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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红尘四合 作者:尤四姐(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9-11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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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我来说,最圆满不过看见恶人正法,温家能够沉冤昭雪。三哥要是愿意考虑,做妹妹的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实在形势所迫也没有办法,我眼皮子浅,看不到那么长远,还要三哥权衡。”

    汝俭看着她,心里到底也受触动,可他顾忌得太多,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能信任谁?

    他松开紧握的拳,颔首道:“你要见他我不拦你,咱们温家人素来不愿意欠人情儿,你去交代一声不为过。只是有一点,今天咱们兄妹相认的事不能透露半点,老十二或许徇私情,其他人急于立功还不知道打什么算盘。至于你……一个女孩儿家要自矜,这原不该做哥哥的说,现在家里没别人了,我不能抹不开面子。”

    定宜愣了下,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一闪即敛,躬身欠了下去,“我记着三哥的教诲,不敢相忘。我只是……去见见他,说说体己话,旁的自有分寸,请三哥放心。”

  

 第59章

    那厢客随云来里吵翻了天;七爷和人抬杠回来发现小树丢了;差点没把弘策活吃了,围着他打转,边转边骂:“怎么样?你霸占着她;这下子好了,人丢了,倒是找啊,找着了吗?你的人呢?号称刀尖上行走的,敢情撇条子硬个头;到后头全蔫儿了?说我老七治家不严,你好到哪里去?把人都撒出去呀;找不着全活剐了!”他拍着膝头坐下来;哭丧着脸念叨;“我们树儿如今出落得这么漂亮,落到人伢子手上还有好儿?八成卖给人做小妾去了,好好的姑娘让那些泥猪癞狗糟践,我心里疼得刀割似的……这孩子,谁叫你没眼力见儿,你跟着爷多好,爷护着你啊……”

    弘策不耐烦了,自己心里乱得摸不着方向,老七还在跟前嗡嗡闹。他转过头吁了口气,吩咐哈刚道:“加派人手,各个人市上都给我盯着,不光绥芬河,周边的营沟都要探访。还有戍军那里,通传下去,进出都要严查,不许人出大英地界。”

    七爷拍案,“你这会儿着急了,早干嘛去了?人是你带着的,如今不见了,我只管问你要人,你还我小树。”

    他瞪他一眼,“咱们是一道出去的,那时候七哥在哪儿?你不是说多个人多个帮手吗,自己跟人赛滑冰去了,眼下出了事你倒说得响嘴?”

    七爷被回得反驳不了,噎了下才道:“谁让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她要是跟着我一块儿下注,没准儿就不让人掳走了。”他一腔怨气,别过脸低声嘀咕,“也是命,怪她自己瞎了眼,齐全人不好找,偏找个聋子!有点儿闪失连放声儿呼救人家都听不见……你说你一个残废,打着光棍得了,还琢磨讨媳妇儿,这不是害人么!”

    人都有触碰不得的软肋,弘策正为丢了她满心火烧,他还在这儿拿他的缺陷说事,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拔嗓子道:“你给我住嘴!人不见了我比你着急,我和她是两情相悦,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狗颠儿玩儿去了,怪她没跟着你一块儿撒癔症?我聋,是啊,我是聋子,可聋了是为谁,我自己愿意的么?我叫*害成这样,我和谁去讨公道?”他气愤至极,人像绷紧的弓,满面狠戾,“我找不到她,这辈子就耗在宁古塔了,劳七哥回去带个话,就当我死了,从来没有我这号人!”

    他拂袖而去,背后帘子一甩老高。再也不想见弘韬了,这个人除了会抱怨还会什么?定宜丢了,世上没人能比他更难过,问他现在的心,真恨不得找个地方痛哭一顿。他一直盼着遇见一个人,好好的,和她厮守一辈子。他从小就缺失亲情,长大后想尽办法伪装自己,不显得低落,不让人觉得他可悲可怜,可是天晓得他有多寂寞。

    他的世界是无声的,希望有个懂他的人伴着他。定宜苦,他也苦,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可以互暖。她的出现让他心怀感激,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尘埃落定,可是为什么又要经历这么多坎坷?他简直恨自己,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她还能原谅他吗?他是个靠不住的人,他有权有势只会发号施令,没有那帮供他驱使的奴才,自己什么都不是。真如老七所说的,他是个废物,他对不起她。

    他失魂落魄去了定宜的卧房,脚下蹒跚着没有力气,进屋反手关上门,背靠棂子一点点滑落瘫坐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只觉满胸排山倒海的痛,无论如何抓不着抚不平。她在哪里?卢渊的人把秧歌队围堵起来盘查,问了半夜一无所获。他发急,把所有人都关押了,少不得一顿严刑拷打。可是更多的人如坠云雾,还有的居然连先前干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想是被人下了迷药。所以又是个无头案么,这地方已经乱成这样了?他一拳击在青砖上,尤不解恨,接二连三地锤击,把一块完整的砖砸得四分五裂。砖屑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再疼疼不过失去她。

    他一跃而起,扬声叫岱钦,“等不到初二了,让卢渊收网,索伦图和岳坤都逐个拿,拿住了着道琴来见我。带我的令牌去,命协领调动驻军,方圆百里内不许遗漏一处,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知会吉林乌拉梅勒章京协查,各处往来人员都要过一遍,有可疑的就扣留……不能叫她离开这里,手指头漏个缝,恐怕她就给被贩卖到番邦去了。”

    岱钦瞧他主子模样不对劲,又不敢多言,应个是,领命退了出去。

    他回桌旁面对油灯发呆,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出章程来。究竟为什么要掳她,是单纯贩卖还是某个看不见的对手打算用她要挟他?他一手覆住额,前额滚烫一片,左右不得舒展。没有她的下落,他什么事都做不成,如果就此失去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灯火跳动,他眯眼看着,看久了天旋地转,眼前全是她的影子。迷迷糊糊做了一场梦,梦见她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冻得嘴唇发紫,凄恻说“我冷”。他心都攥起来了,快步过去搂她,可是刚碰到衣角,她一闪又不见了。他垂手站着,先前绥苏河上的情景又再现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是令人心力交瘁。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快亮了。他推窗往外看,天边浮起蒙蒙的青光,这一夜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等消息等得发躁,在室内踽踽踱步。沙桐打帘子进来送茶点,趋步道:“主子等了一夜了,怕身子抵挡不住。这样冷的天儿,空腹不成,奴才寻摸了些糕饼,您就奶/子用些个,身上热热的才好办事。”

    他摇摇头,捂着脸长叹,“是我不好,七爷说得没错,我没用,经不住事儿,是个没福分的。我自己也怨恨自己,为什么会出这岔子。一个大活人,眨眼就不见了……”

    沙桐道:“您别这么逼自己个儿,哈大人他们都出去了,整个绥芬河屁股大点儿地方,各处都有驻军盘查,早晚会有消息的。主子还请稍安勿躁,您这样奴才心疼。您瞧您眼睛都红了,用些点心靠炕眯瞪会儿,外头有奴才替您盯着。您好歹保重自己,回头温大姑娘回来看见您这么憔悴该心疼了。”

    提起她心里针扎一样,他闭了闭眼,站在那里不复以往挺拔,人微微佝偻着,把手按在窗台上。

    “你去给我准备一队人马。”他往外指了指,“我想起来,她曾经同我说过岳坤都言行怪诞,也许找到他就有她的下落了。”

    沙桐忙阻拦道:“岱统领已经带人出去了,还是主子吩咐的,逮索伦图和姓岳的,主子忘了?”

    他哦了声,往后退了两步,“我头晕得厉害,是忘了。”闲着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便一圈一圈地兜圈子。沙桐简直没法劝谏了,呵腰亦步亦趋道:“主子您这么转不眼晕么?还是停下歇会子吧,着急不能把温姑娘急回来,咱们缓着来。嗳,您坐会儿、躺会儿,回头姓岳的抓着了,还要您亲自审问呐。”

    他迟迟停顿了下,也不是不听人劝的,缓步移到炕前,仰天倒下去,腿弯子都没打一下。咚地一声,沙桐听得后脑勺一阵疼。

    主子成了这样,情这个字真害人不浅。他近前开炕柜替他拉被子,瞧他虽不甚安稳,好歹合了眼,便不言声蹑足退了出去。

    半梦半醒,精神紧绷,随时感觉她回来了,甚至连她打帘的样子都看得清。他挣扎着醒来,再看屋里空空,满心只剩凄凉。把手背覆在眼睛上,一手抓住褥子,翻来覆去再难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纸渐次发白了,一暗复一明,隐约有道人影移动,他料着又是幻象,只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又是梦一场。那人影却到他炕前停住了,冰冷的指尖探过来,触到了他的脸颊。

    他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看着眼前人讶然低呼:“定宜?是梦么?”

    她拿手指压住他的唇,拧身在炕沿坐下来,往前趋了趋道:“不是梦,我回来了。先前混在秧歌队里找你,没想到越走越远,后来要回来还经历了一番波折。”她指指膝上水迹,嘟囔着撅起嘴,“你瞧连裙子和鞋都湿了,我冷得慌。”推他一下,“往里一些,你捂着我。”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找都没找见,她就这么回来了,没有惊动外面的人?弘策纳罕,也顾不上那些了,回来就好,他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只是疑心在梦中,怔忡着往里挪了挪,空出半床来。看她解了衣裙,玲珑的肩头在中衣下若隐若现,他不知所措,却依然伸出手接应她。

    没有扭捏作态,她游龙般游进他怀里,仿佛早已经熟悉了,紧紧揽住他的腰,深吸一口气笑道:“真暖和,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弘策,你瞧我这样,像不像山精野怪?”

    她行为有些怪异,但是论成精怪还不至于。横竖已经在他怀里,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内心充斥的感情,翻身把她压住了,抵着她的额头泫然欲泣,“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差点没把绥芬河翻个个儿。这一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不在,我快要疯了……我要疯了……”他胡乱亲吻她,“再也不许离开我,就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她一手落在他肩头,轻轻推开他,也不接他的话,侧身替他解马褂上的鎏金钮子,“睡下了怎么不脱衣裳?和衣躺着,起来了要伤风的。”复又软语,“我也不好过呀,我也想你。找不到你我很害怕,外面那么黑,地又广,我一个人分不清方向,所以走了好久……好在回来了,对不住你,是我自己不好,我糊涂了。”

    她亲他耳垂,温暖的体温,因为紧张,隔着两层单衣簌簌轻颤。窗上高丽纸里折射进来新年头一道阳光,正落在她朗朗的眉心。她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呢,我等不及了。”

    他心里嗵嗵急跳,脸上氤氲出一层薄汗,勉力自持道:“等回京,我往上递了折子,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她抿唇一笑,“真的明媒正娶?”

    他点头说:“一定。”

    她喟然长叹,“有你这句话我也足了。漂泊了十多年,终于可以有个家,我心里高兴呢。”她伸出手指描绘他的眉眼,每一处细节都记在心上。描着描着,眼泪涌上来,忙别过脸,把泪埋进引枕里。

    他揽住她的身腰,看不见她的脸只觉惶恐。一切都像个梦,恍恍惚惚但又无比真实。他找到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用力握了握,“你怎么了?这一夜遇见什么事了?咱们还要共渡一辈子,你心里有事别瞒着我。昨晚上叫你失望了吧?今后我一定加小心,绝不让你一个人落单。”

    她摇摇头,发梢擦过他的脸,痒梭梭的。略顿了下说:“不过是个意外,怎么会有下次?你不晓得,和你分开,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猜你以后会不会迎娶别人呀,如果我丢了,哪天又回来了,站在街角看十里红妆进你家门……其实你该配个更好的,只要她敬你爱你,我不会妒忌。”

    “你在胡说什么?”他低低斥她,“要是你丢了,我照样上折子,福晋的位置永远替你留着。我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舍不得我。”

    她听得发笑,分辨不出笑容里的味道是喜是忧,“我不这样想,如果我回不来,希望你忘记我。一辈子那么长,你得找个伴儿,让她照顾你。天底下冰雪聪明的姑娘多了,你这样贵重的人品,应当指个门当户对的。丈人家门楣高,对你是个帮衬……将来哪天坐在大树底下纳凉啦,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和你有过交集,也不枉我爱你一场了。”

    他越来越惊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答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老说奇怪的话?”

    她噤了口,答应过三哥的话不能反悔,她信任十二爷,可是汝俭不能,她不能拿最后一位哥哥的性命冒险。

    “我是太害怕,想得多了,神神叨叨的,你别放在心上。”她捋他鬓角的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我最亲的人除了你就是我师父,咱们成亲后,你会代我照顾师父么?”

    他满口应道:“这是自然,他老人家辛苦,这些年的恩情慢慢还,保他晚年衣食无忧。”

    她含笑点头,既这么就没有什么可记挂的了,她自己不重要,只要各自都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

    靠得这样近,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身体都是半圆,拼接起来才能完满。第一次的美好和颤栗可以铭记一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这边陲小镇上的客栈,运载了她所有的欣喜、彷徨和忧伤。

    晨曦移将过来,跳跃着落在他肩头,她泪水长流,抽泣着把唇压在他脖子上,“弘策,不要难过……”


 第60章

    简直像死过一回;再回味咂弄依然心头悸栗。活了二十四年没有尝试过,原来那种狂喜撼人心魄。他感觉胸腔痉挛,连呼吸都牵扯筋脉。因为知道是她;有根有底的满足;以后都不用担心谁横插一杠子了,老七再来聒噪,他就高声粗气告诉他定宜是他的;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像孩子得着了宝贝,须臾舍不得放手。箍住她的腰,和她鼻尖触着鼻尖;轻轻唤她;“睡着了?”

    她闭着眼不肯说话,过很久才嗯了声。他细打量她;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却红得悍然。他拿拇指擦她面颊,“怎么?还疼么?”

    她不好意思,往下一缩,缩进被窝里去了。他也不逼问她,欣欣然笑起来,嘴里喃喃说:“我真高兴……回京咱们就筹办婚事,旁的我都不管了,什么都察院、军机处,都让他们忙活去吧。我得先把人生大事办妥了,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他探手下去捞她,捞上来了揣在怀里,摇撼道,“福晋,回头家去瞧瞧,要添什么吩咐关兆京去办。宫里会有赏赉下来,褥子摆设都是现成的,不用操心。你琢磨琢磨从哪里出门子,山老胡同的温家大院如今落在礼部侍郎手里,我去托四哥,康泰是他门下包衣,说得上话儿。咱们把那宅子顶下来,给你留个念想,好不好?”

    他考虑得那么长远,定宜没法回答他,说什么都显得敷衍。他是一心一意待她的,自己这刻却在盘算着怎么离开,实在对不住他。

    其实要交代的真不多,本来就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来了去了无足轻重。她就是舍不得他,觉得撂下他孤孤单单的,戏耍人一回,至少他短期内不会快乐了。她没有什么可报答他,把自己送给他,算是对这半年感情的总结,对她自己来说也是功德圆满了。至于以后,她没想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一生有一次刻骨铭心就够了,谁都不能取代他。

    她缠绵抚他的小臂,半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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