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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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的两个仆人就这样互相争斗起来。斯·莱被撩在一边。
“向东，”狄弥迪亚塔对斯·莱大喊，“一直向东走。”
“明白了！”斯·莱立即转身离开。
“他连‘谢’都没有说。”卢克冷笑。
“我是为了赛斯亚纳。”狄弥迪亚塔咬牙挡住卢克，“你呢？巫妖向你承诺了什么吧！”
卢克没有吭声，他丢下弓，拔出佩剑。
“巫妖的话最好不要信，”狄弥迪亚塔说，“如果巫妖给我的承诺兑现，那么现在杀你这样的小角色简直是易如反掌～”
“呵呵呵……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卢克边说边腾出一只手从腰包里取出一本书，“我，是个小角色么？”
“那本书——”狄弥迪亚塔脸色变成死灰，“《契约之书》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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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一直向东——斯·莱深知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他连坦帕斯城都没有来过几次，但怎么会觉得一路的景物很熟悉呢？
好像从这个巷口往右拐，然后会有一条巷子通向郊区。
斯·莱跟随感觉这么走着，四周静的怕人。经过一夜屠城之后，城几乎空了，现在全部人马都集中在城墙那儿。
“啊～”斯·莱惊叹了一下，果然这儿有条巷子，窄窄长长，不知道走出去是不是会看到一栋白色的建筑？……过不了多久，斯·莱就被自己的直觉弄怕了。他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对这些隐秘的小径熟悉非常。
眼前那栋白色建筑又一次验证他的感觉是对的——不论他是否愿意，都必须承认这是真的！他真的知道来这座废弃神庙的捷径！
接下来应该会看到……想着想着，脑子开始剧痛。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隐藏了好多不为己知的东西。现在它们正拼命往外涌，让斯·莱有些承受不了。更可怕的是，这些记忆完全和巫妖给他看的那些幻象一样！本来在心里坚信的东西，开始动摇了。那些不存在的事实……如何解释？
这一刻，另一个更大的情绪控制了他：想要见到赛斯亚纳！斯·莱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些小细节上浪费时间。他看了一眼没入地下的半截执剑者雕像，走入神庙。
环视四周，金色的眼睛穿透魔法的假象，看见墙壁上的圣徽已经被破坏的无法辨认，这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如果单纯用肉眼看，那会是一个近似太阳神的圣徽。斯·莱推测这是巫妖掩人耳目的做法。
……石头雕出来的长青藤环绕簇拥起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柱子又将整个屋顶支撑起来，让点点阳光透过细碎的雕花窗口投射进来；走在长廊间的影子闪烁不定，间或能听见衣物摩擦声。自己把手压在腰间的剑上，生怕剑和鞘的撞击声太响太吵，打扰神庙的清净……
——这段异常奇特的影像复苏般不停在斯·莱脑中翻涌，和他所见到的事物重叠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脑中的记忆是神圣安逸的；眼前的现实是黑暗冰冷的：神庙里没有任何光，太阳已经落到山后，月亮还未能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脸来，这儿唯一的亮，是斯·莱金色的眼睛。
“用自己的心照亮黑暗的小路，
用自己的眼睛寻找藏在夜色中的光明；
吾神，我们不会高呼你的真名；
因为，世上本就没有光明。”
不知怎么，族人间传颂的诗句这时候浮上心头。诗的含义斯·莱从小就弄不明白，但现在想起，却觉得有种力量在支持着他迈动双腿向黑暗深处走去。
或许生命的本质就是这样不断探索吧……比如前方那个高大的蓝色方框，或许就是一扇门——嗯？那个好像……就是门！
在黑暗中行走，斯·莱觉得恍惚，对眼前出现的东西一时无法反应。乍看之下，那是一个亮蓝色方框，很高很大；细看，那确实是扇门，门的四边溢出内部的光芒，远观才以为是一个奇怪的方框。
小心接近门边，斯·莱感到强大的力量保护着里面，门打不开。
进入神庙后的不适感，在这里尤为强烈。
如果斯·莱能运用的是正能量，那么这儿充斥的就是与之相反的负能量。并且，这种力量斯·莱很熟悉，熟悉到他可以道出这是生活在尼弥砂地下的邪恶力量。
就算是美好之地，黑暗也同样存在。尼弥砂不像这个大陆上人们颂扬的那么美好。
这里出了这个可能是入口的门，没有别的出路。斯·莱叹了口气：“尼亚拉你是逼我要这么做么？我知道一走进这里，你就在注视我。”
没有人回应。斯·莱停了几秒，随后很决然的把双手放在门上。电流般的负能量立刻刺入掌心，直达心脏。斯·莱金色的眼睛微微变红，耳朵向上生长变尖，呈现出厚厚的角质，如两个犄角帖服在头的两侧。
“你真是美极了。”门内传出嘶哑的赞叹。
门开了，身着紫色华丽长袍的巫妖站在一个平台上等着他。帽兜遮住尼亚拉的脸，旁边发着蓝光的水晶球照亮了她干尸般的双手，发黑的指甲正上下舞动，对斯·莱做出召唤：“来我这里，我的孩子。”
尼亚拉好像在笑：“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多美啊～你是尼弥砂的菁华。”
“我恨我的血统。”斯·莱向前一步，没有再动，因为他说完这话后目光就被墙角蓝白色光源吸引——赛斯亚纳就在那里！
光耀之龙被负能量链锁着，头顶还盘旋了一个魔法装置，通过这个装置，负能量被源源不断输送到他身上。要是没有负能量场，龙就能轻易反击。
斯·莱没有动的另一个原因是赛斯亚纳正看着他！虽然龙鳞覆盖在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那对透辉石般的眼睛里，斯·莱看到了疑惑和惊讶。
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了！
斯·莱暂时只好放弃冲过去拥抱他的念头，咬紧牙关扭头面对大麻烦——巫妖——狡猾的尼亚拉用邪恶力量控制了这个神庙，一切善良正直的生物都无法在这里求生。斯·莱能进入这里，全凭他那一半泰夫林的血脉。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尼亚拉发出满意的声音，“呃，抱歉，我很久不用这种语言了——神族的语言是我生前学会的，但我还是更习惯用这样的调子——”说着她嗓音一转，发出刺耳的啸叫：“我想，你也很通晓这地下的语言吧！”
巫妖故意要在赛斯亚纳面前揭露斯·莱拥有邪恶本质的血统——她深知，光耀之龙最痛恨的就是邪恶，她要让他们彼此憎恶！
“你——”斯·莱刚要反驳，张嘴却发现无法发声，想说的话语全部变成了丑陋的深渊语。他慌忙抓住喉咙，抑制自己。
“来到我这里，就不用这么辛苦扮演好人的角色了。”尼亚拉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和那些自称高贵的神人们生活在一起，很受他们的鄙视。尽管他们需要你的帮助，却依旧用不屑和恐惧的眼神看你。”
紫色长袍在光滑的石头地板上拖拽出“沙沙”声，巫妖移动到斯·莱跟前，伸手捉住他的下巴，高高抬起。
“相信我，你是最美的！比任何一个阿斯莫人都尊贵！因为你有泰夫林的血液！”
“住口——”斯·莱痛苦地扭动身体，他要否认这一切！从出生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厌恶自己。在尼弥砂，人们都躲着他，不看他；在克斯塔伊尔，大家对他指指戳戳，连路人都侧目相待。他受够了！他迫切需要人们的肯定和认可——
赛斯亚纳……斯·莱用眼角瞥着他，光耀之龙好像很愤怒，眼里清澈的绿正逐渐变深，代表着怒火的燃烧。赛斯亚纳还是厌恶自己了。斯·莱的心突然变得很沉重，呼吸也开始不畅。
只要有一丝的动摇就会被邪恶渗入。尼亚拉趁他身体放松之际，立刻伸展出另一只枯槁的手，双手合力掐住斯·莱的脖子，十个指甲迅速生长，盘绕在他的头上，顺着犄角直到顶端。
“乖乖的听从我的命令，为我打开通向尼弥砂的门吧——”巫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断断续续念颂起古怪的咒语，“呵～好强的力量，原来神之子的滋味是这样的、这些力量我全都要了——”
斯·莱的身体无力地抽搐了几下，接着就被黑色咒法包裹着，双脚缓缓腾空，失去知觉。
“嘿嘿嘿……”藏在帽兜下的红色双眼，快乐地冒出火花，“可惜你的心有一半是阿斯莫人的，脆弱而敏感。小小的心里暗示就能让你绝望地认为光耀之龙抛弃了你，真蠢！你心爱的赛斯亚纳这时正坐着冰冷的梦呢——”
“赛斯亚纳……赛斯——”斯·莱被芳香的气息熏醒，他趴在一片雪地上。构成雪的物质，实质上是极细的沙砾。光耀之龙站立在他身边，高贵的头颅深深贴在地上，看着他。因为有他在，这个世界都变得芳香。
“赛斯……”斯·莱试图爬起，但发现自己被一只龙爪压着背。
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我很丑陋，是么？”斯·莱流下了一行泪，泪滴落到沙地的瞬间就冻结了。
龙爪在他背上加重了力量。
“如果被你杀死，我会觉得很荣幸。”斯·莱哽咽道，“希望你能原谅我……我……”
话说到此，斯·莱的呼吸停住了。他的背，被赛斯亚纳撕扯开一个口子，他无法看到究竟他做了什么，但斯·莱猜测他是把他的皮给撕开了——灼热的刺痛和冰冷的寒气煎熬着他。
“咳咳～”斯·莱咳着睁开眼，下一个瞬间他就被巫妖狠狠摔在地上。
巫妖黑色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肌肤。
“该死的！你被下了其他咒语！”尼亚拉暴跳如雷。她伸出指甲想再次掐住他，半途却又停了下来，有所顾及地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气氛变得诡秘，斯·莱不知道巫妖怎么了。他捂着受伤的脖子，扭头看墙角。赛斯亚纳还被捆在那里，他的眼睛是闭上的。斯·莱意识到，自己中了巫妖的圈套。
那么那个被撕裂的痛楚来自哪里呢？斯·莱本能地摸向背后，指尖触到粘滑的液体，是血——被巫妖指甲扎破的地方正是赛斯亚纳留下的那个血符。血很热，热的烫手。斯·莱抽回手，右手指尖沾血的部分觉得刺痛。奇妙的血符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只听巫妖冲着赛斯亚纳嚷嚷：“是你！你破坏了我的门！用你该死的血玷污了纯洁高贵的血统——”说着，尼亚拉掌中释放出大量能量，击中赛斯亚纳。
“你说过他的命是我的！”一个轻浮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卢克出现在这里，“要杀也要由我来杀——”
“哼，谁允许你这么对我说话？”尼亚拉十分不悦。
“你答应过的！你亲口说过——”
“是啊，我还说过要让你重新拥有乔纳克斯，”尼亚拉邪恶地哼哼起来，“现在杰里斯已经被你杀了，没有他，你就无法拥有和乔纳克斯一模一样的男孩，所以，你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
“你说什么？”卢克气的发抖。
“杰里斯是用你的手干掉的，是你的手哦。”尼亚拉反复强调，期望能看见卢克被逼入绝境的模样。
“果然，巫妖的话不能信～”卢克扶住墙壁，脆弱不堪的身体好像无法再受到任何打击，金发下灰色的眼睛却在这时候露出一丝笑意，幽幽的他说，“杰里斯还没有死——”
“什么？”尼亚拉倏的出现在卢克跟前，“你敢违背我的命令？！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我只想要乔纳克斯～”
“呵～”巫妖向后退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卢克手里的《契约之书》上。
“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毁掉它！”卢克很坚定地说着。
“你不会的。”
“我会。”
“不可能！你根本不懂——”
“你忘了，我去过杰里斯那里，”卢克露出微笑，“他让我看了那本书……我用你给我的卷轴试过，魔法之火很好用～”
“你——”巫妖彻底傻了眼，她连忙换上柔和的声调，“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相信我！”
“我现在就要乔纳克斯！”
“这……”巫妖把手缩进长袍，无声地滑向水晶球，“好吧，你到这里来。”
“不要去！”斯·莱捂着伤口支撑起上半身，“不要看那个球……”
“哼，这我很清楚，不用你指点。”卢克从斯·莱身边走过，“对你的任何帮助我都不会接受，你是杀死乔纳克斯的帮凶。”
他冷冰冰地由上而下注视斯·莱，同时打开手里的书。
“你要乔纳克斯我这就可以给你，千万不要碰那本书！”巫妖发出尖利的叫声，“你毁了书也会毁掉斯·莱。”
“是么？”卢克似乎更加高兴，“我正求知不得！”
他的一手捧书一手掌心向上摊开，几个火星噼啪跳跃了两下，很快一团跃动的青色火焰从手中升起。
“其实你根本就不打算给我乔纳克斯，我心里明白。”
书角被青色火舌舔舐，发黑、冒烟。
“快点制止他——”巫妖情急之下竟然向斯·莱发出求救，“书要是毁了，赛斯亚纳就会消失，你也一样！”
斯·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怪不得，”卢克把燃烧火焰的手移到书下，“我知道这个斯·莱是你实现计划的重要一环。”他转而低头对斯·莱说：“你知道巫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么？”
“闭嘴！”尼亚拉指尖发出明亮的一束光，击打在卢克脚下，他一个不稳，火点燃了书。
“天哪————不要————”巫妖冲了过来，卢克索性将火燃边全身，双手紧紧抓着书，疯癫地去拥抱巫妖。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复仇！”卢克身上的火花弹在巫妖身上，长长的法袍瞬间燃着一角，吓得巫妖往后连连退缩。
“呜————”一声低鸣从墙角传出。
“赛斯！”
这时的赛斯亚纳身体在慢慢缩小，体表洁白的鳞片在蓝光下片片细化，变成粉尘状消失。属于人类的手脚露了出来，柔软的卷发覆盖在肩头焕发光彩。然而，当他完全脱离龙的体形之后，从脚开始，身体渐渐透明。赛斯亚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一点点消失，他想呼喊，却已然无法发声。
“赛斯！”斯·莱顾不上旁边浑身是火的巫妖以及疯狂大笑的卢克，冲向被蓝光困住的赛斯亚纳。
手接触到蓝色光线时，斯·莱感到肢体腐烂般的痛楚。这里高度集中了邪恶的负能量，正是这个让赛斯亚纳极度虚弱。
“抓住我～”斯·莱忍着皮肤被腐蚀的痛苦把手伸向他。
可赛斯亚纳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斯·莱回头发现两个骷髅兵从水晶球里走出，正冲向卢克；卢克向后退了几步，绝望之中，青色火焰腾的窜上头顶，熊熊烈火彻底吞噬了他。
火光里，斯·莱好像看见卢克眼睛流下两行泪。
随着尼亚拉撕心裂肺的号叫，斯·莱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异样：书被毁了，自己和赛斯亚纳就会消失？！这是真的！自己体验过才能彻底了解“消失”的含义——这不是单纯的肉体上的消亡，最先脱离的是感知，斯·莱觉得身体开始麻木，接着脑子也开始变空……
他开始感到恐惧。
“赛斯～”呼喊着爱人的名字，斯·莱扑进蓝色的负能量场，死死抱住赛斯亚纳消失一半的身体。尽管没有触感，体会不到对方的呼吸、体温，他还是用力抱住他。
“我不要失去你——”斯·莱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发红的双眼恢复之前的金色，并且比以前任何时候还要晶亮、夺目。
恍惚中，赛斯亚纳感到自己被一双臂膀抱住，他笑了，知道那是斯·莱。
“你终于来了……”赛斯亚纳呼出冰冷的气，“这里的世界真冷，一切都是白色的……我等了你好久……”他不停的颤抖，无力抬起绿眸，里面映照出的是长着犄角的斯·莱。昭示了他恶魔身份的角，丝毫没有引起赛斯亚纳的厌恶。他努力对他笑，希望那张漂亮的脸能露出宽慰的表情。
“不、不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赛斯亚纳吃力地想多说些话安慰斯·莱，可苍白的双唇不停抖动，“斯……”他多么想伸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