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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柏杨全集-第4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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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史上最残暴混账的皇帝,莫过于尼罗先生啦,但尼罗先生似乎也比中国最英明的皇帝有人性,也比中国最英明的皇帝可爱。呜呼,由于对权势入骨的崇拜,中国同胞是把权势放到第一位,而把伦理放到第二位的。叔父也好,伯父也好,舅父也好,祖叔父也好,祖伯父也好,外祖父也好,表祖父也好,不管你的年龄多么老,辈份多么高,对国家的贡献多么大;不管那个当皇帝的是自己的侄儿也好,侄孙也好,见了面都得双膝下跪,诚惶诚恐,连头都不敢抬,而且还得猛喊万岁陛下,自己称自己是「臣」,是「奴才」,连个「我」字都不敢用。这种逆伦灭性的畸形道德,不但没人反对,反而认为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偶尔有个皇帝小子把老家伙们像「召」妓女一样「召」到后宫,「赐」他们坐,「赐」他们茶,大家就魂儿乱飘,认为这是「待以家人礼」,乃天纵英明的恩典,可以大书特书。
   洋皇帝再荒淫,似乎都有一个限度,像尼罗先生,不过杀了一个妻子,姘了一个下三滥,洋人就大譁不止。跟中国皇帝比上一比,他那玩艺又算个屁。中国皇帝杀妻子能一杀一大群,而且除了妻子,想姘谁就姘谁,岂止小家子气固定的只姘一个哉?史书上说,中国皇宫里的宫女都是穿开裆裤的,盖皇帝老爷一时兽性大发,迫不及待,就可当场推翻。如果裤子有裆,还要解衣宽带,就扫了龙兴矣。这不是说洋皇帝都是好货,而中国皇帝天生的淫棍色狼。而是普遍的权势崇拜,把他们崇拜成活畜生啦。前已言之,一旦崇拜权势,就不能崇拜是非。有权的就有理,不但没有人敢吭一声,还更进一步的替有权的朋友制造理论根据。于是乎,有权的朋友遂洪福齐天,而化淫棍为天子圣明,化杂交乱交为正式国家的法制和社会规范。就在周王朝时,皇帝就可以合法的拥有一百二十一个妻子(真教我老人家吃醋)。计皇后一人,每隔半月陪皇帝上床一夜。夫人三人,每隔半月三人共同陪皇帝上床一夜。九嫔九人,也是每隔半月共同陪皇帝上床一夜。世妇二十七人,每隔五天,抽签抽出三个人陪皇帝上床一夜。女御八十一人,在剩下的十四天中,每天由五个或六个人共同陪皇帝上床一夜。
   ──这种桃花运现在听起来有点荒唐,但这却是圣人们帮凶代定的,君如不信,请看《礼记》内则原文:「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偏。」
   十五日而偏者,半月一循环,而且圣人也者,还苦心诣旨的为该淫棍排好了性交日程表,公平分配,你要想单独的颠鸾倒凤,必须升到皇后的地位才行,否则的话,就得大家都脱得赤条条,任凭有权的家伙当众乱搞。
   一个皇帝竟有那么多妻子,天天晚上都得大荒唐而特荒唐,真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大嫖客,难怪中国皇帝差不多都是短命鬼。但这些似乎仍不能过瘾,于是到了汉唐宋几个王朝,后宫的太太小姐,简直几千几万,而这些太太小姐的来源,不是薪给制,也不是买来的,而是抢来的,抢的时候跟土匪抢良家妇女没有分别,不过忠义堂变成了金銮殿,抢女人变成了选秀女。然而最狗娘养的,莫过于专门抢他部下的女儿。想一想这是个啥场面吧,大嫖客派出爪牙,把高阶层合乎年龄的女孩子都「宣」到殿上,吊起眼角,左挑右挑,一挑就是一批,然后赶到后宫,当晚就一一嫖之。斯时也,那些女儿被大嫖客狂嫖了的老爹,一个个满面光彩,高兴得搥胸打跌;不但高兴得搥胸打跌,感恩戴德,还要杀身以报哩。《红楼梦》上贾元春女士不过大嫖客怀里一个娼妓罢啦,可是你瞧瞧她家的荣耀和感激入骨之状,真使人打呃。
   为什么中国将相人物都无耻到这种程度乎哉,这跟对权势疯狂的崇拜有关。盖女儿被嫖,乃接近权势的一大契机。如果柏杨先生有那么一天,也要猛挑,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先挨一顿臭揍,无他,我手里有他妈的啥哉。而大嫖客嫖他女儿嫖舒服啦,他的官就立竿见影。
   不过,无论如何,女儿被大嫖客弄去乱搞,最初多少总有点羞辱之感,为了掩饰这种羞辱之感,或为了铲除这点羞辱之感,乃有圣人出面,发明一套理论根据,培养一套畸形道德,这就跟「盗亦有道」一样──这比喻似乎不太恰当,最恰当的莫过于跟妓女一样,最初下海时,同样多少都有点羞辱之感,可是一旦她建立起来她的畸形道德观念,她就光明正大兼理直气壮啦。柏杨先生曾跟以裸体陪酒而闻名台北的一位酒女打过交道,(呜呼,柏杨先生能有几文,怎会跟她真的打过交道?不过她阁下现在已是一个富婆,忍不住想拉拉关系,往脸上贴金罢啦,这也属于势利眼主义。君不闻乎,有些瘪三朋友,动不动就吹曰:「张部长是俺表哥!」「李董事长请俺吃饭!」敝动机一也。)有天黄昏,我老人家正蹲在巷口看下棋,只见她身穿猎装,袅袅婷婷,上她的自备汽车,我仰头搭讪曰:「小姐,你去那里呀。」她庄严肃穆曰:「上班。」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脱口问曰:「上班?你上啥班?找到工作啦。」她笑曰:「老头,你上班卖力,我上班卖笑,都是靠真本领吃饭。」没等我再说话,就钻进汽车,嘟嘟而去,看其背影,俨然内阁大学士。
   
   
   没有伦理观念
   我们说圣人是帮凶,实在是故意温柔敦厚,其实他们不但是帮凶,简直还是正凶,至少,跟有权的大家伙同是共犯。如果有一天中国人的老祖宗盘古老爷大发脾气,要彻查是谁把中华民族糟蹋斲丧成今天这个样子,知识份子的屁股恐怕得先打个稀烂。盖权力是一种汽油,知识份子不但不设法防止它燃烧,反而抢着点火,怎不一发难收乎哉?
   欧洲各国,从专制而民主,是逐渐的,这跟产业革命有关,但并不全靠产业革命。在机器发明之前,洋皇帝的权力就一直受到知识份子的拘束。法国皇帝最最自我陶醉,路易十四先生还吹牛曰「朕即国家」,好像跟中国皇帝一模一样,但他的威力仍有极限,凑款凑钱时,仍得找人民商量,法国的三级会议虽断断续续,但也只断断续续而已,无法连根拔掉。而英国的荒唐国王,像查理第一,必要时也只有召集国民会议一途。中国恐怕从来没有这回事,盖圣人已经为当权派发明了畸形哲学,曰:「率海之民,莫非王臣,率海之滨,莫非王土。」人民的财产和老命原来竟都是他妈的大嫖客的,怪不得皇帝想干啥就干啥,也怪不得政府官员都成了裸体陪酒的娼妓也。结果是在强大的权势崇拜狂之下,化淫棍为圣贤,化罪恶为纯洁,化大嫖客为天子英明,化下三滥为盖世英雄。呜呼,知识份子对权势心向往之,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真是没啥可说。
   中国皇帝除了自己的亲爹之外,没有伦理观念(即令是亲爹,如果该亲爹不是大嫖客,伦理观念也很淡)。而中国人也从不敢以正常伦理,规范他阁下。伯父叔父,见了他固然要磕头,岳父大人(皇后之父)见了他,更不当人子,而这不当人子的岳父大人,只不过一人,其他那些女儿被嫖的老爹(嫔妃之父),还挤不上岳父之列哩。这也难怪,柏杨先生有一天老兴大发,去宝斗里跟妓女小姐混上一混,见了她爹,我能全体肃立乎?翻遍被称为「正史」的二十五史,如果有人能找出皇帝老爷对他岳父大人喊爹的,我就输一块钱。权力好比鸦片,当权派自己已中毒够深,知识份子又光着屁股跪在旁边给他捶背捏脚,他怎能不晕晕忽忽?英国有谚语曰:「巴力门除了变性外,无所不能。」中国没有巴力门,而只有皇帝。于是乎,我们也有谚语曰:「中国皇帝除了变性外,也无所不能。」这种癫痫到了高潮,即令神仙,也都得皇帝阁下封他一封,才能在天上占一个实缺。张天师就是经过这么御封,才呼风唤雨的也。而唐太宗李世民先生东征高丽,坐在船上,恶浪滔天,眼看要沉,大家吓得面无人色,最后还是魏征先生知道节骨眼所在,教李世民先生写了「免朝」二字,往水里一扔,果然立刻风平浪静。
   两个字「免朝」就可使风平浪静,真有资格当「防台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盖龙王爷看见皇帝驾到,慌慌张张前来参拜,如不教他「免朝」,他怎敢擅自回家?(上次美国总统詹森先生到菲律宾开会,太平洋风浪大作,据正史说,就是龙王爷朝拜的结果,看样子当一个龙王爷,也得对人类各色短命头目送往迎来,真够忙啦。)这固然是民间故事,但糟就糟在它是民间故事,盖权势崇拜的癫痫症,已深入人心矣。
   以权势崇拜为基石的五千年传统文化,使人与人之间,只有「起敬起畏」的感情,而很少「爱」的感情。写到这里,准有人嚎曰:「我们有『仁』呀!」提到「仁」,话就得分两方面说,一方面是,有「仁」固然有「仁」,但也只是书上有「仁」,行为上「仁」的成份实在稀薄,所以我们动不动就拉出来亮相的「仁」,只能在书上找,很难在行为上找。另一方面,「仁」似乎并不是「爱」,「爱」也似乎并不是「仁」,「仁」是当权派对小民的一种怜恤和同情,乃施舍的焉,赐予的焉,表示慷慨大度的焉,幼稚园教习对小孩子的焉。事实上是,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恭敬」和「恐惧」。有些是由敬生惧,像孩子对父亲。有些是由惧生敬,像娼妓对嫖客,像大臣对皇帝,像小民对官吏,像囚犯对狱吏。君不见朱全忠先生当了皇帝后大宴群臣的节目乎,他哥哥朱昱先生骂曰:「老三,你这样造反,不怕灭族呀?」弄得不欢而散,史书上立刻称赞他哥哥是大大的忠臣,其实他哥哥只是恐惧「灭族」而已。正史上这种节目多得是,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剔除了恐惧的成份,剩下的感情就不堪问闻矣。《红楼梦》上,贾宝玉先生对林黛玉女士曰:「我心里除了俺祖母,俺爹,俺娘外,就只有你啦。」我老人家一直疑心这话的真实性,说贾宝玉先生爱他的祖母,爱他的娘,一点不假,如果说他也爱他爹,恐怕问题重重,全书中就是用显微镜恐怕都找不出一星点爱老爹的象迹,而全是恐惧。一听爸爸叫他,就如同五雷轰顶,一个孩子对父亲竟是这种感情,在潜意识里,他恐怕巴不得老头早死。
   起敬起畏的哲学使皇帝和臣民之间,官吏与小民之间的距离,一天一天拉大,皇帝的尊严真的要「升到三十三天堂,为玉皇大帝盖瓦」,臣民的自卑,也真的要「死到一十八层地狱,替阎王老爷挖煤」。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的,也是中国必然要倒楣的一种气质。清王朝准喀尔之役时,一个部落的酋长萨赖尔先生,首先投降,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向他打听敌情,他有一段话,抄在下面。──
   「目今诸台吉(酋长)皆觊觎大位,各不相干。达尔札以方外之人,篡弑得国,谁肯愿为其仆?况往昔噶尔丹在时,优待下属,亲如骨肉,其宰桑有功者,噶亲酌酒割肉食之,每秋末行围,争较禽兽,弯弓驰骋,毫无君臣之别,故人乐为之用。今达尔札妄自尊大,仿效汉习,每召对时,长跪请命,罄欬之下,死生以之,故旧切齿,其危亡可立待也。」
   书上说,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听啦,大悦。
   
   
   乖
   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大悦」,我想他一定没有仔细想一想,如果仔细想一想,恐怕就很难「大悦」啦。萨赖尔先生唯然顺着他阁下的意思,指出准喀尔汗国必亡,但必亡的原因却是:「仿效汉习」。汉习是啥?「长跪请命」是也,往往一声咳嗽,就决定生死,在这种情形下,其危亡「可立待也」。而爱新觉罗?弘历先生自己就是搞的这种场面。
   对权势的绝对崇拜,一定产生奴才政治和畸形道德,没有是非标准,而只有和是非根本风马牛不相干的功利标准。京戏上《四进士》,宋士杰先生官司是打赢啦,但他却反过来被判充军。他的罪名不是他没有理,而是他的理太大,告垮了四位大官。史书上这种混账作法,多如猴毛,小官弹劾大官,真赃实据,大官虽然砸了锅,小官也得卷铺盖,主要的是恐惧别人对权势也不崇拜,把酱缸敲破了也。这种观念一直遗传到今天,都没有澄清的象迹,──盖「此风不可长」,君不见寒爵先生跟苏雪林女士打笔仗乎?打仗的结果,苏雪林女士到处哭诉,于是,寒爵先生的麻烦就大啦,大家一致责备他不该直打穷追,把他阁下责备得狼狈万状。有一次柏杨先生在一个茶会上,就恰好遇到这个话题,一批「德之贼也」的人物,纷纷说寒爵先生的不是,我老人家忍不住问曰:「各位老哥,你们看了双方面的文章乎?」有的说没有,我曰:「你没看就下断语,这算那门子亲戚欤?」有的说看啦,那么就文论文,就理论理,到底是谁站住?谁站不住?「德之贼也」用手摸了半天嘴巴,呻吟曰:「寒爵虽然说得对,但苏雪林女士这么大的年纪啦,孤苦伶仃一个老太婆,应该敬老呀!」呜呼,原来不是理的问题,而是老的问题,苏雪林女士是老作家,没人否认,即令笔墨官司打输啦,也没人因之减少一分对她的尊敬,反而是她用的种种怪招,如猛写黑信告密寒爵先生思想有问题,就使人不服。然而「德之贼也」却是不讲理而讲老的,只要老啦也就有了理啦,而老是一种权势的象征──不是本义上权势象征,别查古书查字典抬杠,而是传统上和心理上权势象征。中国知识份子不但对权势盲目顺服,反而嗲将起来,发明一些理论,使权势份子觉得那种乱搞是既合理又合法,既顺天又应人的,在这种无边无涯的糟蹋斲丧之下,中国人的灵性,无?类矣。
   导演秦剑先生,去岁(一九六六)由香港来台湾养病时,有一次前去看望,碰上他正对一个年轻小子发脾气,我老人家问他干啥这么旺盛,他曰:「我讨厌透了你们这里暮气沉沉的面孔,任何一个小子,进得门来,就一脸惶恐,双腿并拢,请他坐他不敢坐,请他说话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好像我是大爷,他是孙子。看俺香港来的学生,哪一个不活活泼泼,侃侃而谈,我们社会地位虽有高低,学识虽有大小,人格却是一样的呀,老家伙大家伙的见解,也不见得高明呀。大大方方并不影响对一个人的尊敬,为啥要那么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开朗?」
   秦剑先生是一个豪爽的朋友,他超越的见解和直言直语,使我激动很久很久。不过问题是,他在台湾只住了三个月,便回香港打他的离婚官司,如果长住下去,我想他的感触恐怕会一天比一天小矣。小到最后,可能索性根本没有感触也说不定。盖日子一久,见惯了蹶屁股鞠躬,偶尔有个不蹶屁股鞠躬的,可能觉得真他妈的刺眼。怎么,你不服我呀!而他目前只是一个客人,「德之贼也」还可能有雅量恕他年轻无知,如果他在中国生了根,而仍然坚持着挺直脊梁,要跟「德之贼也」一般高,恐怕饶不了也,为了事业,恐怕他自己难免也要蹶屁股鞠躬。
   我们对儿童的教育,似乎从小就训练他们对权势崇拜,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人简直应在他屁眼里塞一根酱萝卜。对孩子最大要求是「肖我」,对不成材的孩子,一开口就骂他「不肖」。肖者,像也。意思说儿子必须像老子,才算理想的国家主人翁,如果不像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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