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声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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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时问杨淇:“我像不像你的兄长?”杨淇说:“不像。”老克说:“那像什么?”杨淇说:“不知道。”杨淇确实弄不懂他们这种奇特的关系算什么。总之,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孩子们还像往常那样巴结杨淇。一天有一个孩子不小心把一把鼻涕摔到了杨淇的裤腿管上,根就冲过去,要那孩子把鼻涕擦掉。那孩子只得流着屈辱的泪擦。想起这孩子以前曾欺侮过他,杨淇也就觉得心安理得。
少年杨淇佩着刀你去女生楼干什么 (1)
在孩子们的巴结中,杨淇开始狂妄起来。随着夏天的深入,阳光越发疯狂地生长,它吸干了泥土与空气中的水分。空气中充满了张力,像一根绷紧了的旧弦。有一种透明的余响萦绕在乡村中学里。这样的日子,杨淇收到一封信。信是红写来的,他读了后马上领会了红信中暧昧的信息。但杨淇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回应红。他本来可以把红约到林子里去的,但他曾看到老克曾和女教师在那里有过那事,就没了胃口。他想:“我可不想向老克学习。”如果不去林子里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他们总不能在校园里谈情说爱吧。想了半天,杨淇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实施这个计划前,他来到老克宿舍,对老克说:“从今天起,我不来你这儿睡了,我另有事要办。”杨淇的办法胆大妄为,匪夷所思。一直以来,杨淇习惯在黑夜里干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这一次,他想趁黑爬到红的宿舍里去和红幽会。他是爬气窗的能手,过去回宿舍他也是从气窗里爬进爬出。他想,红一定在等着他。他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实施他的冒险计划的。
那时,乡村中学的孩子们都已睡死过去,四周安静得出奇,远处的村庄传来狗吠声,显得遥远而神秘。一些夏虫在空气中飞来飞去,或低声啁啾。植物和花朵正在黑暗中拔节生长。杨淇从宿舍里出来,摸黑向医务室走去。一会儿,他来到校医务室。他爬窗而入,在放着药品的柜台里找出一瓶镇静剂。他在一本书上读到过,镇静剂能壮胆。他拿了药又爬窗出来,消失在黑暗中。走在通向女生宿舍的围廊里时,他揭开瓶子服了三粒。片刻以后,他来到二楼的一间宿舍门口。他知道红就在里面。他环顾四周,没有一点动静。他动作灵活,一跃而上,但在往下跳时,腰间的刀子绊着窗框,差点撕破他的裤子。他吓了一大跳。他辨认出北面那张靠窗的铺位是红的床。他向那边摸去。只差几步时,他看到红竟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他吓得后退一步。但红没有出声,红好像预料到他会来,对他动人一笑。杨淇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他小心地向红走去,快要走近红时,红伸出了她鲜嫩的小手。杨淇一阵狂喜,迅速握住了她的手。一接触红的肌肤,他差点眩晕过去,他只觉得心跳异常。心胸腔震动,让他觉得心间有一种清凉而愉悦的感觉。杨淇有点支持不住了,就木然在红的床边坐了下来,他傻乎乎地握着红的手,不知道干些什么。他看到红的双眼贼亮,那笑容十分甜蜜。杨淇有了抚摸红的小脸的欲望。他于是真的动手在红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他觉得红的肌肤十分光滑,这种光滑的感觉直穿心间,让他爱恋无比。他觉得天地间突然美好起来,而红胜过世间所有的事物。红如水的发梢落在她光洁的颈部,让她这刻看起来温柔动人;还有红的嘴唇,红得像一朵玫瑰;红的双眼婉若水波中的灯光,充满活力。杨淇不知道怎样来比喻红,总之他心里的感觉比他能想象的所有的比喻都要有劲。正当他忘乎所以的时候,对面床上突然有人说话。杨淇像被火烫着一样即刻缩回了手,双眼警惕扫视。一会儿,他知道那是梦呓,不是对准他的。他想该回去了,于是对红笑笑,就爬出窗,回到自己的宿舍。第二天,杨淇发现世界还像原来一样平静。只是红见到他就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三天之后的一个深夜,杨淇又去了一次女生楼。杨淇摸到红的宿舍,发现门虚掩着。他便推了进去。红依旧醒着,眨着黑眼。他像上回那样握着红的手,只顾傻笑。他们默默地坐了会儿,红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红轻轻在他耳边说:“我们去外面好不好?”杨淇认真地点点头。于是红穿起她的裙子。他发现红的大腿很粗,三角裤却很小。他们手拉着手来到远离女生楼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杨淇很想把红搂在怀里,但坐的位置不对,这个动作很难做。当然他不做这个动作还因为他实在对红还很陌生,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他觉得一时做亲热的动作有点唐突。但红比他大方多了,红一坐下就对他傻笑,说:“你的胆子可真大,敢爬窗进来。”杨淇骄傲地笑了笑。红说:“你现在还带刀子啊,给我看看。”杨淇就取下刀子让红看。红说:“老克为什么不上交你的刀子?”杨淇诡秘一笑,说:“这是秘密。”红说:“你要小心点,老克可是个怪人。”杨淇说:“我已经不理他了。”红问:“听说老克喜欢那女教师,是不是这样?”杨淇对她神秘一笑,低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于是他就说出在林子里看到老克与女教师干的事,说得她脸红心跳。杨淇感到他握着的红的手越来越烫,他自己也心情浮动,情不自禁在红的脸上吻了一口。
于是红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杨淇就激动起来,他紧紧拥抱住红,在红的脸上狂吻起来,红也开始回应他。后来他们就口对口拼命地吸。杨淇被亲得完全晕了。他的双手在红的身上不安地抚摸起来。当他向红的下身摸去时,红突然清醒过来,摔手在杨淇脸上打了一耳光。杨淇就停止了动作。不解地看着红。红说:“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耍流氓!”杨淇带着哭腔说:“我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红说:“我们不能干那事。”杨淇感到很委屈,这时候被红打了一耳光,让他的心都要碎了,但这时红却安慰起他来。红说:“你生气了啊。”杨淇没吭声。红又说:“你明天还来吗?”听了这话,杨淇就好受多了。他想,红还是要他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杨淇隔三差五来红的宿舍,谁也没有发现杨淇黑夜之中日复一日的冒险勾当。杨淇已有一段日子没去老克那里了,杨淇完全被红吸引,白天魂不守舍,等待晚上的到来。晚上展现在杨淇面前的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他和红的勾当让他感到妙不可言。有时杨淇也碰到老克,他假装没看见老克,但他还是能感到老克投来的阴郁而绝望的眼光。一天傍晚,老克在操场上截住了杨淇。杨淇对老克的行为很反感,他眯着双眼,高傲地站在老克面前。他开始有点小看老克了。这时老克说话了。老克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杨淇说:“我并没有讨厌你。”老克说:“那你为什么不来我这里。”杨淇说:“我已同你说了,我有事。”老克恳求道:“来吧,我烧最好的菜给 你吃。”杨淇说:“我可不想吃。”老克有点生气,说:“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一点良心也没有?”杨淇说:“你饶了我好不好,就当没我这个人好不好?”说完杨淇就跑了。
少年杨淇佩着刀你去女生楼干什么 (2)
老克还是缠住杨淇不放。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一天课堂上老克突然向杨淇提问,当时杨淇正迷迷糊糊想着心事,老克刚才讲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杨淇只得站起来,因为心里小看老克,所以他对班上的孩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班上孩子轰地笑了。老克脸色苍白,不声不响地走近杨淇,一把抓住杨淇的衣襟,把他从座位上拖了出来,拖到讲台上。老克说:“你再表演啊,你再表演啊。”杨淇完全被老克弄懵了,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老克竟会对他如此粗暴。教室里静悄悄的,孩子们都看着不知所措的杨淇,他们开始明白杨淇和老克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关系亲密。老克这样对待他,杨淇觉得很委屈。杨淇下定决心不再理睬老克了。然而老克没有死心。一天晚上,杨淇就要睡觉时,老克来到了杨淇面前。老克要杨淇出去一趟。杨淇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同老克已经闹翻,就答应了老克。杨淇想悄悄和老克断绝关系。杨淇跟着老克来到花园。夜晚的空气中荡满了泥土的腥味,那是附近乡村已经收割的农田在水中浸泡而发酵的缘故。一颗流星倏然划过天边,引得一阵狗吠。这时,杨淇站着不动了。杨淇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老克说:“去我那儿再说。”杨淇说:“我不去你那儿。”老克说:“你一定得去。”杨淇说:“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你想干什么,我开始讨厌你了。”老克见杨淇不走,就来拖杨淇。杨淇拼命挣扎。
杨淇挣扎了会儿,愤怒就涌了上来。他几乎没什么考虑,就拔出腰间的刀子向老克刺去。刀子刺在老克的屁股上。一会儿,鲜血从老克裤子里渗了出来。见到血,杨淇就害怕了。他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边哭边去扶老克。老克却没有喊,他还在恳求杨淇。老克说:“与我在一起吧,我已习惯了和你在一起,你不在我睡不着。”杨淇的心就软了,他点点头,说:“好吧好吧,不过我得隔天来陪你。”说完杨淇就扶着老克去了老克的宿舍。老克显得很兴奋,他仿佛忘了刀子刺伤的痛。他打来水要杨淇洗脚,杨淇说他自己会洗的,但老克一定要亲自替他洗。杨淇说:“你真是个怪人。”女生楼的一系列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一些女生的内裤和文胸不翼而飞了。有一女生在女厕所里碰到一个男人飞快地从里面出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女孩子们既紧张又兴奋地谈论着这些事情。她们在夜里不敢再上厕所,宁可憋到天亮。这事着实让校方大吃一惊,那个精力过人有着一头银发的校长决定调查这事。男孩子们对此却一无所知。杨淇出事是在半月之后。
那是仲夏的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南方的空气中飘荡着荷叶的清香。日益增多的蚊子在院子里的杂草丛中嗡嗡叫着。午夜时分,杨淇照例来到红的门口,准备推门进去时,被正潜伏在楼道里的校长抓了个正着。杨淇最初跑了几步,知道跑不了便站在那里束手就擒。腰间的刀剧烈晃动。年迈然而像兔子一样灵活的校长的脸被愤怒与兴奋扭曲他决定当夜审问杨淇。他先粗暴地摘取杨淇的刀子,因用力过猛,拉断了杨淇的皮带。然后,校长把杨淇关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会儿,他叫来正在睡觉的班主任老克,在校长室进行了一场毫无进展的审问。校长在杨淇面前来回踱步,他的双手搓动着,激动得浑身颤抖。老克冷漠而阴郁地坐在校长身边,双眼茫然。校长向老克使了个眼色,便开始了严厉的提问。校长问:“你去女生楼干什么?”杨淇低着头,没回答。校长又说;“你要老老实实说出来,我们已经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杨淇还是不吭声,他弄不明白他与红的勾当是怎么传出去的。这时,校长意味深长地向老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提几个问题。老克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杨淇满怀希望地看着老克,他盼望老克能为他说几句话。老克低下头,想了会儿,用了迂回曲折的方法。他说:“你想拿什么东西,是不是?”老克问杨淇时,双眼并没正视杨淇。“不是。”这次杨淇回答得轻松而迅速。杨淇想,我从来不偷东西。老克很快地瞥了杨淇一眼,又说:“你偷了什么东西是不是要我说出来?”杨淇对老克这样地问法很生气,他想,老克应该知道他从来不偷东西的呀。这事完后他是再也不想理睬老克了。他还想,老克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他没偷过东西。杨淇就赌气似的对老克说:“你说出来好了,是什么东西?”老克似乎显得很激动,他双手绞在一起,在微微发颤,但看得出他在控制自己。他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偷了女生的内裤和文胸,是不是?”杨淇起初以为老克开玩笑,竟笑了起来。校长见杨淇笑,气得发抖,骂道:“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杨淇看到校长严峻的脸,顿觉事态严重。他想,难道他们真的认为我偷了女生的短裤和文胸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于是他几乎带着哭腔,怯怯地说:“我没偷,我真的没偷,我没偷过任何东西。”校长问:“那你去女生楼干什么?”于是审问又回到了起始点。后来校长拍起了桌子。拍桌声被夜晚严严实实的寂静所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克一直在一旁一声不响。长久的审问,使杨淇感到十分疲劳。他只觉脑袋发胀,耳朵鸣叫。他于是就说出了去女生楼的真正动机,还说了他与红之间的所有细节。但杨淇拒绝承认那些内裤与文胸不翼而飞与他有什么干系。他一遍一遍地说:“我从来不偷东西,也不喜欢那种东西。”校长疑惑地望了老克一眼,征求老克意见。老克说:“看来那些东西的确不是他偷的。”校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校长和老克都感到很困,就各自睡觉去了。但他们没有放杨淇,还是把他关在校长室里。一会儿,杨淇躺在办公桌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当他醒来时,天已大亮。由于熬夜,他双眼有点肿,眼角挂着眼屎。透过迷蒙的眼屎,他看到窗外孩子们匆匆走过,有一些孩子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
天空灰暗,他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这时杨淇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发生的事。就在昨晚,老克用杨淇从自由市场买来的那把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自杀了。也就是说昨夜是杨淇最后一次见到老克了。这个消息是清晨时根来到办公室的窗口告诉杨淇的。杨淇听了,整整愣了十分钟。他似乎明白了已经发生的一切。当校长再一次来到杨淇面前时,杨淇说:“那些事都是我干的。”校长疑惑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克的死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他开始把老克的死与女生楼失窃事件联系起来了,可现在这个孩子却说那一切都是他干的。校长不知如何判断。
十天以后,杨淇被看守所放了出来,但他已不是乡村中学的学生,因为学校开除了他。一天,他来到老克的坟头。太阳刚从东边升起,南方早晨的空气湿润而温柔,植物经过一夜的休整显得精神饱满,在阳光下发出清新的光泽。他看到老克的坟头放着一个花圈,花圈完好无损,十分精神。杨淇突然涌出一种既愤怒又无奈的情感,他搬起一块石头,向那花圈砸去。石头应声落地,惊起一群飞鸟。杨淇骂道:“读书他妈的有什么好,我还不想读呢。”
于1994年6月《花城》1996年6期
乡村电影今晚放什么电影
村头的香樟树下一大帮孩子翘首望着南方。他们在等待电影放映员小李的到来,因为在乡村间轮流放映的露天电影这回轮到他们村了。放映机是在早上由守仁他们几个用手拉车运到村里的,但电影片子是由放映员小李随身带的,小李没出现孩子们就不知道今晚放什么片子。
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已很热了,附近的苦楝树丛显得蓬勃而苍翠,细碎的叶子绿得发黑;一条小河从香樟树底下流过,河水清澈见底,河面荡着天空的一块,碧蓝碧蓝,使河道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陶瓷碎片。放映员小李迟迟没有出现,孩子们不免有点着急,加上天热,一些孩子跳进了河里游水。这是今年他们第一次下水,气温虽高但水还是很冷的,所以孩子们一跳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