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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染香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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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拉人下水,一口咬定也有祥王,先帝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查实,立刻就派人将祥王杀了。结果这边刚祥王刚咽气,那边他无罪的证据就出来了,他不但无罪,正因为他查到了蛛丝马迹,安王和禄王才没有谋反成功,他还是最大的功臣。先帝后来悔恨不已,又是下罪己诏,又是命人将祥王厚葬,但祥王毕竟是冤死了,他确实太衰了,只要那证据早查出一个时辰,他就不会死,所以京城里的人现在打比方,往往都说是‘冤得和祥王似的’或者‘衰得和祥王似的’。”
  秋韶听他说完,没什么特别的神情。洛章晟用手半掩住嘴,向秋韶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接着道,“另外,还有个传说。祥王因为死得实在太冤了,所以一直阴魂不散,在皇宫里,到了天阴下雨,夜黑无月,或者阴气比较重的日子,就能看见祥王在皇宫各处飘来飘去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秋韶面无表情地听着,嗤地一笑:“胡扯。”
  洛章晟敲了敲折扇道:“鬼神之说,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反正就这么传传而已。”
  秋韶扬眉道:“你信么?”
  洛章晟摸着下巴道:“半信半疑吧。”
  秋韶淡淡笑道:“倘若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会不会害怕,或避之不及?”
  洛章晟道:“谁见到鬼,可能都会吓一跳,所以说完全不怕不大可能,但应该不会很害怕吧,祥王当年是个风雅的人,想必做鬼也是个风雅的鬼,我和他又没仇。秋韶兄你怕不怕?”
  秋韶往自己的杯中斟了杯茶,却没有答话。
  外面雨势渐小,秋韶站起身,望向厅外。
  庭院中有一株桃花开得正好,花如彤云,在细雨之中如同薄雾笼罩,恍若一幅画卷。
  洛章晟也站起身,踱到秋韶身边,看向那株桃花,赞叹道:“真是好花,如诗如画。对了,说到桃花,今天我在市集上买了一把扇子,扇面上只画了几根树杈,没叶也没花,倘若将外面的桃花收进扇面中,一定风雅至极。可惜我不擅画。”
  秋韶注视着他手中那把打开的折扇,片刻之后缓缓道:“你这把折扇,从何而来?”
  洛章晟道:“市集上买的。”
  秋韶轻叹了口气:“看来你我确实有些缘分。这把折扇,是我画的。”
  
  
                  第四章
  
  洛章晟大惊:“啊?”卖扇子的小贩又是宝物又是有来历的说了一大堆,没想到画扇子的人就在眼前。“但,这把是旧扇,至少也有好几年的岁数了,为何……”
  秋韶道:“哦,我数年前,也曾在这里住过,当时画此扇时,只画了一半,就因为有事不能再画了,后来这把扇子不知被何人取走,我还以为它早被毁掉了,没想到竟然会流落市集,被你买到。”
  见洛章晟仍是一脸不能置信,秋韶便走到小几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韶字,字迹清逸,果然和扇子题诗的一面落款处的那个韶字一模一样。
  洛章晟这才咂舌道:“原来真的是秋兄你画的,果然太巧了!”将折扇送到秋韶面前,“既然这把扇子是你意外遗失的,理应物归原主。”
  秋韶接过折扇展开,望着只有树枝的那一面,神色隐隐有些寂寥,片刻之后,将折扇合上,递还给洛章晟:“这把折扇既然已经到了你的手中,就是属于你的,你如果不嫌弃它是把没画完的扇子,就留着它吧。”
  洛章晟接回折扇,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种清冷的寂寞从扇骨蔓延到他的手上,再蔓延到心中,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踌躇着道:“那个……秋兄,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这扇面你当时没有画完,现在庭院中桃花正好,不知能否请你将扇面上的桃花补完?”
  秋韶望着庭院中的桃花,轻叹道:“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画过桃花了,就算此时再画,心境已与当年不同,恐怕也画不好。”转而回望洛章晟,唇边忽而浮起一丝笑意,“不过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画。”
  洛章晟怔了怔:“啊?当真么?”此时外面的雨已渐渐停歇,风中夹着润润的湿意与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吹入厅堂,秋韶宽大的衣袖和袍角被风拂动,像要与门外的青草和桃花一起融入一幅水墨画卷中。洛章晟看得有一丝恍神,欣喜地抬袖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天生鲁钝,从小到大不知道气死了多少个教画的先生,秋兄你教我的时候别被我气到便好。”
  秋韶微笑不语。
  洛章晟又道:“那我可要天天过来学画了,我成天无所事事,什么时候都有空,不知秋兄你每天哪个时辰比较空闲?”
  秋韶道:“我白天不大方便,傍晚太阳落山后你过来吧。”
  洛章晟满口答应,又连连道谢,与秋韶再闲聊些诗书趣闻,一直到暮色深重,方才告辞离去。
  走了很远后,洛章晟又回首望了望那座宅院,白墙墨瓦隐在长草与老树中,在暮色中看来竟有中画里人家的虚浮感,洛章晟忍不住摸摸袖中的扇子,今天遇见这把扇子,倒是引出了一段奇遇。
  洛章晟踏着夜色回到家中,还好他爹左相大人去别家赴宴,不在府中,洛章晟趁机溜回房,在灯下又打开那把扇子看了两三遍,更衣时又想起了那个被宋韵知始乱终弃,趴在自己怀中痛哭的少女,今天一天,奇遇甚多,福祸参半。
  第二天大早,洛章晟就溜出家门,在市集中闲逛,想买些画画用的笔墨颜料,另外,既然秋韶肯教自己学画,总要送点拜师礼才是,不知送什么比较好。
  他在街上寻觅古玩店,打算挑一块古砚送给秋韶,刚走到一家古玩店铺的门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喂,洛章晟。”
  在这市集中,有谁会这样连名带姓毫不客气地叫自己?洛章晟诧异地回身,看见昨天那位扮成小书生的少女站在不远处,黑黑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的亮,她依然穿着男装,打扮成小书生模样,两道清澈的目光在洛章晟脸上一扫:“喂,洛章晟,是我喊你呢。”
  洛章晟愣了愣,快步走上前去,含着客气的微笑道:“啊,是昨天的这位姑……公子。请问找在下有什么事情么?”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扬起漂亮的蛾眉:“好巧啊,竟然今天又碰见了你。我本来就打算和你道歉来着,昨天……昨天我喝多了酒,吓到你了吧,我的婢女对你也不是很客气,不好意思。”
  洛章晟继续客气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少女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敛回笑容,压低声音道:“嗯,我问你,昨天我……我喝多了之后,有和你说过什么事情吗?”
  洛章晟急忙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就算有,在下也早就忘记了!”
  少女道:“没有就好,听着,你要是漏出了什么口风,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洛章晟赔笑赔得脸都酸了,心道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如此凶悍,难怪宋韵知不肯要你,他再拱了拱手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少女却歪头又看了看他:“我看你想进这家古玩店,难道你打算买古董?”
  洛章晟只得道:“是,打算买块砚台送给一个朋友。”
  少女忽然一拍手,笑道:“买砚台啊,你碰见对人了,我最会挑。这样吧,反正我昨天欠了你一个人情,我帮你挑吧!”不等洛章晟回话,便率先大步向古玩店中去。
  洛章晟在心中叫苦不迭,我真的没有要你还我人情啊!但这个少女看起来很不好对付,洛章晟只好跟在她身后进了古玩店。
  女人买东西果然比男人精明了千百倍,少女进了店,店主见她身后的洛章晟衣衫华美仪表不俗,态度异常殷勤,捧出了数块砚台让他们挑选。少女满脸随便地挑挑拣拣,对每块砚台评头论足,说这个石头的纹理不好,那个缺了一角,另一个花纹不够精致,再一个年代太近,算不上古砚。洛章晟站在她身边,眼看店主的脸色一点点地黑下来,恐怕如果不是看洛章晟一副阔绰公子的模样不敢得罪,早就拿扫帚将他两人赶出门去了。挑拣了半天之后,少女叹口气,摇头道:“唉,都很平常啊,没办法,矬子里挑将军,随便选一个好了。”随手拿起一块砚台,“那么就它吧,老板,多少钱?”
  洛章晟见她举起那块古砚时,心中的不耐烦刹那间化成了钦佩,这块砚台呈胭脂红色,形如暖云,没有繁复的花纹,却十分古雅。少女和店主左磨右泡,最终谈妥了一个极其合算的价钱,在洛章晟敬佩的目光中向他扬起嘴角一勾手指:“付钱吧。”
  捧着装砚台的盒子出了店门,少女洋洋得意地向洛章晟道:“如何?”洛章晟真心实意地拱手:“佩服佩服!”少女笑道:“哈,我告诉你吧,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上这块砚台了,但如果看起来很想要,那店主肯定会漫天要价。放在兵书上讲,我刚才所做的,就叫做有所图却似无所图,乱敌之心,方取其地。”
  洛章晟点头道:“高人。”
  少女扬起嘴角道:“怎么谢我?”
  洛章晟只好道:“前方有酒楼,不知高人可否赏光?”
  
  
                  第五章
  
  又是酒楼最好的雅阁,又一桌酒菜,又一次对面而坐。
  待送菜的小伙计退下后,洛章晟道:“不过今天,请姑娘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少女哼了一声道:“你放心,”装作无所谓地夹了一筷菜,“我昨天是因为太伤心了,才多喝了两杯,今天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洛章晟跟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想通了便好,对了,一直还没问姑娘你的尊姓芳名。”
  少女极其爽快地回答:“姓什么我不方便说,我叫若月。你也叫我若月就行。”眼角的余光瞄见洛章晟放在桌角的扇子,双眼一亮道,“你这把折扇看起来有趣,我能否看看?”
  洛章晟自然双手奉上。
  若月接过扇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奇道:“咦?你这把扇子竟然是把染香扇,从哪里弄到的?”
  洛章晟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疑惑道:“染香扇?”
  若月诧异地挑眉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染香扇是十几年前很风行的一种折扇,因为它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扇骨,天然有香气,扇面用的绫绢必须是江南扬州特产的,书写扇面的墨也必须是徽州的香墨,另外你看,它的扇骨和扇面的样式都与一般的折扇有些不同。听说染香扇十几年前在皇宫里也很风行,可惜后来便很少有人用了,我也只见过几把而已。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用。”
  洛章晟道:“这把扇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乃是我的一个新结识的朋友所画。扇面还没有画完。”再次敬佩地打量若月,“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若月不屑地撇嘴,而后道:“当然啊,当年我六叔就极喜欢染香扇,听说他题了很多扇面来着,可惜,可惜他过世得早。我三哥曾得了六叔不少教诲,后来三哥又教了我。对了,砍价的本事也是六叔先教给三哥,三哥带我出来玩的时候又教给我的,因为当年很多扇子都是六叔亲自做的,他常常亲自到市集上买材料,久而久之就懂得如何将兵家之术用于砍价之中。”
  若月提起她的六叔和兄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洛章晟在一旁听得十分钦佩,原来她的一家都是高人。
  酒足饭饱后,若月透过窗子看了看天:“哎呀,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如果被发现我又溜出来玩就惨了。”蹭地站起身,向洛章晟说了声告辞,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转身向洛章晟道:“喂,洛章晟,和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等我下次出来玩时,再来找你。”对着洛章晟眨眨眼,粲然一笑。
  洛章晟忽然觉得手足有些无措,心蓦然多跳了几跳,期期艾艾道:“好。”
  若月笑着转回身,走了。
  洛章晟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摸摸胸口,咕咚咕咚的,似乎比平时跳得快了些。
  傍晚,太阳刚落山,洛章晟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新买的大包小包画笔宣纸颜料出了城门,赶到秋韶的小院。
  院门依然轻轻一推就开了,洛章晟跨进门槛,看见秋韶正站在那棵桃花树下,有两只没回巢的蜜蜂在他身边追逐盘绕,他侧身向洛章晟微微一笑:“你过来了。”一刹那间,洛章晟竟有了种眼前的人立刻便会化成一道青烟随风而去的错觉。
  进了昨天饮茶的厅堂内,洛章晟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取出那方古砚送与秋韶,秋韶拿着古砚端详了一下,忽而笑道:“替你挑这块砚台的,是位姑娘吧。”
  洛章晟诧异道:“秋兄,你如何知道这块砚台不是我挑的?”
  秋韶斜望他一眼,端着那方古砚道:“这方砚颜色明艳,乃女子喜欢的颜色,且形状如云,雕着蔷薇花纹,男子挑砚,大多爱沉色,花纹也多选苍松翠柏之类,这方砚旖旎明丽,故而我猜是位姑娘帮你选的。”
  洛章晟惊叹道:“秋兄你真是神了。居然这也能猜中。昨日我总有奇遇,今天又总遇到高人。”
  秋韶噙着笑,又反复看了看那方砚台,道:“能与你一同选砚,难道那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洛章晟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萍水相逢偶尔遇到而已。”
  秋韶笑道:“萍水相逢,亦是一种缘分,说不定正是三生已定,方才能蓦然相逢。”
  洛章晟郑重地说:“当真不是,偶尔遇到而已。”秋韶扬眉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在临窗的一张案几上铺好画纸,备好笔砚墨与颜料,洛章晟挽袖提笔,开始学画。秋韶从着墨调色开始一点点相授,洛章晟虚心聆听。就这样他每天傍晚过来,天黑透才走,秋韶日日耐心教导,五六天之后,秋韶终于忍不住抛笔长叹:“我以前总以为世上没有六色不分的傻子,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洛章晟从画纸上抬起头来嘿嘿笑道:“我早说了,我从小到大气死过无数个教画的先生这话不是吹牛的。那什么桃红和粉红,松绿和祖母绿,月白和浅蓝我总分不清。唉,可能我没有学画的命。”
  秋韶按住额头,良久之后道:“没关系,六色不分……你就不用勉强了……只学水墨山水……也是一样的……”
  洛章晟每天学画学得手腕酸痛,天黑透再回家,他爹左相大人每每暴跳如雷,质问他到哪里鬼混了,洛章晟只装聋作哑。左相大人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叹烂泥扶不上墙。
  这天上午,洛章晟又踱步在某条街上,昨天他在秋韶那里学画,居然画了一支还算有模有样的梨花,十分欣喜。秋韶也不禁悦然一笑,淡淡道:“原来就算是朽木,雕一雕也能成块好材料。”
  洛章晟回想起自己画的那枝梨花与秋韶的笑意,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有种莫名的惬意,他沿街看卖字画的摊上悬挂的画幅,揣摩品评其的画技,正忘我时,身边又传来清脆的一声:“洛章晟。”
  洛章晟猛地回神,看见若月正站在身边,对他灿烂地笑:“怎么,这阵子没见,原来你迷上作画了?”
  
  
                  第六章
  
  “喔,原来你最近真的在学画。”茶楼中,若月听洛章晟大略说完近况,喝了一口香茶,“我知道你这次科试中名落孙山,但是你居然没有泄气,还这么用功地学画,实乃孺子可教!”她似模似样地点头,还伸手越过桌子拍拍洛章晟的肩。
  洛章晟含笑道:“还好还好,过奖过奖,因为在下一向是个勤学上劲的人。”
  若月捧着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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