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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官鼎落茵塔-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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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佑亮听得很有趣味,笑道:“这人手巧如此,赌钱作假,真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了。”

  颜百波见俞佑笑得开心,一路上从未见他如此愉快,心中不由一喜道:“那是当然了,那机簧铜人不但装作栩栩若生,眼珠镶着猫儿眼宝石,光线照在上面,当真是目光流转,注视四周,最巧的是每隔一个时辰,自动走到钟前敲着铜板报时,周周月月,不差分毫。”


  俞佑亮道:“天下竟有这等巧物,他日有暇,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颜百波道:“后来我又碰上这汉子,却是潦倒江湖,以赌为生,这人每赌必假,是以生活也混得过去。但有一次碰到几个无聊镖师,输急了扭住他退钱,他不肯,被人咬了一口,正要削他双耳,恰巧我路过,便出手救了他。”


  俞佑亮道:“是以他对你感恩图报。”

  颜百波道:“那倒也不是,我后来连续解了他几次围,他愈来愈是惭愧,上次他发誓要务正业,痛哭流涕的跟我说了他的身世,原来祖上竟是本朝开国重臣蓝玉大将军,他不但精于机械制造。而且,对于地理之学也是研究精湛,随口道来,天下边关险要,都了若指掌。”


  俞佑亮叹道:“这样的人材不为国用,流落江湖,实在可惜。”

  颜百波道:“但愿他此去真是投军,作出一番事业来。”

  俞佑亮点点头,只觉这新交识的朋友,行事稳健中肯,又是正直俐落,以他小小年纪,实在出入意表,天生奇才,自来便有一番气度,不由增加几分敬意。

  颜百波哦了一声道:“只顾说话,咱们愈走愈远,又快出镇了。哈!哈!”

  俞佑亮见他笑得无忧无虑,脸上肤色又白又红,心想这少年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两人回马镇中。颜百波找了一家顶大的客栈,要了一个独院,五、六间房子就只他两人住。

  两人在相邻两间安放好行李,洗了一下脸上尘沙,颜百波便邀俞佑亮去镇上酒肆吃酒,走了一刻,到了一家“龙门楼”酒店,走上楼来,只见楼上高朋满坐,都是精悍矫捷江湖中人,颜百波附耳悄悄道:“华山四侠和他们宝贝师妹也来啦。”


  俞佑亮扫了众人一眼,点头微笑,便和颜百波走到窗旁去了。

  那颜百波手面极大,点了七、八样大菜,又要了最好的“竹叶青”酒,俞佑亮不作声坐在一旁。待酒温菜上,他举起杯道:“俞兄,你我一见如故本当陪兄台畅饮,只是小弟素来量浅,兄台只管痛饮,小弟一旁作陪便是。”


  俞佑亮连声道谢,举杯而尽,颜百波略一沾唇便放下杯杯子,俞佑亮心道:“这人行事爽快俐落,喝酒却不够豪气。”

  他酒量极佳,心中有事,闷声饮了十数杯,颜百波时时夹菜劝吃,虽是闲谈,但引经典古,出语如珠,令人忘倦,那酒楼上原是猜拳行令,闹得不亦乐乎,但到后来,很多人都倾耳听他说话,安静不少,听到妙处,都不禁会心一笑,那颜百波也不理会众人注意,只管和俞佑亮说话。


  山西“竹叶青”是天下著名醇酒,俞佑亮不知不觉中已喝了数十杯,酒入愁肠,不禁微醉,颜百波见他脸色由白转青,心巾忽然十分怜惜起来,暗想:“这姓俞的兄长,心里一定苦得紧,便是笑也很勉强,不知是什么原因。”


  当下也无暇细想,伸手按住酒壶道:“俞兄,小弟有句不知轻重的话要说,兄台莫怪。”

  俞佑亮三分酒意地道:“你我相交虽浅,但莫逆于心,兄台何话不可说?”

  颜百波心中暗喜,低声道:“酒多伤身;依我看俞兄并非善饮之士,借酒浇愁,不如不饮。”

  俞佑亮道:“颜兄说得是,再喝一杯便用饭。”

  颜百波眼睛一转天真地道:“一杯便一杯,可不准赖皮。”

  他拿起酒壶,只替俞佑亮倒了大半杯,好像多一点便会伤身一般,俞佑亮正要举杯,忽然嗤的地一声轻响,一物直堕酒杯之中,俞佑亮一看,原来是一只酒蝇,不早不迟,不偏不歪正好像落在酒中。

  颜百波道:“俞兄,有人嘴馋,这酒赏给他吧。”

  说完接过一杯,用食指拇指夹住一挤,那酒杯旋转而出,呜呜发出声响,去势又疾又直,到了墙角一桌,突然砰的一声,瓷杯破裂,碎片四射,只听见一个雄厚的声音道:“好功夫!”

  呼声一起,碎片纷纷往屋顶上飞去,片片射入横梁之上。众人见一个发一个破,都是极上乘内功,不由喝起爆堂彩来。

  俞佑亮低声道:“又是那淘气的华山姑娘弄鬼么。”

  颜百波忿怒道:“怎么不是?”忽然想起这位俞兄背对华山五侠,心暗暗佩服忖道:“这姓俞的兄台心思细密,他见我抛酒杯的方向,便把两件事连想起来,其实他头都没回一下。”

  那掌击飞碎片的正是华山五侠老大,他见途中所碰见的少年又露了这一手,借物蓄劲,自己万万办不到,心中吃惊,狠狠瞪了小师妹一眼,怪她太不安份,但一时之间,要树立起兄长威严,真是谈何容易?那小师妹一脸不屑的样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颜百波道:“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兄台高明之士,你说如和一个无知的女子闷气,是不是失了身份?”

  俞佑亮一笑不置可否?心想:“你出言讥讽,那淘气姑娘岂肯甘心?要走只怕也没这样轻松了。”

  但却出他意料。那少女只重重哼了一声,并未有甚举动。两人正要离开,忽然脚步声起,走上一个五旬左右老者来。

  他一上来,口中不停的打招呼:“俞老师,张舵主,哈哈,袁大侠您也来了,真是群英毕集,天下盛举。哦!华山五位爷台也到啦!真是了不得,了不得,邵五侠!人言羞花闭月之貌,小老头今日总算瞧见了。”

  华山五侠小师妹听他赞自己容颜,心中窃喜,口中想骂他一句油嘴,却不知怎样住口了。

  这老儿一来,场面立刻热闹起来,他似乎对酒楼上的人全认识,经过他的关系介绍,那些原本不认识的好汉,都是久闻对方声名,心中均暗道:“原来名震武林的某某人便是这汉子。”

  当下自是热烈寒喧,众人见适才劈空掌破瓷片的大汉,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山杜大侠,那花容月貌的少女便是华山门中唯一女徒了,不由改容相向。

  那老者是关中武德镖局东主,一生交游遍于天下,为人慷慨仗义,交朋友挥金如土,黑白两道都对他甚为敬重,镖旗所至,大家都买交情,是以分局遍于全国,可说是举国第一大镖局。

  他不但人缘奇佳,武功也自了得,一手内家“玄玄刀法”是关中武林一绝,施刀少见的高手。他和众人打了招呼,一拍掌招来酒楼掌柜道:“这些好朋友的酒帐,都替我挂上了。”

  众人都是豪迈汉子,也不推辞,向他道了谢,又开怀痛饮起来。

  颜百波低声笑着对俞佑亮道:“碰到这人,实在运气不坏,此去长安,吃喝是都不会要帐了。”

  他话刚说完,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嘘嘘哨声,不一会四周纷纷响应,此起彼落,向酒楼移动,音调凄厉已极,真如鬼哭神号,一刻之间,乱哄哄的酒楼一片肃静,众人纷纷变色,其中有一个汉子站起身道:“小可还有急事,先请告退,”


  众人面上惊惶,都是一般心思,但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好汉,虽都不愿先溜,落人话柄,这时见山西孟家堡当家的老大一走,不约而同的争先恐后,告罪疾走,生怕慢走一步。有天大祸事降临一般。

  忽然哨声一止,远远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上酒楼:“天下武林,百毒至尊!天下武林,百毒至尊!”

  那声音极远,至少在数里之外,这时偌大一个酒楼,只剩下华山五侠中杜老大和他五妹,颜百波以及俞佑亮和关中武德镖局东主玄玄刀林百让。

  林百让满脸忧色地道:“杜大侠,咱们这次聚会长安,不但要团结天下武林共赴国家之难,而且也是商量对付江湖上滥杀无辜,狠毒无比的百毒教,现在尚未到时候,咱们犯不着和他们争强斗胜。”

  那华山杜大侠摇摇头道:“林老,我杜元冲一生怕过谁来?总不能在这些跳梁小丑面前破例吧。”

  林百让急道:“杜大侠,你功夫不见得比他们差,但……但百毒教下毒害人,真是千方百法,防不胜防……你……你……”

  杜本侠摇手止住他说话,林百让叹口气快步下楼,那华山杜大侠面色一整对他师妹道:“五妹,你要听我一句话,赶快离开,和三个师兄一同连夜往长安去。”

  他那小师妹一怔,杜大侠道:“你不知道百毒教厉害,杀人从不留活口,我不成,你在此也是白饶,五妹,你……你……这一生便算听我大哥这一次话,快快不要再讲理由。”

  他连哄带催,目光竟流露诀别的神色,那小师妹平日虽是顽皮,但对这大师兄爱护,这时见大师哥如此神情。心中一酸,眼圈都红了,柔声道:“大哥,林镖头说得对,他们人多势众,咱们犯不着和他们拼。”

  杜大侠沉声道:“华山派几十年威名,岂能在我手丧灭?五妹,你再不听话,便当没有我这个大哥吧!”

  他师妹从未被师兄如此重言说过,当下哭道:“哥哥,我不是华山派的么,你为什么留下,不准我留下?”

  杜大侠凝视小师妹一眼,只见她楚楚可怜,但却神色坚决,他熟知师妹执拗的脾气,知道劝是没有希望的,忽然手中一暖,一只又温又滑的小手握住自己,师妹哭泣的声音道:“大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杜大侠哈哈一笑道:“乖师妹,你从不听我的话,当然也不能在这些贼子身上破例了。”

  他劝不走师妹,心中反而坦然,回头只见那两个少年也并未离开之意,却听见两显身手的少年低声劝另一人避开。那少年和声道:“颜兄,咱们酒饭共享,苦难同当。”

  虽是平和说话,但凛然有一种不可移的气势,杜大侠心中暗暗喝彩,叫道:“两位兄台,咱们萍水相逢,此刻却是同舟共济,安危相关,如能脱过今日之难,他日小弟置酒华山,务请两位光临。”

  颜百波听他说得豪爽,不由笑道:“如不能脱得今日之难,黄泉路上,也要敬兄台一杯浊酒了。”

  杜大侠道:“好说!好说!”

  突然哨声又起,这次声音已到了跟前,更是慑人心魄,颜百波只见俞佑亮一刻之间,脸色连转几次,他忍不住柔声道:“俞兄莫惊,小弟自忖胜不定,自保有余……”

  他话未说完,那清晰声音阴森地道:“刚才不走,现在要走也走不成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替本香主留下命来。”

  虽是声音低沉,但众人听着,不禁心神动荡,忽然那一直沉然未言的俞佑亮大喝道:“大丈夫生而何憾?死且不惧,怎会怕装神弄鬼跳梁伎俩?”

  杜大侠哈哈长笑,声如龙吟,将哨声压盖下去,笑声中,华山女侠邵婵张大含泪的美目,怔怔地看看大哥,又看看那两个少年,但目光总是落在颜百波身上多一些。

  笑声一止,酒楼下有人接口道:“好一个生而何惧,死而何憾,这位兄台咱哥们交定了。”

  杜大侠脸上忧喜参半,沉吟间,剑光闪烁,鱼贯走上三个汉子,华山五侠到齐了。

  众人尚来不及互道姓名,青影连闪,从窗户跃进十几个青衣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每人手中提着一个麻布袋,森森地看不出半丝表情。

  华山大侠道:“素闻百毒教称霸闽省浙东,今日有缘得见,真是大开眼界。”

  那十几个人在酒楼四角站定,一言不发,仿若未闻。杜大侠又说了一遍,仍是不闻不理,华山邵女侠忍不住了骂道:“师哥给你们讲话,你们干么不回答?都是聋子哑吧么?都是死人么?”

  华山四侠都是暗暗戒备,怕百毒教突然发难攻击师妹,那批青衣人仍是呆立,连头都不动一下。

  众人丝毫不敢怠慢,凝神紧气,酒楼的掌柜伙计早都走得精光,这时楼上静悄悄地,但气氛极为紧张,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楼下一阵香风,叮叮当当铃声不绝,走上八个千娇百媚的白衫少女,摇着金铃缓缓上楼,后面跟着一个灰袍汉子,也是罩着面具。

  那十几个青衣人一声暴吼:“灰衣香主驾到!”

  声音宏亮,震人耳膜,连屋梁也震动了,灰土洒洒落下,那灰衣人缓步走到楼中央坐下。

  颜百波暗忖道:“这人不过百毒教一名香主,排场如此浩大,看来这百毒教当真不可轻视。”

  那灰袍人缓缓取下面具,原来是个三旬左右青年,脸上惨白,冷冰冰地没有一丝血色,五官长得颇是端正秀气,但看起来却比丑陋脸孔更令人不耐。邵五侠瞧了两眼,心中暗暗发毛,掉头不看。

  华山杜大侠道:“在下少行东南一带,对贵教主生疏得紧,实在惭愧,阁下一昧扮神弄鬼,故作神秘,这岂是英雄行径?”

  他言下之意,如果华山五侠在闽浙一带行侠,也不会容百毒教猖狂横行。那灰衣人冷冷遵;“死在临头,还有心思充好汉,你对本教生疏,本香主让你见识见识。”

  他头一抬,目光似剑看了众人一眼,向四周青衣人喝道:“开袋。”

  那些青衣人动作一致,就如机械操纵一般,才打开袋口,一股血腥扑鼻而出,那五侠捏住鼻子,几乎呕吐出来。

  灰衣香主冷冷道:“能睹本教大法,也算死可暝目了。”

  忽然他身后一个青衣人,一抖麻袋,那五侠一声大叫:“蛇,蛇,这么多蛇!”

  她掩脸不敢看,身后一个人和声道:“别怕,别怕,一怕这些该死的东西便得意了。”

  她回头一看,是颜百波在安慰她,心中甚喜,嫣然一笑,但心中毕竟害怕,仍是不敢往前面看。

  灰衣香主道:“这人用雄黄酒伤了我不少蛇儿,现在身受千百条无毒小蛇咬噬,真是报应不爽。”

  他指着从麻袋抖出一人,众人只见这人一身赤裸,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身上盘着总有百多条小蛇,上下游动,那青衣一吹竹哨,—群蛇便咬一口,已是血肉模糊,周身上下无半寸完肤了。

  华山诸侠瞧得目中冒火,王二侠一扬剑便要上前杀敌救人,灰衣香主冷冷地道:“慢来,慢来,瞧完了再死也不迟。”

  他边说边指,众人定目一瞧,那麻袋抖出来的都是江湖汉子,脸上表情各自不同,有的满脸欢色,有的切齿咬牙,有的忧容满面,有的痛苦无比,却都是硬缰缰气息早绝。

  灰衣香主道:“人之一生,总为七情六欲所困,到死仍是不能释然,诸位瞧瞧,这表情多么逼真!”

  杜大侠见那些脸孔都是面善,他长吸一口真气,心中又是悲愤又是震惊,暗自忖道:“这些人都是刚才在此喝酒的好汉,百毒教不知用什么方法,一举毒害这许多武林健者?”

  他为人智勇双全,愈临危机,脑中更是一片清明,当下心中盘算了几遍,今日之事,已临生死关头,取胜之机固是茫然,便是全身而退,也是大不可能,他一生中经历凶险之事何止万千,但却从无今日之危。忽然百毒教青衣教徒一阵竹哨,千百条小蛇又开始咬噬那汉子,杜大侠心弦随哨声一扬立刻定下计来:“当今之计,只有尽力而为,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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