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犬之梦 作者:刘红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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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小小的王靖宇就和别的孩子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对身边的昆虫、小动物，充满了好奇，长长是花很多的时间与动物们呆在一起。观察动物，是王靖宇与生俱来的乐趣。
　　■鸽子能否了解少年的愿望？
　　七八岁的时候，在母亲的支持下，王靖宇抱回了好朋友送的一条小狗。这是一条本地狗与德国黑背的杂交狗，家人为它取名“小黑”。每天爸爸去上班，王靖宇去上学，“小黑”都会送出去很远。而每当爸爸下班或者王靖宇放学，“小黑”都会等待在村口路边。“小黑”，对有恩于它的人铭记不忘，对陌生人充满戒备。熟悉的人从小黑身上跨过去都没有问题，陌生人，小黑远远听到声音就开始狂吠。王靖宇和“小黑”有很深的感情。他惊诧于“小黑”的嗅觉与听觉，他惊诧于“小黑”非同寻常的看家本领。
　　12岁那年，王靖宇从小伙伴处获得两只刚刚孵化出的鸽子。鸽子浑身还没有毛，但是王靖宇并不嫌弃，他认真地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物饲养。令这个小小少年遗憾的是，他失败了。两只小鸽子仅仅让少年王靖宇陪伴了五六天，就都死掉了。
　　为什么会死掉？是自己照顾的方法不对吗？是吃的东西有问题吗？王靖宇买来了一本《如何养鸽》的科普读物，严肃认真地搞起了科学。
　　不久，他第二次获得了两只幼鸽的抚养权。这次，他把玉米、黄豆，用水浸泡后，再往鸽子嘴里喂。那时直觉告诉他：因为干燥的玉米直接进入幼鸽肠胃，受潮后，开始膨胀，就撑坏了幼鸽的胃。
　　第二次养鸽非常成功，一对鸽子顺利地长大了。但是，由于照顾不慎，其中的一只母鸽子被家里的“小黑”吃掉了。而公鸽子，却茁壮地成长了起来，像12岁王靖宇的梦想一样，飞出去，飞回来，自由自在……
　　一天，鸽子男生没有征得家长王靖宇的同意，就领回了一个女朋友。王靖宇感叹生命的魅力，感到无限惊喜。而同时，他也要为这对新婚夫妻准备洞房，在自家的房檐下，为它们搭建新巢。
　　不久，王靖宇饲养的第二代鸽子诞生了，12岁的王靖宇就做上了爷爷。他的喜悦不是可以用语言能表达出来的。他几乎把上学之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鸽子身上。
　　据说，5000年前的古埃及人，在出海的时候就会带上鸽子，在遭遇意外的时候，让鸽子给家人传送消息。公元前776　年，奥林匹克竞技中，鸽子也帮助古希腊人把比赛的消息及时传播到周边城市。此后的奥运会便保留了信鸽比赛项目。
　　鸽子养成了，鸽子怎样帮助人类完成任务？
　　王靖宇思考着对鸽子的进一步教育。让他们熟悉自己，了解自己的愿望。
　　一次，他和小伙伴们带着“小黑”，带着鸽子，骑车跑了四五里路，然后放飞鸽子，看谁先找回家。那时他的理想是：在自己的鸽群中，培养出几只信鸽！
　　鸽子的繁殖能力很强，虽然12岁的王靖宇不断地搭建鸽巢，甚至把屋檐下所有的空隙都搭建成了鸽巢，他的鸽子和鸽子的孩子们还是不停地要勾引回异性，不停地繁殖。这大大地影响了王靖宇的培训计划，因为只照顾它们的婚事就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占满了，一对一地进行个性化教育，就丧失了时间。
　　“吃的从哪里来？”我问。
　　“那时，我……我们家隔壁是国家的粮库。”王靖宇眼睛笑成一条缝，举起左手挠挠后脑勺，“它们天天飞到那里觅食。”
　　“哈哈，王靖宇12岁时养鸽子，就是国家在买单啊！”
　　我大笑着揭发他。
　　■少年鸽子300　只
　　王靖宇的这群鸽子蓬勃发展，最多的时候达到了三百只。你想想，一个乡下小孩，在屋檐下饲养鸽子，一只迅速变成了三百只。它们每天消费多少国家粮食啊？我戏言：“12岁的王靖宇，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可是，这却是这个东北少年的几乎全部的梦想。
　　“养鸽子是你童年时代最骄傲的事情吗？”
　　“是的。”
　　呼啦啦，飞起一片鸽子。它们温顺而漂亮，是和平的象征。多年后王靖宇形容他的鸽群时只有两个字：“壮观”。
　　王靖宇12岁那年，是1976年。这一年在中国的历史上沉痛的事件很多，大人们很忙，父亲是中学数学教员后来做到了校长，母亲是一名普通工人。单位里的事情都很缠身，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关心这个孩子和他的梦想。
　　有这么多的鸽子，引起了小伙伴们的嫉妒和羡慕，也使得小伙伴们很眼馋。他们一边很佩服王靖宇同学的执著与能力，表面上奉承和夸耀王靖宇是“鸽子专家”，一边他们会想方设法来盗窃王靖宇的鸽蛋。于是“小黑”就发挥了无人可比的作用，保卫了王靖宇的成果。尽管“小黑”曾犯过吃掉一只母鸽的错误，但经过教育后，它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狗了。
　　还有一次，睡在半夜，鸽巢大乱，“小黑”狂吠。王靖宇迅速从被窝冲出来，拿着手电筒到鸽巢侦察，却没有发现异常。王靖宇百思不得其解，待鸽群安稳后，就又回被窝睡了。
　　第二天，在院子里，家人发现了一条黄鼠狼，已经被“小黑”咬死了。
　　原来，夜里黄鼠狼想偷袭鸽子，被小黑及时拿下。
　　王靖宇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小黑”。
　　“小黑”陪伴王靖宇成了一名大学生。当王靖宇快毕业的时候，一次，他回家，不见“小黑”。他问母亲，母亲说：“跑丢了。”跑丢了总会回来的，所以匆忙间王靖宇并没有太在意。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给这个儿子撒了个谎，是怕儿子伤心。多年之后王靖宇获得准确消息，“小黑”当年是吃了死耗子死了。王靖宇很纳罕，因为自己是训练过“小黑”的，拿着死耗子给“小黑”看，“小黑”一碰就打它，告戒它这样的东西是碰不得的。
　　为什么“小黑”还会吃死耗子？王靖宇想，可能是已经吃了药的耗子，并没有死，“小黑”碰上却吃了。
　　“是‘小黑’愉悦了你，还是鸽子愉悦了你的童年、少年？”
　　“当然是鸽子。”
　　“为什么？”
　　“鸽子，让我有成就感。”
　　　　　　　　　　　　22岁，日常为黄牛人工受精
　　学文科与学理科，谁更迂腐？过去我一直以为是理科的迂腐，因为他们整天和公式打交道，而文科学子天天读爱情诗，开化较早。但是认识王靖宇后，我的想法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因为，文科的学子虽则浪漫，而理科的学子更注重实际操作。当文科的学子们还绞尽脑汁给异性写情书情诗的时候，理科学子已经和异性口对口做上了好事。
　　王靖宇的父亲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反对儿子学文科？
　　■要是早知道袁隆平，我也可能种地
　　20世纪80年代初，正是王靖宇考大学的时候，社会上最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于是，在学校任校长的父亲，当然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王靖宇个人非常渴望学文科，他对天文地理充满神往，对侠义小说也情有独钟，但是，思想保守的父亲认为：“好学生，是不学文科的。”
　　王靖宇当然是好学生，尽管他的成绩不是特别稳定，但是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智商。尽管王靖宇不是一个特别勤奋读书的孩子，但是理解能力强，中学那点知识根本不需要他费更多的精力，他非常容易地就可以名列前茅。而更多的时间，他愿意留给他的鸽子。
　　成绩不稳定，天天侍弄鸽子，引发了父亲的极大不满。在劝说无效的情形下，父亲毁掉了王靖宇一点一点构筑起来的鸽巢。轰走成群的鸽子。
　　即使这样，王靖宇说：“我的鸽子嫡系部队还是不走，没有了巢穴，在屋檐下躲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与我偷偷亲近。”
　　不让上文科，不让养鸽子，少年王靖宇有过不快，但是眼前需要的不是不快，而是出路。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父母的生活压力是大的，他个人未来的路怎样走？
　　他喜欢动物，他想到了养牛。这一年他18岁。
　　从20世纪下半叶生活过来的人，知道什么是饥饿。王靖宇在一个普通人家长大，常年吃不上几次肉。家里是供应粮，大米都非常有限。小时候他渴望家里来亲戚，一来亲戚就是家里“吃大米饭”的日子。可是，很少一点的“大米饭”很快就被这样吃光了。
　　“养几头牛，每年就有五六百斤牛肉。要是天天有牛肉吃，那是多好的日子呀！”18岁的王靖宇这样想。
　　那个年代的宣传说：猪，浑身都是宝。但是王靖宇不喜欢猪的肥肉，他更愿意吃牛肉。王靖宇觉得，牛的身上才都是宝呢！牛毛，牛奶，牛肉，牛皮，都有用，连牛粪都可以烧火做燃料。还有，牛只吃草，不和人类争抢粮食，多好啊！
　　这就是考大学以前王靖宇的想法。他反正不想种地。采访的时候他告诉我说：“如果当年我就知道袁隆平，说不定我也会想到学农。但是那时候觉得种地的技术含量太少，不屑拿一生的时间去干。”
　　准备养牛，准备将来每天都能吃到一斤牛肉的王靖宇，就要考大学了，他在九台一中，这是当地的一所重点中学。
　　■翻烂了《应用动物行为学》
　　既然家里的意见是学理科，王靖宇还要照顾自己的兴趣，于是选择了与动物有关的“畜牧”专业。他报考志愿的时候填了两所大学，一、中国农业大学畜牧专业，二、延边农学院畜牧专业。一向愿意“走极端”的王靖宇，就只报了这样两个学校，别的选择不再考虑。至于“什么是畜牧”，他那时也并不非常清楚，“养很多的动物，就是畜牧了吧”，他这样想。
　　1982年，王靖宇被延边农学院录取，这一年他18岁。
　　进了大学，但是王靖宇对学校安排的课程一如既往，并不很用功，而是更注重实践。他潜心养各种动物，观察其习性，蟾蜍，羊，鸡，兔子，老鼠……
　　只有一本书，对王靖宇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就是东北农业大学李世安教授撰写的《应用动物行为学》。王靖宇把这本书读到了破得不能再破的程度。他那时有一个宏伟的愿望，就是将来报考李世安教授的研究生。
　　李世安教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我搜索资料获悉：李世安，生于1931年，因天生喜欢狗，早年即选择了“动物科学”，一生从事“犬学”研究。1983年在东北农业大学开设了《应用动物行为学》课程，1988年开设了《养犬学》课程。《中国大百科全书》的“犬”词条，是由他撰写的。1991年，他把高加索犬引回原产地中国繁殖。现在，在犬界有一定的影响力。
　　接受我采访的时候，王靖宇告诉我，李世安教授只培养了两三个研究生。而王靖宇的人生轨迹没有机会与李世安教授走在一起。即使《应用动物行为学》对王靖宇影响很大。
　　■早婚早育，竟然忘了考研究生这件事
　　1986年，22岁的王靖宇大学毕业，分配回了九台市畜牧局。一上岗，他的主要工作就是下乡，为农民的牲畜解决实际问题。
　　在大连的几天我们一起吃饭，王靖宇几次介绍自己时都会冷不丁地说：“我……我20出头，就……就给黄牛人工受精。”大家哄然而笑。
　　是啊，这就是一个学了动物学的男生的生活与工作。我记得自己在这同一个年龄阶段，还经常很苦闷，无限忧伤似的写出抒情性文字。当我和仅比我大一岁的王靖宇谈这个问题时，问他“一个学医的男生，对于性还有多少神秘与向往”时，王靖宇说：“基本……基本没有什么向往，都……都和动物一样，成了本……本能。”
　　看看，原来理科的学生更切中主题，文科的学生更耽于幻想。
　　22岁的王靖宇参加工作了。他所在单位的隔壁是农业局。农业局有他同学的女朋友。他的同学来看女朋友，王靖宇就陪着去。而同学女朋友同寝室的女孩，也是九台一中毕业的，她早年在学校的时候，知道王靖宇是个顶刮刮聪明的学生。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他们四个人就在一起吃饭，打扑克，几次之后。这个女孩便成了王靖宇的妻子。他们结婚的时间是1987年。
　　1986年毕业，1987年结婚，1988年儿子出生。22岁工作，23岁为人丈夫，24岁为人父亲。这一忙乱，几年过去了，王靖宇一边下乡给黄牛人工受精，一边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
　　就这样，在一个古老的九台，沉湎于生活的王靖宇居然忘记了大学时代的志向，忘记了考研这件事。直到1991年。
　　　　　　　　　　　　28岁，在日本养牛的留学生
　　“升官”和“上学”两条路摆在1991年27岁的王靖宇面前，你说他该怎么选择？机会没有的时候，王靖宇成天只和公牛、母牛的生殖器打交道，他也没有觉得不快乐。当机会同时来到他生命里的时候，他犹豫了。他自己的原话是：“当时，挺……挺矛盾的。”
　　■市委书记说：可以不考虑当官
　　先说“升官”。在20世纪90年代初，大学文化程度在岗位上的年轻人并不很多，因为这个国家长期没有正规培养大学生了，人才出现了青黄不接。那时候的大学生“吃香”，尤其是国家开始倡导行政官员“知识化”与“年轻化”的时候，王靖宇正赶上了这个机会。
　　王靖宇出现在了组织部考察的年轻干部名单里，并且经过认真考察，已经确定让他当“科技副镇长”。镇长可能算不得大官，还只是个“副”的，但是，这却表明王靖宇可以由此步入仕途。我离开大连的那天，王靖宇从吉林来了一位大学同学，就已经做了多年的官。我以为做官就没有搞学问，结果人家还是“博士”，“仕途”与“学位”一样没少！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因此，“当官”对年轻的王靖宇是有诱惑的。
　　再说“上学”。王靖宇在大学时代就渴望做动物行为学的研究，可是因为结婚生孩子，人工受精，他把这个理想忘掉了。而到了1991年，有个全国出国培训班，给了吉林五个名额。重新燃起了王靖宇的学术理想。这次，还是出国留学！他毫不犹豫就参加吉林的考试，是省里的第一名。继续到苏州参加全国的考试，又获得全国的第一名。
　　以这样的成绩，即使最后派一个人出国留学，也非王靖宇莫属。但是，在培训班上，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好好学习。但是一考试，比认真学习的人都好。王靖宇说过，他在大学时候就不好好上课，甚至有一门课从来不去。同寝室的一个哥们学习认真，王靖宇就每天课后借人家笔记看。结果，考试分数他比人家高出很多，大家很诧异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在这个“应试大国”里，王靖宇首先占了自己是个“考试天才”的光。
　　“当官”和“留学”，选择哪个？再不是“你别无选择”的年代了，可是，王靖宇该怎么做？
　　正当他不知道该选择“升官”还是选择“上学”的时候，一天，他领着三岁的儿子乘坐公共汽车，因为儿子小，就有人给让座，一看，是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还坐公交车？”
　　“是……是啊。那个市委书记，不……不错。”
　　王靖宇认识市委书记，现在人家又给孩子让了座，他就与人家聊起了天。“最近怎样？”市委书记问。
　　“有……有点烦。”可以想见，王靖宇的脸一定发红。
　　“为什么？”书记倒是挺有耐心。
　　王靖宇把自己的矛盾告诉了市委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