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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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以为自己能很平静的放她离开,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自夙砂到麓城,再从麓城到帝都,越来越远的距离却令他更加疯狂的思念着她,辗转的相思早已化为灼灼烈焰,几乎将他由内而外的焚烧殆尽……
灭顶的心醉,又绝望的心碎。
直到如今,能满足他的,能填补他已如无底洞般空虚的心的,只有她。但,她是自己不能够碰触的人,因为他的身上烙了禁忌之印……
“殿下,”萧未然沉静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打断了夏静石的思绪,“太后让内侍带话出来,王妃今日会住在慈阳殿,明天用过早膳再回明德宫……”
付一笑冷冷的对着妆镜,在额上细细的贴上一枚象征王室贵女的描金翠钿,身后侍女们也紧张而有序的来回穿梭着,替她打理着发式与衣饰——武竞会上袭击她的凶手已被皇子全数擒拿,今天是四部会审的头一天,凤随歌将携她一同前往,并让她亲自主审。
付一笑最后检视了一遍衣妆,微合双目,唇边勾起的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凤岐山,虽然我出身低下长自军旅全然不懂王室规矩,但,我会让你明白,有时候所谓致命弱点,也可以成为致胜工具。
胜者王侯,败者寇。
我所爱的不是挑战本身,而是挑战之后的,胜。
凤随歌坐在上首置放的大椅上,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一反常态的半倚在他身上的一笑,盛妆华服,竟是从来未曾见过的妖娆,仿佛不是前来提审重犯,而是要去参加一个盛宴。
提人的间隙,凤随歌轻声对一笑说:“此番若不是戬昕侯突然出现杀伤他们两人,查起来便要难许多——我预先审过一遍,可他们始终不肯松口。”一笑脆笑一声,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她懒散的倚住凤随歌,随手摆弄着衣袖:“怎么会呢,定是你没用对方法。”
四部陪审的老臣皆不以为然的看着付一笑,当皇子提出要少妃主审时,他们本以为定过不了国主那关,谁知国主却一口答应了。几人本还在猜测少妃是何等的厉害角色,如今看来却与寻常嫔妃没什么两样,或许这审讯也只是息事宁人的做作,只为让受了惊吓的少妃消消气吧。
不一会儿,十四名人犯全部带到。一笑微微坐直了身体,打量着下方神情各异的犯人,目光流转间,全是笑意:“落到我的手里,可要有点心理准备——我手上的人命,多你们几个不多,少你们几个也不少。锦绣军中有十大刑,每一道都能送掉你们的命,可你们各自都只有一条命。所以,还是快些招供认罪吧!”
听她一番威胁之辞,四部老臣都窃笑起来,跪在下方的十四名人犯也露出嘲弄的表情,其中一人甚至嗤笑道:“我的娘啊,吓死我了……”顿时十四人一同哄笑起来。
一笑没有露出一丝怒意,反而笑得更加愉悦:“既然你那么害怕,便由你先来吧——把我要的东西呈上来。”她话音刚落,几个侍女从一旁走了上来,有的捧着罐子,有的提着麻袋,有的甚至捧着木匠做活的盒子。见到如此诡异的架势,堂中已有几个人笑不出了。
一笑懒懒的靠回凤随歌身上,对一旁显得莫名其妙的狱卒指点道:“将他牙齿全部敲落,施鞭刑一百。”
除了凤随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当那人惨呼着被狱卒拖到后堂行刑的时候,一笑微笑的示意侍女将东西全部交给狱卒:“一会儿在他后颈插入一根长钉,让他随时保持绝对的清醒,好好的享受我准备的这一切。”
一名老臣犹豫道:“少妃此举是否太过……”“太过?”一笑冷笑道,“姑余死了,你们怎么没人站出来说一声过?若是我死在林中,你们怕也没人会说一个过字吧。”凤随歌微微拧着眉,冷然令道:“照少妃说的做!”
一笑闲闲的问立在一旁的侍女:“我要的沸水呢?”侍女被后堂传来的惨叫吓得面色青白,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少妃话,水已经沸了,是不是先抬过来……”“当然,”一笑漫声吩咐道,“先让人将空缸抬进来,东西全倒进去。”
众目睽睽之下,瓷罐里的蚂蚁蝎子和布袋里的老鼠被一一倒入缸里,几乎同时,三担冒着腾腾热气的滚水也被挑进来放在了一旁。
脚步踢踏,两个狱卒一左一右挟着一个血人走回堂内,随意抛在地面上,向一笑和凤随歌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在一边。
一笑巧笑嫣然的指点道:“在他伤口里淋上蜜糖,放进缸里让蚂蚁吃——我听说蝎子受到惊扰便会自相残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天正好试一试。至于老鼠么,呵,据说老鼠最会钻洞,不知是真的假的……”
四部老臣中年岁最长的一位终于按捺不住,立起责道:“少妃用此等毒辣手段逼供,就算不怕传扬出去也不怕遭报应么!”
一笑嗤之以鼻:“报应??世上真有因果报应,我又何必用上这等手段——大人若有异议,交给大人主审如何?”老臣顿时语塞,瞥了一眼表情淡漠的凤随歌,怏怏的坐回位上。
在侍女们上前将蜜糖淋在男子身上的时候,一个狱卒上前看了看缸内蠕蠕而动的毒虫鼠蚁,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高声赞道:“少妃果然别出心裁,今后还请少妃多多赐教。”此言一出,跪在下首的十三人中,已有几人筛糠般的颤抖起来,地上的血人更是努力的滚爬着远离那口缸,口中微弱的呼喊道:“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吧……”
“还没真正开始呢,就受不了了么?”一笑冷冷的笑着,看向早已变色的十三人,“你们可以趁现在这当好好的想想,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别想着一死了之,谁敢造次,罪名落实便是满门抄斩!”
只见如虎似狼的狱卒扑上前将地上的男子架起朝缸中投去,刑堂里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狱卒们四下里用刑棍牢牢的将他压制住,不让他朝外爬出,不一会儿水缸的边缘就全是他拍打出的血指印。
侍女们吓得哭泣起来,原本死寂的刑堂里回响着惨绝人寰的厉喊和阵阵女子抽泣声,令人毛骨悚然。
一刻钟之后,缸里的喊叫声渐渐减弱,一笑对典刑的狱卒比了个手势:“把他捞出来,还没结束呢,别把他玩死了。”
啪嗒一声,男子气息奄奄的瘫在了地上,身上黑糊糊的爬满蚂蚁,只有四肢还在不时抽搐,几只蝎子和老鼠散落下来,开始朝四处爬去,引得周围护卫一阵骚动,侍女们更是惊叫着逃开。
一笑已有些不忍,但眼光触及底下跪的十三人,一咬牙,低喝道:“慌什么!旁边有水!”狱卒愣了一愣,咧开嘴大笑着几步上前,嘿然吐气,提起一只木桶,将滚烫的水朝男子身上浇去。
随着一声惨厉的嚎叫,地上湮开一片烟雾腾腾的水汽,上面浮着无数黑点,四处爬散的蝎鼠和那男子一起在其中翻滚着。
凤随歌看得微微有些出汗,转头看向一笑,见一笑的眼神也有些恍惚,他轻叹一声,低语道:“还是我来吧。”“不。”一笑立刻惊醒过来,坚定的说着站起,金丝绣锦的华服缓缓拖过湮湿的地面:“你们想好了没有,若还执意不肯说,我也无计可施了——只好一节一节把你们的脊梁打断。我想,皇子是不会介意供养你们一辈子的。”
下面传来得得的牙关叩击声。一笑森寒的眼猛地扫过去,指住那个抖若筛糠的人佞然笑道:“下一个是你。”“少妃饶命啊,”那人顿时尖叫起来,“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是身不由己啊……”
“是谁!”一笑眼中异芒连闪,灼灼的瞪视逼得其他几个想要制止他的人低下了头。“是……是余大人!”男子哭喊道,“不关我们的事啊!”
四部老臣顿时大哗。凤随歌也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接到一笑疑问的眼光,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是庄妃!”
就着仆从搀扶的手,凤戏阳自鸾驾上跳下。昨日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便要起身告退,但太后定要留膳,她也就答应了。席上太后说了许多夏静石小时候的趣闻轶事,她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便过了时辰,惊觉的时候,已经过了宫门关闭的时间,只得在宫内留宿一夜。
一路走进明德宫,她心中忐忑不已,不仅仅是为了未曾打招呼便在外留宿,太后的话也始终在她心头萦绕不去:“你是否能永远的坚持下去,体谅他、照顾他……”
可以那样爱一个人吗?
可以那样的爱吗?
凤戏阳恍惚着,依稀听到自己说:“能的,为了他,我能的。只要能赢得他的心,我可以不惜一切。”太后微笑了,轻抚她的头发:“哀家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个好孩子,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她背后却忽然升起丝丝寒意。
终于在凝碧池边找到了夏静石,他着一袭天蓝色绣金长锦,静静的立在那里,望着满塘莲花,凤戏阳放缓脚步走过去,轻轻唤道:“夫君……”几乎同时,夏静石转过头来。
在无数个梦里,她曾梦到过他并不是为了什么事的偶然的一个回头,含着淡淡微笑眉目萧萧温润清朗的一个回头。
而现在,如同以往千百个夜里千百次的千百个回眸,没有往常的冷酷锋芒,蕴着无边寂寞的风华。夏静石,缓缓的转过头来,含笑睨了她一眼:“回来了?”
“回来了,”凤戏阳抑住心跳,微笑答道,“太后用她的鸾驾送我回来的。”夏静石挑起一边眉毛:“觉得太后怎样?”
凤戏阳露出憧憬的神情:“太后很像我过世的母妃,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感觉母妃就应该是这样的,又美丽,又慈祥。”“是么,”夏静石低笑,“看来你与太后相谈甚欢呢。”
“嗯,”凤戏阳一心沉浸在他主动搭话的喜悦中,丝毫未觉他眼底的萧冷,“太后也很关心夫君……” “那当然,”夏静石打断她的话,“她若不关心我,世上便没有人关心我了。”“不会的,”戏阳微红着脸低下头去,“就算天下人都不再关心夫君,夫君也还有戏阳。”
夏静石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大笑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离开充斥着血腥和刺鼻粪尿腥臭的刑堂,一笑终于忍不住奔到一旁的花树间干呕起来。凤随歌几步赶上,心疼的替她拍背:“你就是要逞强——交给我就可以的,你非要亲自来!”
一笑蹲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了一些,闻言苦笑道:“有的事情,身为摄政皇子,是一定不能做的。而我不一样,我本来便是他们口中的毒花毒草,再毒一些也无妨。”
凤随歌叹息道:“已经审到这里了,今后都交给我吧。”一笑坚定的昂起头,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射下来,折出灿烂的光斑:“不,我要亲手揪出幕后的人,为姑余报仇!”
“不可能的!”庄妃扭曲着一张脸,毫无形象的嘶喊道,“爹和臣妾说过,已经交待过他们,待风头过去便会设法放他们出来,他们不可能审出什么的!!”
凤岐山阴沉着脸坐在一旁,闻言冷声喝道:“只用了一轮刑,那些废物就把什么都招了,你还在说什么不可能?”
庄妃扑到凤岐山脚下,抱住他的双膝哗的哭起来:“求国主救救臣妾的父兄。”凤岐山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叹气道:“难了,这回一个不好,不光保不住他们,就连孤也要牵进去。”说着他又恼怒起来,“还不都是你们,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结果呢!!!”
庄妃死死抱住他的腿,痛哭道:“事出意外,还请国主开恩……”凤岐山烦躁的推开她,起身来回踱了几圈,脚步一停:“其实也不是全无机会。”
庄妃闻言立即止住哭泣,茫然的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什么机会。”不等凤岐山回答,外间传来脚步声,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闪进门,行礼之后凑到凤岐山耳边,轻轻的说了两句话。
凤岐山面色大变,紧张询道:“当真?”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但是真是假还未能证实,”凤岐山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挥手让他退下。
庄妃莫名的凑上前来:“国主……”凤岐山咬牙道:“付一笑可能有孕了!”
又是一场恶雨,一笑站在檐下,眼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厌倦和悲哀。
难道宫廷都是这样的么?这样的明争暗斗,甚至没有是非黑白……可是姑余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查出凶手他也回不来了。
整件事情,出自庄妃娘家父兄的主使,其中却有凤岐山的支持。或许说支持会太严重,但是,没有他的默许,那些人是怎样进入戒备森严的树林里的?!
凤随歌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还能如从前一般的海誓山盟吗?
生为仇敌,爱却在其中滋生,到底是谁背叛了谁。难道他真会为了贪求欢愉,违背国家和至亲,投向自己的怀抱?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啊。
“少妃。”一个侍女远远的停在廊下,柔声唤道,“皇子吩咐膳房蒸的雪蛤已经好了,少妃现在用吗?”“雪蛤?”一笑皱皱眉,“我不吃这些东西,留着给皇子。”
那个侍女却没有退走,反而露出古怪的神情,上前两步:“少妃的口味果然没变……”一笑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不知道下人也有那么多话的。”侍女没有被她的冷漠阻住,继续说道:“老夫人的忌辰快到了,少妃准备如何安排祭典?”
一笑敏锐的回头看了她片刻,抑住心底的澎湃,回给她一个冷冷的笑容:“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从哪里问得我娘亲的忌辰的。”
侍女没有回答,仍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奴婢已经在挑选素白的衣料,准备交给精织匠人,替少妃做一件祭扫时的礼服。老夫人在天之灵看到少妃穿她喜爱的颜色,必然十分欢喜……”“你到底是谁?!”一笑的心几乎跳出喉咙,知道这些的,只有……
“奴婢是府里的下女,”侍女微笑,“只是方才有人托我来转告少妃,虽然少妃不喜欢青菜,但不能一点也不吃……”“他在哪?”一笑几乎是喊出来的。
又是一个梦,梦里他含着微笑慢慢走近,却在她伸出双臂准备迎接他的时候与她错身而过,而她身后不远处,飘然立着一抹火红。
动不了,她只能看着她的丈夫,在她的面前,拥抱了另一个女人。
两个身影激烈的纠缠在一起,衣衫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嘤咛的娇嗔,含情的浅笑,偶尔间歇着自唇间辗转泄露的微妙的啪嗒声,夹杂在断断续续的喘息和低吟里。
一笑一笑一笑……是他在轻声呢喃,撞进她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既火热,又凄楚,既粗野狂暴,又哀恸欲绝。
空气中飘来令人恐惧的花香,她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想哭,却又没有泪水,终于在狂乱的挣扎中脱出梦境,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冷汗淋漓。
良久,凤戏阳一声轻叹,缓缓倒回枕席间。
他怀着一颗冷漠的心,在两人之间挖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这种感觉像是一杯有毒的酒,入口温暖醇厚,却带着金属般锐利的锋芒,自喉管一咽而下,火辣辣的疼到心里。
原以为能每天看见他就很高兴了,能时常跟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可是最终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骗过自己。
记得一个宫妃说过,怨恨会让人变得丑陋,但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去怨恨。
想甩开,但又放不下,想得到,却无法拥有,正因为爱得自私,所以无法容忍,容忍不了自己被忽略,容忍不了他心里的另一个人。
真像太后所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