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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致父母的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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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姐姐学习成绩优异,聪明伶俐,博得姨母家人的喜爱。姐姐养成了非常温顺和谨慎的性格。祖父去世之后,我孤苦伶仃,每回学校放假,我都在姨母家里寄食,按理说,我可以从姨母她们那里听说许多有关姐姐的事;同时我与和姐姐同龄的表姐关系又很密切,她现在在东京居住,我也曾从她那里听到过姐姐的事。可是,听了以后,我马上露出厌烦的神色,也没有很好跟她搭话,也许是这个缘故吧,我们的交谈,总是提不起劲来。我听过的事,也没有记住。
“你看过了吗?还有一张孩提时的照片。”
“喂。”我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我没有机会了解姐姐的容貌。她虽然给我看过那张照片,可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姐姐是位肌肤洁白、体态丰盈的少女,这也是我随心所欲地想象出来的。倘使要用更多的语言来描写,那就成了我荒唐无稽的虚构了。
我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家说向右转,也许她就能向右转三年。可以想象到,倘使她还健在,姨母给她选对象,不管她本人愿意不愿意,她大概都会答应成婚,度过平凡的一生。
“没什么姐弟缘分,还不如干脆没有姐姐好。”
妻子有七个兄弟姐妹,这是她眼下的口头禅。首先,只要观察一下社会,也会发觉这句话大体上是正确的。
“是啊,特别是过城市生活的人更是如此。还不如非亲非故的朋友好。一般觉得兄弟是幸福的时候,定然有一方是不幸的。我姐姐还健在的话,这会儿一定是通过她丈夫的眼睛来观察弟弟,她丈夫对我说三道四,她也就会随声附和。女人的所谓幸福,也无非如此而已。”
“没这回事。”
“总之,女人的不幸我看不下去啊。”
我边说边思索:与其说我是在想姐姐还健在这样梦一般的事,不如说我是在想表姐妹她们的事。可以说她们一个个都不怎么幸福。
据来信说,母亲您娘家的姑娘们,也就是您的四个外甥女:老大的丈夫早逝,留下一个身心孱弱的独生子,好像是为了清理财产而吃尽苦头。老二嫁给一个骑兵,在丈夫出兵青岛期间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老三从女子学校毕业不久,患了肺病,她同一个百货店的店员结婚,两年前也已故去。因此老四当了老三丈夫的填房,她母亲便同小女儿住在一起了。她们的两个兄弟,前些年失去了房屋和田地,在城市里漂泊无着,甚至连个固定住所都没有。你们的亲戚,也就是在农村的世家全都没落了。就说收养我姐姐的姨母家吧,姑娘中最大的表姐,已是四十光景,也没生个孩子。前些日子,她丈夫还得了不治之症。中间的表妹也是这样。十六日盂兰盆会的晚上,我们夫妇俩打算到这位表妹家去,于是走出了家门。具体来说,妻子去这位表妹家,我则叩访附近的友人,然后到离那儿不远的某少女家碰头,一起回家。表妹的孩子是在学龄前就得了胃溃疡,愈后情况不佳,他们托我去请在这少女家的一位僧人来作祈祷。
“搬家时她还很注意房子的方向和风水呢,年纪轻轻的,竟相信各种怪玩意儿。也许是太不幸了吧。”妻子说。
“大概是吧。”
“听说前些日子她也请风水先生来看了看现在这所房子,人家说这所房子会使主妇苦恼不巳所以她近期内还要搬家呐。”
“看了这么多家的情况,还是我这样好吧。”
即使当晚也是如此。赶上十六日盂兰盆会,我们走了好久,也没有空车驶过来。偶尔叫住一辆,司机连车钱都不谈就走了,大概是从东京这头到那头还可以接三四趟客,比较上算的缘故吧。我觉得仿佛是妻子的责任,就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
“这点常识你应该懂得嘛。今天是十六日盂兰盆会,空车少,为什么早没想到坐省营电车去呢!这么一丁点事你都办不好,这就不好喽。”
我这般任性,这般固执,为什么还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呢?大概是天性如此,要么认真思索,要么不拘形式吧。我就是这样打发着日子。没有什么值得悲伤,也没有什么可懊悔的。
总是坐不上出租汽车,我便决定推迟到明天再去表妹家。我们到了上野大街,来到佛龛铺附近的一家袈裟铺前,我止住了脚步,凝望着橱窗。近来我经常观赏舞蹈,我就说:
“用这种袈裟布做舞蹈服怎么样?”
这时我突然想起故乡盂兰盆会的施舍饿鬼来。憎侣们身穿这种带金银色、紫色和绯红色的袈裟,环绕着大雄宝殿的佛爷,边走边撒莲花辩——仿佛那些莲花辩就在我的眼前翩翩起舞。不知故乡的坟墓怎么样了?
我的先祖是村里的贵族,可能是这种荣誉的关系吧,他们拥有自家的墓山,远离村里的墓地。如今这山的山麓也只剩下二四十块石碑了。祖父把它卖掉了。卖给别人那部分,在我童年时代就被辟成桃山。山主把耕地渐渐扩展到墓地那边。那棵作为界标的大松树已经枯萎,界石也被掘起来,我每个假期回到故乡,看到围绕坟墓的青松和杂林都日益稀疏,好像墓标都渐渐裸露出来似的。还在中学时代,我就空想过:我早晚会飞黄腾达,到那时候,我一定要把坟墓周围被侵占的土地重新购买回来,并且修筑起漂亮的石头围墙。今年孟兰盆会也会有人给他们扫墓,将埋没石碑的青草除掉吧。像盂兰盆会这样古老的风俗,对于故乡的村庄还是适合的。
从上野的大街走进背胡同,只见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焚起送火①,不知怎的,令人产生一种可怕的寂寞感。如今东京称得上过精灵节的人家还能有几家呢?
“是今晚送先祖吧?那孩子的家昨晚就办了。”我对妻子说。因为僧人常常进出的那家的少女,昨天贺中元节来了。
“今晚一点钟左右我得回去焚烧送火呢,”她说。这少女家的坟墓距我家很近,昨天我也探问过:
“今天不去扫墓吗?”
“什么,扫什么墓呀,今天他们不在呐。”
“噢,对了。今天是盂兰盆会先祖要回家来。”
①佛教在孟兰盆会最后一天,即朗历七月十六日,焚火送走祖先的灵魂。
妻子从旁插话说:
“咱家也迎迎吧,不然准没好事儿。先祖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不是吗?”
那个所谓先祖的世界,妻子不特别相信,也不特别怀疑,她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尽管如此,她却想为你们——连照片都没见过的你们添置佛龛,在孟兰盆会迎你们回来,我对此觉得有点滑稽可笑。因此,我就写了这封信,以替代过孟兰盆会,但不知能不能用它来供奉你们。
连你们的独生子也想不起你们了。故去的父母啊,安息吧!


第四封信


在海滨避暑,的确很舒适。可是,一回到东京,家中由于拖欠费用,停止供应煤气了,电灯公司也扬言要断电,税务局通知了拍卖查封物品的日子,米铺把凭折拿走,一去不复返,又不知它们的门牌号码,女佣每天拿着五角钱去买米……竟是这么一幅景象。
我在从海滨回来的火车上,就曾对妻子说:“回到东京,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是啊。”
“净是跑来讨债的。”
“喂,可不是。”
“在海滨,无忧无虑,倒是很舒心。几乎没有为钱的事担忧过。近一个月里,只写了一篇少女小说和四篇新闻报道。”
就这样,我们作了一次不光彩的谈话。我一转念又想:“到哪儿找个寂寞的山,干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样更好吧。”
姑且不说这些了。我本是个乡下人,在这个镇上度过了炎炎的夏日。我一旦凝视着海,心就总被那里的风光,诸如海潮的颜色,波浪的翻腾所牵动。上了山路,只见海岸附近那些平凡的小山上,种了许多小松。就是没这么许多小松,夏日也是一片葱茂,绿意盎然。不过我不是特意去观赏风光,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我只是感到热乎乎的,心情也很坦荡。大概这是一种缱绻的乡情吧。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故乡有平凡的小山,却没有海。
我们的先祖在这些小山的一个山麓下,修建了一座黄檗宗①的庙宇。我童年时代,那庙宇是尼姑庵,庵里的尼姑是我祖父的养女,也就是你们的妹妹。寺庙的山林和田地,都是我家所有。那时节,没有地主。供奉虚空藏菩萨为主佛,每年十三参拜节②,十三岁的孩子从老远的地方,成群结队地赶来参拜。这是一年中村里最热闹的时刻。这也是父亲您少年时代最快乐的日子吧。那位尼姑去世也将近二十年了。我还记得,在小学毕业或者刚上中学的时候,我好几次趁天还未亮,独自登上那座庙的后山,是为了观日出。为什么要观日出呢?现在我已没有印象了。许是正月初一的早晨吧,那时候我读过的拟古文集里,一定描写过元旦的日出美景,实际上我也是很想观赏的。即使没有这一目的,我也经常这样做。我像一个轻松愉快地干活的花匠,爬上了庭院里的厚皮香树,坐在粗大的树枝上读书。在这里读书,远比在房间里读书心里更踏实。这种时刻,坐在树上,就如同坐在长途旅行的火车上,万般杂念皆抛诸脑后。也好比刚到旅馆,一仰脸就躺下,觉得非常清爽、坦荡而安闲一样。夏天午睡,我也喜欢伸展着身子,躺在橡木树荫下的长点景石上。可能是有这个习惯吧,祖父逝世时,我向前来吊唁的宾客致意,鼻血流淌出来,我便立即飞跑到庭院,仰卧在那块熟悉的点景石上。包括你们在内,我所有的至亲都先行与世长辞,只留下孤苦伶仃的一个遗属——我。举行葬礼那天,我流淌鼻血,惊扰了别人,在前来帮忙的人面前,我感到无地自容。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让人把我看成“可怜虫”,这才逃到点景石上来的。透过橡树叶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夏日天空的碎片,恍如洒落了下来。随着树叶的摇曳,天空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就如同孩子们多变的游戏。鼻血已止住,第二天早晨去拾骨灰。村里的火葬场是露天的,没有围墙,也没有顶盖,只掘了一个洞穴,堆上柴禾,把尸体放在上面焚烧。我拿着竹筷,在洞穴边蹲下,烟火便扑鼻而来,鼻血又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我慌忙用腰带堵住鼻孔。这回不仅不易止血,而且流得更加厉害了。我钮头就往山里跑,躺在小山另一侧的山腰上。山麓正好有一汛池水,水面波光潋滟,恍如一块耀目的银板。定睛凝望,银板仿佛轻飘飘地浮在太空。心里的烦恼也消失了。鼻血已止,顿觉十分舒畅。不久,我听见从火葬场那边传来了呼唤我的声音。我整了整腰带,又折回去,用竹筷夹起祖父的喉节骨。所幸的是,我系的是一条黑色丝纶腰带,上面沾满鲜血,却不显眼。这以后,我怎么也不能对别人讲我在火葬和拾骨那天流过鼻血。我那条沾满鲜血的腰带,变得硬邦邦的,还系了好长一段时间。
①佛教的一个教派,即禅宗的临济派。
②京都每年阴历三月十三日(现在是阳历4月13日),十三岁的少男少女穿上节日盛装,到嵯峨法轮寺参拜虚空菩萨,祈求福德、智慧和音声。
近来我不轻易走家串户,因为我“不习惯随便躺下,躺下就难受”。我上别人家里,人家当场拿出三四块坐垫给我并排放下。客人上我们家里来,最难办的是,我不能在客人面前随便躺下来。
“当年我走访了你居住的那户人家,你经常随便躺在二楼廊道上晒太阳,这是多么快乐啊。”记得有一天,一位朋友这样对我说。我吓了一跳,说了声“的确是这样”,就沉默不语了。因为没有什么语言可以确切地表达我婚前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
在阳光下,悠闲地躺卧着,做着无边无际的梦,这是人间的幸福。这种看法,确是可能存在的。毫无疑问,这也是人的原始姿态之一。我蔑视这种看法,却又自然而然地被它捕捉住。像这样一个我,难道始终也不了解生活现实的真话吗?表面上像是思考什么,其实决不是在思考,而只是在打算思考,恐怕这不至于成为悲剧吧。
祖父谢世的时候,我头一次经历流鼻血这种生理现象,当时感到还是相当难受的。祖父病逝,我当然感到悲伤,我在世上越发孤单和寂寞了。这还不说,我已是中学三年级的少年,却常常想入非非,净想些与今后如何生活这个重要问题无关的问题。我无忧无虑、悠闲恬静地欣赏着叶缝间的蓝天和泼洒着阳光的湖面。但是我绝不听天由命、自暴自弃或者悲观绝望。或许祖父的死、自己的境遇,我全然看不见吧。我几乎没有绝望过。我总是豁达乐观,自己所做的事或祈求的事,都相信一定能够成功,就是直到最后一分钟双手空空,我也是耽在空想之中。即使错过时机,事与愿违,失败了,我也不太执着于任何事物;即使招致了与绝望同样的结果,我也绝不灰心失望。就是说,纵令有苦恼,也会在一瞬间全然忘光,我依然做着这件事或那件事的另一个梦,另一个片断的梦。我是不会有真诚的悲伤、真实的悔恨的。你们有个很好的儿子。然而你们将这个尚未懂事的儿子留在这个人世间,他会遭受多么大的痛苦和多么大的悲伤,你们却不曾为他操过一点心啊。
前不久,我的一个亲戚来同我商量,他要同一个私娼结婚。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话多少动摇了他的决心。即使我坚决反对世间的一切婚姻,也是无济于事的。从对方来看,我是个小说家,明白事理,他多少期待着能够听到我满意的答复。我不会按一般的习惯,说她是私娼出身,不能讨她做老婆。不过,他既然来同我商量,我只好从一般常识来谈:首先,她已过了几年这样的生活,身子不会好的。再说,如今她全家都依靠女儿出卖色相维持生活,婚后男方必然要背起这家的生活重担。
“按一般常理判断,我不能赞成。”我先是冷漠地回答了。据说那女子再干一两个月就能获得自由。既然想把她讨来做老婆,又让她继续干这种行当,就算是干三四天,也不怎么好呀。如果说,结婚的事由于我的反对而告吹,即使不算是代价,她剩下的债务由我来付,让她马上回乡下,怎么样?我是这样认真地同妻子商量的。我每次提出这种事同妻子商量,我和妻子心里都十分明白,我们十之八九是拿不出这笔钱来的。过去遇上这种事,妻子会马上说:对,要是能这样做就好了。可是如今妻子不敢贸然随声附和,就让事情过去了。于是我对妻子说:
“这种情况,也许比继续搞别的女人好些。玩女人,长期玩同一个女人就会招来这样的事。一般来说,在这种地方跟同一个女人玩上三四回,不就说明这男人是个老好人吗。这样做就错了,女人有的是嘛。”
然而,这恐怕是办不到的。假使我能够这样做,不就像神佛一样健忘、一样幸福了吗?如果那仅仅是一种轻率的逃脱,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优哉游哉地躺着,也许是不折不扣的怠惰吧。难道这不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生活方式吗?
“老渔夫的脸,实在憨厚得难以形容啊!”
我们在海边的村庄悠然漫步的时候,经常看见这种憨厚的老人,面对大海茫然地呆站着。
“他那样呆站着,恐怕是在观察海的气象,为着出海打鱼吧?”
“很难说:看样子不见得吧。”
“大概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对于他们来说,歌颂海的美,恐怕连想也没想过。也许,海早已渗透到他们的身心,以至没有感觉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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