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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细雨湿流光-第7章

小说: 细雨湿流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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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可以欣赏美丽。做什么都是很辛苦的,但是总不能被辛苦压垮了。
  辛苦还能不垮的,没饭吃还想去看什么美丽。我巴不得大家都不要种田。城里人多舒服,生病有医保,退休有退休金,不干活还有最低生活保障金,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辛苦一辈子攒下一点钱,一场病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巴不得大家生下来都是城里人。
  ……
  后来,我们的争论越来越多。也许现在,我会说,我们所争的并不是同一平面的东西。但是那时争得很凶。很伤感情。我上大学后,其实的确在逐渐疏远小松。不想疏远也没有办法。时间、距离、环境、观念……我曾经觉得离开这个村庄,也无所谓。
  去北京后三年我就开始买房。因为我迫切想给家人一份幸福。其实,当年未必想离家那么远,但是只有北京这份工作,能提供给我满意的薪酬。我贷款买房。月供2000多。还过得去。当把房子整饬一新时,想把后妈接来。但后妈拒绝了。她说过不惯。到北京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怪费劲的,又不能串门,又没人聊天。你上班后,我会很寂寞。算啦,习惯这里了。我屡屡劝说,都以无效告终。有阵子,很沮丧。现在我有能力给他们幸福,但我能提供的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我只能每月寄钱回家,后妈却还是不舍得用,给我存好。过年回老家,房子依然破败,家电依然没有新置,我发火,要去买。后妈说,挺好的,没觉得有什么缺啊,就两个人,要那么好干什么。这个老房子处久了很有感情,跟我换大房子我都不想换呢。
  没有办法。
  不久后,后妈意外辞世。小松将后妈存的钱交给我,一分都未动。我觉得很酸楚。我自以为能担当起这个家,给这个家所有人一份幸福,结果并不是。反是远离故土的那些年,无法慰藉后妈的寂寞,想来真的很惭愧。
  也许小松的话是对的,金钱并不能充实人心。
  暮春的风很柔和很甜暖。如果这些风不是拂过草叶,掠过水面,沾了这块土地的气息,还能这么沁人心脾么?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退出这段感情。就像我还不知道我对这家园的真正感觉。我在都市里厌倦了。怀念老家的清风细雨,是不是跟那些有钱人坐看田园风光一样呢?我还能不能融进去。就像我对小松还能不能理解。我一团麻乱。
  就让记忆闪回到那个我与村庄的分界岭。

  诗歌

  独自一人坐火车去上海。小松在后面追。大雨滂沱。雨痕一道道在玻璃窗上蜿蜒,终于弥漫成白白的一片虚无。这一幕,在我往后的记忆中屡屡出现。
  内心一点点渗进惶惑,像虫子一样蠕动。却因此,我拒绝任何人的相送。我需要一个人静静地面对那批蠕虫。车子很拥挤。过道上站满人。列车员推着小车费劲地挪移。我取出一个本子,将蠕虫一条条写下来。写一条,用想得到的方式掐死一条。多年以来,我一直保持用这个方式战胜内心的恐惧。
  大学生活比想象中更容易打发。寝室6人,来自6个省份,大家很快打成一片,结伴打饭、洗澡、上课。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群居的日子让人心宽体胖。结束最初的对这个学校这个城市的羞涩后,大家开始彰显个性,解散组合,纷纷效仿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推崇魏晋风度、名士风流的中文系。
  我并没有资格去恃才傲物,面对我周围满口华章、肚里锦绣的同学,我只有谦和的微笑和满怀的敬意。我到中文系,完全是因为经济系的成绩未够掉下来。当年我选择填经济系,无非是因为经济两字与钱有足够大的联系。
  对我来说,中文系最大的优越是可以将读小说当作功课来做的。我通常会抱6本书(图书馆每人一次最多借阅六本)扔在床头,而后,躺在床上看小说。晚上,寝室一般鲜有人,大家上自习的自习,去阅览室的阅览室,HAPPY的HAPPY,我一个人享受纸页在静谧中的沙沙声。直到那个时候起,我才开始去接触鲁郭茅,巴老曹。才去啃《简爱》《百年孤独》《悲惨世界》这类似乎应该在中学就要普及的名著。我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中文系学生。
  但是书的确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哦,居然可以说这样话,居然可以过这样的人生。翻完一本书,我往往会有如此毛糙的想法。生活原来是多姿多彩的,我习见的乡村生活只是一种,而且也许是很落后的一种。
  食堂前面的路边有两排橱窗,里面有各系办的报纸,有社团的公告,也有一些找工作上考研班出租房子的信息。打饭的时候,两排橱窗总是吸引了众多学生的驻足停留。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的转折与这排橱窗有关。但也许也未必。没有这排橱窗或许还有别的契机。改变,对于我这个迈出农田的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
  我在一张黑色的海报前停下来了。是学校诗社的一张海报。具体内容我已经不知道。只是有个名字让我跳了跳。司亚夫。这个人,我不认识,能够让我的心跳一跳或许只是这个名字让我觉得特别吧。旁边是他的头衔,前任诗社社长。我哑然笑了笑,诗人大概应该拥有一些这样的名字。
  然后就走了。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名字今后会与我有什么相干。
  开学一个月后,辅导员组织了一次新老生座谈会。团学联的干部应邀出席,给我们做了报告,无非是增强我们的荣誉感,无非是告诉我们怎样享受四年青春,无非是教我们如何适应与高中生活不一样的大学生活。比较无聊。
  我跟小潮坐在一个角落。一人捧一本小说阅读。
  发言完毕,那帮学生干部坐下来,与我们自由交流。我跟小潮坐得偏,靠门,也未想挤到那些人堆里去,便依旧看书。
  没多久,忽然从门口跑进来两个人,直接坐到我和小潮前面。然后回转身,与我们攀谈。那两人,儒雅风流,风采斐然。乍看到,眼前就亮了亮。他们自称是师兄,大四,快毕业了,有事才来晚的。问我们叫什么名字。便告诉他们。他们大哥哥一样,问我们是否适应。又谈伙食,总之瞎聊。过一会,小潮请教两位师兄名字。其中一位称:司亚夫。我的心忽然顿了顿。小潮看我有异,拉我一下,说,你认识啊。我摇头,我怎可能认识这样的人物。另一人叫许华,便说,司亚夫是诗人。
  是么?小潮有些顶礼膜拜的样子。很结巴地问一些关于诗的问题。我自然什么都问不出。古诗知道一些,现代诗只限于徐志摩那种。
  小潮却突然冒出一句:陈丛喜欢写诗的。
  司亚夫很认真地看我,弄得我很窘。天地良心,我写诗?
  哦?司亚夫嘴角抿出一丝笑,问,喜欢谁的诗?九叶还是今天?
  什么“九叶”什么“今天”,真是出丑,恨不得暴打小潮两拳。只好嗫嚅地说:没有特定的。
  好在,很快,我们周围拥来了同学。大家纷纷与这两位风采照人的师兄聊天。我也无须笨嘴拙舌地出丑。便站起来挪到旁边。过一会,出去。
  不巧的是,刚要下楼梯,却看到司亚夫也过来。便同他点点头。他突然对我说话:你的气质挺适合写诗。但诗歌不光要有情感,还要技巧。
  我的气质适合写诗?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气质。但是,无可否认,这句话令我有一种虚荣的飘飘然。
  我开始读诗。现代诗。云里雾里。很多不解其意。但读得满嘴喷香。也能发现好诗。所谓的好诗,对我而言,是与我的情感可以共鸣的。我逐渐喜欢上了这样一种文体,或许说喜欢上了修辞。用抽象的东西描摹具象的东西,文字如羽毛袅袅飞散,余韵悠远,在,又似不在,是,又似不是。人的感觉、体验大概是复杂的,所以,这重隐约的东西反能真切的描绘。
  在诗中,我发现汉语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包容,美丽,可以拼接出无数风情。
  于是,我也试着写诗。先只是学那个形式。分行,朦胧,修辞。写着玩,隐约中也不想辜负司亚夫说的“你的气质适合写诗”这句话。
  又在食堂橱窗看到新生诗赛的通知。便选了一首,投了出去。
  除了投着玩。我知道自己尚且有一种隐秘的心理。我在这个班级属于最默默无闻的,没有任何特长。很想能够去证明自己。
  一投即中,老天似乎很眷顾我,我居然夺得一等奖。为此,拿到了一本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我不喜欢《恶之花》,因为这个法国人的写法超出了我的审美范畴,我还是个小情小调的女孩,并无须用咀虫、老女人的肉体来揭示都市病。
  最初的喜悦一闪即逝,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反复看那首获奖的诗,觉得乏善可陈,越看越心虚,想参加的人或许很少吧。便随手扔掉了。
  我写信告诉小松:我开始写诗了。我的梦想是做个出色的诗人。还特意说,有人说我的气质适合写诗。
  小松回给我:小丛,你很有灵性。家乡的细雨、泥土,赋予你特殊的气质。我相信你会是个出色的诗人。
  我很高兴。当即寄出小诗两首。
  平安夜,班里有活动。黄昏时分,我们寝室6人打了饭吵吵闹闹地吃。
  忽然有敲门声,门是半掩的,我们很奇怪干吗还要敲门,直接推进来好了。愣了一阵,我去开门,是个陌生女生,她说,陈丛在吗?我说我就是啊。她指了指楼道口,说,有人找。我讶意地看过去,看到两个男生。马上就认出其中一个是司亚夫。
  脑子忽然有点蒙。找我么?奇怪啊。
  那两人慢慢走过来了。我们楼道的阿姨很通融,一般男生都可以进来。
  我把他们迎进去。给其余5人介绍,其中小潮,司亚夫是认识的。和司亚夫同来的叫阿西。彝族人。我给他们搬出凳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幸好,寝室其他人很热情,问东问西,很快就熟,阿西开始教大家跳彝族舞。我在旁边看。司亚夫到我身边,说:听说你诗赛拿了大奖?我一时面红耳赤。他说,给我看看好么?我讷讷道,已,已经扔掉了。写得很不好。他说:挺可惜的,无论好坏都应该留下来,做个纪念。我说不出话。看司亚夫,总让我觉得很渺小,很不自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去三教参加班里的活动了。司亚夫便和我们一起走下去。走一条青石板的小路,两边密植了水杉。我落在后头,看其他室友将阿西、司亚夫簇拥里头。心情无端的烦乱。写诗似乎隐隐成了一种桎梏。渴望写出一首拿得出手不会遭司亚夫他们嘲笑的诗。便低下头,看自己球鞋。又看自己的灰暗的衣服。不算破旧,但的确很灰暗,与其他女生不好比。
  不久便看到司亚夫在前面等我。与我站在一起。我一下子又很局促。
  他说,还习惯么?
  我嗯一声。
  他说你是哪里人。
  我说H市。
  他说,我去过。
  我说,我是县里。一个叫陈家渡的地方。一个古渡口。京杭大运河经过我们那里,很小的村落,但是很漂亮,绿色的,常年飘着细雨的。
  他点头,说,想象得出。
  而后,三教到了。我跟他说再见。跳入人群。
  大一第一个收获是诗。

  寒假

  寒假到了,小松在车站接我。我靠着他,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翻诗集,说策兰,知道么?我很喜欢这个人的诗。便在晃荡的车里轻声读:
  你曾是我的死亡:
  你,我可以握住
  当一切从我这里失去的时候
  ……
  不要这么用功好不好?小松说我。
  我沉浸在诗里,自顾说:他的诗,我很少能读懂,但是总觉得一种苦味,一种涩味。他是个犹太诗人,后来自杀了,从河上跳下去,几个月后,才被发现。他早期的作品写“黑暗”,写“死亡”,有对战争的抗议,晚期的诗歌越来越沉默,很节省,字很少,孤零零的意象,无法破译,让人想象他内心的荒寒。他说的话很有意思,他说:沉默,即无法说,转而相信它源于不必说……有时我似乎是自己诗歌的囚徒……有时是看守。
  抬起头,看到小松扶着我和我的诗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合上书,放入包里,明亮地对他笑。他的笑也慢慢亮起来。说:大学生活很好吧。
  “嗯,”我说,“我心里好像点燃了激情。觉得世界很大,要做的事很多。我就想多读点书,我读的书太少了,都很自卑。哎,我们学校有很多社团,什么文学社、剧社、影协,经常开展活动,很有意思的。剧社就经常演些很先锋的作品……”
  小松就静静地听我讲学校的事。没有插一句话。
  寒假中,我趴在家里把从学校借的书认真看了。小松有时来找我,见我看书,也不打扰我,也拿本书看。我只在累的时候,把视线从书里游离出来,冲他笑笑。他也笑笑。我又把视线伏下去。有时候,醒过神来,会发现小松不在。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
  阳光很好的时候,我也会被他拉到屋外晒太阳。
  晒晒霉味,屋里多冷。他说。
  我跟他讲刚看的书。他并未看过,插不上话,只听我说,又敲些小核桃给我吃。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被他关爱,有他做我的耳朵,我觉得很舒服。
  小松家寄养了几个孩子。父母都是去外地打工的。小松对孩子们很好,跟他们一起吃早饭,陪他们做作业,下午的时候,又带他们出去玩。跟他们说笑玩闹,有时候看上去,他就像个大孩子。
  后妈说:小松很有爱心的。对孩子都那么好。
  我翻书,说,好什么,这么大人了。跟小孩一样。不过做小学教师大概都这样,一辈子心智也成熟不了。
  “你怎么变得老气横秋的,不过多读几本书吗。”后妈说,“我倒觉得小松挺好的,上次去王老太太那里,王老太太一个人,很孤单的,孩子们去,她开心得很。还有上次,去水闸,跟胡大一起做饭吃。胡大常年累月看守水闸,也无人跟他说话。小松是个有心人。你自己好好抓住吧。人家小叶可是三天两头来的。来了,都陪着小松和孩子们。你自己放了寒假,就知道看书。”
  “看书还不好么,”我说,“你不知道我在学校里很自卑的。大多人都是从城市来的。穿着就不说,英语说得很好,书也看得很多,不像我什么都不看。再说了,我年纪又小,才不想跟村里人一样,就知道急巴巴嫁人生孩子。”
  随便你喽。后妈骑了自行车去镇上。
  屋外忽然响起欢呼雀跃声。我倚在门边,看到小叶,正在给小松的学生发棒棒糖。我想小叶倒挺会做人的。不过她一贯如此。
  小丛,放寒假了啊。小叶眼尖,笑容满面地同我打了个招呼。她穿着红色格子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显得身材很修长。
  小松转过头看到我,淡淡说,我跟小叶带孩子们去西交山。
  去呗,跟我说干什么。我想。闷闷返屋。
  不久就听着孩子们的笑闹声远去,其中有小叶和小松的声音。在孩子们尖利清脆的声音中显得很柔和。他们,是在恋爱么?我发现自己有点嫉妒。
  又看书。看进去了。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很充实。爱情是一幅在我面前终会展开的画面。我并不着急。因为我希望我涂抹的色彩像书里的爱情那么动人。
  我想到风采照人的司亚夫。以前的我就像井底之蛙,觉得世界只如村子一样大。而外面,人很多,人生的可能性也很多。我希望自己拥有智慧和思想,有一天能与司亚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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