨起床后,先去上课,没课的时候,我就去图书馆。有时候,中午也不回去,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宿舍。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哲学的,我是哲学看得越多,越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宿舍里总是缺人,今天是逍遥派,明天就是中产阶级。有时候,连无产者也会不在。只有我是最忠实于这个宿舍的人。
听说林眠的外语又没通过。这学期,林眠的目光也似乎移到了社会上。刚开学时,听说林眠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做了大堂经理。一周后,一辆宝马车来到了学校。林眠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皮包。那辆车刚离开不久,她的皮包里有铃声在响。林眠拿出手机,一边谈笑着,一边走进了学生区。学生们正好下课。
今天,学校里张贴了一张海报,内容是说在近期内,市电视台要举办一次选美大赛,冠军的奖金是一万元。
我们都在想,林眠肯定是要参加的,而且肯定能拿冠军。
4月1日 晴
程一涛中午回到宿舍,发现床上放着一张纸条。是林眠让人带给他的,说是要让他帮一个什么忙。程一涛问宿舍的其他人,有人告诉他是别的宿舍的人带来的。上面说下午在某一个教室见。
整个中午,程一涛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眠会找他呢。他没有睡午觉。大家也没睡。有人说:
“可能是林眠看上你了。”
“她看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程一涛给自己上着劲。
“你可别成了第二个马飞。”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程一涛心里痒痒的。下午没课,他一走,我们就躺下来睡觉。我们也在想,林眠找他干什么呢?
这时,那个送纸条的人进来了,问程一涛走了没有。我们说走了。他就笑。我们不明白,他说:
“今天是什么节啊!”
我们恍然大悟。愚人节。
晚上,程一涛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像没事人一样。逍遥派瘦长老就问他下午见没见着林眠。程一涛笑着骂道:
“他妈的,是哪个龟孙子干的?”
瘦长老却不饶他:
“看来,你对林眠还是很有意思的嘛?”
“谁对她有意思了?”
“别装了。吃着碗里的,还谋着锅里的。”
4月5日 晴
听说选美大赛就要开始了,北方大学报名的女生达到一百人。
人们最关心的是林眠有没有参加。有一天,中产阶级蓝调终于从他的女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原来他的女朋友的好友也报了名,她在报名册上发现了林眠的名字。
人们这才安心了。仿佛又有了可以兴奋的话题,又有了可以等待的未来事件。
我也不例外,但我总觉得这非常的无聊。
4月10日 晴
实际上,无聊常常是从刚刚睡醒的那时刻到来的。睁开眼睛,看见太阳照得屋子里亮亮的,屋子里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赶紧坐起来,以为是睡了很久很久。一看,好多人都在睡,仔细一听,外面也很安静。然后就是发呆,什么也没想好像什么也想了。人生没有任何目的,这个下午更是没有任何目的。鲁迅说得狠,他说“人醒了无路可走是必然的事”。他可真是把人看透了。
似乎睡得太久的缘故,头有些闷,身子也有些发软,索性又躺下。我想起去年冬天跟着边老师学气功的那阵子。那时候,身体真好,精力也很旺盛,就是他们说得太玄了。听说那个班今年还在办,但很多人都退出来了。边老师曾说要给我们表演用气功点纸的功夫,我没有看到,据说他后来根本就没有表演过。可是他办学习班挣了很多钱。这一点是我看不起他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边老师说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他要拯救我们。我想,就我们几个心理不正常的人活在世上,其他的人都死了,尤其像林眠那样的女人也都死光了,我们即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掉。可是边老师非要拯救我们。文艺学教授也对他们的气功什么的不感兴趣,他赞同世俗人生。我也一样。我还是不愿意做超人。
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想着,我发现无产者也醒了,同样猛地起身,觉得到了世界末日,然后他又慢慢地躺下,可能也和我一样茫然而无力。陆续地,其他人也都醒来,然后又躺下。然后有人打了个哈欠,开始说话。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意义。最后,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我和无产者。
他叹口气。我也叹口气。他说:“你在想什么呢?”
我就给他说了。
他没笑,却一本正经地说:
“唉,我要是想通人死以后的事,我就不愁了。”
原来他一直发愁的就是这个问题?
第二部分第四章(1)
4月12日 晴
上大学以后,一种奇怪的念头常常折磨着我。我总觉得一切都与我想象的不一样,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有时候,我突然想自杀。我想,自杀可能能显出我存在的意义。特别是在星期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是的,连我自己也不存在了。那种生命无意义的感觉便非常强烈,我就想起自杀。
我看过很多人写的诗人自杀的评论和记述。那些人和我一样,心理上都似乎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有着天生的缺陷,所以便和常人不一样。他们的自杀是必然的,他们因此而永生。是永生吗?我常常问自己。他们知道自己永生了吗?
我听过心理学方面的报告,我也知道我至少已经得了两种病:自闭症和抑郁症。我常常为此而发愁,可有什么办法呢?
4月15日 晴
今天的晨报上登了选美大赛的结果。林眠头戴桂冠,双手高举鲜花。
她得胜了。
人们都争着看那份报纸,仿佛从来没见过她一样。实际上,这是预料中的事。林眠忽然成了校园里的明星。如果说过去她的一切都让卫道士们感到不满的话,现在她找到了帮手,那就是媒体。俗话说,假话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理。时尚的事物宣传多了也就成了正统的。
晚上熄灯后,逍遥派胖长老叹口气道:
“你说,现在可能哪个黑社会或者大富豪正在打听林眠的消息呢。比如她的家庭,她的三围,她的男友。”
“听说女人上床的时间长了,腰就会变粗,你说林眠怎么就一直没变。”另一个也寻思着说。
“你怎么知道没变?你量过啊?”中产阶级终于找到了话柄。
晚上,我又在梦中和林眠做爱。半夜里醒来,床湿了一大片。
4月20日 晴
今天晚上,有个诗人来做报告,我去听了。他给我们讲了他的一个有趣的事。他说他刚毕业时,被分配到了一个小县城。他每天都在街上闲逛着,有一天,一个漂亮的姑娘在他眼前闪过,他叫住她,直接告诉她,他喜欢她,因为她太美了。姑娘觉得他是个流氓,没有理他。他就一直跟着她,见她走进了一个里面全是平房的院子。他要跟进去,姑娘却把门锁上了。他在不远处等着。中午时分,上下班的人多了,那个院门便敞开了。他走了进去,正好看见那个姑娘和家人在吃饭。他走到跟前,告诉她父亲他是谁,在哪里工作,怎么迷上了她,并告诉他不能没有她,他要跟她结婚。姑娘家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含糊地把他打发走了。后来,他就天天下班时等着那姑娘。一周以后,那姑娘觉得太可笑太有意思了,便和他说话了。没有多久,姑娘便爱上了他。他们结婚了。他说,人永远需要勇气。
他的报告对我的触动很大。我这个人最缺乏的就是勇气。
4月23日 晴
下午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睡大觉。我却睡不着,便到街上闲逛。一个人在街上转,有一种沧桑和悲壮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在逆潮行走,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仿佛在赶着去做同一件非常紧迫的大事。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再也不必为什么而自卑,再也不必为什么而烦恼。我就是我,孤独的我,实在的我。仿佛电影中的镜头一样。行人跟我没关系,街上的繁华跟我没关系,那唱歌的人跟我没关系,这世界跟我没关系。我不必关心人类,我只关心我自己。我在这乱哄哄的街上静静地回忆着我的过去,回忆着那些我喜欢的姑娘。
不自觉地走到了医学院门口,我进去闲转着。路旁的丁香已经开了,像一个个粉红色的梦。微风一吹,那少女般的香气便袭入人的骨缝,使人忽然间生出一种无限的温柔。我不知下雨时的丁香是什么神情,是不是像戴望舒的诗里写的那样落寞而孤单。我所认识的丁香都是这样,一种无邪的神情,长着一双孩子般神秘的眼睛,仿佛我想象中的女儿。是的,像我的女儿,宁静而羞涩,骄傲却不张扬。她们的呼吸是如此美妙、神圣。
一个漂亮的女孩背着个小书包从不远处走来。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那种不经意的眼神是我非常喜爱的神情。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亲一亲她,无论她的什么地方。这种冲动是那样强烈、高尚、纯洁。我只有对林眠有过这样的冲动,然而又与林眠的不同。眼看她快要走到我跟前了。我想起了那个诗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