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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遍地鬼子-第23章

小说: 遍地鬼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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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的知书达理,疼她,爱她,柳先生那么迫切地想有个儿子。    
    就在柳先生离开秀两个月后,秀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万没有料到,她和柳先生最后一次同房,竟让自己怀上了,这一切好像都是柳先生临去前精心安排好的。秀发现自己怀孕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她心底漫起。那一个晚上,她一直泪流不止。    
    大个子终于又一次交给秀一项任务,仍让她回大金沟给潘翻译官送一封信,陪同她的,仍是被称为柳先生弟弟的那个人。    
    大个子关照秀说:“对别人不要说柳先生不在了。”    
    秀默默地点点头。    
    秀碰上鲁大是秀从大金沟回来的路上。    
    秀这次骑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驴。秀和陪送她的那个人,先坐火车,下了火车,才改成骑驴的。    
    鲁大早就听说秀已经回大金沟几次了。鲁大见到秀的心情,就像饥汉见到食物那样的迫切。鲁大自从得知秀回过大金沟后,便把手下的人安排到杨家大院左右,随时打探秀的消息。鲁大这次得知秀又回来了,他早就等在秀归途的路上了。    
    当秀那天上午,刚骑着驴从大金沟里出来,她就看见了鲁大。鲁大骑在马上,拦住了秀的去路。秀一时没有认出鲁大。鲁大看见了秀,他好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昔日的少女,现在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了。那时,鲁大还不知道秀已经结过婚,且有身孕在身。鲁大久久没有说话,但他有许多话要说,不知说什么好。她希望秀惊叫一声,像以前一样扑过来,趴在他的怀里,他会毫不犹豫地把秀紧紧抱在怀里,打马扬鞭回他的老虎嘴,他要在老虎嘴的山洞里给秀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鲁大看见秀惊惧地打量自己,他从一只眼睛里看到秀的惊惧和茫然。鲁大哽咽地喊了一声:“秀。”    
    秀在驴背上哆嗦了一下,她在这一声喊里,认出了眼前的鲁大。她差一点从驴背上跌下来,鲁大踉跄地奔过来,站在了秀的面前。秀想到了柳先生,想到了肚里的孩子,秀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鲁大把手指放到嘴里,打了声呼哨,花斑狗带着手下人蜂拥着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    
    鲁大挥了一下手说:“回家。”    
    众人不由分说,拥着秀和柳先生弟弟向老虎嘴走去。    
    秀坐在山洞里的炕上,惊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切。那次她义无反顾地和鲁大逃出家门,在山野里迷路,恍似一场梦。秀看着眼前这一切,想到了柳先生的书房。    
    鲁大跪在她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秀,我对不住你。”    
    秀一直望着鲁大,她不明白鲁大为什么会说对不住她。    
    鲁大又说:“秀,这些年我都在等你。”    
    秀肚子里的胎儿动了一下,这一动让秀的鼻子发酸,她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鲁大爬着过来,一把抱住秀的腿。秀又哆嗦了一下,鲁大把头埋在秀的膝上,秀抬起手,似乎要摸一下鲁大的头,手举在半空就停下了。    
    鲁大腾出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我不是男人,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秀终于说:“鲁大,你起来吧,我已经嫁人了,你忘记过去吧。”这是秀说的第一句话。    
    鲁大怔在那里,仰起头,用一只独眼阴森森地望着秀平静下来的脸。


第四部分少年的爱情在她心中死亡了

    秀说:“鲁大,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让你受苦了。”    
    秀说完这话,终于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少年的爱情早已在她心中死亡了,她此时为了自己肚中的婴儿而哭泣。    
    好半晌,鲁大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大张着口,一只独眼阴森森地望着秀。    
    “是谁,你说,我要杀了他。”鲁大站起身,走了几步。    
    “不,你不能,我爱他。”秀止住了泪说。    
    鲁大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身体摇晃一下,摔倒在秀的面前。    
    鲁大清醒过来时,他看见秀抱着自己的头,秀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他抓住了秀的手,秀想抽回去,没有抽动,鲁大就那么用劲地攥着秀的手。    
    “秀,为啥呀,这是为啥呀。”鲁大说。    
    秀摇着头。    
    鲁大一只独眼里滚动着泪水,哽哽咽咽地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说自己在她父亲面前头顶火盆,说到了被她父亲绑在树上,是胡子救了他,他当上了胡子,这么多年的思念、渴盼……鲁大说完了。    
    秀盯着鲁大的脸说:“鲁大,是我对不住你。我已经嫁人了,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没有骗你。”    
    鲁大从秀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鲁大终于问:“你真的要走?”    
    秀点点头。    
    鲁大说:“那你就走吧。”    
    秀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她看着鲁大,嘴唇哆嗦着说:“鲁大,我真的对不住你。”    
    鲁大说:“说那些干啥,我知道,我一个胡子头配不上你咧。”    
    秀“扑通”一声给鲁大跪下了。    
    秀哽着声音说:“要不,我给你一次,也算咱们……”秀说不下去了。    
    鲁大挥起手,打了秀一个耳光,用哭声说:“滚,你给我滚。”    
    秀捂着脸,站起身,又冲鲁大说:“鲁大,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对我好,来世我再报答你吧。”    
    秀骑在驴上心灰意冷地朝山下走去。    
    秀突然听见背后响了一枪,她回了一次头,她看见鲁大跪在山坡上,她听见鲁大嘶声喊了一句:“秀,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咧。”    
    秀转过头,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第四部分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斜眼少佐带着两个日本兵,杀气腾腾地闯进半仙的药铺。    
    半仙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前摆着热气蒸腾的药锅。斜眼少佐闯进去的时候,半仙瞥了他们一眼,微微笑了笑。    
    斜眼少佐一把抓住半仙的颈口恶狠狠地说:“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把半仙甩给身旁的两个日本兵,日本兵不由分说把半仙捆上了。    
    云南前线又一次来电,这一次不是向北泽豪要药,而是大骂了一通北泽豪。北泽豪派人送去的药,不仅没有治愈前方将士的狂犬病,反而使那些染上狂犬病的士兵病情更加重了,没几日便都死了。    
    北泽豪看完电报后脸就灰了,他歇斯底里地冲斜眼少佐说:“咱们让半仙耍了,他只给中国人治病。”    
    半仙被带到杨家大院时,北泽豪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冷静下来的最好方式是让潘翻译官陪他下棋,他一坐下来,便什么都忘了,他只想下棋。潘翻译官是中国人,他知道不能输给潘翻译官,他用尽心机,把这盘棋赢下来。潘翻译官和北泽豪下棋,总是棋力不济,在最后关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败下阵来。每次潘翻译官输棋,总是很惋惜的样子,低着头琢磨半晌残局。北泽豪和潘翻译官下棋,虽赢却并不轻松,总是一波三折,总能在最后关头战而胜之。北泽豪愿意和潘翻译官这样的对手下,他认为潘翻译官是个很优秀的中国人,如果潘翻译官不为日本人服务,那他就是百分之百的优秀了。北泽豪和很多的中国人都打过交道,中国商人,中国军人,中国的百姓……他深谙中国人的特点,忠义,侠骨。虽然他承认潘翻译官是个优秀的中国人,可却缺少些侠骨。这一点正是他们日本人可以利用的。每次在棋盘上他战胜潘翻译官,心里都会涌出一种莫名的快意。北泽豪已经和潘翻译官下完了一盘棋。他带着这种莫名的快感,点了一锅烟,望着被带进来的半仙。半仙昂首立在他的面前。他打量了半仙好久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很佩服这样有侠骨忠义的中国人,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对手,征服这样的对手,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快感。    
    北泽豪深吸几口烟,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他瞅着半仙下颌飘动着的白胡须说:“你骗了我们。”    
    半仙笑了一下,雪白的胡须在轻轻颤动。    
    北泽豪上前一步,伸出两个手指,握住了一绺半仙的胡须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问你们为啥要来中国?”半仙声音洪亮地说。    
    北泽豪笑了一下,他的手一抖,拽下了半仙几根胡须,他用指头捻动着那几根胡须,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半仙突然啐了一口,唾沫溅了北泽豪一脸。    
    站在一旁的斜眼少佐,抽出了腰刀。潘翻译官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望一眼北泽豪,又看一眼半仙,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北泽豪突然笑了,他笑得很响亮。然后过来拍一拍半仙的肩说:“很好,中国人,哼。”    
    斜眼少佐便走上前,推搡着把半仙带下去了。    
    大金沟日本兵营的医院里,新近刚从日本国内来了一批日本实习医生。半仙被带到医院里时,他看见两名中国人正赤条条地躺在手术台上,实习医生指手画脚地在两名中国人身上比画着。    
    斜眼少佐把半仙带到手术台前指着两名中国人说:“你的给他们麻醉。”    
    半仙没动,扭着头,看着帐篷一角。    
    斜眼少佐笑了一下,冲那些实习医生挥了一下手。    
    实习医生们便七手八脚按着手术程序在两名中国人的大腿上消毒,冰冷的酒精擦在中国人的身上,中国人躺在手术台上不停地痉挛着。强烈的酒精气味在帐篷里飘散着,半仙想打个喷嚏,却打不出,就那么难受地憋着。    
    两个日本医生拿起了锯骨头的锯子,又有两个日本医生,很仔细地把两个中国人的四肢捆绑在床上。    
    两只锯子同时在中国人的大腿上锯了一下。两名中国人同时号叫一声,那声音尖厉凄惨。    
    鲜血先是洇出来,后来便澎湃地喷射了,锯腿的锯子暂时停了下来,止血钳乱七八糟地咬在伤口的血管上,两个中国人早就昏死过去。    
    锯子又一次有节奏地响了起来,铁锯在骨头上发出很响的声音,半仙听见那声音,心里先是哆嗦了一下,最后一种麻木从脚趾尖一点点地窜上来,最后就麻了他的全身。他尽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场面,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中国人,后来变成了若有若无。    
    两个带白碴的腿几乎同时被锯掉了,他们麻利地又把两条腿换了一个位置,下一步,他们进行了一次冗长的缝合再生术。    
    突然,不知哪个中国人,在昏迷中咒骂了一声:“操你妈,疼死我了。”


第四部分要恨就恨我吧,少遭点罪

    半仙还是第一次见到不麻醉就实施手术的。他知道,这样下去,两个中国人会死在手术台上的。半仙不想眼睁睁地看见两名无辜的中国人就这样死去,他要让他们活下去,想到这儿,他一把抓住身旁一直站在那里的斜眼少佐,急切地说:“我要熬药。”    
    斜眼少佐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把半仙带到了另一间帐篷里。在那里,早就支好了药锅,他们几乎把半仙的药铺也搬了过来。    
    半仙亲自把第一锅熬好的药,端进了手术室,他一勺一勺地把药给两名昏死过去的人喂下去。片刻,两名中国人的呼吸平缓下来,青灰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半仙踉跄着走回来,他又往药锅里加水添药,他的手有些抖,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日本人,你们不得好死哇。”隔壁传来中国人的咒骂声。    
    手术终于完了,日本实习医生从手术室里退出来,半仙又要给他们喂药。他知道,等药力一过,他们会疼得大喊大叫,半仙听不得这样的叫声,他的心都要碎了。    
    半仙看见两条被草草接上的腿,刚才还完好地长在两个人身上的大腿,此刻已经颠倒了位置。那两条被锯断的大腿,惨白着没有一点血色。半仙的心里很深的地方疼了一下。他呆呆地坐下来,坐在手术室的一角,他木然地盯着那两名仍躺在手术台上的中国人。    
    “操你妈,日本人,不得好死哇。”不知是谁又咒骂了一声。    
    半仙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半仙看见了地上那两摊血,血已经凝了,散发着一股腥气,这腥气盖过了酒精气味,浓烈地在帐篷里飘散着。半仙知道,这两个人会很快地死去,在痛苦中死去。他们不仅因为疼痛,还有那失去的过多的血……    
    半仙一点一点地走出帐篷,他来到药锅前,蹲下身,把药渣倒掉,重新加上水,他在药堆里选出了几种药,扔进药锅里。他做这一切时,手一直在抖着,且越抖越烈,竟不能自抑……后来,他同样用颤抖的双手把熬好的药汤一匙一匙地喂到两名中国人的嘴里。他喂下一口药汤便说一句:“要恨就恨我吧,少遭点罪吧……”    
    半仙喂完药再次站起身的时候,他差一点跌倒在手术室里。他倚在帐篷一角,一直在看着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中国人。他们似乎睡着了,脸上没有了痛苦,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妻子儿女爷爹娘他们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在最后一刻里,他们没有了痛苦,就那么一直睡下去了。    
    “要恨就恨我吧。”半仙蹲在墙角喃喃着。    
    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串混浊的东西在半仙的眼角,一点点地溢出来。


第四部分老子早晚要杀了你

    杨老弯那把杀猪刀已经被他磨得锋利无比了。杨老弯磨刀时,怕风怕光,磨刀前,他总是要把门窗关得严严的。“霍霍”的磨刀声响在杨老弯耳边,他听起来却特别悦耳,心里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    
    杨老弯磨刀的时候,杨礼被大烟瘾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躺在炕上,流着鼻涕和口水,一迭声地说:“爹呀,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杨老弯对杨礼的哀求变得愈来愈无动于衷了。他很利索地从头上拔下几根花杂的头发,平放在刀刃上,又用力一吹,头发断成两截,杨老弯满意地冲刀咧了咧嘴,找过一张油迹斑驳的草纸,把刀小心地包裹起来,然后解开棉衣大襟,把刀插在裤腰带上。他这才放心地吁口长气。杨老弯走出门来,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冰冷透心,只一会儿一股寒气便通过杨老弯的屁股传遍全身。杨老弯不想动,他半睁着眼睛,冲太阳打了一个挺响的喷嚏。冰冷的阳光,渐渐地变得有些热度了,晒在杨老弯的身上,让杨老弯想舒服地睡过去。杨老弯真的就睡着了。他很快地做了一个梦——一个漆黑的夜,两个哨兵缩头缩脚地在屯口的山坡上游荡着,一个黑影伏在雪地里,待两个哨兵走近,那黑影一跃而起,挥起手里的刀,“咔咔”两声,日本哨兵没来得及叫一声便人头落地了。    
    杨老弯痛快极了,他在梦中笑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流了许多口水。杨老弯真想舒舒服服好好睡一觉。他走回屋子里,从老婆的屁股下抽出一个枕头放到自己的头下。老婆正在用手拍打着杨礼流着口水昏昏欲睡。杨礼看见了躺下的杨老弯,又“嗷”的一声叫开了。    
    杨礼这一声叫,把杨老弯的睡意叫得一点也没有了。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瞅着杨礼说:“你不想让我睡觉是不是”    
    杨礼梗着脖子说:“我不想活了,活着还有啥意思。日本人没来,你不给我钱花,攒着攥着,咋样都让日本人享受去了吧,我不活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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