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曹禺传 作者:田本相 >

第30章

曹禺传 作者:田本相-第30章

小说: 曹禺传 作者:田本相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挑选角色上,曹禺颇费心思,经过反复研究,决定由凤子扮演花金子,汪雨饰仇虎,李文伟饰焦大星,樊筠饰焦母,黄实饰白傻子,孙毓棠扮演常五。《原野》角色不多,还比较容易安排;当决定演出《全民总动员》时,就比较复杂了,需要四五十名演员。为了更好地排演,便决定成立导演团,由曹禺、孙毓棠、王旦东、陈豫源共同导演。演员在联大剧社、云大剧社、艺术师范学院剧社中挑选。主要演员有凤子(饰玛莉)、孙毓棠(饰邓疯子)、曹禺、关媚如(饰扬兴福)、陈豫源(饰夏晓仓)、马金良(饰沈树仁)、谢熙湘(饰电灯匠)、王旦东(饰孙将军)。龙显球担任了这两出戏的场记。

  在排练《原野》之前,曹禺逐个地找每个演员谈《原野》的创作企图以及人物性格塑造的要求。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投入工作,就像变了一个人,全力以赴。排练场就在长春路的雅集社,他每天很早就赶到排演场,如同坐阵的将军,是从不迟到的。据龙显球回忆:“曹禺当时已是名作家,但态度寓严肃于和蔼,令人感到可亲可敬。他个子不高,身穿灰色长衫,袖口翻出雪白的衬衣,风度潇洒俊逸。排练工作紧张严肃,休息时虽谈笑风生,却无嬉戏无聊的打闹。每个人(包括导演、演员、场记、剧务)都集中思想于剧本再创造的琢磨之中。在初排步位时,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到导演T.lwe,D.one,W.thgee(指桌、门、窗的位置)的指示声。”①他仍然保持着他导戏的老作风,既重视启发、诱导,使演员进入角色,更重视示范,一丝不苟地具体要求。有时为了一个动作,一段台词,不知要反复多少遍,即使像凤子这样的演员也不例外。他对自己也同样严格要求,排《黑字二十八》时,他扮演扬兴福,排到沈树仁打杨兴福的嘴巴,扮演沈树仁的马金良,总是不好意思打,不忍心打,这样,打得就不真实。曹禺就很不满意,他要求马金良一定得带着真情实感来打,要求他不要有任何顾虑。他认为演戏就要演得真实才能产生艺术感染力和可信性,搀假是不行的。在曹禺一再敦促下,马金良终行于进入角色,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得曹禺牙根渗出血来。马金良心情不安了,但曹禺却感到十分满意。在排演场上,他有一种令人可信赖的力量,不是压服,而是对艺术高度严肃和认真所产生的威信,使演员们不敢有所怠慢。排《原野》时,焦大星和仇虎相遇的一场戏,扮演焦大星的李文伟总是把握不住艺术分寸,有些拿不准,动作缺乏真实感。曹禺就要求他一遍又一遍排,弄得李文伟汗流浃背,直到达到最佳境界为止。

  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给演员们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是他第一次导演《原野》,他把导演的重心放在如何把人物的复杂心态表演出来,着眼于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他要求演员不得夸张,特别是仇虎这样一个交织着复杂内心矛盾的人物,要在细腻而真实的表演上下功夫,于真实的表演中揭示仇虎的深层意识。

  他同闻一多先生在研究《原野》的舞台设计时,进行了充分而深入的讨论。据李济五回忆说:曹禺和闻一多先生真是一见如故,我曾亲自看见他们在孙毓棠、凤子家里讨论舞台设计的情景。在设计焦母家里摆什么桌椅时,先是曹禺说明他的创作意图之后,闻一多先生思索了许多,叼着烟斗,还用手比划着说,焦家堂屋的桌椅必须给人以里massiveness(就是沉甸甸的意思)的感觉。曹禺当时就表示完全赞成闻先生的看法。《原野》每一幕的舞台设置,闻先生都同曹禺共同研究,画出平面图后,还制成模型征求大家意见,经过修改,最后才正式投入制作。闻先生一丝不苟,曹禺也是一丝不苟,因此,在共同的艺术追求之中,他们合作得很好。可以看出,曹禺对闻先生是十分敬重的,而闻先生对曹禺也是很尊重的①。

  的确,曹禺为闻一多先生的工作精神感动了,闻先生为这次演出付出了他的心血。闻一多在美国留学期间曾经学过舞台美术,他在绘画方面也有着杰出的才能。有一次,在孙毓棠家里研究演出事宜,他把一叠水彩写生画拿给大家看,这些画都是西南联大从长沙迁到昆明的路途中,经湘西陵辰溪等地所画的风景画,曹禺惊异先生的艺术才能。这次,为《原野》做舞台设计,可以说是他留美回来第一次把他的美术才能发挥出来。他紧紧地掌握着舞台布景必须服从整个演出的原则,在舞美设计上采取虚实结合,并运用了某些抽象的画法。在灯光下形成焦点透视,把大森林的阴森而恐怖的神秘气氛表现出来,增强了剧本的表现力,能够更好地表现人物的潜意识,也能更好地逗起观众的情绪。构思新颖,使曹禺赞赏不已。更使曹禺感动的,是闻一多先生亲自绘画布景。看到他一个人蹲在地上熬胶水,调配颜料,把长袍一撩,守着一张大画布画起来,一张布景有时要画一两天的工夫。这些,给曹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学者、诗人,那样精心地同他们合作,为了艺术创造,从不拒绝小事,这又是怎样一种难得的宝贵的精神!因之,曹禺对闻一多先生怀着深深的敬爱。

  尽管排练忙,曹禺也不改变他读书的习惯,一有空暇,他便把书本捧起来。他是带着一部英文的《复活》来昆明的。清晨,他很早便到排演场来了,有时大家还没来,他就坐在沙发上看他的《复活》,沉浸在《复活》的情景里。有一次龙显球看到曹禺正在读书,没敢打扰他,“静静地坐在一边,正在观察他面部肌肉的微微颤动所显现的他内心里的激动。他突然抬起头,问我的年龄和理想,他觉得我年轻,鼓励我要刻苦学习。谈话转到人生问题上,当谈到《复活》,谈到托尔斯泰,谈到国家、社会时,似乎有多少痛苦和不安折磨着他,两眼里浸润着泪水,他热烈的情感使我感动而思想怅惘,但也充满希望。”①从1939年8月14日起,《原野》在新滇剧院正式公演。公演的广告在昆明几家报纸登出后,票子很快抢购一空。尽管开场的几天,昆明每天都是大雨滂沱,但仍然天天爆满。《原野》演到9月3日,共演了九天。从9月4日起,上演《全民总动员》,原拟演出九天,但各界欢众纷纷来信要求继续演出《原野》。国防剧社看到曹禺和几位演员太辛苦,不准备再演《原野》了,但曹禺、闻一多、凤子等看到这两个戏获得观众欢迎,感到盛情难却,不能辜负观众的热情。于是,《全民总动员》演了五天,就又换演《原野》。连续演了七天,在观众强烈要求下,又续演了两天,直到9月17日才结束。两出戏共演了31场,场场满座。有一次,观众为购票与检票人员发生了口角,检票人员打了观众,曹禺知道后,马上前去调解。他含着泪水向观众赔礼道歉,并且马上解决了座券问题,使观众看上了戏。按照李济五的说法,这次演出“在云南话剧运动史上可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凤子在这次演出中感触尤深。她扮演的金子获得成功。开始,曾有人劝她不要接受这个角色,因为,在别人看来她的性格柔和,外形又纤弱,不宜演这样一个“风骚泼辣”的角色。她曾演过四凤、陈白露,如今又来尝试这样一个角色,未免有些惶惑不安。但是,她的决心很大,越是自己没有演过的,她越要试一试。曹禺是很欣赏她这股劲头的。对于她,曹禺也未曾念及她是老朋友,是名演员,就放松要求。在曹禺同她的共同努力中,她终于演出成功了。那些曾经提心吊胆的朋友们跑到后台来向她祝贺:“你在舞台上我们真认不得啊!”“你这样一个好性子的人,怎么能使得出那样的脾气来?”她自己也深有感触地说:“我不相信,由于外形或性格的‘不合’,就可以扼杀一个演员的舞台创造和她的艺术前途。舞台艺术到底不是在台上表现自己的一种Show啊!”①一个好的导演,好的剧本,能够把一个演员的内在潜力调动起来,使他重新认识自己,估量自己;而一个好的演员也会在一个好的导演的引导下,把他的才能发挥出来。在彩排的时候,凤子就感到“排一个戏想达到一个相当的水准真是不容易”,其间,导演又该付出多少心血啊!

  连续的紧张的排练,难得休息。但是,每当工作了一夜,从排演场出来,走在翠湖边上,晨曦洒在湖面上,阵阵清爽的凉风拂面而来,从林间传来小鸟的鸣叫,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创作的愉快。或者在演出结束,到劝业场去吃甜食馆,也是极大的报偿和休息。昆明可去游玩的地方很多,但曹禺只到过西山,还逛过一次华亭寺,到温泉洗过一次澡。

  他挤出时间来和戏剧界人士交换意见,去过金马剧社,参观社员的活动,还去看了艺师校友演出的《抽水马桶》。

  国立剧校开学了,他得赶回江安,那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临行前,“国防剧社”邀请昆明戏剧界人士在金碧餐厅举行宴会欢送曹禺。他在宴会上说,这次昆明之行,十分愉快,感谢同行的合作。他表示有机会再来昆明和大家合作演出。

  凤子对这次曹禺来昆明导演两出戏有一个评价,她说,这次演出“对于昆明的剧运留下了一些好的影响,首先是戏剧界这样大规模的合作,说明了话剧界的团结不是不可能。其次,由于人力物力的集中,使得戏本身的效果,提高了水准。此外,在社会效果上,因为学者们也参加工作,这给当地的绅士们一个新的观感。同时,不仅激发了更多的青年从事戏剧工作,而且为爱好戏剧工作的青年们,开拓了一条比较自由易进的路。”①






曹禺传第十九章 海内存知己






第十九章 海内存知己

  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汪精卫投降日本,在南京成立了伪中央政府。蒋介石也开始了反共活动,1939年6月发生了“平江事件”,国民党军公开袭击平江新四军留守部队。1940年10月,国民党反动派以何应钦、白崇禧的正副参谋总长的名义致电朱德等人,强迫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在一月之内集中于所谓“中央指示案”指定之地区,从而掀起了反共高潮。在全民抗战中,国民党反动派始终未放弃对共产党和爱国进步力量的扼杀镇压政策,不过,现在已由隐蔽变得公开了。

  国立剧校,尽管远离重庆,但国民党还是没有放过这个小小的学校。他们把一个叫张秉钧的人派来做训育主任,此人是陈立夫、陈果夫所谓CC派的特务。剧校早就有共产党的支部,如方琯德、蔡松龄、刘厚生都是党员,迁到江安,剧校党支部归由江安县委领导。这些热血青年,一方面领着学生同国民党进行斗争,同时,也爱护着老师,遵照党的指示,团结老师,帮助老师。曹禺正是他们所敬爱的老师,也是他们保护的对象。

  曹禺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是十分愉快的,他喜欢这些学生,学生也敬爱着他。

  “万老师是最没有架子的。”这是学生对他的评价。他常同学生们一起散步。江安虽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春天来了,田野尽是惹人喜爱的菜花,金黄万点,令人心醉。而绿油油的稻田,更使人心旷神怡。在川江边上,师生间谈笑风生。江风徐徐吹来,荡入胸怀,给人以无限乐趣。

  学生们经常跑到他的家里,吃着泡菜、腊肠、糖果,听着曹禺海阔天空地谈文学、戏剧。曹禺,在学生眼里,是一个很随便很随便的人。剧校没有什么篮球场,一个小小的场地,有时一二十人玩一个篮球,大家争啊抢啊!曹禺也脱下他的长袍,和学生们一起去抢去争,搞得浑身是土,玩得开心极了。在生活中,学生从来不怕他,因为他个子矮,还叫他“万Dwarf”。

  他是很疼爱学生的,他自己年轻,也更能体贴年轻人。他的学生吕恩说:“万先生的性格是很开朗的。我们进剧校都要有保证人,我是上海来的流亡学生,找不到保证人,就通过一些亲友找曹禺当保证人,他慨然应下。我过去演过戏,一进剧校有些优越感,同学们对我有看法,我不想读下去了,就去找万先生,他是保证人,得跟他讲嘛。我说:‘万先生,我不干了,我把铺盖都打好了,别人那样看我,哪里不能念书,何必在这里受气。’我一边说一边流泪。万先生一边听我说,一边帮我擦眼泪。他把铺盖卷打开,送我回宿舍,他说:‘还是不走吧!没有关系的,会好起来的。’万先生很爱护学生。”曹禺是不愿把她放走的,他不愿意把有才能的学生放走。

  有一次,学生闹起风潮来,有个学生把训育主任张秉钧打了。这个学生叫张正安,是班长,打了张秉钧一个嘴巴,学校要开除他。曹禺很同情他,就和陈治策一起为他说情,终于免去了开除的处分。张正安现在已经是70岁的老人了,他写信给曹禺说,“幸亏万老师陈治策老师帮助弄了个留校察看”,“几十年来,我没有忘记过万老师一天。一则是万老师的教诲,再就是对我的爱护”。

  曹禺最感兴趣的,是江安的茶楼。坐在茶楼里,要上一壶茶,在那里观察着茶楼里进进出出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还有在街上过往的人们。

  观察生活是他的习惯。他怀中总是揣着一个小本子,随时把观察到的种种生活景象,人物的言谈动作笔记下来。每逢江安县城赶集的日子,他就到茶馆里去,这样的机会,他是从不放过的。有一次,他看到一个打扮得衣冠楚楚的人物,使他发生了兴趣,就尾随在这个人的后边。这个人原来是江安的一个大地主,叫黄久安。黄久安发现有人在后面盯住他,人又不认识,很奇怪,有点害怕了,就钻进一个小巷子里,跑到他的一个亲戚家躲藏起来。黄久安的亲戚认识曹禺,就告诉黄久安说,“那是剧专的教授万家宝先生,他在观察人物呢!”这才使黄久安放下心来。有一次,他对西街一位做豆腐的老婆婆发生了兴趣,看她怎样推磨,怎么做浆,又怎样点卤,怎样把豆腐压出来。这样,接连观察了三天,天天在那里细细地看着、琢磨着,有时还问问这位老婆婆。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临走时,他给了老婆婆一些钱作为酬谢。

  他对人物是最有兴趣的,只要引起他的兴趣,他就设法了解和接近。张安国回忆说:“《北京人》中的人物是有模特儿的,江安有个知名人物,叫赵子钊,在北京当过国会议员,抗战时回到江安。他的女婿周宝韩,是个留德的学生,什么本事也没有,好吃懒做,就住在老丈人家里。周宝韩的祖父是李鸿章手下的一员提督,太平天国时,在清朝军队里。周宝韩是个公子哥,他留学是学工程的,学的也不怎么样,连个职业也找不到。可是,他那种公子哥的脾气习性却依然保留着,后来,才通过同学关系在昆明空军军官学校当了一个总务处的小科员。他很像江泰。还有一个清朝的秀才,也是江安的士绅,他叫黄荃斋,是个廪生。他和我父亲相识,曹禺就通过我的父亲找到他,向他打听旧式婚姻的礼仪、习俗,问得十分仔细,订婚是怎么一个规矩,结婚仪式又是怎么样啊!怎么闹洞房啊!这恐怕同他准备《家》的创作有些关系。他把这些都记到他的本子上。至今,江安的一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4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