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蛇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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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听说我是从日本来的,老林发生兴趣,指着一位大个子的伙伴说:“我和他都去过日本哪!”接着,老林就讲述他们偷渡日本的冒险经历。
第三章 繁忙的俄罗斯偷渡路线偷渡日本入境不成
1991年初,老林和那位大个子伙伴大林在香港登上去韩国的飞机。在飞机上,老林和大林再三确认中国护照里夹的往返塞班的机票以及在韩国的30天观光签证。他们伪装成从韩国经由日本前往塞班的观光客人,企图偷渡日本。第一步落脚韩国。
老林、大林两人顺利进入韩国,为了弄到经由日本出成田国际机场时所需要的日本政府签发的申请过境签证证明文件,却经过很大周折,并花费了很长时间,结果,在韩国逗留66天。
好不容易盼到了离开韩国的那一天,两个人登上出租车,紧随率领他们的广东蛇头乘坐的出租车之后,奔向韩国金浦国际机场。但是在办理离境手续时,出入境管理处的审查官却把他们挂了起来。他们以30天观光签证入境韩国,虽然在逗留期间又办理了延长30天的手续,但是仍有6天属于非法逗留。官员又是找华语翻译,又是进行调查,等到终于做出罚款6万韩元的决定允许他们离境时,黄瓜菜都凉了——飞往东京的国际航班早已起飞,关键是广东蛇头拿着两人入境日本的必要证明文件也坐着那次班机飞往日本了。
他们只好乘坐晚六个小时的下一次国际航班飞往东京,但是降落到成田国际机场的老林、大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广东蛇头的踪影。无奈,两人决定通过自身之力入境日本,向东京入境管理局办事处申请过境签证,但是马上就遭到入境管理局审查官的拒绝。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他们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取入境的一线希望,就是有根稻草也得当成救生艇用,所以就跟入境审查官软磨硬泡两个多小时,痛切陈情:
“我们是去塞班的观光客人,日本不过是我们路过的地方啊。您看,我们拿着去塞班的机票,而且是往返票哇,我们肯定是要回中国的。怎么样?就一天,让我们入境吧!我们好不容易来日本一回,难道能不让我们看一眼东京吗?!”
但是,入境审查官洞若观火:
“不管你们是去塞班还是去哪里,那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没有日本驻海外大使馆签发的过境签证,就不能进入日本。而且如果你们真是去塞班,可以从香港取道马尼拉,但是你们为什么故意绕个大圈儿,选了一条韩国—日本路线?这无法理解。”
他们俩被警察监视着在成田国际机场附近的旅馆度过一夜。那一天,他们从早到晚没吃东西,就委托警察,要了碗炒饭。从警察手上接过收据一看,两人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充其量不过是一碗炒饭,竟然宰了15美元。从一宿高达60美元的旅馆窗户眺望灯火闪烁的机场夜景,心中想到虽然已经踏入日本国土,却不能自由行动,处于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不由得悲从中来,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流到脸上。
老林痛切地回忆说:“那时,我忍不住流泪了。那晚上,我哪里睡得着哇?连眼皮都没眨一眨。”
结果,偷渡日本失败的老林和大林回到故乡福建省长乐县的农村。失败的原因主要在于蛇头没有很好解决逗留韩国期间的签证问题,所以支付给蛇头的钱款大部分都返还了,但是机票等实际支出则由偷渡者本人负担,所以债台高筑的老林、大林痛“蚀”偷鸡不着的这把“米”。
老林、大林的故乡据说是有200户左右的小村子,地处临海的平原,在巴掌大的田地里只靠种植稻子、地瓜、西红柿等农作物是不能养家糊口的,所以无论哪一家,除农业之外,都得搞点儿渔业或做点儿买卖。
听老林讲,起初我误以为他的家乡是个贫苦的农村,可是听着听着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村子里正掀起建房热,就像比赛一样,一栋栋新住宅说起来就起来。据说这几年从这个小村子里出国的人有200多,这就等于平均每户都有一个人在海外。而那些新建住宅的家庭,肯定有一个甚至两个人在外国。村子里都是用从国外寄回的钱新建的房子。
看到造价十几万元的独门独户住宅像雨后春笋一样矗立起来,老林不甘袖手旁观,于是招呼上大林开始做买卖,两人决心赚一笔钱,也盖那么一座独门独户的新住宅。但是发财的美梦破灭,做生意失败,拉下一屁股的饥荒。两人一看,做普通的买卖已经不能实现梦想,就把目光转向被看成打工天堂的日本。然而又以失败告终。
“命运不济呀!”老林哀叹。
屋漏偏遭连夜雨的老林、大林,即使不为了发财而只是为了还债,也只有到海外这一条路了。二人经过多方调查,结果选择莫斯科偷渡路线,这的确是一条成功率高的路线。
引导老林、大林以及他们同村其他两名伙伴偷渡的蛇头是一名说是21岁的矮小男人,脸上还留着少年式的天真。这位姓陈的蛇头,我把他称为“球老蛇”。球老蛇也是福建省长乐县人。
老林一行在球老蛇的安排下首先从福建省移动到中俄边境,收买俄罗斯的边防军官进入俄罗斯。在住进莫斯科“四海旅馆”的那天晚上,球老蛇收去老林一行的护照,说是申请捷克入境签证用,但实际是怕他们自由行动。
安顿到“四海旅馆”之后,一种终于来到外国的轻松感使老林他们好几天都陶醉在出国的欢快中。但是,不久心里就又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起来。首先,在莫斯科要等待多长时间呢?其次,到哪个国家去呢?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全都得听蛇头的。能不担心吗?
因为这次出国,他们俩各自背上合计十几万元的债务,仅利息每个月都必须支付1000多元。倘若想一想住在大城市的华人月平均工资仅三四百元这一现实,就不难理解这笔债务的沉重。日复一日地幽闭在莫斯科的旅馆中,伸长脖颈等待不知何时才能露面的蛇头,其焦灼的心情是局外人无法理解的。
听说球老蛇驾轻就熟的路线是经由捷克偷渡到德国去,那么这次的最终目的地应该是德国吧?但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老林“咝——”的一声狠狠地往肚子里吸了一口烟,而从嘴里吐出来的烟却带着一声长叹。
老林他们以偷渡的方式入境俄罗斯,所以没有俄罗斯入境签证。而为了申请捷克的入境签证,必须由俄罗斯出入境管理处签发所谓丢失俄罗斯入境签证的证明书,代替入境签证进行办理。对俄罗斯的政府官员,只要塞上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对于这一点,甚至初来乍到俄罗斯的老林都觉得满有把握。但是问:“能有100%的把握到德国吗?”却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只好相信老板的实力了。”
就是偷渡德国成功,也不值得那么高兴啊。我的第一目标始终是日本。在日本一个月赚到的钱,在德国得干四个月。连美国也不如日本。我们村子里到美国去的伙伴,据说起初一个月仅能拿到八九百美元。这样比起来,日本最容易打工,一个月还有赚五六十万日元的。我借了这么多的债,必须赶快还上,否则利滚利,承受不了哇。即使偷渡到德国,也赚不到几个钱,如果有从莫斯科去日本的方法,那么我立马转向去日本。
老林又是一声长叹,422号房间笼罩着沉重的气氛。我转变话题,就问:“大家将来怎么打算的?”
将来?是问我们的将来吗?我们只读过小学二三年级。不要说外语,中国的普通话都说不好哇。除了干那种外国人不愿意干的卖力气活儿、赚点儿钱之外,没有别的能耐。明知道在外国生活不易,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不能回老家了。已经失败过一次,又借了很多钱。如果这次偷渡再失败被强制送回中国,那只有全家自杀的一条路,因为我们全家已经无法忍受这种负债的生活了。
我转变话题,本打算让大家轻松一下,但适得其反,房间里的气氛更加沉郁。422号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中国新出版的世界地图,但是,是沿着那地图上标示的哪条铁路线、哪条航空线来到莫斯科的?今后沿着哪条路线到哪里去?这些问题,老林他们一概不知。即使可以从蛇头那里打听,他们也不能在地图上向我说明。因为他们不仅不会看地图,连汉字也认得不多。
住在422号房间的两名福建省三明市人也和老林半斤八两,在莫斯科没有护照,对自己在中国国内的住处,也只知道市和区,再具体一点儿就说不清楚,到现在连一封信都没有寄过。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即使想要签发旅行证明代替护照,那也很麻烦,因为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
第三章 繁忙的俄罗斯偷渡路线年轻蛇头球老蛇的灾难
我想采访引导老林一行偷渡的球老蛇,几次和他约定交谈的地点,但他总是支吾搪塞,不讲实话。人虽然年轻,但却相当老练。在我快灰心的时候却遇到机会。
正如前文介绍的那样,“四海旅馆”租赁的五层楼房实际是列宁国立教育大学的学生宿舍,二层和三层是仓库和办公室,五层则住着44名教育大学的学生。
在列宁国立教育大学的学生宿舍开旅馆,这种事儿可能让人觉得奇怪,其内幕是这样的。
克里姆林宫的一位权贵有一个芳名卡佳的金发中年情妇,据说她向大学的负责人提议出租学生宿舍创收,就可以弥补因激烈的通货膨胀而造成的国家教育预算的不足,大学当局当即表示同意,于是,卡佳搭桥牵线,就把学生宿舍出租给“四海旅馆”的华人老板。
签完合同,据说卡佳当场撕毁应该交给“四海旅馆”的合同副本,显然绝对不能留下这种把国有财产擅自用于赢利目的的任何证据。
租金为三个月30万卢布,这些钱都是她与校方平分。但实际上除了这30万卢布之外,“四海旅馆”的老板又拿出来12万卢布给卡佳,五六万卢布作为协助费给学生宿舍的有关人员,当然账面上做得不留痕迹。当时的外汇牌价是一美元兑换300卢布,如果考虑俄罗斯人的平均收入,那么就可以看出旅馆老板支付的租金是相当高的。
但是,看到“四海旅馆”生意兴隆,半年后卡佳他们突然提出租金加倍的要求。对此,经营“四海旅馆”的老板考虑到通货膨胀等因素,似乎也有意答应提高一定租金的要求,但是要求加倍却太强人所难,已经大大超出市场的行情,所以断然拒绝。
听到老板的答复,卡佳发疯似地打出王牌:“合同日期已到,三天之内请从这里搬走。否则报警驱逐。”
第二天早上,“四海旅馆”的电话线被掐断,“四海旅馆”倒闭的流言蜚语在住宿客人中间传得沸沸扬扬,球老蛇听到这种传闻,为了把老林一行转移到新的住宿地,在发布撤走命令的两天后来到“四海旅馆”。这里和其他大多数旅馆一样,在客人离开时结算住宿费和餐费。
球老蛇搬出“四海旅馆”的消息肯定是传到窥探巨款携带者的北京歹徒的耳朵里。那天在球老蛇露面之前,我已经发现一伙凶神恶煞似的五六个人守候在“四海旅馆”,碰巧其中有我认识的人。
和“四海旅馆”结算完了的球老蛇似乎发觉周围的异常气氛,显得心神不定。再一看,走廊里的球老蛇被刚才看见的那几个汉子围住,推进一间空客房。过了一会儿,球老蛇从客房里跑出来,我知道采访他的机会只能在今天,就在站着观察这一切的走廊的尽头向他招呼一声。没想到他突然抱住我,颤抖着声音哀求:“大哥,救救我!”
我忙把他带到一层,他脸色煞白,我安慰他说:“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什么危险。”但他好像确实吓坏了,我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哀求:“求求您了,用您的车送我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只好说:“那么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到上面取点东西就下来。”就急忙跑上楼梯,回头一看,球老蛇钻进楼梯旁边的女厕所。
我拿着行李返回一层,带着球老蛇走出“四海旅馆”,等在外面的北京歹徒呼啦一声逼过来。糟了,当时我很紧张。碰巧,那位相识的人带着几个大汉跑过来,狠狠地抓住球老蛇的衣服领子骂道:“今天,看在从日本来的莫大哥的面子上,留你一条狗命。你别让我们看见你第二次,要是再落到我们手里,你这个专干骗人勾当的畜生,就别想能像这次这么便宜!”球老蛇只是“是,是”地答应着,不敢辩解,显然是有什么小辫子被人家抓在手里。
我让球老蛇上车,把他带到认为安全的地方。欠我一份救助之情的球老蛇终于约定第2天接受采访。
第二天傍晚,我在地铁修金斯卡亚站附近会见球老蛇,在车站附近面对奴毕高瓦大街的饭店喝点儿酒之后,情绪颇佳的球老蛇说带我到他的窝点。在修金斯卡亚站附近登上出租车,球老蛇指路,不断命令出租车左拐右拐,我马上明白他是故意多绕弯儿。
球老蛇住的窝点,在郊外一个大型住宅区中,是四层的3LDK,宽敞,设备齐全,甚至还有松下电气产的无线电话。从昏暗寒冷的室外踏进通着暖气、灯光明亮的室内,几乎让我觉得是来到另一个世界。在这个窝点,住着球老蛇和年长他8岁的“临时情妇”。此外,还有五名和他或“临时情妇”关系亲近的偷渡者,全都是20多岁的福建省长乐县的年轻人。其中两人据说在长乐县经营着私人企业。
在窝点又喝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酒,酒劲儿上来的时候,球老蛇和我进到隔壁的房间,终于开始了采访。
我从19岁的时候就开始搞这一行,为了在外国生活,这也是没有法子。到目前为止,已经帮助200~300人出国,但几乎都是乡里乡亲的,赚不下几个钱。
最近,莫斯科变成魔鬼横行的世界,昨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时时刻刻都危机四伏。昨天,在他们的面前我不敢说,实际把我推到房间里的时候,他们掏出暗藏的手枪,顶着我的脑袋要钱。幸好昨天事前我向四海旅馆的老板问清应该支付的金额,没有多带钱——如果不赶快从这个行当中拔出腿来,很可能要倒大霉。怎么样?请帮我一把吧!我想去日本,我会重谢您的。您熟悉日本情况,只要您拉兄弟一把,我肯定能去日本。
关键的问题只轻描淡写的一两句,马上就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世上,这个球老蛇年龄虽小,但老奸巨猾,似乎既无诚意也不近人情。
我拒绝说:“我没有那种能力。”
“不,不,您不要那么说,一定给我想想办法。我不会让您为难,不必考虑和我同居的那个女人,只我自己就行。我不会和大我8岁的女人结婚的,只一个人,您总会有办法的。像做您这样工作的人,肯定交际广,只要想帮忙,多少人都不在话下。”
结果,他反客为主,逼得我无法拒绝,只好说:“如果真想去日本,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办理正规入境的手续和方法。不过,你一定得让我再见一次离开四海旅馆的老林他们,我还想向他们了解一点儿情况。”我明白从球老蛇身上挤不出牙膏,就提出来交换条件,他当即答应“就那么办吧”。
但是,在约定回话的第二天,球老蛇没有和我联系。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