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萧皇后传奇 作者:张家楚-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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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宣华夫人一声轻叹,“皇后,我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能见皇上?不见好些,见了,说不定皇上会失望的。再说……”
萧皇后一看宣华夫人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更生几分怜悯之情,微微一笑,接过她的话荐:
“等我回去启奏皇上,请他来金凤院住几日,你的病就会好得快一些。”
“皇后!”宣华夫人感激地叫了一声,随即起身,朝萧皇后跪了下来。
萧皇后赶忙躬身将她扶起,说:“你看,这又何必呢!哀家是说,等你养好了身体,运河也开通了,咱们俩一起随驾去江南看看。那里可是咱们的故乡啊!”
一提到运河,宣华夫人又哀叹起来:“唉,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萧皇后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述志赋》(2)
宣华夫人凄然一笑,说:“运河开通了,我也背上了不清不白的骂名。”
“咳,你怎么还这么想不开,把那乡野村夫的话放在心上。”她见宣华夫人仍是沉默,又叹息道:“也难怪啊,动用国库积蓄,征发几百万人去挖一条河,能不引得怨声载道吗?哀家也曾劝阻过皇上,不要这样大兴土木,劳命伤财,可是皇上就是听不进,哀家也没办法啊!”
“可是,皇后,皇上说过,今天的人们出点力,吃点苦,运河一旦开通,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将来我们的子孙后代受益的!”
“将来?”萧皇后冷冷一笑,“将来是什么样,谁能知道!如果咱们被今天的人骂死了,即使将来的人受益了,他们能为咱们说句公道话吗?就是说,又有什么用?咱们能知道吗?”
宣华夫人沉默了,她不知道皇后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更不知道如果皇上听到了这些话会怎么样。人生在世,芸芸众生,终日里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甚至还绞尽脑汁,争名夺利,有时不惜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今天,还是为了将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若是二者均有答案,那么,到底哪一个答案是正确的?她想不透。于是,她问道:“皇后,这些话你跟皇上讲过吗?”
萧皇后摇了摇头:“没有。讲了也没用。你看皇上会轻易受后妃的摆布吗?”
这倒是真的。
宣华夫人说:“皇后说得对。《尚书》里有句话:”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母鸡鸣啼,向来以为不吉利。咱们这些做后妃的,最好不插嘴朝政,免得让人说咱们是司晨的母鸡。“
对于这样的牢骚,萧皇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敬,只是说:“你看我奉旨前来,本是要宽慰你,让你高兴的。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朝廷政事上去了,徒添了许多烦恼。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找点高兴的事做做。哎,刚才我来的时候,你不是正在池边散步吗?哀家与你再一起去湖边走走,你看怎样?”
宣华夫人高兴地点头答应,然后与皇后相互搀着,出门向湖边走去。
距金凤院最近的是洁水湖。远远地,就见金凤院的一帮姑娘们聚在湖边唱歌跳舞,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惊得湖边柳林里的鸟雀叽喳乱叫。
宣华夫人说:“这帮丫头得了皇后的赏赐,高兴得不知怎么了!”
萧皇后说:“小鸟出了笼,不给它食吃也高兴得展翅飞舞。咱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天天这样?如今……唉!”
姑娘们见皇后来到湖边,立刻跪地迎驾。皇后说:“都起来吧,有笑有唱的多好,不必拘礼。”姑娘们纷纷谢恩站起身,腼腆地垂手侍立一旁。
宣华夫人嗔怪地说:“皇后没来的时候,你们连唱带跳的那么欢。皇后驾到,怎么一个个都蔫了。都给我站起来,演唱一段拿手的歌舞,让皇后高兴高兴!”
有一个大胆的姑娘上前跪下说:“启禀皇后,刚才在池塘边,夫人正要唱一支拿手的歌,是唱夜舒荷的。奴婢奏请皇后,恩准夫人在这里唱一唱,也好让奴婢们学会了编作舞蹈。”
宣华夫人没想到姑娘们会反过来将自己一军,急忙嗔怒道:“好你个小奴才,想让我在皇后面前丢丑,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你!”
萧皇后呵呵地笑了,说:“夫人,不就是唱支歌吗,看把你急的!哎,说真的,我还没听过夫人的歌声哩!夫人的歌喉一定很动听,就赏哀家这个脸吧!”
宣华夫人更是急了:“皇后,你可不要信她们胡说,由着她们起哄呀!”
姑娘们见皇后也在帮着说,更是不知深浅,呼拉地一下围了过来,拽的拽衣袖,拉的拉衣襟,七嘴八舌地嚷着:“夫人,这回一定要唱,皇后也要听哩!”
正闹着,就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姑娘们的嬉戏之声嘎然而止。定睛一看,湖对面一大段堤岸崩塌了,土石泻到湖里,冲起一阵巨大的波澜。
一场虚惊之后,姑娘们一个个张口结舌,被刚才的险象吓呆了。忽然,一个姑娘尖声叫道:“夫人!”众人这才发现,宣华夫人面色苍白,手捂着胸口,缓缓伏倒在地。萧皇后大吃一惊,忙问道:“夫人,你怎么啦?”
宣华夫人双目紧闭,颤抖着发紫的双唇,声音微弱地说:“我……心跳得厉害……”
萧皇后回身向侍立在远处的太监招手大声喊道:“快!辇车过来,送夫人回金凤院!”
宣华夫人读书有识,涉猎很广,懂得阴阳五行之类的学说。她暗暗为湖岸坍塌之象占卜一卦。按五行的说法,土为中央,主内事。湖岸之土无故突然崩塌,预兆宫闱嫔妃有灾。宣华夫人的心头被这一不祥的阴云所笼罩,如果说,那天湖岸崩塌的轰然巨响将她吓昏了过去,那么,现在她完全被一种无法排解的恐惧所震慑。自从醒过来之后,她的病势就一天比一天沉重起来!
几天以来,宣华夫人都处于时醒时昏的状态中,昏迷的时候脸上常常浮出幸福的微笑,面颊也红润好看一些。一旦清醒,立刻便露出恐惧,脸色苍白。好在一天之中,她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炀帝来了。这位日理万机的皇上听说爱妃病重,草草安排了一下朝廷事务,急急忙忙驾临金凤院。
炀帝坐在宣华夫人床边,握着她的一只纤纤玉手,轻声呼唤:“夫人,夫人,朕来看你了。”
《述志赋》(3)
宣华夫人双目微合,呼吸急促而细弱,皇上的呼唤没引起她的丝毫反应。
炀帝环视身边的一班御医,此时一个个都低头束手,不敢正视皇上,这一阵子,什么药都不管用,御医们已感到无力回天了。
站在床前的一位宫女轻声叫道:“夫人,醒醒,皇上看你来了!”
宣华夫人微微地动了一下,慢慢睁开那双被长长的睫毛遮掩着的大眼睛,黑黑的眸子艰难地转了转,终于看清身边坐着的真是皇上,双目陡然盈满了泪水,嘴唇微翕,说:“陛下……”
炀帝急忙向内侍招手:“快拿鸟来!”
内侍立刻提来两个装满小鸟的笼子,一只只小鸟浑身翠绿,叫不出什么名字。炀帝命一名宫女打开窗户,然后从笼子取出一只小鸟放在手上,端到宣华夫人的脸前。小鸟眨眼看了看宣华夫人,张嘴叫道:“夫人无恙!”随即双翅一抖,纵身飞起,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从窗户穿跃而去,向长渠的树林中飞去。
炀帝将笼中的小鸟逐一取出,一只只放飞。每只小鸟在飞走之前,都清脆地叫一声:“夫人无恙!”
笼子里剩下最后一只鸟了,炀帝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出来,放在宣华夫人手上,又把她的手轻轻抬起到胸前,朝宣华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宣华夫人满眶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她仔细地看着那只俊俏伶俐的小鸟,依依不舍地晃动了一下手掌。
“夫人无恙!”小鸟飞走了,屋子里回荡着清脆的鸣叫。
一名宫女上前用丝绢为宣华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己竟忍不住抽泣起来。
炀帝说:“夫人,小鸟们都在为你祝福,你很快就会好的。等夫人康复了,朕跟你一起沿着大运河回江南去。朕的龙舟都快造好了!”
宣华夫人的脸上绽开了一片灿烂的微笑,用尽力气说:“陛下,刚才我哥哥派车来到门口,说要……接我回江南去,我……对他说,与陛下道别之后,就跟他去……”
炀帝惊得周身一颤,抓紧了宣华夫人的手说:“不行!你要遵从朕的旨意,陈叔宝也不敢抗旨!你一定要陪朕一起……”
宣华夫人慢慢地闭上眼。灿烂的笑容依旧绽放在脸上。这是最后的绽开,旋即而来的就是凋零。
“夫人!夫人……”炀帝发出了一声声无助的呼唤……
大业二年(公元606年),八月中秋,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暑气早已消退,正是出游季节。
洛阳城的大街上,到处都张贴着朝廷发布的告示:大业皇帝将于近日沿大运河南下,巡幸扬州。
看了告示,人们都窃窃议论:皇上终于要巡游江南,看来先前的传闻不假,只可惜宣华夫人没能等到今天……
在此之前,黄门侍郎王弘奉旨在扬州建造龙舟及各种船只数万艘,已沿运河北上到达东京,停靠在洛口的河道上。
后宫里,柳惠翻箱倒柜地忙碌着,她在帮着萧后收拾随驾出游的行装。
萧皇后坐在一旁看着,她插不上手,只能与柳惠闲聊,以此减轻一下柳惠的劳累与枯燥。萧皇后说:“阿惠,怎么看到你对这次随驾出游江南不是很高兴似的?”
柳惠看了萧皇后一眼,微笑道:“皇后,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没回江南,好不容易有这一次机会,我怎么能不高兴?”柳惠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是奉旨随行,把皇上、皇后服侍好就尽职了,高兴不高兴的没什么关系。皇后,这次出游,只要你玩得开心,我也就高兴了。”
萧皇后一听,似乎觉得这个柳惠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于是说:“你这个阿惠呀,我看是越来越滑头了!你说,怎么才算开心?哀家也觉得十多年没到江南,就想回去看看。机会难得啊,说不定此生只有这一次了!”
柳惠停下手中的话儿,点头赞同道:“是啊,你是皇后,皇上不去,你也不能去。我却不一样,即使这回不去,将来一定还有机会去的。”
“噢,你怎么会有机会?”萧皇后疑惑地问道。
柳惠悠悠地叹息道:“皇后,你想,总有一天我老了,不能再留在宫中侍奉你和皇上。到时候,我只求皇上、皇后开恩允许我出宫回老家,那样,我这后半辈子不就一直住在江南了吗?”
一阵惆怅袭来,萧皇后哀叹地说:“是啊,你还有个盼头,能出宫回老家去。可是,哀家呢?哀家只盼着死后葬在青山绿水之间。哎,阿惠,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出宫不留在我身边了?”
“不是不是,皇后,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柳惠见萧皇后不愉快,急忙走到她跟前,辨解道,“我刚才不过顺嘴说一句而已。皇后,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在宫中伺候你一辈子!”
柳惠见萧皇后凄惶地说:“一辈子?唉,恐怕等不到你老,哀家这把老骨头就不知道埋在哪里了!”说着,眼圈竟红起来。
柳惠更是慌了,跪在萧皇后膝前,带着哭腔说:“皇后,都是柳惠该死,惹得你难过。皇后大福大贵,寿比南山,早早该死的当是我柳惠了!”
萧皇后被柳惠这番话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她拉着柳惠的手,扶她起来,说:“好了好了,看看咱俩是怎么了,眼看就要出门远行,净说些不吉利的的!快忙去吧。”
《述志赋》(4)
柳惠抹了抹眼角,也笑了,又走回衣柜前收拾起来。
室内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萧皇后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一会儿,柳惠收拾好一只衣柜,轻轻合上盖子,转身看看萧皇后,见她右肘支在桌上,手托着腮,怔怔地出神。
柳惠又慢慢地走过去,在桌子对面坐下来,轻轻说:“皇后,你不要怪我多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说说看,哀家就不信你是哀家肚里的蛔虫。”萧皇后连眼都没眨一下,平静地说。
“说出来,皇后可……”
“说吧。”萧皇后打断柳惠的话,“哀家不会怪罪你。”
“我听说,皇上的龙舟上,装,装了……”柳惠仍然是结结巴巴,欲言又止,她看了看萧皇后,见她仍然是那样一动不动,就继续说,“龙舟上装了,一架任意车……”柳惠如释重负。
萧皇后放下托着的手臂,淡淡地说:“哀家知道,据说,这任意车是何稠设计的。看来,宫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遍天下。”
柳惠问:“任意车,真的是专干那种事用的吗?”
萧皇后点点头,柳惠自知失言,轻轻地在自己嘴上拍了一掌,说:“皇后,你别想得太多。自古以来,宫中的女人都是为皇上准备的,天经地义,想开点就是了,不要自寻烦恼。”
萧皇后冷笑一声:“阿惠,哀家从皇上做晋王时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说哀家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还能像先朝的独孤皇后那样妒恨吗?又有什么用呢?”
柳惠的脸倏地一下血红了:是啊,自己跟皇上的那些事,皇后都没追究。这些年来,应该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就是宣华夫人当初被打入冷宫,可时间不长却又接回了宫中。
“唉!”萧皇后叹了口气,说:“哀家不是为皇上宠幸别的女人而忌妒难过,哀家是为他一门心思用在这些事上而担忧啊!如果一位君王的才干都用在奢侈靡费、寻欢作乐上,可就荒废了国家啊!”
“皇后!”柳惠心惊地轻声叫道:“在皇上面前,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呀!”
“哀家早就知道。皇上变了,变得让人感到陌生,不可理喻。变得现在连敢说这种话的人也没有了。如今可好,忠耿之臣看不见了,阿谀逢迎之辈倒是不少,他们都投皇上所好,竟然连任意车这种东西都造出来献给皇上,皇上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十年前的晋王和现在的皇上可不一样了。”
“是啊,过去的晋王和现在的皇上,的确不是一个人。就这次,皇上巡幸江南,随驾的嫔妃侍妾也一定不少。”
“哀家已初略统计了一下,后宫的嫔妃嬖妾、宫娥侍女,加上西苑十六院的夫人、姑娘,差不多有三千人!你没听说,除了皇上的龙舟,其余各类大小船只造了好几万艘呢!”
“我的天,”柳惠失声叫道,“那该需要多少金银啊!”
八月中旬,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为前军统领,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后军统领,率卫队护驾南巡,大队人马从仁寿宫出发。
皇上、皇后穿着崭新的龙袍凤服,乘坐一辆金围玉盖的消遥辇,率领显仁宫和西苑的三千佳丽,宝马香车,迤逦西去。
炀帝和萧皇后登上一只叫作朱航的小船,沿漕渠前进,不久便到了洛口。远远地看见那艘巨大的龙舟停泊在洛水中,随着粼粼清波微微摇荡。
皇上的龙舟就是一座浮在水上的宫殿。龙舟长百尺,高四十五尺,共分四层。上层是正殿内殿和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是皇上休息娱乐的地方;最下一层是内侍住。整个龙舟的外观造型名符其实,就是一条巨龙,前面是昂首的龙头,后面是高翘的龙尾。从龙舟正面看,只见龙嘴半开,龙珠圆睁,龙角丫杈,直向苍穹,一派真龙天子的无限威严。龙舟上兵甲列阵,旌旗招展,非常壮观。
萧皇后的翔螭舟比龙舟略小一些,但装饰与龙舟几乎无异,只是翔螭舟前首的龙头是一条雌龙,没有龙角。
在龙舟和翔螭舟后面,是九艘叫做浮景的大船,船分三层。九艘浮景满载日常起居饮食所需,专供皇上和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