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蛇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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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接方法进行偷渡的成功报酬。而且这最低报酬金额,是提供一份申请入境目的国签证所需要的文件的费用,并不包括交通费、食宿费、贿赂有关官员的费用以及付给引导蛇头的礼金。
经由罗马尼亚500美元,经由前苏联600~700美元,经由匈牙利也是600~700美元;
在中国计算则因地域不同报酬也不同,例如,从北京是1800美元,而从上海、浙江、广东、福建、云南则超过5000美元;另外,据说把入境前捷克斯洛伐克的华人再偷渡到墨西哥,那么提供必要文件的费用是500~1000美元。
前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各国,因为曾是社会主义国家,所以在香港、泰国、美国设有根据地的正规蛇头,对它们既不了解国内情况,又没有人际关系,虽然想吃到这块肉,但力不从心。这样,就给来自大陆的华人提供了一个做临时蛇头搞地下活动的舞台。但是,很多这种临时蛇头都像前文介绍的侨居罗马尼亚的陈明明先生所表白的那样,打算积攒一定程度的资金,就金盆洗手,改弦更张,做正经买卖。
其迹象之一,就是蛇头集团在前捷克斯洛伐克企业化。而蛇头企业化即设立公司,蛇头还可以获得合法的长期旅居资格,并且容易赢得中国的偷渡志愿者即蛇头的“候补鸭子”的信赖——对于这种企业,本书称之为“蛇头企业”。
设立在布拉格的主要蛇头企业有如下几家。
一家是皮特尔·仇(化名,男)经营的“亚洲股份公司”,另一家是程平和(化名,男)经营的“太阳国际股份公司”,还有一家是叫做茉莉的上海人(男)经营的包括蛇头企业在内共有三个企业的茉莉集团,最后一家是被誉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福建人林光井率领的林氏集团。
其中,“亚洲股份公司”主要和任职于前捷克斯洛伐克上层机关的华语翻译联手,介绍华人偷渡入境前捷克斯洛伐克以及偷渡出境到西方各国。但是,据布拉格熟悉蛇头企业的朋友讲,前政权垮台后,从前的内线离开政府机关,其活动能力大大降低,最近的买卖似乎每况愈下。因此,把工作对象的区域重点放在实施经济改革而收入高的上海、浙江、福建、广东以及贩卖鸦片猖獗的云南。因为来自这些地区的“鸭子”一般都能支付高额的成功报酬。
“太阳国际股份公司”的经营者是中国北方人,其势力范围主要是北京、天津、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等地。在前捷克斯洛伐克党和政府内部没有代理人,但据说和前捷克斯洛伐克的黑社会有着紧密的联系。
起步较晚的茉莉集团收取的报酬低,讲信用,名声不错。该集团和捷克、斯洛伐克的现政权执政党中的高干子弟过往甚密,能打通很多重要关节。
和上述三家蛇头企业相比,林氏集团是“小字辈”,以出色的后期服务、低廉的成功报酬与前三家角逐。经营者林本来是通过“亚洲股份公司”之手入境捷克的偷渡者,看到“亚洲”的操作,感到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于是见风使舵,中止前往目的地的偷渡旅程,就在中转地捷克干起“蛇头业”。他深知自己起步在后,没有新的人际关系是不会成功的,所以千方百计地在阿拉伯半岛各国、越南、联邦德国、荷兰等国家拉关系,走门路,广交朋友,现在林氏集团从上述国家的外国人偷渡介绍组织那里得到强有力的支持,被称为国际联系最紧密的蛇头集团。在通过林的手偷渡过来的人们中间,听不到对他的坏话。据说他的情妇和公司的骨干,都曾经是他的“鸭子”。
我很想会会林,就托朋友介绍,并决定在波列斯拉夫广场的国立博物馆前会合,但是当天露面的却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子,自称是林的秘书,并且带着男保镖。那女子说:“老板出差了。”我试探地问:“是吗?是送客人哪?”她委婉地反驳:“不,我们公司是普通的贸易公司。”见话不投机,我焦急地打出王牌。
“是吗?今后普通买卖好像也不大好做呀。捷克政府马上就要出台新的政策,限制华人入境。”
这是从工作在捷克外交部的朋友那里听到的最新情报。这一招儿果然奏效,她反应强烈,因为这是左右蛇头命运的重要情报。
“那么,对持有中国政府签发的公务护照的人,入境时也严格审查吗?”
她问,忧形于色,身体前探。不知不觉,我们的立场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那也得看是中国哪个省签发的护照吧?有大量偷渡者的福建省签发的公务护照,大概不好过关。”
“不,我们的客人拿的都是辽宁省政府签发的公务护照,那不要紧吧?”
我很吃惊,福建人的林氏集团居然在中国的辽宁省也打通了关节,疏通了渠道。但是,我的王牌好像杀伤力太大,她觉得必须尽快向林报告,所以带着保镖匆匆离去。结果,没能会见林本人。
后来,我会见了一位出自上海名牌大学复旦大学、曾做过新闻记者的茉莉集团的经营者。据他说搞了近二年的蛇头业,也积攒下一些钱,最近又设立两个公司,准备开始中餐馆的经营和贸易工作。曾经有一段时期,华人可以无签证入境东欧各国,但是,步匈牙利后尘,东欧各国改容更貌,对华人入境严加审查、尽量不发签证。茉莉集团看到用过去的办法很难继续运营“蛇头业”,就打算做奉公守法的买卖。
另一方面,世界各国越是加大入境审查的力度,加强把偷渡消灭在萌芽状态的操作,偷渡介绍费就越是不知休止地涨价(因为中国有巨大的出国预备军,无论花多少钱,总有想出国的人)。这样,一方面改弦易辙搞正业的蛇头逐渐增加,而另一方面,估计受巨额金钱的诱惑铤而走险、搞偷渡游击战的蛇头也不会绝迹。我认为,至少在今后二三十年内,蛇头还将继续其地下活动。
第二章 蛇头的真面目偷渡中转站—布达佩斯“蛇头巢穴”
朝阳照在粼波潋滟的多瑙河上,好像有人撒满一河碎金,闪闪发光。
水翼船的船坞位于多瑙河西,对岸耸立着一些高楼大厦。
从维也纳开往布达佩斯的水翼船满载观光客人,准时启动。在河里行驶一段时间,因水就势,向右大转弯,就到达斯洛伐克的布拉迪斯拉发。从这里,水翼船进入东欧。从船的左舷向后飞驰的大地是斯洛伐克的领土,从船的右舷扩展到远方的是匈牙利的肥沃平原。
从西向东波澜不惊地缓缓流动的多瑙河,从埃斯泰尔戈姆一带像是突然加速一样,一口气南下。从这时起,船两侧的大地全是匈牙利的领土。水翼船的终点——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就要到了。
眼看就到布达佩斯,比利时的团体观光客人有点儿兴奋,开始嘁嘁喳喳起来。
下船前,我想把此地的基本情报再熟悉一下,就翻开采访笔记,重新阅读里面记录的报道摘要,这是来欧洲之前复印的《欧华》杂志前身《奥华》所刊登的一部分东欧情况。
这些报道提供的情况是这样的:东欧对华人实施门户开放政策之后,布达佩斯成为前往西欧的华人最重要的中转站。特别是在华人无签证可以入境的那几年,几千、几万的华人蜂拥而至,位于布达佩斯市内面向华人的商业旅馆“欧亚俱乐部”因为总有偷渡者和蛇头光顾而买卖兴隆。
对于这称为“蛇头巢穴”的“欧亚俱乐部”,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我一边暗下决心,一边走下水翼船。
布达佩斯市被多瑙河分为两个区,扩展于西侧的是布达地区,东侧则是佩斯地区。
1873年,与对岸的佩斯地区合并而成为布达佩斯之前,匈牙利的首都是在布达地区(即那时的首都不过是现在的布达佩斯的一半)。从前的首都布达地区靠山,在海拔150米的凯伦弗尔德的山上,遍布高级住宅,特别是那些建筑于13世纪的阿卢帕陶王宫、马札尔教会、拥有七座古塔的城堡要塞——渔夫寨等历史建筑物,它们终日凝望着滔滔南去的多瑙河水,炫耀着匈牙利昔日的辉煌。
我决定次日清早请匈牙利的华语报纸《旅欧导报》主编陈克敏先生做向导,尽早访问“欧亚俱乐部”。
陈先生住在令匈牙利人也羡慕的凯伦弗尔德山上的高级住宅,脚下布达佩斯和多瑙河的美丽夜景,成为他家一面墙壁的巨大玻璃窗上的璀璨壁画。陈先生说因工作关系对有“蛇头巢穴”之称的“欧亚俱乐部”早有耳闻,但从未登门。他也跃跃欲试,想借给我带路的机会,看看“欧亚俱乐部”的姿容。
对蒙着神秘面纱的“蛇头巢穴”,我怀着一睹为快的激动。嘴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有交际广、朋友多的陈先生在旁边,心里塌实多了。起码,不会因迷路无功而返。
流经市内的多瑙河上架着六座桥,在这些桥的周围拥挤的交通情况,较之于东京都内的塞车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乘坐的出租汽车在车的洪流中蠕动,爬上布达佩斯的标志——锁链桥,从西向东,进入佩斯地区。
如果把布达地区看成高档住宅区,那么佩斯地区则是小商业区。在多瑙河佩斯地区的河岸上矗立着仪表堂堂的国会议事堂。
“欧亚俱乐部”就在佩斯地区的工人住宅街。司机多次停车问路,辗转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停在工人住宅街深处的一栋楼前。
那是一座七层楼,单纯的实用主义的旅馆,无粉刷装饰,光秃秃的近于寒碜。我不由得联想起来日本的公营住宅,看周围的景物,也觉得笼罩着旧都营住宅的氛围。
楼房的入口处挂着“欧亚友谊俱乐部OYA
CLUB”的招牌,招牌下面停着一台老迈年高的红色旧车,有两三个大概是“欧亚俱乐部”的从业人员,忙碌地从车上搬下来蔬菜、肉类等食品。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欧亚俱乐部”。
服务台的女子频频地审视着我和陈先生,我说明来访目的以及想采访经理的意图。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瘦削的男子,自称担任“欧亚俱乐部”的管理工作,把我们领到一层大厅的一角。
无论怎么看这个“欧亚俱乐部”也不像买卖兴隆的商业旅馆,与所听到的“蛇头巢穴”形象相判霄壤。太安静,而且太干净。这里真是“蛇头巢穴”吗?
可是,又不便问“这里就是人们叫做‘蛇头巢穴’的地方吗”,只好迂回作战,决定从“经理是谁”、“最近住宿客人都是中国什么地方的人”等问题入手。
瘦削男子和我们寒暄一会儿,感觉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便说“那么,我去叫老板来吧”,就到服务台打电话。
这样,我们就见到“欧亚俱乐部”的老板瞿仁德先生,长谈。果然,正如我的直觉判断的那样,这么安静的地方,不可能是“蛇头巢穴”。瞿先生向我们介绍的情况大致如下。
直到几周前,这个地方还是名副其实的“蛇头巢穴”。那时候,这个旅馆总是超满员,两个人的房间要住进三四个人。无论是走廊还是客房,甚至我们谈话的大厅,到处都堆满垃圾,恶臭熏天。大厅白天是大餐厅,晚上9点之后就变成舞厅。据瞿先生介绍,当时的旅馆租赁人经营卡拉OK厅、美容室、租书店、医疗站等,甚至染指色情服务,养着四五名匈牙利妓女,只要支付规定的费用,就可以在位于深处的房间和妓女完成交易,或者请妓女“出差”到客房服务。匈牙利妓女索要的费用相当微薄,一个小时以内10~15美元。在偷渡者看来都极其便宜,那么蛇头更觉得无论怎么嫖手中九牛的钱财也没有减少一毛。所以,这些妓女就成为旅馆中的公共宠物。
那时,旅馆中酒气弥漫,殴斗此伏彼起,整天不断。蛇头之间对客人的争夺战成为家常便饭,而被称为“鸭子”的偷渡者也积极筹划跳槽,寻找实力雄厚、费用低廉的蛇头,委托从这里介绍偷渡。北京、上海、浙江、福建、广东等中国各地三教九流的人物源源不断地经由捷克来到这个旅馆,并且每天都有人从这里出发,再度踏上偷渡旅途,奔向奥地利、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英国、美国、加拿大等最终目的地。
但是,对于蛇头和偷渡者来说好景不长,乐极生悲,侦破他们行踪的匈牙利政府对华人入境严格审查,对逗留期间的华人也频繁盘问,无论是路上还是地铁出入口,只要查出没有侨居资格的人,就毫不客气地投进收容所,然后经由俄罗斯或前捷克斯洛伐克强制遣返回国。
风云变幻,华人入境的环境急剧恶化,特别是匈牙利出入境管理局对当时旅馆的业主朱某(化名)打出再不批准更新其侨居资格的杀手锏。蛇头看到不能搞大批量的偷渡介绍,断了以往的生财之道,于是开始从匈牙利大撤退。朱某看到匈牙利政府的搜查迫在眉睫,并且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出现企图抢夺他财产的集团,所以匆匆出售“欧亚俱乐部”的经营权。
瞿先生看到匈牙利的社会局势和华人社会的动态,认为对于想要做正经买卖的华人来说,相反却是难得的机遇,所以就购买了“欧亚俱乐部”的经营权。
处理了“欧亚俱乐部”经营权的朱某,借熟悉的蛇头之手,偷渡到奥地利,据说现在藏身于维也纳的什么地方。
买到经营权的瞿先生,决心对“欧亚俱乐部”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改变其过去的“蛇头巢穴”的形象,提高旅馆的档次。于是,决定进行大规模的内部装修。因此,我们见到的“欧亚俱乐部”比较清洁、清静。好像给瞿先生的话做注脚似的,说话中间,进来几名大概是匈牙利的室内装修工程人员,递给瞿先生一个账单之类的东西,请求签字,好像是收取餐厅兼大厅的内部装修费。
瞿先生自豪地说:“现在,您见到的‘欧亚俱乐部’虽然名称依旧,但是从顾客的性质到经营的方针都发生了巨变,我要把它改造为星级的正规旅馆。”
瞿先生做向导带我们参观各层的客房,据说客房利用率在30%左右,实在不敢恭维说是经营状况良好。
“没关系,走的只是偷渡者、蛇头等恶客,今后来的将是中国、俄罗斯、东欧等各国的奉公守法的商人。”
瞿先生满怀信心。
在我们参观的过程中,罗马尼亚和原南斯拉夫的日工工人正在清扫走廊和电梯,这样伴随着“蛇头巢穴”的洗心革面,冲天的恶臭也将逐渐变成扑鼻的芬芳。
闯进“蛇头巢穴”采访,内心默默期待着看看天然去雕饰的偷渡者,但是,面对变得洁净的“欧亚俱乐部”,真还觉得有点儿乘兴而来,扫兴而返。但是,考虑到今后匈牙利华人社会的健康发展,对于“欧亚俱乐部”的这种变化,则应该举双手欢迎。在某种意义上讲,“欧亚俱乐部”的经营权易主,从蛇头手上转到像瞿先生这样的新华侨的手上,正说明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来到海外的华人主流,不是蛇头,而是新华侨。
“祝您成功!”和瞿先生握手,我们离开了“欧亚俱乐部”。
“这回去哪里?”陈先生问。
“是呀,我还从来没有观光。去浮在多瑙河上的小岛马尔吉特岛吧?在那里一边日光浴一边喝杯咖啡。”
车向通往马尔吉特岛的马尔吉特桥奔去。
明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