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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两江湖之琵琶误_歌舒唱_明月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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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公主。”
   “我听说你这些天为地方军务出城,一定很辛苦吧!父皇命我带了些药材来,我已经吩咐厨房好好熬给你补身体。”
   “谢皇上关爱,谢公主盛情。”
   公主一笑,替他斟上一杯酒,问:“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军务出了问题,要让你亲自去处理?”
   哥舒唱道:“小地方。”
   “可处置好了吗?”
   “快好了。”
   “那你还要再去?”
   “嗯。”
   公主放下筷子,注视着他。
   朝中的少年子弟无数,长得俊俏的勇武的斯文的刚强的无一不有,可她偏偏看中了他。一般的武将太粗糙,文臣又太柔弱,唯有他才有这样的英气,又有这样的优雅。
   可却偏偏这样冷淡。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公主轻轻地道,“去月氏之前,我还在御花园见过你一次,你还和颜悦色,同我聊天。”
   哥舒唱已搁下筷子,沉沉的眸子对上她的,不悲也不喜,没有表情,淡淡道:“公主好记性。”
   “我知道我当初不该那样逼你,可我没有办法容忍那个异族女子,她竟敢说你只能娶他一个人……”公主的声音轻轻颤抖,所有的雍容都在这一刻卸下了伪装,她只是个为情所苦的女人,她握着他的手臂,道,“将军,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都是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明知你恨着我,我也求父皇赐婚给你……将军,我不反对你纳妾,你现在就可以把那名女子接回来,不要这样两头奔波了,太辛苦。”
   哥舒唱神色一变:“你说什么女子?”
   公主凄然一笑:“我到兵部问过,天下太平,根本没有什么军务要身为兵部行走的你亲自去处理。你在外面在有了喜欢的女人是不是?你把她带回来吧!我不会为难她,我会好好同她相处的。”
   “公主误会了。”哥舒唱淡淡道,“兵部的机密军务,是不能随意泄露的。公主是皇家内眷,更不用知道这些事情。多谢公主来看我,天色不早了,公主请早些回宫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
   公主的脸色变了数变,再多的修养终于压不住怒气,她一拂袖,杯盘被扫了一地,她大声道:“哥舒唱,你不要太过分!”
   哥舒唱微微俯首,面上毫不改色。
   “我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异族女子怨恨我,可我不后悔!谁阻止我嫁给你,我就会除去谁!你最好不要怀疑我有这份能力!”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哥舒唱平静地说,“但是我已递上辞呈,皇上总不会把公主许配给一个平民。”
   越阳公主一震:“你要辞官?”
   “是的。”
   “我不信!”公主直直地盯着他,“就算你舍得这世袭的爵位,你又怎么能辜负你父亲的期望,又怎么能让哥舒家的姓氏从今消失在大晏的史策里?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哥舒唱微微恭身,“末将恭送公主回宫。”
   “你……”公主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若真的辞官,会后悔一辈子!”
   哥舒唱不语。
   公主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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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朝,哥舒唱的辞呈被驳了回来。
   “这样的东西,先给你父亲看。”皇帝道,“若是他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亲手断送哥舒家的爵位和声威,朕便准你所请。”
   折子被扔在大殿当中。
   皇帝一向温厚,除非发极大的脾气,否则从来不会这样轻慢臣子的奏折。朝班中的大臣纷纷交头接耳,不知哥舒将军的折子里到底写着什么。
   哥舒唱默默地将折子捡起来。
   退朝后,哥舒唱回到府里,望着折子出神。
   “哥舒老将军要是看到这张折子,一定比皇上还要生气吧?”
   声音从门口传来,来人身穿儒装,浅灰色的衣带将他衬托得飘逸出尘。
   “清和?”哥舒唱微微一怔,“你回京了?”
   “嗯。”清和在他面前坐下,就如同在自己房里一样自然,道,“其实还有别的方法的。”
   “哦?”
   “趁着现在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我找人替她换一付容貌,娶她进门,先斩后奏,皇上总不能让你休妻,顶多找个碴罚你一点俸禄——可得快,万一圣旨一下,抗旨不遵的大罪,就是哥舒老将军也吃罪不起。”
   哥舒唱默然,半晌道:“不行。”
   清和有丝讶异:“为什么?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以为你会懂得……”哥舒唱看着他,“我以为你当初帮我,是你真正懂得……清和,我怎么能为了跟她在一起,让她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姓氏,甚至连自己的容貌也没有?!”
   “容貌……”清和一叹,“既然连一切都没有了,又何必在意容貌?”
   “让她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和我一起生活……我,我……”哥舒唱的头垂下去,双手抱着头,“不能这样……太自私,太自私了。”
   清和默然,道:“前面已经做了那么多,只差最后一步,你甘心就这样放弃吗?”
   “……我还有一条路。”
   “嗯?”
   “挂印。”
   清和眉毛一皱:“我没有想到哥舒唱也会有这样任性的念头。”
   哥舒唱苦笑。
   是太任性了……挂印一走了之,皇上那头怎么办?父亲那头怎么办?他从懂事起就被誉为“最像哥舒翎”的孩子,在哥哥们已经上战场随父亲杀敌的时候,他被送进问武院,修习身十八般武艺再随父出征,那个时候,三个哥哥都已经战死了。
   “我只剩你一个了。”父亲说。
   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哥舒家唯一的延续。
   二十二岁那年,他承袭护国将军位,英武年少,得到越阳公主垂青,大路通天,青云直上。
   不可以任性。你不是自己的,你是哥舒家的。
   你姓哥舒。
   你要优秀,最优秀。
   承父位,打胜仗,娶公主,这是命运对他的奖赏,需要他一直付出所有努力去回报。
   只是,很累。
   他无力地撑住自己的额头,这样一刻,无比地思念她。
   跟她说话。一起吃饭。摘一朵花簪到她的鬓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细细的流水,细细的阳光,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到底要做什么?什么都不愿去想。
   只想两个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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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跟小孩玩的珰珰忽然打了个喷嚏。
   和婶关切地问:“着凉了?”
   “不是。”珰珰笑,“是唱想我了。”
   和婶也跟着笑,小孩子扯着珰珰的衣摆,要求她再跟他玩石子儿。
   和婶问道:“这位唱公子,家里是大官吧?”
   “咦,你看得出来?”
   “世家子弟,跟旁人是有点两样的。”
   “嗯,他跟许多人都不一样。”虽然她并不认识多少人。
   “他家的少奶奶很厉害吧?”
   “应该很厉害吧?”毕竟是公主啊,“不过他们还没有成亲。”
   “没有成亲就将唱公子管得这样严?”和婶咋舌,“这女人可了不得。”
   珰珰一笑。
   和婶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家里人,同意你这样跟着唱公子吗?”
   “家里人……”珰珰叹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也不记得我的家人。”
   这样的回答在和婶看来是一种伤心的回避——她真是越来越同情这位异族姑娘。异族女子在大晏世家是不受欢迎的,珰姑娘一定是在唱公子的家里受了委屈吧,才不得不这样偷偷摸摸地躲到这个小城上。
   “珰姑娘,你别嫌我多嘴。咱们都是女人,将心比心我才多这个嘴。”和婶道,“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着下去啊,你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怎么着想?”
   “赶快替唱公子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名份就定下来。母凭子贵,就是这个道理。”和婶道,“镇西边上有座送子观音庙,特别灵!什么时候我陪你去拜一拜,一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孩子?”珰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目光落在在一旁玩的小孩身上,小男孩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忍不住心里一甜,问,“真的很灵吗?”忽又想起,“不行,唱不想我出门。我长得跟你们不同,出门很容易被人注意。”
   “这很简单。”和婶很愉快地支招,“带上风帽就好了。”
   当下和婶便翻出一只风帽,帽沿垂下布帘,珰珰嫌不方便,让丫环找出一条轻纱裙裁下一大堆,替换下厚厚的布帘。戴上之后,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人的面目,里面人却能很轻松地看见道路。
   这是珰珰第一次出门,走在路上,总有认识和婶的人打听这位身姿高挑曼妙的女子是谁,透过轻纱,隐隐只看到一点朱唇,红得耀目。和婶只说是自己远房的外甥女,听说这里的送子观音灵验,专门过来求子。
   庙里香火很盛,进进出出几乎全是女子。孩子是否注定是女人操心一辈子的事?年轻的女子想要个孩子,年老的想为孩子求个孩子。
   珰珰学着和婶的样子跪下,从来没有拜过菩萨,面前这高大慈悲的漆像真的有人们所说的那么通灵吗?
   菩萨,你真能听到我的愿望吗?
   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唱的妻子,可以牵着他的手逛街,可以成为他的家人,可以朝朝暮暮地看到他,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有孩子固然是好的,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
   我只要有唱就可以了。
   “请菩萨保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耳畔仿佛有这样的声音。
   这是自己的声音。
   心里是这样想的……却有一丝恍惚,那个人好像并不是自己……隐约看见两个人跪在佛前,虔诚跪拜,“请菩萨保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呵。
   菩萨真能保佑吗?心里却已忍不住相信,菩萨已经听到,并且会代自己实现。
   菩萨俯视众生,慈眉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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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明知道即使轻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却遮不住周围人的好奇,回去的路上,珰珰还是忍不住逛了逛。
   喧嚣的叫卖声,街上拥挤的人群,茶楼里飘下来的小曲,热闹的红尘,俗世的快乐,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茶楼上二胡伊伊呀呀地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娇声细气地唱。起初她不知道那乐器的名字,还是和婶告诉她,说完,和婶感叹:“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难为你的汉话倒说得这么好。”
   这话说得珰珰怔了怔。按她的容貌,应该不是汉人。为什么,却说得这么好的汉话?
   她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唱问:“你醒了?”
   她毫无疑问地听懂了,点点头,又问,“这是哪里?”
   那是一间小小的民房,房主是路妈的女儿和女婿。路妈在街上看到她晕倒在路边,所以把她捡回来。
   她的所有回忆,就是从这一刻起。
   意外昏倒,贵人相助,遇上英武又优雅的男子,爱上了他。
   回忆之前一大片的空茫,什么都没有。因为没有一丝线索,所以干脆放弃了希望。反正这样的日子也不赖,她有唱。
   有唱,就足够了。
   女孩儿唱:“捍拨双盘金凤,蝉鬓玉钗摇动。画堂前,人不在,弦解语。弹到昭君怨处,翠蛾愁,不抬头。”
   她小小年纪,自然解不出词中意,但是声音宛转,别有一股动人处。听到“画堂前,人不在”,珰珰怅然一叹,轻轻和着她的曲调唱了一遍。
   她的声音低沉,吟唱时有轻轻的沙哑,里面仿佛历经岁月风霜跋涉而来的涩意,就像第一遍的浓茶,入口总是苦涩,次后便是回甘。
   茶楼里的客人们都望过来,轻纱帽沿遮住了她的面容,隐约看见红唇一点,十分明艳。
   珰珰叹了口气,向拉二胡的爷爷道:“老人家,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你拉这么伤心的曲子作什么?换点喜气的吧!”
   “二胡声音暗涩,越悲伤的曲子用二胡拉越好。”答话的却是唱曲的女孩子。
   珰珰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笑道:“那么,不要二胡了,换别的吧。”
   女孩子看了看银子,又扭过头去看了看爷爷,道:“我爷爷只会拉二胡,要是姐姐想听,我可以弹别的。”
   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个包袱,解开来是一把三弦琵琶。她拨了两下试声,珰珰道:“你不用拨子吗?这么弹手不疼?”
   女孩子“呀”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弹琵琶,对方又给这样高的赏钱,一时紧张,居然忘了拿拨子。
   和婶问:“姑娘弹过琵琶?”
   “没有呀。”珰珰道。
   和婶点点头:“那就是以前看过别人弹——我见你不知道二胡,以为你也不知道琵琶,正想告诉你呢。”
   “也没听过。”珰珰随口答,一面看那女孩子调音,女孩子的手法不是很熟练……她蓦然怔住。
   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弹过琵琶,也没有看人弹过琵琶,但是,她何以知道弹琵琶要用拨子?何以知道不用拨子手会疼?
   何以知道这女孩子弹琵琶的手法不熟练?
   这种冥冥之中的笃定由何而来?
   难道说,在记忆之前,在那一段完全空白的时间里,曾经,曾经有过一只琵琶?
   早已灭绝了的希望,忽然之间,仿若死灰中掀起一点火星。
   以前……以前……她的以前……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杯里的茶倾在身上。
   琵琶声已经响起。
 
 
 
《琵琶误》第四章 琵琶误
   琵琶声自头顶飘落,声声如珠洒玉盘。忽而急如云涛四起,忽而清若雨打疏荷。曲调很奇特,然而技艺娴熟非常。这琵琶声一响起,整个街市仿佛都安静了许多,商贩们的叫卖声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哥舒唱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很少有这样的闲情来听曲,但是父亲喜欢听琵琶曲,家里经常请琵琶名师上门。这人的琵琶跟那些人都不同,仿佛可以把人的魂魄勾住。
   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有轻轻的沙哑,仿佛这嗓音就是琵琶上的一根弦,被谁轻轻拨弄。乐声衬着歌声,歌声化在乐声里,分不出彼此。
   唱的是月氏方言,哥舒唱听不懂歌词,可音乐没有民族与地域之分,听来里面仿佛有历经岁月风霜跋涉而来的涩意,像茶,入口浓涩,回味甘甜。
   便在此时,楼上却又响起乐声,琵琶还是方才的琵琶,声音还是方才的声音,这一次,唱的却是汉话。
   只听她唱道:“太阳下呀,风尘沙呀,谁曾看见风中的玫瑰花?
   那野刺荆棘,是他为我摘下,
   他把它轻轻插在我的发,
   他说要带我回他远方的老家,
   他说世上只有我这一朵开在风里的花,
   我记得他,我记得他,
   眉呀眼呀永不忘他,
   可他怎么还不来,还不来迎我回家?
   难道他忘了吗我在这里等着他?”
   原来是段男女相悦的情歌,一个女子痴心的等待,被这婉转低哑的声音唱得荡气回肠。
   曲调都是一样的,仿佛是前面一段的翻译。
   一曲终了,楼下的百姓仿佛舒过了一口气来,纷纷交口称赞。
   向导见他凝神倾听,便把百姓们的话翻译过来告诉他:“他们说,楼上的人是明月小姐。”
   明月?
   这个姓氏让他悚然一惊,沉浸在曲调中的神思迅速收回来,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是哪个明月小姐。”
   向导听命而去,然而不用等他回来,哥舒唱已经知道她是哪个明月小姐。
   楼上的毡帘掀开,她笑着靠着窗栏,仰起头,酒杯高高地扬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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