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柏杨全集 >

第478章

柏杨全集-第478章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柏杨先生于去年(一九六五)十二月十五日,在谈现代化的时候,信口开河,鬼迷了心,提起来台北忠孝新村,说它盖得实在窝囊,想不到闯了大祸。原来台湾省铁路局本来正要买第二批的,已谈得差不多啦,就要签约啦(当然没有谈到回扣红包之类,千万不要往那上想,谁要往那上想,谁就心术不正,天殛之,天殛之),可能有人把该文呈给大官,也可能大官觉得风声不好,于是乎签约之事,乃宣告延期。已经咽到喉咙里的钱又被掏出来,忠孝新村老板当然义愤填膺,一封信寄到报馆,再加上千钧压力,压得我金疮崩裂。我要是早知道这般厉害,就是房子塌啦,把铁路局的朋友压死净光,我都不写。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可以说菩萨和房老板同在,那一天实在肚胀难忍,只写了几句,交卷了事,如果具体的写,真能写上十天,像京戏里阎瑞生惊梦,「一桩桩,一件件,听小妹细说端详」!那就不是一封信可以磨得开矣。谨向房老板致万分歉意,好在来函已经照登,已证明了柏杨先生没理,铁路局管买房子的朋友,有该「照登」在手,该买照买,不过迟几天拿到钱罢啦,则这几天的利息不妨就算我的,卖掉裤子也得付,以作胡说八道之戒。至于每家必须再花上一、二万元才能住进去,那不关大官的事,也不关柏杨先生的事,而且修来修去,起码有繁荣市面之功,即令怨声载道,嗓子也可健康。铁路局的朋友,说不定将来都成了男高音、女高音,开个音乐大会,扬名国际,更是人间盛事,敢不额手称庆乎哉?
   朋友劝我不如就此下台鞠躬,都是出自爱心,杂文是一种和现实社会尖锐接触的文章。它最伟大的贡献是得罪人。不要说别的,就说三作牌吧,前几年我一连三次英勇失窃,那时柏府恰是台北市警察局第四分局的管区,第四分局长杨仲舒先生,一听说柏杨先生被盗,大喜曰:「他还想给他破案哩,再偷他三次也消不了心头之恨。」现在杨先生升了台湾省警务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当然更威风凛凛,跟相对基金原理一样,自然相对得我忧心如焚也。
   其实三作牌老爷对柏杨先生的印象,似乎很早以来,就不太优良。听说有位大官当台湾警务处处长,折腾得最厉害的时候,曾经大笔一挥,把柏杨先生列入流氓名册。按修理庙的规定,流氓也者,必须不断在街头惹是生非。而柏杨先生虽月入甚少,但正当职业倒是有的;至于说街头惹是生非,那更无关,我除了在巷口下下棋、吵吵架,到新公园打打太极拳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去,偶尔有人请吃一顿,进得饭店,也目瞪口呆,啥话都没有。自以为应该非常安全啦,偏偏流氓奖落到我头上,实在受宠若惊。这都是写杂文埋的定时炸弹,幸亏那位先生咚的一声,栽下宝座,如果他阁下仍在台上,柏杨先生危矣。不过他阁下虽然栽下宝座,不知道我那盛大的流氓头衔,现在取消了没有,教人心焦。
   ──有些朋友一直警告曰:「柏老柏老,你这么大年纪啦,还发明三作牌,老往上碰,一旦碰到他们手里,筋都抽出来矣。」这一点必须弄明白,三作牌可不是我发明的,而是他们自己发明的,难道「作之君」「作之师」「作之亲」,是我上他们的尊号哉。呜呼,如果说谁发明了三作牌谁就可得诺贝尔奖金,准没人说是柏杨先生发明的,如今荣登流氓簿,眼看要修理啦,却硬说是柏杨先生发明的,我就誓不承认。
   ──好吧,就算是柏杨先生发明的吧,三作牌者也是善颂善祷之词,既然有人要作小民之君、之师、之亲,而小民也欣然同意,还不行呀?好吧,即令不行,那危险也不比不发明大。有一个男人焉,被活活打死;有一个女人焉,双手被吊到栏杆上,吊得哭天号地。这些人难道都发明了三作牌,都触犯了三作牌乎?就是说被偷之事吧,举目所及,破不了案的多如牛毛,难道他们也都是柏杨先生乎?
   不过,无论怎么说,午夜梦回,心里仍然跳个不住,而且困难的是,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哩,定时炸弹已英勇的埋下。柏杨先生这一次南下避年,到了高雄,一位多年不见面的老朋友请我到他尊府吃便饭。新年期间,名虽便饭,定有油大,当下就饿了一顿,携带老妻孙女,届时前往。他阁下是住在登山街的,跑了那么远,好容易找到,却大门紧闭,铁将军在焉。最初以为他阁下童心未退,躲在屋里,捉一下迷藏,要敝老头惊喜一下的,谁知道喊了半天,把眼泪都喊出来,仍无人应,邻居看我一头大汗,乃告曰:「他们一清早就去台南啦,说三天后才回来。」
   
   
   实在记不清
   呜呼,三天后才回来,这算他妈的啥话,当下把小本子掏出来一看,时间完全正确,并不是三天之后呀。柏杨先生狼狈回去后,心中不服,到了第三天,只身又往。别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仍沉不住气,非把其中曲折弄个一清二白不可。该朋友突然见我驾到,尊脸上红得简直像谁刚打了他两鞋底,人有羞耻之心,就坏不到哪里去,心里先原谅了他。但他却堵住门口,低声曰:「请到巷口稍站,我马上就来。」其状鬼鬼祟祟,好像灰色份子。果然,我在巷口站了不到五分钟,他踉跄而至。
   来了之后,没等我开腔,就作揖打躬曰:「老哥,千万原谅。」我曰:「我也不是没地方打饥荒,你吊我胃口干啥?」朋友曰:「阁下有所不知,那一天,我回到家中,说要请一位老朋友吃饭,太太倒很起劲,又买菜又买肉,把过年做的香肠也拿出来啦。可是后来听说请的竟是你阁下,就像挨了刀的老母猪,看她拉着嗓门叫吧。」我大惊曰:「她叫啥叫,我也没惹她。」朋友曰:「你虽没惹她,可是你惹了何柏林呀!」我困惑曰:「谁是何柏林?狗狼养的才惹了何柏林。」
   如此这般,弄到后来,才知道朋友的太太跟何柏林先生的太太原来是情同骨肉的干姐妹,是若干年之前矣,朋友说,何柏林先生发表了台北市公共汽车管理处处长,走马上任时,全体职员在门口排队相迎,是柏杨先生在专栏里表示了一下肃然起敬,从此,朋友太太就把柏杨先生恨入骨髓,如今还没报该一箭之仇哩,反而请他吃饭,天乎天乎?是可忍,孰不可忍?要吃倒是可以的,她就去跳爱河。依她阁下之意,等到上门,再把我轰出来,还是老朋友温柔敦厚,这才潜逃无踪。嗟夫,柏杨先生啥时候写过何柏林先生的哉?实在是记不清矣。另外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一年之前,但到今天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时柏杨先生想找个晚上兼差干干,每月能多收入三、五百元,也可松动松动。有一个朋友就介绍到一个大机关(对不起,实在不能公开,但私下里可以告诉你),说明已经跟科长谈妥啦,只要去见见面就可决定。于是买了一包「美原」,把头发染黑,把胡子刮掉,西装革履,兴兴头头,前往晋谒。科长老爷巍然高坐,我向他鞠躬他也没有理,当时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要糟。
   柏杨先生虽觉得要糟,但既入虎穴也只有小心翼翼,而且人类的弱点,总是希望强大的对手圣手仁心,大人不把小人怪的。当下鞠躬之后,科长老爷也没有让座,用两只基于神圣原因而洞察肺腑的尊眼,瞧了我半天,打开介绍信,好像看情书似的又看了半天,然后徐徐问曰:「迷死脱柏,你身体如何?」我曰:「还结实,前些时害过肚胀,现在好啦。」科长曰:「你明明没好,怎的说谎。」第一棒就如此严重,心里一紧张,嘴巴就不灵光,只好结巴曰:「没有,没有。」科长曰:「你不是天天在什么报上写杂文乎?」我急曰:「没,没……」科长曰:「听说你为了女人被法院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我更急曰:「没,没……」科长曰:「那定是为了涂改支票,把一百元改成七万零一百元,因之坐的牢……」我脸红耳赤曰:「没,没……」科长冷笑曰:「不要再说没啦,我对你清楚得很,这里的工作,我替你留意,以后有机会就通知你。你年纪已经不小啦,多积点德,也是好事。」说罢端茶送客。
   柏杨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走带跳,中途还被凳子绊了一跤,几乎撞到玻璃窗上,惹得哄堂大笑。等我一口气跑到原介绍人那里,电话铃也适时而响,朋友听过电话,向我抱歉曰:「老哥,对不起,对不起。」接着说明内情,盖该科长是表演沉船的那位船长谭守杰先生的亲戚,当该船沉入海底时,我曾写了几篇大作,他就牙齿发痒,再也料不到神差鬼使,找差事找到他头上,遂故意不动声色,满口答应,诱敌深入,迎头痛击,刚才那电话就是他阁下向该朋友说明原委的,朋友告我曰:「你得罪的人太多啦,木法度,木法度。」从他那里走出来,就好像从河里爬出来,汗流浃背,连裤裆都湿透矣。
   这不过顺手拈来,就碰到头上的若干钉子中,随便举例以说明之,至于暗下毒手,在阴山背后,会议桌上,放放冷箭,戴戴帽子,掀掀底牌,「更不知其几千万落」。如果不写杂文,恐怕丢了的东西早找回来啦,高雄那顿油大早吃到肚里啦,去年时节也早兼上差啦,哪有这么多麻烦之事哉?不过说又说回来,台北的专栏作家多矣,最有名气的若何凡先生焉,寒爵先生焉,龙套先生焉,方以直先生焉,还有已经不写了的言曦先生焉,都是妇孺皆知的人物,为啥均稳如泰山,没有柏杨先生这种节目乎?似乎这还是人品问题,柏杨先生如果也跟他们一样洁身无瑕,别人想抓小辫子就抓不住矣。
   
   
   不幸失足
   因为杂文有惹祸招灾的功能,所以绝顶聪明之士,绝不肯干这一行,就是不幸失足,干上了这一行,也急急忙忙,爬上岸来,跺脚而去。盖只要有两篇文章出世,就等于在前额上挂了招牌,即令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但你一旦讨一个别人羡慕的老婆,写两篇自己喜欢的文章,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些人心里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是心脏抽筋的主要动力,现在《中华日报》和台北区扶轮社不是正联合选拔全国十大优秀女青年乎?拥有广大读者,家喻户晓,人人都认为有绝大希望的女作家琼瑶女士,虽经一再劝请,却仍不肯参加,不是她自傲自大,瞧不起十大优秀女青年的头衔,而是她已经成了那些没有读者,或读者奇少的作家们的眼中钉,如果再锦上添花,成了优秀女青年,恐怕皮都会被剥下来──当然不是真的剥了她的皮,但流言、诬陷、栽赃,纷至沓来,其痛苦还不如剥了皮算啦。
   有人说,她未免有点自作多情,谁找她的麻烦呀,她配人找麻烦呀,说这种话的人如果不是老羞成怒,定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中国小姐林静宜女士嫁了人后,马上就有正人君子撰文掀她和她丈夫的底牌。该底牌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且不允许当事人分辩──其实不分辩还好,越分辩那钉子越结实。即令它是真的,也是典型的损人而不利己的事。可是,一旦心脏抽筋抽得到了九段,并不求利己,只要能损人就行。而中国人又都是竭诚相信别人丑事的,遇到伤害人的传说,就宁愿信其有,不肯信其无。于是乎柏杨先生如果咬定牙关,说没有涂改过支票,没有玩过女人,没有写过杂文,没有判过五年徒刑,而又没有偷过东西,恐怕没人相信。──就是表面相信,心里也不相信。
   正因为杂文能坑人,所以就是想改过自新,放下破笔,立刻成官──不要说官啦,恐怕啥都干不成。诚如《捉放曹》中唱的:「马行在夹道内,难以回马。」这才苦也苦也。柏杨先生自从找事碰了奇大的钉子,就死心塌地,猛和编辑老爷拉关系,不再胡思乱想矣。这一期又买了爱国奖券,看情形非得第一特奖,不足以救老命也。
   写此稿时,已是正月十六,「年」算过完啦,王小二过年,固然一年不如一年。便是柏杨先生过年,也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高雄那次闭门羹节目外,初三那天,就驾旋台北,盖没有一个地方的朋友不闹穷的。还没吃他两顿哩,就张着眼问太太曰:「今天的饭够不够呀?配给米送来了没有呀?」问得我食欲不振,于是就在初三当晚,把小包一卷,呜呼,「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一九六五年是柏杨先生流年不利年,总算熬过去啦,现在是一九六六年啦,但愿一九六六年是柏杨先生的肚子不胀年兼奖券得奖年。如果美国国务院猛邀(吾友詹森先生来电说,我要是不去美国鼓励他们的民心士气,他就跳河),因而成了出国过瘾年,那就更笑得嘴都合不住矣。甚至于忽然间我被政府派为阔大之官,更成了代表之年,又领钱又行使「两拳」,更他的能乐死了也。
   不过去年一年流年不利的,似乎不仅柏杨先生一人,避年到台南时,就碰到吾友储鸿举先生,成功大学堂教习是也。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得上了砍杀尔,运气比柏杨先生还差劲,因之他的故事比柏杨先生的故事,更具有教育意义。
   储鸿举先生虽然是大学堂教习,但不过中年,精神蓬勃,一向身体甚好,可是他的尊脚却出了毛病。该毛病是啥,不必细表,反正这年头神经衰弱,他阁下和他的家人就疑心会不会是那玩艺,诚惶诚恐,前往第几医院检查。医生老爷左看右看,也十分紧张,遂作切片检查,这一检查不当紧,检查出来,果然是癌。
   好啦,你瞧储府悲哀成一团吧,而储先生的脖子既然被阎罗王拴上一根绳子,除了准备后事外,别无他法。当下也有好心肠的朋友,安慰他曰:「癌固然可怕,但得来他并不十分容易,很多科学家在实验室里用老鼠作试验,有些老鼠竟啥也没得,而且医院里检查错啦的新闻,天天都听说过,怎知你的检查没有错乎?别慌别慌,放心放心。」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不但听者不信,就是说者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啥,就像看热闹的安慰绑赴刑场,恭候枪决的朋友,告诉他历史上「刀下留人」的事多的是,莫急莫急,莫怕莫怕一样。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不讲这话,又讲啥话乎?如果老老实实曰:「阁下要死啦,你那六一型的钢笔给谁?」那就更鸭子屎矣。
   经这一宣布,储先生菜也吃不下,饭也咽不进,但仍抱一线希望,就把该切片送到高雄某医院(偶忘其名),这一次检查结果,五天后才回来,五天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一家大小都南望云天,祈祷第几医院检查有误。可是,高雄检查的结果送到,千真万确,仍是砍杀尔。
   储先生的癌症既经第二次证实,便是天老爷都木法度矣,此时朋友们想说两句谎话安慰他都难以启齿。即令第一个医院错,难道第二个医院也错乎?储先生立刻就瘦了十磅(十磅到底有多少,柏杨先生不知道,不过有些中国人最吃洋人这一套,故而露一手,以示千真万确),大家前往探望,环绕着他像环绕着尸首一样,储夫人更是流泪眼望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
   于是乎,死马当作活马医,听说台北中心诊所很是高级,定有公正判决,就提起他那一天比一天痛苦难忍的脚,一跛一跛,到了台北。明知道检查的结果是啥,仍要孤注一掷。呜呼,惜哉,那时幸亏没有遇到柏杨先生,如果遇到柏杨先生,准劝他不要再检查啦,反正活不了,有多余的钱宁可买二两肉吃,也不必送给狮子大张口的医院。但天下糊涂人多的是,还是把切片送到了中心诊所。
   这一次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