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4-悲壮的历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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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她拖着多病的身驱,强忍心头的哀伤,在妹妹老七的陪同下,风尘仆仆从天津来到石家庄。她是不放心我啊,她要亲眼看看我和孙儿,她要亲自帮我抚平伤痛。。
我从办公室匆匆赶回家。
“妈。。”见到妈妈那慈祥的面容,憔悴的身影,我忍不住泪如泉涌。
坐在床头,我们婆媳二人抱头痛哭,向离去的亲人发出无望的呼喊:云年,你才33岁啊!你怎么就忍心离我们远去,抛下年迈的双亲,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孩子,让人生的三大不幸,同时降临到我们头上?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悲情岁月凝视着静静躺在表盘上的指针(5)
幸福的四口之家
——仅有的一张“全家福”
然而,云年,可以告慰你的是,我们终于一步步走过来了!
后来,你妈妈把贾军带回天津上小学,我的双亲又把贾谌带回北京上了幼儿园——他们怕我无力抚养年幼的孩子;我则一个人留在了石家庄,继续着你未尽的事业。。
9月24日,我终于来到了唐山,来到了你献身的地方。
来到你的身边,我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然而,我暂时还无暇去看望你和你的战友,因为国家地震局唐山地震工作队的现场考察已近尾声,进入了紧张的总结阶段,许多工作等着我去做。
我参加了唐山工作队前兆综合预报总结。在唐山机场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我与同志们一起,风餐露宿,日夜奋战,潜心研究观测资料,认真回顾震前的监测情况。趴在用废木箱搭成的“桌子”旁,我一笔笔写下唐山地震的教训,一次次思索预报“唐山型”大地震的途径,度过了人生中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直到10月底,工作队即将撤离,我才去了墓地。。
已是深秋时节,大地不再翠绿。出发时,天即下起了小雨,仿佛苍天已听见我的心在哭泣。
霏霏细雨中,汽车驶出唐山市区,沿着公路向东驶去。凝望着车窗外匆匆退去的雨丝,往事扯不断,理还乱,犹如这绵绵秋雨。我强睁泪眼向车外望去,想把这条伸向亲人长眠之地的大路铭记,但只见雨雾笼罩着天地,眼前是一片迷离。。
汽车行至唐山越河七公里处在路边停下。
秋风瑟瑟,荒草凄凄。我跳下车,泪水拌着雨水,蹒跚着穿过泥泞的小径,走进亲人的栖身之地。
失去父亲的两个孩子与爷爷、奶奶在一起
这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几
黄土垒成的坟丘一字排开,静静地卧在树下,坟茔前插着的小木牌上,用毛笔书写着主人的姓名——人们告诉我,这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因为在你们身边,在这个叫做于家店的地震遇难者公墓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坟冢
,更找不到几尊碑碣。。
“云年,非比来了,她来看你了。。”
面对亲人的坟茔,我犹如乱箭穿心,想到你将永远孤寂地躺在这冰冷、漆黑的大地,我禁不住热泪奔涌,不能自已。。
多年以后,天津的亲人们与我商量,想把你从唐山接回老家,安葬在先祖的墓地。但是啊,云年,我实在不愿打扰你,实在不忍打扰你啊!因为,我是那样地了解你!
献身地震事业的十一个春秋,你走遍了祖国大地,从云贵高原到渤海之滨,从燕山脚下到珠江两岸,到处留下你攀登的足迹。为了战胜地震之敌,你紧紧追寻着地震的踪迹,忘情地转战在一个个地震现场,一心要破解它的秘密,直到生命随它轰然而去。这就是你,一个年轻的地震战士生命的轨迹。。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相信你甘愿留在这里,化作一方热土,融进你为之献身的唐滦大地。。
然而,作为晚辈,我又怎能伤害白发老人的爱子之心?!
于是,1989年春,你的兄弟们身负着爸爸、妈妈的嘱托,从天津驱车赶赴唐山,把你接回了老家,安葬在最疼爱你的奶奶身边!
唐山地震十周年,
悼念年儿心倍酸。
勉抑悲伤强欢笑,
内心何日忘儿颜。
地震遇难本实情,
痴心偏认尔状生。
路上徘徊门外望,
呆观年貌类似人。
这是你爸爸在唐山地震十周年时挥泪写下的祭文。如今,他已如愿以偿:1998年8月,他走了,怀着对亲人的眷恋,怀着痛失爱子的遗恨,永远离开了这个曾带给他欢慰也带给他痛苦的世界。亲人把你们安葬在同一个墓地,你们父子二人终于得以团聚。。
悲情岁月凝视着静静躺在表盘上的指针(6)
唐山抗震纪念碑碑文
唐山乃冀东一工业重镇,不幸于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时四十二分发生强烈地震。震中东经一百一十八度十一分,北纬三十九度三十八分,震级七点八级,震中烈度十一度,震源深十一公里。是时,人正酣睡,万籁俱寂。突然,地光闪射,地声轰鸣,房倒屋塌,地裂山崩,数秒之内,百年城市建设夷为墟土,二十四万城乡居民殁于瓦砾,十六万多人顿成伤残,七千多家庭断门绝烟。此难使京津披创,全国震惊,盖有史以来为害最烈者。
然唐山不失为华夏之灵土,民众无愧于幽燕之英杰,虽遭此灭顶之灾,终未渝回天之志。主震方止,余震频仍,幸存者即奋挣扎之力,移伤残之躯,匍匐互救,以沫相濡,谱成一章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先人后己、公而忘私之共产主义壮曲悲歌。
地震之后,党中央、国务院急电全国火速救援。十余万解放军星夜驰奔,首抵市区,舍生忘死,排险救人,清墟建房,功高盖世。五万名医护人员及干部民工运送物资,解民倒悬,救死扶伤,恩重如山。四面八方捐物赠款,数十万吨物资运达灾区,唐山人民安然度过缺粮断水之绝境。与此同时,中央慰问团亲临视察,省市党政领导现场指挥,诸如外转伤员、清尸防疫、通水供电、发放救济等迅即展开,步步奏捷。震后十天,铁路通车;未及一月,学校相继开学,工厂先后复产,商店次第开业;冬前,百余万间简易住房起于废墟,所有灾民无一冻馁;灾后,疾病减少,瘟疫未萌,堪称救灾史上之奇迹。
自一九七九年,唐山重建全面展开。国家拨款五十多亿元,集设计施工队伍达十余万人,中央领导也多次亲临指导。经七年奋战,市区建成一千二百万平方米居民住宅,六百万平方米厂房及公用设施。震后新城,高楼林立,通衢如织,翠荫夹道,春光融融。广大农村也瓦舍清新,五谷丰登,山海辟利,百业俱兴。今日唐山如劫后再生之凤凰,奋翅于冀东之沃野。
抚今追昔,倏忽十年。此间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宣示着如斯真理:中国共产党英明伟大,社会主义制度无比优越,人民解放军忠贞可靠,自主命运之人民不可折服。爰立此碑,以告慰震亡亲人,旌表献身英烈,鼓舞当代人民,教育后世子孙。特制此文镌以永志。
唐山市人民政府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八日
转战西南撷取你生命链条上的几多回忆
我清晰地看见你攀登的足迹
冬夜,下了今年第一场小雪,稀疏的雪花虽然来不及给大地披上厚厚的银装,却也给干渴的土地带来一丝温馨,一方湿润。
独坐灯下,我又一次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忘情地翻看着那些珍藏了几十年的岁月的印迹:你的来信、日记、文稿、手迹。。哦,多么熟悉的笔迹,多么深情的话语;多么亲切的脸庞,多么鲜活的身影!40多年前的往事,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浮动着,迷离着,争相映入脑海;近30年来的情愫,丝丝缕缕,飘飘洒洒,涌动着,蒸腾着,纷纷流向心田;甜蜜而苦涩,温馨而酸楚。。
抚去心头的沉重,拾起记忆的碎片,哦,云年,我忍不住要与你交流,向你倾诉;随着心语注入笔端,仿佛你就在远方静静地聆听、瞩目。。
一九六六年春节于昆明西山
转战西南大西南在召唤(1)
40年前的盛夏时节。坐落在中关村的一方绿野环绕的校园里,我们,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地壳物理专业1960届的41位学子,我校第一批地震专业的学生,收获着希望,憧憬着理想,即将走上献身祖国地震事业的岗位。
眺望未来——大学毕业前夕于圆明园遗址留影
希冀着美好的未来,渴望着斗争的风雨,我们决心选择西南,到祖国三线建设最需要的地方去,到地震活动最频繁的川滇地区去。。于是,我们俩奋笔疾书,几乎是一气呵成,共同涂抹了一首“诗作”。
记得吗,云年,诗的最后几句这样写道:
我们愿——
愿做昆仑山上一棵草,
扎根在大西南的高原上;
我们愿——
愿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
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我们愿,
愿做社会主义大厦上的一砖一瓦,
去做啊,
去做一颗颗过硬的石子,
铺平通向共产主义的大道!
云年,你一定记得的!我们曾吟诵着它,在科大校园的毕业典礼上,向母校告别;我们曾吟诵着它,在北京中关村地球所的欢送会上,向首都告别;我们也曾吟诵着它,在昆明护国路地球所西南工作站的迎新会上,向西南报到。
是的,“做一颗铺路的石子”,40年了,我们可以向祖国母亲说:我们做到了,我们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地震工作者,我们都做到了。
关于到西南去工作,你父亲曾在纪念唐山地震十周年时给河北省地震局党组的一封长信中,披露了一些我不曾知晓的细节。
云年在中国科技大学被分配在地球物理系,后来分科他选择了地震专业,回津后高兴地告之家中。当时他妈妈听了说:“孩子啊,你怎么单选择干这个呢?多危险哪。”云年却说:“妈妈您放心,没事,地震这门科学,在咱们国家还是个空白,国家急需这类人才,我们是国家〔应当说科大〕培养的第一批地震科技人员,妈妈你不用担心。”
科大毕业后,原被分配在北京〔中科院〕地球物理所。他不恋城市繁荣,向领导申请,要求去祖国大西南——昆明,去实践,去锻炼。回家还高兴地对家中说:“领导还是信任我们,终于被批准〔去西南〕了。”
在离别北京之前,我们——刚从地壳物理专业毕业的9位学友:罗兰格、傅容珊、林华明、郭建华、成尔林、周传荣、刘传永,以及我们俩;还有同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北京地质学院、石油学院以及上海有关院校的同学,陈天长、韩新民、江道崇、徐明钧、王凤起、刘赛君、傅子忠、曹名梁等,相约来到天安门广场合影留念,向首都告别:亲爱的祖国,请相信您的儿女,他们一定会永远铭记您的嘱托,在建设大西南的火热斗争中锻炼成长,为您增光。
即将赴昆明的学子向首都告别
(摄于1965年10月)
1965年,十月金秋。
金黄的谷穗早已收获,秋霜染红了片片枫叶。是我们告别北京的日子。
我们这些学子,与中科院地球所的一批年轻同志:常小华、徐英等一起,在老干部王益海带领下,登火车、乘汽车,翻山越岭,浩浩荡荡向大西南进发。从贵阳到昆明行车三日,一路上我们热血沸腾,引吭高歌。你用清脆的笛音为大家伴奏,那嘹亮的歌声响彻山谷,直上云霄。
几天之后,春城昆明张开热情的臂膀,迎来了这批来自首都北京的年轻的地震战士。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在位于昆明市护国路省科委大院的西南工作站大门口,我们乘坐的汽车还没有停稳,在门口守候已久的人们就蜂拥而上,抢着帮我们扛行李,拿背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赴昆明途中在黄果树瀑布前合影留念
(摄于1965年10月)
我们被包围在温暖的海洋,旅途的奔波劳顿一扫而光。
后来,在那简陋的食堂里,领导和同志们又专门为我们接风洗尘,举行了热情洋溢的欢迎会。
来到西南工作站,我们真的兴奋了好久。
1965年的西南工作站,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它是祖国区域地震工作蓬勃发展的象征,它应时代的需求而生,也闪耀着那个火热年代的理想之光。
转战西南大西南在召唤(2)
西南地震工作是随着祖国西南三线建设的进程而发展起来的。四川、云南是我国的多震地区,尤其是云南省,历史和现今地震活动水平仅次于台湾、西藏和新疆。因此,对西南重点建设地区提供地震活动背景和地震基本烈度,就成为三线建设中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
1963年,四川渡口攀枝花钢铁基地工程开始建设。该区地处川滇交界,地质条件复杂,断裂纵横交错,历史上是地震多发地区,1850年曾在西昌发生过10度地震。早在1960年,西南三线指挥部就要求提供西昌、冕宁、弄弄坪等地的地震基本烈度,但未能满足要求。
据《当代中国的地震事业》一书(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记载,1964年,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三线渡口矿区建设中的地震工作,曾在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工作通讯上批示:
西南不只要建立几个地震台,而是几十个地震台,不只要建立几十个人的地震队伍,而是几百人的队伍,一年内建成西南建设任务地区的地震台网。
国家计委遵照周总理的指示,立即调拨地质、石油部门的力量支援中科院地球物理所,由该所组织实施这一任务。
于是,自1964年年中起,在老干部王汉珍主持下,开始筹建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西南工作站。老一辈地震学家谢毓寿先生领导的工程地震研究室(山西)、曾融生先生领导的地球物理研究所物探研究室等遂迁至昆明。1965年8月,完成了西南工作站的组建任务。
正是在这种形势下,近300名科学工作者从祖国各地来到川滇任务地区工作现场。他们之中,有成就卓著、经验丰富的老一辈地震学家——谢毓寿、曾融生;有正当壮年、干劲勃发的中青年地震学者和业务骨干——梅世蓉、闵子群、姜葵、韩源。。;有才华出众、蓄势待发的后起之秀——陈运泰、李钦祖。。;有刚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大学生和中专生;有一批1964年走出高中校门经培训上岗的青年同志(当时称他们为“小同志”);还有老干部和中青年干部——王汉珍、陈洪鹗、王益海、王贵美。。以及各级行政干部和党务工作者。
正是他们,组成了一支研究领域相对配套,老、中、青干部相互结合,技术过硬、敢打敢拼、朝气蓬勃的队伍。
为了祖国大西南的建设,他们艰苦创业,团结奋斗,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在四川渡口及附近地区的崇山峻岭中,建立了包括30个地震台和10个流动台在内的,跨越川滇两省的区域地震台网,完成了西昌—渡口8万平方公里的地震烈度区划图及说明书等一系列重大任务,在中国地震工作史上,谱写了不可磨灭的华彩篇章。
祖国大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