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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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一个神猴,力大无穷,曾为罗摩救回妻子,对消灭妖魔起过很大作用。节日过了,焦特里先生坐在客厅里吸烟,他的脸发红,眉头紧锁,两眼直冒火星,“真主的家”遭到玷污了,这个想法不时地刺痛着他的心。真主的家被玷污了,暴徒们要打架,难道没有足够的平坦的地方吗?真主圣洁的家里发生了这种流血事件,这样来侮辱清真寺!神庙是主宰的家,清真寺也是主宰的家,伊斯兰教徒玷污了任何神庙所应该得到的惩罚,难道玷污了清真寺的印度教徒就不应该得到那种惩罚吗?
而这行动却是帕金辛赫采取的!他杀害了我的女婿,那正是因为女婿犯了玷污神庙的罪行,如果我早知道他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我就会让他死在绞架上,干吗为他那样不安,受那种恶名,遭受那么大的经济损失?帕金辛赫是忠心耿耿的仆人,他曾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过我的命,只需要为我流汗的地方,也愿意为我流血。但是,今天他玷污了真主的家,而他应该得到惩罚。这种惩罚是什么?是火狱!除了火狱之火以外,没有其他惩罚。谁玷污了真主的家,他就是侮辱了真主。
忽然帕金辛赫走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焦特里先生用愤怒的目光看了看帕金辛赫,说:“你闯进了清真寺?”
帕金辛赫:“老爷,毛拉们扑向我们了。”
焦特里:“你回答我的话,你闯进了清真寺吗?”
帕金辛赫:“当他们从清真寺内向我们扔石头时,我们为了抓住他们,冲进清真寺去了。”
焦特里:“你知道清真寺是真主的家吗?”
帕金辛赫:“知道,老爷,难道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焦特里:“清真寺也是主宰圣洁的家,正像神庙一样。”
帕金辛赫对此没有作任何回答。
焦特里:“如果任何伊斯兰教徒玷污了神庙要杀头的话,那么印度教徒玷污了清真寺也要杀头。”
帕金辛赫对此也不能回答,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焦特里先生这么怒气冲冲。
焦特里:“你杀害了我的女婿,我曾为你作过辩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因为我认为我的女婿应该受到那种惩罚,你正好给了他那种惩罚。如果我的儿子或者我自己犯了那种罪过而被你杀死,我也不会要求对你进行报复。现在你犯了那样的罪过,如果某一个伊斯兰教徒就在清真寺内把你送进了火狱,那我会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你像无耻之徒从那儿逃出来了,难道你以为真主不会惩罚你的这种行为?真主有令,凡是侮辱了他的人,就应该把他的头砍下来,这是每一个伊斯兰教徒的职责。一个强盗如果没有受到惩罚,难道他就不是强盗吗?你说,你承认不承认你侮辱了真主?”
帕金辛赫不能否认这种罪行。由于和焦特里长期相处,他改掉了原来固执的毛病,他说:“对,老爷,我犯了这个错误。”
焦特里:“对此你惩罚过人家,现在你自己准备接受这种惩罚吗?”
帕金辛赫:“我并不是故意把你女婿打死的。”焦特里:“如果你不打死他,那我也会亲手打死他,懂吗?现在我要对你侮辱真主的罪行进行报复。你说,你愿意通过我的手还是通过法庭?通过法庭你得到的惩罚将在几天以后,通过我的手,我就杀了你。你是我的朋友,我对你没有一点儿冤仇,我内心感到多么痛苦,这是除了真主以外任何人也不会知道的。但是,我要杀你,这是我的宗教给我的命令!”
焦特里先生一面这么说,一面拿着宝剑走到了帕金辛赫的面前站住了。这是一幕奇怪的景象:一个老年人,头发已经斑白,弯着腰,提着宝剑站在一尊天神的面前。帕金辛赫只要挥动他的棍棒一击,就能结果了他,但是他低下了头。对焦特里先生,他的每根毛发都感恩戴德。焦特里先生对自己的宗教是这样坚定不移,这是他以前未曾梦想到的。他原来也许产生过一种错觉,以为焦特里先生从思想上说来是印度教徒。一个曾经把他从绞架上救下来的主人,他的心里为什么产生了要杀害他和对他进行报复的情绪呢?帕金辛赫是勇敢无畏的,而且也像其他勇敢无畏的人一样坦率和真诚。他这时没有愤怒,只有悔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痛心。
焦特里先生站在帕金辛赫面前,宗教思想在命令他举剑砍去,而善良的感情又在劝他把剑放下。宗教和天良之间在进行斗争。
帕金辛赫看到焦特里先生在左右为难,激动地说:“主人,你的仁慈不会让你举手杀我,对自己豢养的奴仆,自己是下不了手的。但是,我这颗头是你的,你曾经救过它,现在你可以取得它,这不过是你在我身边的寄存品,你会得到这件寄存品的,明天早晨派人到我家来取吧,如果我在这里给你,会造成乱子,在家有谁知道是谁干的呢?我所犯的其他过错,请你原谅。”
帕金辛赫说完从那里走了。
1925.4
第七辑诽谤(1)
一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人的眼睛,可以看透人的内心深处,那么,能够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人就会很少了。妇女收容所的裘格努·巴伊就被人们看成能够看透内心深处的人。她没有文化,是一个穷老太婆。从外表看起来很直爽、和气,但是就像一个高明的校对员的目光能够发现差错一样,她的眼睛也能看出各种各样的丑行来。城里的每一个妇女,总有几件秘密的事被她掌握着的。她那矮小的个子,花白的头发,圆圆的嘴,凸出的两腮以及细小的眼睛都起着掩盖她尖酸刻薄的性格的作用。当她要指责某一个人时,那她的脸色就变得很严厉,眼睛也睁得很大,而且她的声音也变得尖刻了。她的行动像猫那样谨慎,总是轻手轻脚地慢慢地走着。但是一旦发现猎取对象的动静时,她就准备伸出爪子扑上去。她的工作是给妇女收容所里的妇女服务,但是妇女们看到她的影子就发抖。收容所里已经形成对她的一种恐怖。只要她一走进房门,大家嘴角上露出的笑容就变成了要哭的样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就顿时消失,好像她们的脸上就都暴露出了以往的秘密。有谁又不希望把以往的秘密即自己过去不检点的行为,像关闭可怕的野兽一样封藏起来呢?有钱的人由于害怕小偷而睡不着觉,有脸面的人同样小心地维护着自己的体面。因为从前还像一条虫子一样小的野兽,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变得硕大凶悍,以致我们一想到都会发抖。如果裘格努只是唠叨收容所里妇女的事,那么大多数妇女也可以置之不理,可是问题是要从娘家、婆家、祖父母家、外祖父母家、姑母家、姨母家等各方面进行防护,正像一个有着很多门户的城堡,又有谁能防护得过来呢?所以还不如在进攻者面前低头屈服较为安全。裘格努的心里藏有成百上千件材料,在必要的时候她就可以抛出来。一旦有某一个妇女吹嘘或说大话,或者显一显自己的体面,这时裘格努就沉下脸来,她严厉的目光可以使健全的人都胆战心惊。但是,也不是说妇女们都讨厌她,不,不是这回事,有些妇女很乐意和她来往,而且很尊敬她。说邻居的坏话,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开心的内容,而袭格努却不缺乏这方面的材料。
二
城里有一所名叫英杜姆蒂的高级女子中学,最近库尔谢德小姐来当了这所学校的校长。由于城里没有什么妇女俱乐部之类的组织,所以有一天,库尔谢德小姐来到了这所妇女收容所里。收容所里没有一个妇女曾受过这么高的教育,大家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从那天起,大家就感到由于库尔谢德小姐的到来,妇女收容所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库尔谢德小姐爽快地和每一个人见了面,说了一些很有风趣的话,使妇女们都为之倾倒。她很善于唱歌,又很会发表演说,而演戏这一门技艺早在她在伦敦的时候就出了名。这样一位全能的妇女的到来正是收容所的幸运,她白中透红的肤色,细腻的脸庞,迷人的眼睛,新式样的头发,身子的每一部分都像是用模子铸出来的,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陶醉的形象了。
离开收容所时,库尔谢德小姐把所长德登夫人叫到一边问道:“这个老太婆是谁?”
裘格努曾经几次来到房间里,用审视的目光观察过库尔谢德小姐,正好像一个相马的人在观察一匹新买来的马一样。
德登夫人笑了笑说:“她是这里干一般服务工作的佣人。你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叫她?”库尔谢德小姐表示了谢意后说:“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我感到这个人很狡猾,而且我发现她不像这里的佣人,而像这里的主人。”德登夫人本来就对裘格努很恼火,裘格努为了诽谤她的寡居生活,经常称她是有夫之妇。这时她能把裘格努描述得多么坏,都在库尔谢德小姐面前描述了,并且奉告她对裘格努要多加小心。
库尔谢德听后变得严肃起来,说:“原来是一个可怕的妇人,这才使得妇女们一看到她就发抖。你为什么不把她撵走呢?这样的悍妇一天也不该让她留下。”
德登夫人讲到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说:“怎么撵她走呢?那样一来,活下去都成问题了。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里。几天的时间里,她对你就会表现出她的手段来的,我害怕的是你也会落到她的魔爪里。在她面前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男子谈话,她的线索不知道牵到一些什么地方,比如通过和仆人们交谈探听虚实啦!到邮差那里看信啦!哄着孩子谈家里的情况啦!这个老婆子本来应该到秘密警察那里去供职的,不知为什么赖到这儿来了!”
库尔谢德小姐发愁了,好像她已经陷入在解决这个问题的苦恼之中。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吧!我来治一治她。如果不能把她撵走,那再说。”
德登夫人:“就是把她撵走又能怎么样?又不能封住她的嘴,那样一来她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泼污水了。”
库尔谢德小姐断然地说:“我也要封住她的嘴,大姐,请你看着吧!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在这儿充当起女皇来了,我忍受不了。”
她走后,德登夫人把裘格努叫了来对她说:“你看到这个新来的小姐吧!她是这里的女校长呢!”
裘格努用一种讨厌的口气说:“你看去吧!我看过这样的女人至少有成百上千了,一点儿廉耻也没有!”
德登夫人慢慢地说:“她要把你生吃掉的,对她可要小心点儿。她走时说过了,她要把你好好治一治。我想,还是提醒提醒你好,你可别在她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裘格努好像把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挑战似地说:“提醒我干什么?请你提醒提醒她。如果我不让她没脸到这里来,我就不算是自己娘老子养的。她跑过世界好多地方,见过世面,我一直呆在家里,也见过世面!”
德登夫人鼓动她,说:“我已经劝过你了。以后怎么办,你瞧着办吧!”
裘格努:“你不声不响地瞧好了,你看我怎样摆弄她。她到现在为什么还不结婚?年纪
大约有30来岁了吧?”
德登夫人以责难的口气说:“她自己讲,她根本不愿意结婚,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自由出卖给某一个男子呢?”
裘格努挤眉弄眼地说:“也许没有人上门吧!我看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女子,作了好多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把自己打扮成道貌岸然的样子。”
这时其他的妇女也来了,话没有继续谈下去。
三
第二天大清早,裘格努就到库尔谢德小姐的住宅来了。库尔谢德小姐已经外出散步。厨师问她:“你是从哪里来的?”
裘格努:“孩子,我就住在这附近。小姐是从哪儿来的?你大约是她家老用人吧!”
厨师:“小姐从纳格布尔来,我的家也在那里,我跟着她已经13年了。”
裘格努:“出身的种姓很高吧?从她的那个样子也使人看得出来。”
厨师:“种姓出身倒不怎么高,不过,运气是好的。她的母亲在教会中每月拿30个卢比。她读书很聪明,得到了奖学金,到英国去留学,交上好运了。现在她打算把她妈妈接来,但是老太太不会来,我们的小姐是不上教堂的,所以母女两人不大合得来。”
袭格努:“脾气看来够厉害的。”
厨师:“不,她的脾气很好,不过教堂是不去的。你是不是想找个工作?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工作好了,小姐正好要一个保姆呢!”
裘格努:“不,孩子,我现在还干什么工作?这栋房子里以前住的一位女士平时对我很好。我想:新的一位女士来了,去给她祝一趟福吧!”
厨师:“我们的小姐是不接受人家祝福的,她对祝福的人很生气。凡是有乞讨的人来了,她就责备他说:不工作的人,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不想自讨没趣的话,你还是不声不响地走了好。”
裘格努:“就是说,她不相信宗教,那当然就不会同情受苦的人了。”
裘格努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材料:出身比较低,和母亲合不来,不信宗教。第一次出征就取得这样的战果,可算很不少了。走的时候她还问厨师:“她的先生是干什么的?”厨师笑了笑说:“现在她还没结婚呢!何来的先生?”
裘格努假装惊异地说:“呵,到现在还没有结婚!那要在我们这儿,人家都会笑话的。”
厨师:“每一个人的习惯都不同,我们小姐有不少女朋友一辈子也不结婚。”
裘格努很有感触地说:“这样的处女我见过好多好多,要是在我们族里出现这样的女子,那是遭人家骂的。不过你们小姐这样的人,心里愿怎么作,也就可以怎么作,反正也没有人过问。”
这时库尔谢德小姐散步回来了。早晨有点凉意,所以小姐在纱丽外边还罩上了外套。她一只手拿着手杖,另一只手牵着一条小狗的细链条。由于早上的凉风和活动的结果,她的面颊显得清新和发红。裘格努低头向她行礼,但是小姐看见她也装着没有看见。她一走进去就把厨师叫了去问道:“这个女人干什么来了?”
厨师一面替她解着鞋带一面说:“一个叫化子,小姐,不过人倒是很懂事的。我问她,是不是想在这里工作,她没有答应。她还问:你小姐的先生是干什么的?当我告诉她以后,她感到非常惊讶。她惊讶也不奇怪,因为印度教徒中,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有结婚的呢!”
库尔谢德小姐进一步打听,问道:“她还说什么?”
“小姐,再没有说什么别的了。”
“那好,你叫她到我这儿来。”
四
袭格努一走进门,库尔谢德小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接她。说:“来吧,大妈,我到外面去散步去了。你们收容所里大家都好吧?”
裘格努扶着一张椅子的背站着说:“大家都好,小姐,我想,还是给你来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