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犬之梦 作者:刘红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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址。两次重大的搬迁，对学校而言，是伤筋动骨的大折腾。中间流失了不少人才。如果坚持一个思路，在一个地方认真地办学，大连医科大学可能还会更好。
　　我后来获悉，沈其震1931年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获医学博士学位。这比王靖宇在日本获得博士学位回国整整早了70年。沈其震后来担任过中央卫生研究院院长、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副主席。
　　大连医科大学早在1958年就成立了“实验动物中心”，开始养实验用的老鼠。我在王靖宇的陪同下看见过这些老鼠，在明媚的阳光下，愉快地呆在舒适的盒子里，有吃有喝。我问：“这些老鼠不怕光吗？”王靖宇说：“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繁殖到现在，几十代了，都在实验室，已经习惯了。”
　　■老鼠住在比“五星级酒店”还高级的地方
　　但是我看到的仅仅是最普通的老鼠。而更高级的老鼠，我是根本不能看的。为什么？
　　王靖宇带我去看他的正在设备调试阶段的实验室。进入实验室的空气要经过四次净化。里面的空气质量要比五星级饭店还要干净许多。
　　工作人员每次进入实验室，都要洗澡，换衣裳。进入的两道消毒门，不同时开，以保证每次进入的人不带进一点污染物。
　　但是，这样的实验室也不能没有电的供应，如果停电，在实验室里的人和动物，都有生命的危险。为了保证电的供应，王靖宇的实验室从大连和旅顺拉了两条电线过来，除此，还有自备的发电机。一旦发生停电，它们的交互转换将在几秒内完成。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养老鼠？
　　王靖宇告诉我，他的这种老鼠叫“SPF　鼠”。　SPF的意思是“无特定病原体动物”。还在国外的时候，王靖宇与国内搞医学科研的同行在一起，惊讶地发现，国内同行很认真做学问，但是用于做实验的老鼠不合格，使得他的研究成果不被国际学术界认可。在国内能够繁育“SPF　鼠”的，只有北京和上海两个实验中心，不仅品种单一，而且供不应求。有条件的科学家只能从国外空运老鼠回来做实验，成本很高，手续繁琐。所以，一般的实验室根本用不起。
　　在大连医科大学的新校区，笔者看到恢弘的“SPF　动物实验中心”大楼。这个大楼位于学校的中心地带，弧形挺拔在山坡上。资料显示：“SPF　动物实验中心”建筑面积2　万平方米，动物饲养及实验设施1。4　万平方米。建成后可年产SPF　小鼠100　万只，大鼠15万只。将成为具备国际水准的实验动物中心，也将成为全国最大的实验动物中心。
　　王靖宇指着中心大楼，自信地对我说：“这……这就是我的老鼠的地盘。”
　　这里的老鼠，只要从特定的盒子里掉了出来，就必须猝死，不会被重新放回盒子里饲养。它们保持着绝对的干净。
　　王靖宇给我讲了一个“大医”历史上的故事。在旧校区的时候，养老鼠的工作人员发现一只白鼠突然生出了一窝灰鼠，很纳闷。放下机关细心侦察，终于知道是一只野鼠顺着下水道潜入实验鼠养育区。母白鼠在笼子里，野公鼠隔着笼子与实验鼠交配，生下了杂种鼠。这种老鼠怎么能用于实验？于是，养鼠人打起了灭鼠仗。
　　而现在的设施，完全不用再担心野生老鼠会进入实验室。
　　■什么老鼠最值钱？
　　大连医科大学在1995年将学校的普通动物房改造成实验动物中心。但是没有相关的人才，中心是徒有其名，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利用。
　　2001年，大连医科大学领导慧眼识玉，看中了回国寻求机会发展的王靖宇，并任命他为“实验动物中心”主任；第二年又投入150　万元进行SPF　实验楼的改造和设备的购置。经过短短几年的努力，现在大连的实验鼠基地在全国乃至在亚洲地区，都是最大的和最先进的。他们每年可对外供应15000　只SPF　小鼠、4000只大鼠，成为东三省最大的实验动物供应地。2005年，大医实验动物中心被评为辽宁省第一个SPF　动物重点实验室。2007年5　月，大连医科大学被辽宁省科技厅确定为辽宁省SPF　动物繁育基地，8　月29日，辽宁省实验动物供应基地在大医挂牌，大医实验动物中心承担了辽宁全省实验用动物的供应任务。
　　“你为医学科学提供实验用的老鼠，贵的一只能买到多少钱。”
　　“几万块。”
　　“是不是中心很挣钱？”
　　“现……现在还是赔钱的。我们一天消耗的电，就要几万块钱。”
　　我在一个资料里看到一个表格，展示的是王靖宇实验室可以提供的实验动物名称及其用途：
　　动物名称主要用途
　　小鼠MOUSE　KM药理、毒理、病毒、微生物学等领域的研究以生物制品、药品鉴定。ICR　药理、毒理、肿瘤、放射性、食品、生物制品等的科研、生产和教学等。　DBA/2营养与肝癌发生率关系等的研究等。　BALB/C　癌症、动脉硬化、免疫、神经等领域的研究。裸鼠各种免疫、癌症机理研究和抗癌药物的筛选，以及微生物、皮肤病研究等。615　肿瘤实验等。　C57BL/6J　致癌研究等。
　　大鼠
　　RAT　SD各种营养、代谢性疾病研究及神经－内分泌等实验研究。　Wistar　各种营养、代谢性疾病研究及神经－内分泌等实验研究。兔
　　RABBIT大耳白免疫学、生物学、寄生虫病，各种制品的检定、皮肤反应实验、眼科研究、生殖生理和避孕药研究、胆固醇代谢和动脉粥样硬化、微研究、心血管和冠心病研究，用作生物制品的原材料等。新西兰皮肤反应试验、药剂的热源试验、致畸试验、毒性实验、胰岛素检定、妊娠诊断、人工受胎实验、计划生育研究和制造诊断血清等。比格犬
　　BEAGLE实验外科学、基础医学研究、行为学、毒理药理学实验、营养不良，高胆固醇血症，动脉粥样硬化，糖原缺乏综合症，先天性白内障，胱氨酸尿，遗传性耳聋，血友病，先天性心脏病，先天性淋巴水肿，家族性骨质疏松，视网膜发育不全，黑头粉刺病、淋巴肉瘤，红斑狼疮病，嗜中性白血球减少症，肾盂肾炎、青光眼和狂犬病等研究。豚鼠免疫学、传染病研究、药物学、营养学、耳科学、悉生学的研究等。沙鼠用于神经、脑血管疾病、寄生虫病、传染病、营养、代谢病、生殖、内分泌、肿瘤、药理学等的研究等。蟾蜍生理实验以及制药研究等。
　　养老鼠，是王靖宇的主业。他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养老鼠。如果不是2004年的奥运会，他或许不会想到导盲犬。
　　不过，即使有了导盲犬这个新的事业，他的主要精力依旧在实验鼠身上。
　　■市民自发排队感动了留洋博士
　　在王靖宇的办公室，养着几只乌龟。他向我介绍，最大的一只十八岁了。一次，他在菜市场看到了这只乌龟，仅仅是不忍心它被人吃掉，就买了回来养着，很多年了。也许王靖宇离开这个岗位了，乌龟还在。另外几个小乌龟，巴掌大，王靖宇说：“刚到我手里的时候，它们只有指头盖大。”一个养乌龟的人，一定要有很大的耐心，要知道乌龟是更长寿的动物。
　　“它们认识你吗？”
　　“嘿嘿，不认识。”王靖宇一笑，“它们的智商低。”
　　“智商低可以长寿，怪不得有人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在“实验动物中心”饲养区，我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犬。王靖宇很喜欢“高加索犬”，他在凶猛的“高加索”叫着的时候，走过去摸了摸它们的头。获得爱抚的“高加索”们就悄悄的了。
　　大连医科大学建了两幢楼来养动物。“SPF　”之外，还有一个“实验动物中心”大楼。因为狗的叫声响亮，所以这个建筑与主体建筑群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还以一个小山丘间隔。泱泱的一个新建筑，就是让一些狗、兔、老鼠居住着。只说狗，就有十几种。我说：“可以搞一个‘名犬园’了。”王靖宇说：“人……人手不够。”
　　现在他的手下已经有二十多个工作人员了，并且都是有学历的。回想2001年王靖宇刚到大连医科大学的时候，一些人很不理解：“专门引进一个留洋的博士来养耗子？”大有“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因为他们过去类似的工作是用临时工干的。事实上，养耗子是门学问，也是要严谨的科学态度来完成的。
　　刚开始，王靖宇为了对实验动物中心进行了改造，建立SPF　实验室，几乎每天都钻在实验室里研究。SPF　实验室必须是无菌状态，要求温度、湿度恒定，所以进入都要消毒、穿无菌服。为了避免中途上厕所，王靖宇连水都不敢多喝，早晨九点进实验室，一呆就是一天，有一次下午四点进，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出来。这样经过了一年时间，他终于培育出了合格的实验用鼠，改写了国内无鼠的历史。
　　“养耗子这样有用，而国内会养高级耗子的人才有很缺乏，那你为什么选择了大连？”
　　“当时，北……北京和南方的几个大学都有要我的意向。但……一件小事让我下了决心留在了大连。这……这里的老百姓，坐公交车，自……自动排队。”
　　市民在公共场合自动排队，相互谦让，与历史上他们的先人更多地与日本人、俄国人接触有关系吗？反正，就是这样的细节，让王靖宇在选择城市的时候，把事业托付给了大连。我在大连也见过闯红灯的市民，可是2001年，是怎样的一群人在王靖宇面前成功地塑造了大连的城市形象？这群自动排队的市民，也为中国导盲犬落户大连，进行了铺垫。虽然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之间也不认识，甚至他们对在“导盲犬之父”面前上演的场景浑然不知，可他们就这样写下了历史……
　　导盲犬，就这样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40岁，导盲犬的中国梦
　　一只狗出现了电视画面里，它引导着自己的主人精神抖擞地征战在奥运会的赛场上。一只为盲人运动员服务的狗，有在日本多年生活经验的王靖宇知道，这是导盲犬。虽然中国还没有。
　　对十三亿中国人来说，看到这样的画面就当看见一个奇异的场景一样，随着电视画面的消失而不再有兴趣于此事。但是，对于研究动物行为学的王靖宇来说，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还有四年时间的奥运会机遇
　　他盯着电视画面。这是2004年9　月，雅典残疾人奥运会。
　　这一刻，他联想到了中国即将于四年之后举办奥运会。中国的盲人运动员，能不能有自己的导盲犬？
　　四年时间！
　　历史奇迹般地给了王靖宇四年时间！
　　可也只有四年了！
　　王靖宇在2004年大连的家中，以一个养老鼠博士的身份，激动地畅想着2008年的情景，中国盲人运动员在由王靖宇培训出来的导盲犬的引导下，自信地步入奥林匹克赛场！
　　他无法按捺自己的兴奋，他情不自禁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这一滚，他已经四十岁了。
　　■人类与狗一起走过的历史
　　想到这个事情的当天夜里，王靖宇就在网上搜索关于“导盲犬”的信息，并给加拿大、日本的朋友发了邮件，请他们帮助搜集导盲犬的资料。一边查阅文献，一边思考导盲犬的问题，随着对导盲犬了解的加深，这个40岁的人坚信：在中国，导盲犬的培训早晚都要搞。
　　为什么他会这样自信地认为“导盲犬培训”将是一项未来的事业呢？因为，中国是个人口大国，其中盲人就有一千三百万。而导盲犬是一种工作犬，与我们日常看到的宠物犬不同。导盲犬经过训练后，能够帮助盲人出行，是没有长在盲人身上的盲人的眼睛。导盲犬忠于职守，懂得自己是在工作状态还是闲散状态。它们只认一个主人，对自己的主人有绝对的服从性。如果中国盲人可以有自己的导盲犬，那么他们的生活将变得富有色彩！
　　记者注意到这样一些与导盲犬有关的历史事件：
　　1819年，全球第一只导盲犬诞生。它是由维也纳一位神父训练成功的。同年，《导盲犬训练指引》的教科书也在维也纳问世。
　　1847年，瑞士人勃瑞尔写了《导盲犬训练》一书。
　　1916年，德国首创导盲犬训练学校。
　　1923年，波茨坦设立国立导盲犬训练学校。
　　1926年，全球最初的导盲犬协会在德国成立。
　　1927年前后，德国军人因第一次世界大战而失明的很多，人们开始培训导盲犬来帮助他们。这时的德国大约有4000只导盲犬。
　　1928年，美国人尤斯特丝女士在瑞士成立名为“The　Seeing　Eye”的盲人训练所。
　　1929年，美国出现第一个导盲犬训练所。
　　1931年，导盲犬训练传至英国。
　　1938年，一位美国人牵着自己的导盲犬去日本旅行，日本人开始认识导盲犬。
　　1957年，日本第一只导盲犬诞生。
　　1967年，日本导盲犬协会成立。
　　1979年6　月，英国发行了一枚导盲犬邮票，纪念道乐塞·尤恩迪斯夫人提出“导盲犬计划”50周年。
　　2002年，台湾第一位导盲犬指导员陈长青创建了台湾导盲犬协会，积极推动台湾的导盲犬事业。台湾目前有五万视障人士，约需要五百只导盲犬才能基本满足需求，而现在全岛仅有十八只。
　　2004年，台湾修订了《身心障碍者保护法》，该法规定，视觉功能障碍者由合格导盲犬陪同或导盲犬专业训练人员于执行训练时带同导盲幼犬，可以自由出入公共场所、公共建筑物、营业场所、大众运输工具及其他公共设施。前项公共场所、公共建筑物、营业场所、大众运输工具及其他公共设施之所有人、管理人或使用人，不得对导盲幼犬及合格导盲犬收取额外費用，且不得拒绝其自由出入或附加其他出入条件。导盲犬引领视觉功能障碍者时，他人不得任意触摸、喂食或以各种声响、手势等方式干扰该导盲犬。
　　■自己买狗，先养起来
　　2004年9　月，在王靖宇想到培训导盲犬的时候，大陆的相关法律都没有出台。但是王靖宇相信，法律总会相对滞后一些，只有面对问题的时候，才会有相关的法律。记者注意到台湾的导盲犬出现虽然比大陆早，但是，在台湾1998年颁布的《身心障碍者保护法》里，还没有关于导盲犬的内容。2001年11月修订后的该法依旧没有。正是因为2002年有人开始培训导盲犬了，到2004年才出台了相关的法律。
　　如果没有法律的跟进，导盲犬不得进入公共场所。这样依旧限制了盲人的正常行动。在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都不允许豢养大型犬，而作为导盲犬的最合适的犬种“拉布拉多”和“金毛”，体型都较大，但只有这样体型的犬，才可以与人保持同步性。一般城市只允许豢养小型犬，可是小型犬作为工作犬难以与人的步调保持一致。
　　对只允许养“小型犬”的规定，王靖宇作为动物行为学家，就嗤之以鼻：“谁……谁说大狗就咬人，小狗就不咬人？养狗不得超过35公分，这根本没有科学根据，是想当然的规定。小狗一样咬人！”
　　但是，2004年的王靖宇并没有为眼前的困难所羁绊。
　　他悄悄打开自己的小金库，跑到大连、鞍山、沈阳的狗市上，挑选起了金毛和拉布拉多幼犬。
　　世界真正认识到狗可以做盲人行走的向导，才只有短短的200　年。而日本培训成功自己的第一条导盲犬，用了十九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