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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请君入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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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骁自知理亏,低下头去:“所以这阵子,您才不让我入宫见陛下和昭仪?”

秦鉴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啊……若是当时多留个心眼,让釜州军加派人手,现下也不会埋下这么个祸患。”

又是一番沉默。

尉迟骁的视线在秦鉴与二叔间来回走了几遭,心下更觉忐忑。

半晌,尉迟尚漳放下了茶盏:“那孩子这样快便能随侍入朝,这倒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也罢,虽说尚未弄清她的底细,然在如今看来,她对咱们是有利无害的。”

秦鉴却是眉峰一紧:“尉迟大人,您确认她不是楚相或者‘夜枭’派来的奸细?”

“楚相?自然不会。”尉迟尚漳悠然笑道,“这一点,秦大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那女人是谁的奸细都有可能,但她绝对不会是楚逢君的人。

“阿骁,你也有好些日子不曾入宫伴驾了。”尉迟尚漳双手交握,眸中有暗光浮动,“明儿个起,便好好待在陛下身边,保护他吧。”

尉迟骁点头:“阿骁明白了。”

***

面不改色。

天骄皱着眉头狠瞪纸面上这四个字。半晌,他慢悠悠抬起脑袋:“若是你输了呢?”

尉迟采微微一笑:“若妾身输了,妾身甘愿夜夜为陛下侍寝。”

……不就是陪个小鬼玩九连环么,那点耐性她还是有的。

“可是,若陛下输了呢?”她反问。

天骄不言,只悄悄别过脸,视线落在一旁的裴晋身上。不料老头子正盯着他,满脸慈祥笑容,好似在说:陛下若是输了,老夫不介意代为处罚。

尉迟采眉眼弯弯:“若是陛下输了……那就罚陛下以后乖乖听学,可好?”

“不就是‘面不改色’嘛!”天骄硬着头皮白眼一翻,粉嫩的小嘴嘟得老高,“朕答应你,赌就赌!”

“如此甚好。赌注的时间为两个对时,也就是从现在到明儿个的申时……就请裴少师做个裁判吧?”尉迟采转向裴晋,只见裴晋点了点头,笑道:“罢了,老夫便陪你们赌一把。”

天骄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说吧,要怎么赌?”

指尖在下颔上轻点一记,尉迟采忽地露出狡黠之色:“那就先来个简单的……”说着,指尖划上天骄的额心,“咱们就赌‘不准皱眉’吧。”

对于受过四年表演训练的她而言,控制面部表情已是家常便饭。不过对于这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小陛下来说么,自然是比较困难些。可是喜怒不形于色,本就该是身为帝王应当拥有的技能……天骄么,他还差得太远。

显然,天骄压根就没考虑到这个份上:“就是个‘不准皱眉’嘛。放心,朕奉陪到底!”

尉迟采轻笑起来,直笑得天骄浑身发毛。

赌局开始了,皇宫里沸腾了。

寿王路过摇光宫时,只见一个红衣宫人拿了票子大肆分发:“昭仪同咱们陛下赌‘不准皱眉’,谁皱眉谁就输!都来下注啊!”四周围了不少宫女和侍卫,都留下银钱,抢了不同颜色的票子走了,乍一看去倒像是赌马的茶馆。

红衣宫人对危机的靠近浑然不觉,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我也赌。”

“好说好说,现下是昭仪的……”

红衣宫人回过头来,一眨眼下巴坠地。寿王的笑意如春风拂暖,一众宫人却是噤若寒蝉,忙不迭跪了满地:“小、小的冒犯了王爷,求王爷恕罪!”

“免了,本王不过是来瞧瞧热闹。”寿王摆摆手,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地爬起身来。那宫人又见寿王瞥着自个儿手里的票子,赶紧往身后藏。

真是欲盖弥彰。寿王哂笑一声:“你,所藏何物?”

宫人大骇:“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王爷您定是看错了……”

“本王也要下注。”

……咦,方才王爷说了啥?也要……下注?

寿王嘴角轻扬,颔首微笑道:“你没听错,本王也要下注。”说话间,一枚沉甸甸翠幽幽的碧玉貔貅已躺在掌心,“本王赌昭仪胜。”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众人悻悻地瞧着红衣宫人收下那枚碧玉貔貅——只怕可怜的陛下是注定败北了。

“不过,昭仪为何要同陛下赌这个?”见红衣宫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银钱,寿王忽然问道。

“回王爷,听在丹篁殿伺候的小五说,好似是昭仪输给陛下什么东西,昭仪要讨回来,这才与陛下再设赌局来着……”另一人在旁侧乖乖作答。

寿王恍然,慢腾腾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现在都有谁下了注?”

红衣宫人又是一愣,半晌才讷讷地答道:“呃……有丹篁殿的几名大管事和尚宫,永熙宫的几位姐姐。听说皇城里头也有人开了注,像是礼部的李尚书和吏部的孙尚书……啊,还有御史台的金庭秀金大人。”

“哦?”寿王眉梢一挑:“金庭秀?他也下注了?”

“正是,据说金大人出手豪爽……”红衣宫人摸摸怀里价值连城的碧玉貔貅,小心肝美得快要冒泡了。

寿王又问:“可知道金大人押了谁么?”

“回王爷,这个小的就不知了。”红衣宫人瞧着寿王的脸色,担心他一个不乐意就要把貔貅给要回去,连忙躬身道:“王爷还有事,小的就不耽搁您了,小的告退。”

寿王懒得理会这点小心思,他更在意的是金庭秀。

有趣,素常以冷面冷血著称的御史中丞金庭秀,竟然也会参加这种八卦赌局?

在他记忆里,金庭秀同某人的关系倒是不错来着……

长指缓缓抚上下巴,寿王唇角勾起。

——宫中沉闷,小赌怡情,偶尔来点调剂也不错。

***

为了保证不漏过任何一个表情细节,尉迟采这晚的侍寝仍旧跑不掉,甚至次日还要陪着小陛下一同上朝。可是比起天骄来,她的情况显然要好得多。

看着尉迟采身心舒畅地入眠,窝在一旁的天骄暗咒连天,眉头不小心皱了一下。

咿!

他立刻抬手捂住额头,视线一寸一寸挪向尉迟采。

这女人连眼都不睁,径自睡她的觉,好像根本不在乎这赌局的输赢。

“……喂。”他伸出一根指头捣捣她的肩,“睡了?”

“陛下,请不要打扰妾身休息。”

天骄小脸一黑,故意皱起眉来:“哟,你就不怕放过朕嘛?”

谁知这话音未落,尉迟采倏然睁眼。

……被逮了个正着。

天骄愣了片刻,这次却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陛下,请您挪开尊爪,妾身困了。”尉迟采无奈:她分明就已经放他一马了,这小鬼还不知足哇?

天骄又是一愣:难不成,她没看见方才自个儿眉头那惊天一皱?

尉迟采叹息:“陛下,妾身当真困了。”

“……哦。”天骄眨眨眼,这才将爪子移走。一时间,屋内只余下尉迟采匀净的呼吸声,烛火在纱笼后静静燃烧,光晕柔和。

天骄打了个呵欠,忽然觉着这场赌局,自己似乎毫无胜出的可能性。这次是尉迟采睁只眼闭只眼,下一次呢?

呜呜……不行!他是天骄,是华丽无双、最讲江湖义气的赤帝!绝对不可以耍赖,也绝对不可以输!

……

次日早朝,天骄顶着两团青黑的眼袋,只觉得脑袋上的通天冠从未如今日这般重过。他软绵绵地踏入龙仪殿,听见不远处百官的声音,嗡嗡嗡吵得他越发地困倦,小嘴一撇,正要蹙眉大骂,却听得身后传来尉迟采的轻笑:

“陛下可是受不住了?”

天骄一凛,顿时想起同她的赌局还没完,立刻咧开嘴恶狠狠地笑:“哪里,朕好得很。”

尉迟采在后头瞧得清楚,平时他可不是这么没精打采的模样。猜到他嘴硬,于是尉迟采顺着话往下接:“妾身原本还担心着陛下睡眠不足,不过既然陛下都说没事了,那自然也就没事了,嗯。”

“哼,依朕看,昭仪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朕才不会上当咧!要在女人面前示弱,天家的威仪何存?

两人默然前行。至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站妥,见天骄到来,纷纷整了衣裳。尉迟采依然站到尉迟尚漳的右面,金红的彩绣牡丹明衣混在朝臣的青赭二色之间,只觉莫名耀眼。

尉迟尚漳目不斜视,面上也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天骄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尉迟采的脸,生怕错过了某个瞬间。众人行过礼,仍不见天骄有动静,直到另一边的秦鉴咳嗽着提醒:“……陛下,该开始了。”

“哦、哦。”天骄面上一红,撤回视线,投向龙仪殿下的一众官员,“那么,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尉迟采的眸光无声扫向尉迟尚漳——这位二叔稳如泰山,俨然一只修炼成精的官油子。

另一道陌生的眼神也悄悄寻来。她状似无意地抬眸,正对上一名着深绯朝服的年轻男子。眉眼清秀,鼻梁端挺,嘴唇薄削,只是看人的时候满眼冷淡。

……为啥是这种眼神?这人该不会和长千金有仇吧?尉迟采心下暗忖。

“启奏陛下。”殿下一名男子出列,“昱州刺史前日致信工部,称新修筑的水利工事结构过简,有偷工减料之嫌。依臣之见,若就此放任,便是置昱州百姓于不顾,故而恳请彻查此事。”

天骄眼皮打架,听到有人奏事,心头更是烦躁,正要蹙眉,又见尉迟采的眼神轻飘飘掠过王座,不由得强忍下闷火,冷声问道:“昱州水患的善后诸事,由何人负责?”

那奏事的男子面有得色:“禀陛下,是中书令楚大人。”

“又是楚逢君……哼!”天骄小拳头迅速收紧,展眉扬声:“中书令楚逢君何在!”

那男子更是得意:“禀陛下,楚大人他……”

然“卧病在床”四字尚未出口,便听得一道清润的嗓音悠然而至:

“……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尉迟采瞪大眸子,扭头往龙仪殿外望去,只见一抹深绯的人影由远及近,龙行虎步间满是勃发的英气,不似那日在天枢阁所见的魔魅摄人,却更著另一番轩昂气质。

正是那楚逢君!



正文
第十四章 初次交锋(3)
'更新时间' 2010…01…11 18:05:33 '字数' 3508

天骄睨着殿外的这人步步走来,极恭敬地在阶前跪礼。动作,神情,连头发丝也挑不出一处错,果真是无懈可击的……敌人么?

楚逢君直起身子,却是冲着昭仪的方向微微一笑,而后才入列。

与这位危险人物只隔着一个尉迟尚漳……尉迟采眉心一蹙,顿觉脖子后头冷飕飕的。

“啊,你!”

王座上的天骄忽然激动地扬起胳膊,向尉迟采直直指来,大声乐道:“哈哈哈哈,你皱眉了!你皱眉了!是朕赢了!”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大殿上下一片鸦雀无声。

半晌,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完了,我押了五十两银子赌昭仪胜!”

几人不约而同地垂下脑袋,拼死忍笑。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输了银子的表情?!天骄小脸煞黑,只觉面子瞬间丢尽:“……你们,难道就没一个人押朕赢嘛?”

秦鉴长叹一息,尉迟尚漳抬手抚额。

尉迟采哭笑不得地低头:……真是不好意思,害你们输得这么惨。

那位被丢在殿中的官员大约是不甘被遗忘,扯着嗓子道:“陛下,臣手中有昱州刺史的奏折一份,请陛下过目!”

“卢彦,工部的折子不是该送到尚书省汇总么,给朕看作甚?是嫌朕还不够烦嘛?”

天骄想来是窝火得久了,脸色阴沉难看,却又不由自主地扬着眉毛:“传朕口谕,着工部主事即刻前往昱州查看工事状况,若卢彦所述属实,就地查察。若是不实……”他的视线落在左侧的楚逢君处,又迅速收回:“就给朕老实点!”

哦哦,这表情不错!尉迟采唇角轻勾,在心里给小陛下鼓掌。

卢彦碰了满鼻子灰,只得领命诺诺地退到一旁。

又见楚逢君一脸舒畅,天骄不禁莫名地火大,遂冷道:“楚逢君,你笑什么?”

“咦?臣有笑么?”楚逢君状似无辜地摸摸脸,“陛下定是看错了,臣可没笑喔。”

“方才卢彦所奏,你有何话说?”

楚逢君这才弯了唇,眸底漾开迷离光晕:“陛下已传了旨,哪还轮得到臣说话?”

言下之意,你并未过问我的意见便擅自传旨,现在提来又有何用?

楚逢君话音方落,殿中就起了三两道附和之声,群臣皆是交头接耳,不时有细碎的埋怨飘进天骄耳里:

“本就该由中书省拟旨……”

“陛下也未曾征询工部的意思呀……”

“户部拨下去的银子,陛下也不曾过问呢……”

“哎呀呀,这漏子可大了……”

尉迟采抬眼看向天骄。小陛下的脸色越发难看,眉心倒是没皱,可他撇着嘴角,粉唇也有些发抖……这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她转头,楚逢君也正巧扬眸而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相错。

这男人的眼中有魅色,唇畔一丝笑影愈见清晰。只如是对视片刻,便觉得心头生冷。

尉迟采撤回视线,轻轻咬了下唇。

天骄的手指扣紧了御座两侧的盘龙扶栏,黑亮瞳子中一片水雾迷蒙。他在竭力忍耐。

——若他当众掉泪,会被取笑的,便不单是自己。

他悄悄向尉迟采的方向望来,无奈眼中全是摇曳的水光,只能勉强瞧见一抹明红端立的身影。

“朕……”

你输了也没关系,朕赦免你,你帮朕打跑那些坏人,好不好?呜……

“这里……这里是朝堂,请肃静!”

楚逢君的视线无声轻转,将这左侧为首的红衣女子摄入眼底。她梳着简单的髻,只在发间别了一对白玉簪,簪头垂下数条翡翠珠串成的修长流苏,随着她的呼吸与话音轻轻颤动。金红绣衣衬着白净脸庞,更显那下颔尖俏可人。

只是看这模样……她在不安。他心中暗想着,嘴边牵起三分释然的笑意:……真可爱。

寿王却是抿了唇,眉间微微蹙起。

从昨日她随天骄上朝以来,宫中对她的非议已不是一句两句,不过念在她只是随侍天骄,并未开口说话,也就勉强算作相安无事。然而今日,纵使这一句“请肃静”,也足以令众臣不满。

后宫不预朝政……寿王淡淡瞄向尉迟尚漳,再转至天骄处:这一次,陛下你打算如何收场?

众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尉迟采暗暗提了口气,迫令自己镇静。

——别忘了,现在的你正扮演着尉迟家的长千金、赤帝的昭仪。你不能动摇,高傲不能破功,将下巴上扬十度,将眉梢挑起一厘……

“陛下,这女人简直是得寸进尺!”冯子秋忍无可忍,嗓音骤然拔高:“恳请陛下将她逐出龙仪殿,以正朝堂之气!”

“冯大人,这朝会本就应当肃静,难道昭仪说错了么?”楚逢君笑着反问。

殿中登时一静,大约见是中书令发话了,众臣莫不缄口沉默。冯子秋扭头向两侧看去,竟无人帮腔,不由得抬手怒指殿上的尉迟采,恨道:“当年舒宛姬何等荣宠,高宗麟华帝也不曾允她上朝听政!如今一个小小的昭仪,竟也敢在这龙仪殿上发号施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尉迟尚漳哂笑一声,漫道:“与其在此逞口舌之快,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要务上,想想如何替昱州的水患善后。”他转头往堂下看去:“……冯大人,你说呢?”

冯子秋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抖了起来,果然气得不轻。

唔,总算不是孤立无援……尉迟采暗自松了口气,再看天骄。尽管他仍旧沉着脸,不过这面色似乎也比先前缓和多了。

小家伙也在努力,嗯。

“要老夫服气,可以!”冯子秋哼道,“尉迟大人不也说该考虑昱州水患的善后之事吗?那就请昭仪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解决这‘要务’罢!”

尉迟采羽睫微扬,朱唇轻启:“若我想出了这法子,冯老便能接受我站在此地么?”

“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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