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犬之梦 作者:刘红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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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枪声之后，它们还出其它的毛病，可真不应该。
有一条狗怕汽车，小周搬个马扎，带它在马路边上看了二十天汽车，它就不怕了。可是，如果天性胆小，还会有其它心理障碍呀。真的很为难。
■被羞辱着，我真想咬人！
2006年7 月14日，小宋带我走到圣亚海洋动物园卖票口。
一个凶暴的保安大声叫喊：“那个带狗的女的，马上把狗带离现场！”
小宋说：“我是导盲犬基地的训育员。”
“什么盲犬？”保安说，“瞎狗？你带的是瞎狗？瞎狗咬了人怎么办？”
“我的狗不咬人，真的不咬人，它们是经过训练后为盲人服务的。”
“正常人还没人管呢！还服务盲人！快走开！”
看见小宋在那么多人的一个公共活动场所被喝令得一声又一声，我真想咬那个家伙一口。但是，小宋一直训练我要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绝对的镇静，所以，我怒火中烧，表面上一点事儿都没有。小宋亲昵地摸了摸我，无奈而伤楚地带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乖乖地服从了凶残保安的命令。
这件事过去半年后，2006年12月12日，小宋训练我上马路，刚出校门，在406 路公共汽车站，一个老头声嘶力竭地冲我们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干点什么积德事好不好？牵着一条大狼狗，满大街乱跑什么？马上给我带走，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小宋微笑着，有点讨好人家的意思：“这是导盲犬，不咬人的。”
“导盲犬怎么了？谁允许导盲犬到处溜达的？”
“我是在训练，在工作，我不带它到马路上训练，怎么能把它交给盲人使用？”
“你少废话，训练找个没人的地方。”
“要是老在没人的地方，那盲人用它干什么？”
“你牵走不牵走？你不牵走，我不能抓你，但是我可以马上打110 ，叫他们来抓你。你信不信？”老头说，“你要是不想要这条狗了，你就呆在这里！”
这个老头拿出手机。小宋再次委屈地离开了公交车站，她边走边嘟囔：“我现在不和你理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的态度是不对的。”
虽然小宋很委屈，很伤感，但是对我很满意。她对我说：“在整个过程中，你都像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知觉的旁观者，你真是表现太好了。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你的责任是领路，而不是报复，你是对的。”
■我的盲人主人喜欢我
2006年12月13日，就是我和小宋在外面被羞辱的第二天，小宋看见沙沙会把一块香肠顶在鼻尖上，就教我学“定”。太小菜了，我一看就会。她把一块香肠放在我的鼻尖上，然后说“定”，我就应该一动不动。不仅如此，还再放一块给我。沙沙会的，我一定会。除了不会去讨好石头，别的我都可以学到。
今天给我称体重，50·7 斤，小宋觉得这个体重不够，就狠狠给我吃了半个兔子，可惜的是味道很差，不是新鲜的。
又来了电视台的，他们让我表演服从口令，我全部做到了。
没有想到的是，小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此后与我的新主人张素俊而做的准备。第二天，张素俊走进了我的生活。她是一个中年盲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有点紧张。小宋把我带到张素俊跟前，我就感觉到我和小宋在一起的生活将要结束了，我必须面对自己的新主人。所以，我见到张素俊的第一面，就依偎在她身边，把下巴轻轻地放到张素俊的腿上，感受她的温暖，也让她感受我的温暖。
张素俊用手摸过我的全身，她诧异地叫了一声：“啊，这么大？”
她没有想到我的体型会是这样，她养过小型的宠物狗，她习惯性地以为狗都应该是小的。其实，比我个头大的狗有的是。
虽然出乎张素俊的预料，但是因为我依偎着她，所以她当即表示：“我喜欢！”
张素俊双手按摩我的脖颈，舒服极了。我把头在她身上摩挲，她开心地笑了！小宋悄悄地对我讲：“表现不错，你看，这个阿姨多喜欢你呀！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全是你的功劳！”
张素俊和小宋不一样，她行动不方便，只要她一呼唤我，我立刻就跑过去，我用自己的头拱拱她的手，她知道我的到来，于是很高兴地抚摩我。小宋陪着，让我带张素俊上街，我就紧紧地守护着盲人，不使她受到伤害。在街上，张素俊很开心。
我只听说张素俊是个生活在农村的盲人，她的丈夫也是盲人。夫妻俩供养着三个女儿念书，两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可以想象，他们的家庭条件不好。但是，不“嫌贫爱富”是狗的本性，富贵不能决定人的价值，越是贫困的越需要帮助。
张素俊告诉我，2006年的春天，她从在大连市残联工作的朋友那里听说了导盲犬这件事情，说它可以帮助盲人走路，她觉得这是个好事情，就和自己的女儿说了，女儿对妈妈说：“你要喜欢，咱就拖人家买一条吧！”张素俊告诉孩子们：“现在不能买，将来等你们把书念完了，都工作了，我就买！”
2006年9 月，残联的朋友打电话给张素俊说：“你去医科大学看看。”10月中旬，她第一次来到基地，那时我和她没有见面。
可是，现在我和她天天在一起，她是多么开心啊！
■我的前妻，别了！
我和张素俊一起训练的第三天，大连下起了雪。整整一个上午，天空中飘扬的都是雪花。这天是星期六，通常小宋是可以休息的，但是她不放心我和张素俊，就又跑到了单位里来。她一来，我就更委屈了，因为张素俊出来几天，洗澡不方便，身上有了汗液的味道，不好闻。我尽量躲着她，见到小宋，我就更有理由不再在张素俊身边了。再说，平时我的训练都是要过礼拜天的，现在跟着张素俊，连个礼拜天都没有。
小宋想把我引诱到张素俊身边，所以她主动和张素俊坐得很近。没有想到的是，她坐在张身边不久，就躲开了，张素俊看不见，但是我清楚地看见小宋撇了撇鼻子。
人的鼻子没有狗的敏感，她都受不了张素俊的味道，更不用说我的长鼻子了。所以小宋马上就理解了我为什么今天不想呆在张素俊身边了。
小宋为了给我台阶下，就一个人带我到了室外。我真想在雪地上撒点野！于是，快乐奔跑，舒展自己的筋骨，啊，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小宋看着我这样兴奋，她自言自语道：“我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个样子了，你像一条真正的狗，自由的狗，快乐的狗。而平时，你被我教化成人类希望你做的样子，老实，守规矩。为了人道而忘记了狗道。我故意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去追问你是否快乐，你为了人类的目的，慢慢地忘记了自己是只狗，忘记了自己还会跑，还会叫！”
面对雪景，在一个北国的冬天的雪地上，我依偎着小宋，她抚摩着我的头，她告诉我：“这是一个像油画一样漂亮的风景，我们看风景，风景外的人看我们！”呵呵，小宋有时候还真像一个诗人！
雪融化以后，小宋就不让我和张素俊外出，她说路上有冰雪，做点室内的训练吧。
12月26日到了，是我到基地的两周年纪念日，可是我却面临着离开基地，这对我是一个新的考验。我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兴奋，尤其是看到阿罗——我的前妻！
我被“去势”了，但是，阿罗身上的味道，依旧可以勾起我关于“性”的记忆。于是，每当与它相遇，我的生殖器就会勃起，我的尿液情不自禁地喷洒到它的身上！
这一刻，我是快乐的！虽然我即将离开基地，但是我“去势”前，就是阿罗给了我作为一条自然狗的快乐记忆。以后的岁月，我将不再是一条狗，我是盲人张素俊的一个工具！
我被训练，就是被工具化的过程呀！别了，我的妻！
■乡下，我有了自己的家
2006年12月29日，这是中国导盲犬正式上岗的日子，是中国大陆正式结束没有导盲犬历史的日子，在中国的人道历史上应该有重要的一笔。这天，我奔赴工作岗位，随张素俊回到她旅顺的家里。
与我同时上岗的，还有一只叫“奔奔”的狗。它离开大连基地的时间比我早，是12月8 日。但是，它住到金州张德宏家里，也是接受培训，并不是独立工作。因为张德宏经营着“金州德宏中医推拿诊所”。大家可以看出，他的诊所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他的生意好，在网上有宣传，所以全国各地来的患者很多。他的网站叫“中华脊柱弯曲网”，每天的点击率在200 人次。每个月他还拿出1000多块钱到百度、谷歌做推广。因此，他家里的生意离不开他。
2005年，张德宏的家属就在电视上看见了“石头”。他那时便知道了导盲犬的事情。他从此开始关注导盲犬。
2006年，大连市盲人协会主席给他打电话：“你喜欢不喜欢狗？”
张德宏说：“可以的。”
正赶上中国盲人按摩协会在海南岛开会。张德宏是中国盲人按摩协会副会长，是辽宁盲人按摩协会的副会长，还是大连盲人按摩协会的副会长。从上到下，他都是副的。为什么不当正的？正的就会很忙，忙于协会的事情，就无法照顾自己的生意。
从海南岛开会回到大连，导盲犬基地的王靖宇教授来电话，希望张德宏到基地看看，参加培训。但是张德宏说：“我家有饭吃，有地住，叫你们的训狗员到我家来吧。我生意上的事情离不开。”
奔奔就是这样在训育员的陪伴下，到的张德宏家。直到我离开基地的时候，它的训育员才回到基地。
走了很远的路，仿佛可以闻到海的味道了，我到了张素俊的家。
这是一个不很繁华的集镇，张素俊住在较为偏僻的地方，建筑与建筑之间不拥挤，院子也很大，有三四百平方米的样子。虽然主人是两个盲人，但院子收拾得还很条理。
我第一次见到张素俊的丈夫、盲人朴利庆，见到了张素俊的母亲。
张素俊兄弟姐妹八个，三个男孩五个女孩。在张素俊7 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去世了。那时张素俊的母亲才47岁。为了不被歧视，母亲没有再男人，而是坚强地领着一群孩子生活。张素俊的小姐姐只比她大两岁，上面每个都只大两岁，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生活是怎样的艰难。
张素俊先天青光眼，5 岁的时候做手术，结果失明了，应该算是医疗事故。她的丈夫是17岁的时候盖房子炸石头炸坏了眼睛。20多年前，他们从遥远的辽阳来到旅顺投奔朋友。1999年，花3000元钱，买下了现在住的院落。
张素俊的母亲为自己的盲女儿付出了很多。60岁开始，就跟着这对盲人夫妇一起生活，照料女儿生孩子，帮助女儿女婿抚养孩子。
张素俊的大女儿是1984年出生的，现在沈阳建筑大学，2008年毕业。
二女儿1987年出生，现在就读于大连师范大学，2009年毕业。
三女儿自费就读于大连通才学校，2008年毕业。
现在，张素俊的母亲85岁了，身体很好，依旧天天干活。只是多年不出大门一步。
这就是我未来生活里的家了。我将是他们家里的新成员。他们家三个女儿，还会招来不少新的成员，但是，我无疑是非常特殊和有意义的一个。
■独立带盲人出行
2007年元旦，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新年。为了感受有了导盲犬的生活，张素俊的三个女儿都回来看望我了！过了快乐的一天，更令我开心的是，小宋也来到了张素俊家。我以为小宋不管我了，结果她来了，我是多么兴奋呀！我狂欢着扑向她的怀抱，这是她最不希望我做的动作，可是见到了她，我怎么能抑制自己的兴奋呢？我舔她，蹭她，撞击她，依偎她，怎么也不过分的。
张素俊给我做了一个花格子大垫子，躺上去可舒服了。我知道这是专门给我的，所以，谁拿都不可以。我的地盘我做主！晚上，张素俊把垫子放在她的床边，我就睡在垫子上。
2007年1 月9 日，是我第一次单独带张素俊出行。
我知道小宋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我也不理会她。张素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些话，小宋是听不到的。
我带着张素俊轻而易举地出了家门，拐了两个弯上了公路。我觉得小宋会在后面跟着，但我头都不回。她不就是考验我吗？已经教了几次了，我还不会买个菜买个肉去？
在公路上，没有来往车辆，不必躲闪。但是我要记住行人要靠右侧通行，于是我就带张素俊走在右边。我想，这一次小宋该夸奖我了吧？
张素俊一边走一边和我说：“今天咱们去肉店买肉，买了肉，包饺子，给毛毛吃饺子。”当我路过菜店的时候想了一想是否该进去。经过判断，我决定直接带她到肉店。
走到肉店的时候，可不用再迟疑了。我转个弯就顺利地找到了肉店。
回家的路就更加没有问题，躲过障碍物，躲过泥泞。我成功地把张素俊带回了家。小宋看到我所做的一切，兴奋得就像我刚看到她一样，又是亲又是抱的。
晚上是饺子宴，我吃了六个！多吉祥的数字啊！本来还能吃下去，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肠胃消化起肉饺子有困难，所以没敢多吃。
张素俊家是个低保户家庭，我不能只吃狗粮，那样对他们的压力就可能大一些。虽然基地不主张我杂食，但是张素俊家的饭菜更人性化，而不是像狗粮一样，有了营养，没了味道，像民族唱法歌手一样，以科学的名义，丧失了艺术的魅力。
看“青歌赛”，我只看“原生态唱法”。
■我比小Q 干得好
张素俊的孩子们都看过日本电影《导盲犬小Q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孝顺的孩子们还上初中。她们看了电影回家和妈妈说：“狗可以领路，一旦我们都去念书了，不在家，妈妈想出去买东西，有个小Q 帮忙该多好啊！”
一个女儿说：“我上了班有了钱，给妈妈买导盲犬！”
另一个女儿说：“中国没有，怎么办？”
一个女儿说：“我上日本买去！”
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根本不用到日本，还在她们没有收入的时候，妈妈就有了导盲犬。可是，她们在学校还是惦记着，劝妈妈：“千万别只带着导盲犬出去，万一它不听话了怎么办？对你有个伤害怎么办？”
哼！小看人！
好在张素俊对我有充分的信赖。孩子们实在惦记，都回来了，张素俊就和她们打赌：“我和毛毛表演给你们看！”
结果，我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张素俊在没有她们帮助的前提下，只靠我，完成了采购任务。孩子们作为观众，异口同声地说：“毛毛比小Q 还伟大！”
这还用说？
可是，工作的路刚开始，我在许多人想象不到的乡下，过着农村生活。我不知道我的同伴们都怎样了，也经常没有小宋的消息。可是，我知道自己恪守一个承诺：将张素俊照顾好！
张素俊的丈夫也是盲人，有时候他也想带我出去，但是我偏不。我是张素俊专用的，只要在工作状态，除了张素俊，谁的话我也不听。
我想只有这样，小宋才会欣慰。每个热爱导盲犬事业的人，每个关心中国大陆第一条导盲犬的人，才会欣慰。
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因情爱而起；播洒了更多的情爱
——导盲犬沙沙讲述的故事
只要听了我的故事你就一定会相信别人的一句名言：“生活往往比虚构更传奇”。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