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传 作者:贝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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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内斯特很快结识了许多军事人员。其中同他来往较多的有:美国赴西班牙志愿飞行员怀梯道尔,据说他是洛杉矶警察署验证处雇请的人员;弗朗克丁克,来自离彼格特不远的阿堪萨斯州的第维特。还有一位朋友叫拉蒙雷瓦勒,海明威在巴黎时就认识他。不过他那时年纪还小。此外,他在巴黎认识的现在在这里的古斯达武·杜朗上校。过去他在学校念书并从事过音乐创作。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当上了少尉。后来在忠于共和政府派统治集团里他得到迅速提拔,如今他当上第六十九师师长,驻守马德里东部的托雷扬地区。昔日在巴黎初识,如今在马德里友情加深。杜朗象路易斯金塔尼拉那样,由艺术家变成军人。海明威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起他来。显然,他是把杜朗作为他“群英”中的一员看待的。
海明威经常到国际第十一旅去采访消息。国际第十一旅主要由德国共产党人所组成,旅长是汉斯凯尔。海明威曾在三月份同汉斯到布里休格去旅行。凯尔手下的人多半是参加过帝国战争的老兵,他们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海明威一度想写一本有关凯尔事迹的书,后来转念一想,认为“我们接触太多,一写起来就没个完”,终于作罢。倒是特威尔弗史旅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被那里的人和精神所感动。他们把他作为尊敬的艺术家而欢迎他。他却觉得置身于那个环境,与其说自己是个非作战人员,不如说是个士兵。旅长是位四十一岁的匈牙利人,曾写过许多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旅长名叫鲁卡兹,矮个子,有点肥胖,神情很快活,灰蓝色眼睛,淡黄色头发,赤胡子,小嘴巴。一经接触,鲁卡兹那种随和的态度便给海明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里有位负责医疗的军官魏纳赫布伦也引起海明威的注意。赫布伦态度温和,能干。他是一位提倡人道主义,讲究禁欲和刚毅精神的典型人物。他那黑色的头发剃得短短的,斜戴着一顶鸭舌帽。他象一个苦行僧,日夜不停地工作,穿梭在伤病员之间,两眼深陷,目光炯炯,放射出一种对工作有高度责任感的光芒。在特威尔弗史旅部,海明威感兴趣的第三位人物是鲁卡兹的政治指导员古斯塔夫里格勒。此人是德国共产党人。皮肤暗褐色,额前有许多皱纹。下颚宽阔,一副军人模样。他于一九一八年进入军队,当过预备兵。自那以后他一直坚持反对法西斯,前不久,作为难兵逃离纳粹统治下的德国。
在马德里,海明威最不喜欢的人要算驻扎在阿尔贝斯特城附近那拥挤不堪的国际旅旅长安德烈马提了。海明威笔下的安德烈是个又大又胖的老头子。头上戴着一顶比他的头大好几号的卡其布贝雷帽。一对在浓密眉毛底下的灰眼睛湿润润地……长着一个双下巴。他那淡灰色的脸死气沉沉,仿佛就象死人的脸。无独有偶,爱伦堡也不喜欢安德烈。他发现安德烈飞扬跋扈,专横暴戾,总怀疑别人有叛逆行为。他直言不讳地说,安德烈根本不配当军人,更不用说当军官。他经常心血来潮,神经质地突然作出某项决定,他的部下十分不满,不买他的帐。因此,他常常公开地同他的属下吵架。不仅如此,他还同那位工作出色,一度担任该旅军需兵司令兼军需局局长的美国人路易斯·费斯切吵过架。
虽然海明威与安德烈接触不多,但由于工作的关系,他结识了一位波兰军官。这位波兰人的真实姓名叫卡洛尔·斯维兹沃斯基。他和其他在国际旅工作的军官一样,使用假名——华尔特将军。卡洛尔出生于波兰华沙,在俄国长大。俄国大革命时期,他参加了红军。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到西班牙佛兰兹军事学院教军事科学和技术。自那以后他率领第十四旅参加了十二月至一月的科隆纳战役,接着部队开往马德里驻防。卡洛尔给海明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不但是因为他佩服他掌握了丰富的军事知识,而且是他那非凡的外貌。他有张特别的白皙的脸,一个鹰勾鼻,一对眼光逼人的眼睛,薄嘴唇,剃得光光的头上满布伤疤印痕。
四月份,反对派从月初到月底不停地炮轰马德里城。格朗维阿旅店里窗户玻璃常常被震破,碎片掉在地上,海明威滑稽地想到,人们可能认为每天那个地方都在下冰雹。伊尔莎·库尔克沙的鞋子由于炮弹碎片飞进她房间,起火烧坏了。弗罗里达旅店一个搬运工人被一颗机枪流弹击穿大腿。另一颗子弹射进玛萨的卧房,把房里一面穿衣镜打了圆圆一个洞。幸亏当时玛萨不在房里,否则就有生命危险。尽管食品从瓦伦西亚源源不断运抵马德里,但由于储存不得法,常常上市供应时就变质了。所以马德里市内的食品供应越来越短缺。海明威闷得发慌,只想找机会运动一下。四月二十一日上午,他借来一支猎枪到巴多前线林地去打猎。回来时,带着许多猎物;一只野鸭,一只鹧鸪,四只野兔和一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在林中飞行时,海明威以为是松鸡。
当天晚上,他写了一则快讯。这是近十天来他写的第一则新闻电讯。玛萨写了一个条子,一起留下请弗朗克林交给电报室发送。她的便条内容如下:
亲爱的西德奈:
今晚我要回扎拉马前线去,不能回来了。海明威的
稿子校样我已经对过了,请你把这三份稿子送电报厅402房间伊尔莎那里去,请她立即发电。这三份东西,除她自己留一份外,其它两份必须按上面注明的地址发出去。我身边没有信封。我想你能在401印刷室弄到信封,如果找不到就向伊尔莎要。这些稿子大概今晚就得发出去,因为海明威为了赶时间,想用外交小邮包的方式寄送。请你向伊尔莎说明此事,并告诉她,这稿件很重要,因为近十天来他都没有写稿子,而这是他的第一篇……
谢谢。里格勒又发烧了,白求恩大夫仍坚持说他患的是伤寒病……里格勒晚上的饭菜都放在我的房里。
格拉西斯·玛蒂
第二天厄内斯特同玛萨一起到他所谓的“四个中心防线”去采访。给他们开车的是西波里多。他们的预定旅程包括到四千八百公尺高的卡达拉马山地。到达那里后,他们将骑马上山采访忠于共和政府派的前沿阵地,那里的训练有素适应山地作战的士兵纪律严明,士气高昂,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有一次他们坐着一辆装甲车上山,由于暴露了目标,反对派的军队用机枪扫射他们。他们龟缩在车子里,只听见车子周围的钢板被子弹打得砰砰作响。对于厄内斯特来说,这种情况比起每天住在马德里城内来,危险性小多了。回来的时候,他们闻到空气里充满着硝烟气味,尘土飞扬,格朗维阿的人行道上又有被炮弹轰击留下的累累新弹坑。不过除了对城市轰击外,山区地带各战线仍然平安无事。
四月下旬,伊凡斯从瓦伦西亚写信给海明威。西德奈·弗朗克林和约翰弗诺在胡安迪都纳村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内景将于二十八和二十九两天内拍完。伊凡斯在信中请海明威到他们那里去,因为他即将回纽约。厄内斯特曾答应在五月六日左右为他提供一张飞机票。多斯帕索斯仍为他的朋友罗布勒斯被谋杀不断提出抗议,他不久前在瓦伦西亚看到了美国驻西班牙大使。伊凡斯希望多斯最后能现实一点看问题——在严重战争的艰难时代里,作为一个人或同志能做些什么呢?
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胶片已全部拍完,全部摄影器材和胶片都已装箱待运,厄内斯特准备返回美国。他到克鲁兹广场外交部大楼给报联发回最后一次电讯。白色的电报大楼在晨曦中更显得洁白高雅,可现在却成为弗朗哥炮兵部队最好的靶子。伊尔莎·库尔克沙请求把新闻检查办公室迁到别的地方,并获批准。阿杜罗巴雷阿由于工作过度劳累和每天炮轰所引起的恐惧,使他病倒了。厄内斯特却兴高采烈。他去向巴雷阿告别时,一切忧虑都抛到九霄云外,站在外交部大院里的台阶上用卡斯梯利安土话边开玩笑边哈哈大笑。
特威尔弗史旅为海明威举行告别宴会。在宴会上他显得非常高兴快乐。宴会是在一个当时用作战地医院的古堡内空地上举行的。那天刚好是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鲁卡兹旅长也出席了宴会。赫尔布朗医生和古斯塔夫雷格勒也来了。后来厄内斯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天晚上的宴会开了很久。已经很晚了,鲁卡兹还表演节目。他用一只铅笔顶住合拢起来的牙齿,然后用口吹起一种音调来。那声音十分清晰,如同笛声。这是厄内斯特同赫尔布朗和鲁卡兹最后一次见面。十分惋惜的是他同古斯塔夫雷格勒的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了。
美国人的介入
五月九日星期天,厄内斯特在西班牙呆了四十五天之后回到了巴黎。他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看起来十分健康。他告诉记者们说,他也没料到这场战争会打得那么久,说他回美国去的目的是要重新修改他的小说稿。当修改工作完毕,小说出版之后,他将重返西班牙参加一场“大的运动战。”这场战争据他估计可能在夏天爆发。
接见记者后,厄内斯特在巴黎度过了繁忙的四天。主要同路易斯·阿拉基斯坦磋商关于西班牙忠于共和政府派军队需要药品问题以及应邀到美英新闻俱乐部、莎士比亚友协和西尔威亚比奇书店等地作报告。做报告时他讲得结结巴巴,听众认为他完全可以讲得更好些。佐斯也出席了报告会,坐在会议厅的一个角落里。他对政治和西班牙问题没有任何兴趣。厄内斯特对听众说,写作是件艰苦的工作;说自他写作以来除了“太阳也升起来了”之外,其它作品他都感到不满意。他谈到用随意手法创作的作品,随后把话题转到阅读短篇小说《父与子》上面来,而且谈得津津有味。
海明威乘坐“诺曼底”号邮轮于五月十八日抵达纽约。登岸后他立即准备返回凯威斯特岛,带着妻子和小孩到比米尼去度暑假,一边修改小说稿子,一边钓鱼。在这期间只有两件事插了进来。其一是,他答应六月初在纽约召开的美国第二次作家代表大会上发言。其二是,《西班牙土地》必须剪接,定主题,配上音,然后公开放映,为西班牙忠于共和政府派筹集资金买救护车。六月二日正当他在比米尼度假,忙着钓鱼的时候,伊凡斯从纽约打来电报告诉他,罗斯福总统和夫人同意在七日初在白宫观看他们拍摄的那部影片。他说,这次重要活动是玛萨通过伊丽诺罗斯福作出安排的。正在这个时候,朱里斯寄来该影片的主题说明词,请厄内斯特审阅修改。其主题词内容如下:“我们的人民通过民主选举取得了合法地位。如今我们决心捍卫我们的权利。我们被迫拿起武器同反动的军事集团和外国干涉者作战。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同战斗。农民比过去的地主能更好地利用土地,生产粮食。他们充分挖掘西班牙土地的潜力。”海明威修改时,将原来的六个句子压缩成三个句子。“我们通过民主选举取得耕种土地的合法权力。可是现在的一些军事集团和不在位的地主又想重新从我们手里把土地夺走。我们决心为捍卫我们的权力而战斗,把那些地主老爷们恣意让其荒芜的土地耕种好。”作为说明引起内战的原因,这两个主题说明都嫌简单了一点,但还能简要地说明主题的要旨。
六月四日,厄内斯特从比米尼动身乘飞机去纽约参加全国作家代表大会。司各脱去出席了会议。在这期间他们会面了几次。司各脱从一月份起,思想清醒过来了。他同米特罗——哥尔德温——马约订了许多合同,正忙于写作。司各脱对海明威说,“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接触。我觉得我并没有了解你。”司各脱再次感到,象过去一样,海明威的乐观和自信深深地感染了他。大会是在卡纳基大礼堂举行的。海明威走进会厅时,会议已经开始了。他站在会厅的一侧,自言自语地说,他不是大会的发言者。大礼堂里很闷热,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会场正厅,厢房和阳台上都坐满了人,大约有三千五百人左右。还有上千人被关在门外。印刷好了的会议说明书上写明了会议发起主办单位是美国作家联盟,主席是多纳尔德·奥格登·斯迪华特。除他以外,当晚安排在会上发言的有:伊尔布罗德——美国共产党书记、伊凡斯和海明威。阿齐波尔德马克莱西被推选为大会执行主席和主持司仪者。
布罗德的发言既克制又直率。他说欧洲的独裁者已经用炮弹把象牙塔炸得粉碎。作家的当前职责是关心人民的疾苦,反映人民的生活和要求。人民的生活才是艺术力量的源泉。伊凡斯在会上介绍了影片的拍摄经过和影片的内容。他说,“大家可能感到奇怪,在作家代表大会上谈电影问题……不过我想,在这里谈这部电影是合适的,因为这部电影的制作宗旨同各位作家的创作宗旨是一致的。”海明威和玛萨,马克莱西坐在一起听前面几个人的发言。天气很热,他衣服穿得太多了,领带系得很紧,感到呼吸不自如。现在轮到海明威发言了,当马克莱西向大家作介绍时,会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额头冒汗,眼镜片上有一层雾气,黄棕色的脸颊上湿润润的,他十分激动地站起来,掌声刚落,他就开始他那历时七分钟的讲话。他说:
一个作家所要对待或要解决的问题是不会变的。作家本人及其思想可以变,但那问题是永远不会变的。这问题就是如何写得真实和有了真实的材料之后,如何写出来使读者读后感到是他自己生活经验的一部份……任何一个好作家几乎都能在任何一个他所能接受的政府统治下写出好的作品,受到人民的赞扬。但有一种政府是例外。在这种政府统治下不可能出现好作家。这个政府就是法西斯主义。因为法西斯主义是靠刺刀和子弹欺骗人的,不会欺骗人的作家在法西斯主义的统治下是不可能生存的。
尽管他的讲话的后半部,内在逻辑关系显得不那么清楚。然而,他发言中存在的缺点比起海明威能亲自到场,愿意给大家讲话这一点来是微不足道的。从米尔涯基来的出版商保尔罗梅恩同所有到会的听众一样真诚,热烈、认真地听海明威发言。他说,“那场面真了不起,仿佛大家的心都被他的话打动了……在反对法西斯主义的战斗中,他是大家真正的朋友。有了海明威的支持,这场战斗就会继续下去。”海明威的话刚结束,场内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很激动,衣服被汗湿了,匆匆地向大厅侧边走去,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时会场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不仅是由于他传奇式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而且他在会上说出了肺腑之言,真诚地表达了人们心中要说的话。
海明威在回比米尼的路上突然患了脑病,由于生病,他不可能把未写完的小说写完。但与其把它搁在一边,不如把已经写好的部分以散文的形势出版。他已经写好的文章包括:《基里曼查罗山上的积雪》,《弗朗西斯·马坎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帕科的悲惨身世》,《马德里的男待应生》,《北美报联电讯摘要》,《梅特坎布礁石滩上被淹死的老兵》以及《在卡纳基大会堂上的讲话》等。他想把这些文章收进一个集子,并为这个集子想出几个名称。例如:《生存还是死亡》,《武器种种》,《重返战场》等。显然,根据近来他在社会觉悟上的重新转变,他想把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