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业实录 作者:南方农村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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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种种概念或许对于多数养猪户来说是不知所云，健康养殖，对于多数养猪户来说，或许就像是实现共产主义一样遥远，但我们未尝不可以养猪人的语言、以养猪人的习惯来分析我们的养殖模式，或许从中有所得益。
我们将当前的养猪模式笼统地分为三类：散养户、规模化养猪场及〃公司 农户〃模式。应尝试去分析这些养猪模式的利弊，是否适应当前养猪业的环境，是否有发展前途，应该如何改进。
散养户：边缘化的主流
这里散养户的概念并不单纯以养猪的数量来衡量，它不单包括养三五头肉猪的养猪户，还包括养殖规模较小的养猪场。散养户的特点是生猪出栏的时间并不平衡，在某一时期会有大量的生猪出栏，又在一段时间内断档；通常这些猪场雇人较少，很多工作由老板或老板的亲人来承担。
茂名的陈顺潮是在2004年才加入养猪行业的，算是个养猪新丁。陈顺潮以前是搞建筑的小包工头，在建筑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并没有赚多少钱。〃大老板欠我十几万的工钱没给就跑路了。〃陈顺潮谈起建筑行业的辛酸，〃建筑行业越来越难做，人都老了，就从广州回茂名找点事做。〃
2004年的猪市好景吸引了陈顺潮加入养猪行业，谁知道，随之而来的猪价低迷让他首尝养猪的风险。陈顺潮在2004年年底开始投资养猪，在承包的鱼塘边建了能养300头肉猪的猪栏。谁知道猪还没出栏，猪价就开始下跌。第一批还好，平本了。但到了2005年下半年出栏的两批猪都亏本。到2006年上半年，几乎将以前做建筑赚的钱全贴进去，此时唯有降低存栏。
〃那一批猪有100头左右，养得还不错。不过之前亏了不少，我都打算养完这批就不养了。〃陈顺潮谈起了那批让他重拾信心的猪，〃谁也没想到这批猪反而赚钱了，到9月这批猪出栏的时候，算了下，差不多赚8000元。那时候想反正猪栏空是空着，10月又从广西博白再进150头猪苗回来养。〃
陈顺潮终于搭上了猪价上涨的好年景，可惜好景不长。2007年上半年，广东各地开始陆续发生猪的疫情，茂名地区亦未能幸免。在周围不少养猪户被清栏的影响下，一次猪群发烧让他担心不已，最后在6月中旬趁猪价高涨时将猪群全部清栏。
〃养猪3年，基本打平。我算幸运的了。〃陈顺潮对自己在疫病肆虐期间没有受多大损失感到庆幸。〃年底再看看情况吧，猪苗太贵、饲料太贵或者猪病再暴发就继续停养。〃有规避风险意识的他在目前猪市高风险与高收益并存时期选择了暂停养猪。
陈顺潮是所谓的散养户的代表之一。300头的存栏，差不多3个月出栏150头肉猪。一年的平均猪价对他来说往往没有意义，能不能赚钱就看出猪的那几个时间猪价是否很好。这种几乎是赌博式的养猪方式可以说在广东、在国内仍然占主流。根据中国畜牧业统计年鉴2006年的数据，这种养猪模式（年出栏量大于50头、小于3000头）占总出栏量的80％左右。
散养户的养猪模式或许在经济学家眼中是一种落后的养殖模式，经济学家认为养猪行业已经是规模经济，单一利润微薄，唯有靠量取胜。但相对于国内的实际情况来看，散养是一种非常适合、非常有生命力的养殖模式。
这种模式的一个优点是投资少，对场地要求不高，充分利用了各地的土地资源，不需像万头猪场那样，动辄需要几十上百亩的土地，几百上千万的投资，非常适合国内土地少、农业项目难以贷款的现状。而且由于其投资少、需求低，也能灵活进出市场。但这个特点既是这种养猪模式的优点，又是缺点。猪价上涨了，行业内的、行业外的纷纷加入；猪价下跌了，他们又是退出最快的。养猪户追逐利润、规避风险无可厚非，但正是这种快进快出，再加上数目庞大，导致他们对猪价的影响最大，同时也受猪价影响最大。这种养猪模式的另一个优点是分散的养猪方式对环境污染较小。这些养猪户往往是在自己家乡附近的山间、鱼塘、林地等建立猪场，粪水等污染物往往能通过自然消化，对周围的环境影响较小。但如果这种养猪户过分集中，还是会对环境造成影响。
凡事亲力亲为、责任心强也是这种养猪模式的优点。由于这种养猪模式规模较小，养猪户往往负责猪场的所有工作，凡事亲力亲为。这既让猪场容易管理，责任到位，也减少了管理及人力成本开支。
但这种养猪模式有一些很明显的缺陷。第一个缺陷是缺少信息技术服务。随着基层兽医体系的没落，原来给养猪户提供技术服务的基层兽医工作已经转到饲料兽医经销商身上。商人自然会选择回报率更高的客户服务。20/80的销售规律在这里得到明显的体现。大部分散养户缺乏足够的信息技术服务，难以规避和抵抗疫病及市场风险。如〃高热病〃早在2006年中就在湖南、江西等地暴发，规模养猪场及消息灵通的散养户多少得到了一些关于预防〃高热病〃的信息，但在2007年广东仍有部分地区的散养户在疫病暴发时不知所措，遭受严重损失。显然，缺乏足够的信息技术服务是他们遭受重创的原因之一。又如当前散养户们遭受霉菌毒素影响严重也是散养户缺乏技术支持的例子。购买的原料或饲料没法检验其是否合格，出事了又难以证实是否是这些原料或饲料出问题，难以得到合理的赔偿。
第二个缺陷是散养户是弱势群体，在与市场的博弈中处于劣势。虽然散养户整体规模占我国养猪业的主流，但个体分散，没有合力，无论是采购原材料还是销售生猪，他们个体与市场的博弈通常都处于劣势，也处于整个养猪生产链〃微笑曲线〃的最下端。
即便散养模式是当前国内养猪业主流的模式，但却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疫病风险是散养户几乎无法抵抗的。目前养猪业的疫病已经不是靠几针抗生素就能解决问题的了，也不是靠国家强力推行接种高致病性蓝耳病灭活疫苗及猪瘟疫苗就能解决的。几乎所有的兽医专家都认为，当前的疫病防控需要整体综合的防控理念和方案，要在生产环节执行这些理念和方案，需要一定的技术支持。散养户恰恰缺少这样的观念及技术支持，这会让他们不断受到疫病的威胁冲击。
规模化养猪：成长期的烦恼
规模养猪场通常指自繁自养，年出栏量较大，基本能保证每个月有一定数量生猪出栏的猪场。这些规模养猪场需要聘请专业的技术人员及一定数量的工人，而且猪场内部分工明确，老板或股东只掌控采购或财务等几个重要的部门，生产基本依靠聘请的技术工人。这种猪场开始逐渐占养猪业主流，特别是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如广东等，这些猪场总出栏量占地区出栏量的比例较高。这些规模养猪场尚未占我国养猪业的主流，但却面对了我国养猪业所有存在的问题，如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规模化养猪模式难以在国内发展。
资金之困
兴建一个规模化养猪场的条件并不简单，以年出栏万头生猪的猪场计算：有充足的资金，预计约需要投入1200万…1500万元；需要有较为稳定的销售渠道，年出栏万头生猪，平均下来就是每天约出栏30头，一周出栏210头，一个月出栏900头；有较为合适的场地，能解决猪粪便带来的环保问题，解决水电问题；有足够的技术力量，需要畜牧、兽医、饲养等专业技术人员。
资金是发展规模化猪场首先遇到的问题。在国内，农业相关的项目，如养猪业几乎无法得到银行的贷款，资金的投入往往是养猪业多年以来的积累或其他行业的资金注入。
张青毅正是吸引了其他行业的资金支持才能迅速发展自己的养猪事业。原在饲料企业担任配方师的他十分看好养猪行业，当2004年猪价最高的时候，他就计划加入养猪行业，并引来其他行业的资金投入。在猪价价格高峰时期投资兴建猪场，很多人并不看好他。
〃我并不是看猪价而入市，是看好养猪这个行业。〃张青毅对一时的猪价涨跌并不过分关注，〃只要我们的成本比大多数人低，我们就肯定能赚钱。〃在广东开平购地后，2004年开始土建，2005年中进种猪，2006年下半年开始出猪。张青毅无疑是得到了上帝的眷顾：购买种猪时，种猪价格并不高；当开始有猪卖的时候，猪价开始上涨。
〃今年年底有望将猪场的成本收回。〃2007年对于张青毅无疑是一个丰收年，尝到了甜头的他及猪场的其他股东又在筹建一个更大的猪场。
张青毅是幸运者，同样在2004年投资猪场的李先生却没有那么幸运。已经养猪6年的他拥有一个200多头母猪的猪场，2004年养猪行情看好，他决心扩大猪场规模，并引来一个同学作为投资者，共同兴建一个年出栏两万头的新猪场。但投资伊始就遇到了麻烦，同学的资金一时没到位，于是他先将自己的资金投入。但由于一直以来猪场盈利不多，资金有限，新猪场迟迟未能完成。直至2005年下半年，猪价开始下跌，李先生的资金更为困难。就在最艰难的时刻，他的同学，新猪场的投资者之一却被逐渐发热的楼市吸引，将资金放到楼市上。这时，李先生的资金几乎断链。幸好一直以来在行业中信誉较好，得到了一些厂家的支持，才勉强度过了2005年下半年至2006年上半年那段最艰难的时刻，但新猪场却搁了下来。
〃如果当时有资金能将猪场做起来，现在就等着收钱了。〃面对高涨的猪价，李先生对新猪场未能兴建的遗憾更大。
近10年以来，养猪盈利的时间不超过4年，平均下来，养猪业的自身积累不多。其他行业资金往往是在养猪盈利较好的时期加入，当养猪业真正需要资金注入时，如猪价低迷、疫病暴发等需要资金来维持猪场运转，或趁市场低迷投资兴建猪场时，其他行业的资金却难以投入甚至抽走。没有稳定的资金支持，养猪业规模化难以发展。
技术之困
有了资金投资猪场并不一定能成功，粤东某猪场就是一个例子。也是从2004年开始投资猪场，由于有充足的资金投入，发展十分迅速，很快猪场母猪存栏达1600头。猪场的管理及环境也非常不错，但肆虐整个养猪行业的〃高热病〃却找上了这个养猪的新手。教授请了几趟，药费花了不少。最终却差点全军覆没，1600头母猪的猪场只剩下不到400头。一位曾到过他猪场诊治的专家表示，专家并不是神仙，要治疗好这个〃高热病〃并不是靠一针两针就搞定，需要整个猪场的配合，综合治理才能成功。据消息人士透露，该猪场治疗失败的原因之一是未能完全按照专家的治疗方案，而是听这个专家一句，信那个厂家一段，最终的结果是啥事都没成。
张青毅将猪场的成功首功给了该场的技术顾问广东佛山科技大学猪病专家白挨泉老师，他认为猪场完全执行了白老师的方案后，基本保证了猪场不受这次疫病的影响。〃我认为猪场的技术人员，包括场长、兽医主管都是护士，而我们的技术顾问是医生。护士只需要完全按照医生的吩咐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已经足够，技术上完全由技术顾问来负责。〃
规模猪场是否拥有足够的技术支持是它们能否生存发展的重要条件之一。相比起散养户来说，规模化猪场容易得到技术的支持是它们的优势之一。但这些优势是建立在技术足够过关，生产上完全配合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以上张青毅的润丰猪场及粤东某猪场就是两个对比鲜明的例子。
白挨泉老师表示，猪场能否完全按照专家的方案执行是治疗的关键，因为就算专家的方案再好，最终在生产上却未能执行，也是无济于事。
有资深行业人士表示，规模化猪场的一个弊端就是有些技术或管理方案难以在生产上完全执行。因为猪场规模大，老板或股东往往在生产上只能依靠场长或兽医主管，因此很多饲料、兽药厂家或经销商通过打通场长及兽医主管等在生产上有决定权的管理人员来推销自己的产品。当专家或技术顾问的治疗管理方案冲击到这些猪场管理人员的利益时，容易出现执行不到位的现象。
如何得到足够的技术支持，又如何将这些技术支持完全在猪场执行，是考验规模化猪场的管理问题。
人才之困
猪场的管理问题，是牵涉到猪场的人力成本的问题。人力成本可能在一些规模化猪场被忽视。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猪场老板总是说他的猪场还可以，但最终在2007年如此好的猪价时却依然没有赚到钱。其他同行很奇怪地询问他猪场的生产成绩，该猪场老板一脸惘然地说，〃我的猪没什么病啊，每头母猪有9…10个猪仔，只不过在产床死一两头，在保育舍死一两头，中大猪阶段又死一两头……〃哦！原来如此，一盘算，最后的成活率只有百分之六七十，上市时间也比正常的慢十天半个月。同行跑到他猪场巡查发现，所有员工都是小学毕业，连基本的防疫观念都没有，正常的生产管理也没有……一个如此的猪场如何能赚钱？
一个规模化的养猪场，必然需要专业化的人才及专业化的生产管理理念这些软件。但这些软件需要投资，需要猪场引进或培养。但如今的猪场有吸引这些专业人才的资本吗？
〃看看每年大专院校的毕业生去向就知道猪场到底有没有吸引力。〃行业人士认为目前养猪行业吸引力不强，人才流动大，人才缺乏严重。据了解，每年毕业的畜牧兽医大专院校毕业生，基本就业去向是政府机关、饲料兽药企业，愿意到基层的毕业生不到10％。
当前养猪业面临人才缺乏的困境，这个问题尤其困扰规模化养猪场。散养户、场长、兽医主管往往是老板一肩挑，不需要也难以养起好的技术人员，大型养猪集团公司能从高校甚至社会招聘管理人员，也有较好的发展空间及待遇；但规模化养猪场却面临着要用但难以培养、难以保留人才的尴尬局面。
〃一个场长，技术骨干你能给多少工资？一个饲养员你能给多少工资？猪场的工作环境差，工作量大，但工资待遇在整个社会上却是偏低的水平，如何能吸引人才加入养猪行业？整个行业的人员素质偏低，这个行业如何能发展？〃惠州市兴牧公司叶新全总经理对养猪业人员流动大，整体素质偏低表示了担忧，〃我们现在的发展盈利是建立在低工资、低成本的基础上。我们还欠这些行业从业者很多，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就很难谈得上发展。〃
低工资、工作环境差带来的是人员流动大，人员素质低。这个问题又反过来导致猪场生产管理差，生产成绩差，猪场效益低。显然这是一个死循环，在内部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寄望于养猪业单位个人盈利更高才能解决，这就需要整个养猪业链条的改革。
环保之困
如果说以上的问题只是关系到规模化猪场的效益问题，那么环保问题则是关系到规模化养猪场的生存问题。〃如果按照国家的排污标准检查，99％以上的猪场排污不合格。养猪业不能完全按照国家目前的排污标准来执行环保标准。〃资深行业人士认为，目前国家的排污标准对养猪行业十分不利。他表示，动辄万头几万头规模的养猪场每天要处理的排污物足足有几十吨上百吨，已经不能像散养户那样通过鱼塘或林地等方式来处理。如果按照国家的排污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