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天使-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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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陈佛朗。一朵只需一掬清水就可存活7日的花。欧阳俊还是看轻了这种花的存活力。
他忘记了陈佛朗的话:也许只要有空气就可以。
陈佛朗只是笑了笑,看着欧阳俊。一句话都未说,摇上玻璃,驾车缓缓离去。远处的灯光下,红色的车身如一团火在游弋。
欧阳俊清楚地看到自己已经葬身火底,万劫不复。
7
自此欧阳俊刀刻的名字,在陈佛朗的墙壁上被涂抹而去。陈佛朗拿了刻字的刀子,一点点把那三个字的笔画刮平,把好好的墙壁刮出生疼的痕迹。身后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哈哈大笑:“佛朗,佛朗,你终于报了仇,现在你可有快意?”
陈佛朗回过头来:“不。这是我预知的结局,不值得高兴。不过我们可以结束了,现在起,我不再需要你。”
男人走过来,拍拍陈佛朗的肩:“佛朗,你有一面太好的旗帜。它会帮你,也会害你,佛朗,佛朗,你不该这样美丽。”
男人转身离去。
刀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陈佛朗坐下来,在壁炉旁边,眼泪终于簌簌而落。
离开欧阳俊以后,陈佛朗惟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一朵花,是已被剪断了根基的佛朗,再没有可以真正生长的土地。活着,只得依靠水里的空气。或者,自己根本就成了一枚棋子,被不同的手摆上不同的棋盘。在那些棋盘上,她的容貌让她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往往一步下来,就会改变棋局的走向和最终的胜负。
往往一步定乾坤。
定的,都是他人的乾坤。而陈佛朗,也还不过是那枚被不同的手捻来捻去的美丽棋子。
可是除了棋子,陈佛朗还能做什么呢?她觉得自己没有心了,空心的佛朗。佛朗原本空心。
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能做什么呢?
那天晚上陈佛朗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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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非开始频频约会陈佛朗。每次接他电话,听到他说:“佛朗,是我,知非。”陈佛朗会暗地里笑。
其实李知非不是个乏味的男人。自信,从容,没有明显的商业味道。读过很多书,人又谦卑,懂得说话的要领,懂得适可而止的沉默,懂得照顾女人。
只是知非不知非,难到临头还这样从容自信。陈佛朗暗念:李知非,不是我要刻意陷害你,相互陷害的人,来来回回,都是为一个“钱”字。而谁又知道,当初,你有没有陷害过别人呢?那些无辜的人,那些,爱过你的女人。陈佛朗想到这一点,电话里的声音当然不会改变,但这一端,自己的笑容就会凝固下来,冷冷地。
不是没有恨的。
但渐渐地,也开始厌倦,对恨和这样的生活。陈佛朗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等结束了这件事,就离开这个城市,远远地远远地离开。或者干脆漂洋过海,今生今世不再回来。
陈佛朗知道自己和李知非无冤无仇,和欧阳俊之外的任何男人都无冤无仇。冤仇是因爱而来,陈佛朗不爱他们,当然没有恨。不过是游戏罢了,不过是一些不同的棋局。
这样的来回里陈佛朗根本不会多想什么。
早时的那句话:陈佛朗,不再相信,一切的,男人。当然更加地不再怜惜,不再有爱。
李知非和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英俊。
英俊?那就更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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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佛朗并非总是推辞,渐渐开始频繁地去了。事情不可以拖得太久,陈佛朗对付任何人都没有对付欧阳俊那样的耐心。那段时间,几乎是卧薪尝胆了。
李知非不值得,男人都不再值得。当然,欧阳俊其实是最不值得的,如此,陈佛朗只是想做得更绝,让他今生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对李知非的目的相对简单,只要这个已经很成功的地产商,肯接受一片土地的开发,也不一定就会赔得吐血,说不准他有能力让那片即将被看中的土地上开发出黄金来呢?
时间也不是不紧迫,当事人每天都会在身后催。陈佛朗心底有数。李知非开始很随意地去陈
佛朗楼前接她的时候,她想一切已经可以开始切入正题。
一次饭局,提到地的问题,陈佛朗只随意地说:“知非,是我看好那块地,我们合作吧。”
李知非笑,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温软的托辞和应对中,陈佛朗似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天下男人当真是无一例外吗?李知非的态度,陈佛朗自己都失望。
表面上热情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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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段时间,李知非的态度却依旧如此,对陈佛朗,对那块地,不愠不火,不急不躁。
陈佛朗没有想李知非对自己的举止,仅仅停留在他的手轻轻带过她的肩上。每次从停车场去对面,过马路时李知非都会揽住陈佛朗的肩,将她置于安全的位置。
很干净的一个动作,然后在街边,李知非放下了自己的手。
没有再有过其他。曾经有一晚,很晚了,陈佛朗跟了李知非从一家酒楼出来,陈佛朗想了想问李知非:“可有兴趣去我家坐坐,我煮得一手好咖啡。”
陈佛朗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步了,有些男人喜欢这样。
李知非的面色有微微喜悦,谁料又飞快沉静:“佛朗,太晚了,你应该早早休息。好的睡眠有助于健康。容我改天,改天一定好好去喝你煮的咖啡。”
陈佛朗多少有一些意外,但不动声色,笑了笑:“也好。知非,你好像是一个很在意健康的人,擅长养生之道。”
李知非神情静谧:“因为我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好好地活着。”
陈佛朗笑了笑,心想这不过是商人的能言善辩。不过对李知非,陈佛朗想自己不可以太小看这个英俊的笑起来永远波澜不惊的男人。
竟然是个对手呢。
陈佛朗愈发小心翼翼,但相信拿下李知非,也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当然,越快越好,如果关于那块土地的内部消息一旦形成文件,陈佛朗会前功尽弃。这不是她喜欢的。
也真的是急不来,陈佛朗只得开始更多地留意李知非,寻找最佳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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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李知非再次约了陈佛朗,说:“佛朗,陪我去买件礼物,可好?”
陈佛朗没有多问,很多男人说过这句话,然后载了陈佛朗直奔珠宝首饰行,送陈佛朗的首饰价值按愿望而定。
男人心里,什么事情都是有价值的,可以用钱划个明白。
也好,省去一些甜言蜜语,在心理上放过彼此。
陈佛朗下了车,站在街边看着李知非在百盛门口慢慢泊车的时候想,他会选些什么呢?项链,胸针,还是指环?指环?原来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指环,大多时候并不是为了一场百年好合的婚姻。一枚指环,也不过是为一夜之欢。
人世间,多少拿钱买来的一夜之欢。想想,陈佛朗会苦笑。
陈佛朗有很多的指环,各种质地,价值皆不菲。有时候陈佛朗把它们找出来看,笑自己,哪天吃不上饭了,可以贩卖了它们急一时之需。若是李知非也喜欢送女人指环,也就好了。
第一枚和第一百枚的意义,没有什么不同。
但陈佛朗依然装着一无所知,歪了一下脑袋问:“知非,买什么礼物?送谁?”
李知非的脸忽然沉下,无端地沉下,如落入水中一般,冰冰的,寒寒的。
陈佛朗这才困惑。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不成?
好半天,李知非仰起头来:“不知道要买什么,送给我的妻子和女儿。”
陈佛朗愣住,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当着她的面,说起自己的妻儿。那么神情凝重的口吻。
陈佛朗想,他应该是爱她们的吧。怎么会这样呢?
“佛朗,你冰雪聪明,你来帮我想一想,一个6岁的女孩子,会喜欢什么?还会喜欢玩具吗?洋娃娃?还是漂亮的衣服?”
百盛门前的空地上,灯火透彻,陈佛朗抬起头来看着李知非。
陈佛朗有些不明白,但不想直接问出来。
“佛朗,要么我们先坐一会儿,你听我讲一些事情,可好?”
陈佛朗点点头:“去隔壁的上岛吧,这个时候,客人应该不是很多。”
李知非应着,过窄窄的路口,虽没有车,但还是把陈佛朗放在了安全的位置。陈佛朗有些喜欢
李知非的这个习惯。虽然这种喜欢实在和一切都没有关系。
12
“上岛咖啡”棕色的灯光中客人果然不多,极缓慢的吹奏乐温柔地流淌。在角落坐下,陈佛朗只要了杯苏打水,李知非要了红茶。
很喜欢喝茶的男人,陈佛朗恍惚记得,他是从来不喝酒的,不是很多见。
李知非吞下一口茶水,幽幽地说:“我的妻子叫宝心,女儿叫小宝,如果她们都活着,现在宝心32岁,而小宝已经6岁。明天是小宝6岁生日。”
陈佛朗一怔,杯子里的水摇晃了一下洒了出来。 这是陈佛朗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事情。
“她们离开我已经4年,小宝那时还不会说很多话。她两岁的时候,无穷无尽地喜欢洋娃娃,铺了一间房子,还是嫌不够。这些年我每次去看她,还是买了洋娃娃送她,可是昨天晚上我梦到她,她说爸爸,我不想要洋娃娃了。但是小宝,并未告诉我她想要什么……”
“知非。”陈佛朗打断他。
陈佛朗的心有些疼的感觉,那种感觉她几乎已经忘记。
“不是的,佛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自己再伤心。宝心走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知非,答应我,好好地快乐地生活。我很爱我的妻子,我不会违背她。我是真的想知道,她们离开我这么久,现在,希望我为她们做点什么?我的女儿,已经长大。”
“她们……”陈佛朗放下杯子,感觉无比生涩:“她们,她们是怎么走的?”
“车祸。就像我们平时过马路一样。那天宝心牵着小宝走在路的右边,我在她的左边。车子是
从右边驶过来的,那是一条单行道。宝心把我和小宝都推开了,可是结果……佛朗,这是一个残忍的故事。”
李知非低下头来,陈佛朗觉得他的眼中有泪。4年后,他依旧不敢重新触及过去的一幕,40年后,怕他依旧不敢。
陈佛朗在李知非的沉默中沉默片刻:“知非,走,我帮你选礼物送给小宝,我想我应该有所感觉,她会喜欢什么。我也6岁过。还有,宝心,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吧?”
“不,她的样子很是温暖。”李知非站起来:“我有时候常想,是不是我拥有的东西太多,
连上天都嫉妒,才带走了她们。”
“知非,世事难料,你好好地……”
陈佛朗说了这句话后完全呆住,这不该是她说的话,她不该对男人说这样真情的话。说的时候,内心并无丝毫虚假。
“佛朗,你有和宝心一模一样的声音,并不是真的像,是声音里所包含的一些东西。你的声音吸引我,我一直习惯地相信,拥有这样声音的人是善良的。善良比美丽更加重要。佛朗,其实这句话该是我说,世事难料,你好好地……”
陈佛朗站起来,一颗心,忽然这样动荡地站起来。陈佛朗本能地掩住了心口的位置。
依旧是刚才很窄的路口,李知非依旧把陈佛朗放在身体的保护之中。陈佛朗忽然明白,李知非为何有这样的习惯。
在失去最亲的人后,在最重的疼痛中还有理智能够反省能够约束自己的男人,他是不是真诚的可贵的?不可欺不可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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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佛朗第一次专心地陪着一个男人买了礼物。
真正的礼物,虽然没有一件是送给自己的,但陈佛朗的心自始至终充满温煦和感动。
竟然还可以感动,陈佛朗几乎认不清楚,那个走在李知非身边的女子,是不是自己。有些久远,似曾相识。
“佛朗,真的谢谢你。”李知非宝贝一样怀抱着买给女儿的“花子太郎”的书包和文具,蝴蝶形状的头花,漂亮的衣服,买给宝心的丝巾……
陈佛朗心酸地笑着,心酸地。身体里,始终有隐隐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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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陈佛朗决定放弃自己最后一次的计划。她找到那个决定把土地卖与李知非的男友 ,把填好的支票交给他。
陈佛朗不想多说什么,那样的倦怠。
男人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不是为了太过庞大的利益,他当真不舍得利用她甚至将她转与他人:“佛朗,你真不帮我?你看着我死不成?还是……”
陈佛朗:“不是,钱不是问题,没有多和少,我做不来。这个人,我找不到突破口。”
“我不信他对你不动心,佛朗,你这样的漂亮?不过是在合同书上签上他的名字,你可以的。”
“我真的不可以。李知非在地产上有他的慧眼,他不是糊涂的人。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陈佛朗不再等他说什么,就走出门去。
不过是交易,说到此,已经仁至义尽。
陈佛朗走出门去,一如3年前的模样。
再次走出去的,可是当初的陈佛朗?
15
意外地,在陈佛朗决定上岸的第三天,李知非敲了她的门,手里拿了那份一直迟迟不肯签字的合同。
陈佛朗以为他早已将它丢掉。
“佛朗,这两天你为何不开手机亦不接电话,我只能自己来碰碰运气。”李知非环顾四周:“唔,房子很大,一个人住有些空旷了?咦,这样地乱?怎么,你要走?”
李知非看到了物品被收拾过的凌乱痕迹。
陈佛朗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坐在屋子中央,刚刚把很多东西打包,疲惫不堪。只等两天后买主付了房费,就可以远去欧洲。
从此得以解脱,从此重新来过,前尘后世,都可不计。
没有想到李知非会找过来。
陈佛朗直起身体:“知非,我已打算离开,忙,也没有顾得告知你。”
“佛朗,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生活,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刚做了预测做了计划,打算同你合作开发那块土地。做事,生活,爱人和被爱。一切都可以美好起来。”
陈佛朗吸了吸鼻翼,如此真实温暖的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听到的,也都是假的。
李知非是个很真的男人,陈佛朗因此感动,但不可以纵容。陈佛朗知道,后面其实没有太多退路。
“知非,这个城市我待了太久,渐无感觉。还是让我走。那块地,那块地,我想还是算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