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7-我的音乐江山-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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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更加惊叹的是,谢东自己的宣言:
——通过参与这部音乐电视的拍摄工程,一方面锻炼了自己在流行音乐整体制作上的把握能力,另一方面能够为自己今后的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基础,即使有一天我不在做歌手了,我仍可满怀信心地走到幕后,并且能够为我喜爱的影视事业拼上一阵子。
我开始关注起谢东的来历。
出乎我意料,谢东最早是想搞文学创作的,后来却不知不觉进了电视圈,跟剧组,搞节目,从打杂干起,除了服装和化装,几乎所有行当都干过——剧务、场记、灯光、道具、录音、摄像、制片、副导、策划、撰稿……
如果不是某次机遇,他可能就和歌手失之交臂了。
那是某次,去南方,为了救场,他不得不上台唱了几首当年刘欢的歌。
没有想到的是,那次,整场节目,就他这个最火。
后来,谢东还迷上过导演,投考多处,临了还是自费到中央戏剧学院进修了一年导演学业。
这一段经历,对谢东的人格定位和心态形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文章写得挺好:三教九流的人际交往使谢东体味到什么叫人群、人心和人情;五行八作的演练使他明白了什么叫本能、本份和本事;纷繁变幻的节目磨练了他的艺术感觉和判断力;四处奔走的生活使他懂得做什么事都容易也不容易。
谢东自己说:当你一踏入社会,便没有人再怜惜你小了。
而我想说:尽情欣赏别人的每一场戏,也努力演好自己的每一场戏,可能是我们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能够做到的最高境界。
很多年过去了,关于谢东,一直有很多传闻。他创建的东东艺要包装歌手,经营演艺,还说要拍戏,但是,渐渐销声匿迹了。
谢东自己出头露面的机会也少了,偶尔能听见他极富个性的高亢嗓音,和戴娆低回萦绕的磁性吟唱回旋在某些电视剧里。
后来,听说他和戴娆终于分手了。
有一次,在十年流行音乐颁奖会上,我遇见了戴娆,她高声叫着我的名字。我看见她惊人的美丽,和惊人的憔悴。我草草地回了一声,那些时候我很忙乱,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因此也没有太过理会她。
再后来,听说谢东喜欢电影,要去电影学院进修。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混了个假文凭。我就想起我的文凭。自从北大俄语系不开眼,让我退学,我就对文凭就很敏感。北大九八年百年校庆,学校亲自发请柬让我回去,我左边坐着校团委书记,右边坐着学生会主席,风光无限;回到俄语系,系副主任说,当初真该让我转系,又说,我们系的新生都以你为榜样,我就更加飘飘然。在此基础上,我对文凭更有一种追逐到邪恶的渴望。
我经常走过中关村大街,面对那些卖假文凭的人,很多次想追根究底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些曾经带给我非常大伤害和梦想的硬纸壳的。我看见翠绿的树木一点点倒下,变成高楼大厦,周围匆匆行过表情雷同,容色疲惫的人群,我就想,人生就是他妈的走过场,我们都在避免成为龙套,但小时候的鸿鹄之志,面对长大后的残忍现实,是多么苍白无力,一张小小的文凭,岂能承担这中间的万般辛酸。
去年冬天,我应四川音乐学院的邀请,回去当客座教授。我的好朋友,华西都市报的钟洋说,他要搞一个金堂县的柑橘节,问我能不能找到歌手,楚头不能太高的那种。我想了想,说,你不是跟谢东很熟吗?
成都变化很大,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消费城市,数不尽的灯红酒绿,玩不够的纸醉金迷。很多老街拆得干干净净,我只能到一些年代十分久远的公园,才能找回一点童年记忆。这让我很怀疑,我到底有没有过故乡。
每天我都用半天时间来教课。我把十几年的经验和心得,列成非常详细的教程,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述着。我遇见了很多的庸才,很少的天才,他们都急于从我身上知道外面的世界,而我,已经和外面的世界渐渐远离。
过了两天,钟洋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谢东在骂我,你来帮我说说他!
他为什么骂你?我说。
《我的音乐江山》 岁月蒙太奇岁月蒙太奇(6)
我他妈好心好意请他来演出,他一下飞机,就被记者围着问那些敏感问题,他就急了,非要认为是我张罗的,我操,我真他妈冤枉啊。
你把电话给他,我说。
哥们,你好啊!谢东在电话里无比热情,让我很意外。在我印象中,我跟他的确交往过,但并不是非常熟,很大程度上,是神交,是彼此欣赏,而不是喝酒吃肉的铁哥们。
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挺好!我看见你在写东西,很好啊!我也在写,我在写剧本!
我惊讶之极,不是为谢东惊讶,而是为这个圈子还有人惦记着这些。其实,音乐圈喜欢影视,并且搞出名堂的也不少,比如高晓松,导演当得越来越熟练,又比如妮喃,好几年前就人嚷嚷着要去当导演。但是,作为一线的歌手,作为万众瞩目的明星,能激流勇退,下来干这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歌手站在台前,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所得,可能是导一部戏,写一部二十集乃至更多劳动都不能比的。虽然谢东早就涉猎这一行,但我还是不能相信,他情愿放弃台前的万金一曲,而要选择炼狱般的写作。
回北京以后,咱们找时间见见,好吗?我说。
好!谢东回答得非常干脆。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华西都市报是这么写的:
——前晚8时30分,歌手谢东突然现身成都会展中心。11月初因未支付所购奔驰车的分期付款,谢东被车商告上法庭,之后便从“人间蒸发”,在媒体及朋友面前玩起了“失踪”游戏。据悉,谢东此行是赴金堂参加一个演出。
当晚,谢东穿着一身黑衣,不多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且衣领竖起来遮住脸。谢东已十分消瘦,此刻的他则像流浪汉似的站在停车场黑暗的角落里。谢东走得很慢,低着头,让人无法看仔细他的脸。面对记者的问候,他不转身也不抬头,且始终一言不发,在朋友的引路下径直走到车边,慢慢上车。
据悉,谢东早已将手机转移到秘书台,除了一些与演出有关的留言他会回电外,其他朋友或媒体的电话一概不接。
我回北京后,跟谢东有过几次短信接触。我们彼此聊了一些,尤其是文学。这也让我惊诧,因为我认为,这个圈子距离文学很远,距离名利很近。但当我初涉真正的文学圈子,才发现,在某些方面,这两者有着惊人的共同之处。
谢东给我发了个剧本的梗概,说有机会看能不能合作。这个剧跟音乐圈有关,但并不是单纯靠揭露黑暗面来吸引眼球,而是从人性出发,音乐只是一种载体,真正的东西,还是比较深沉,内在的。这是我喜欢的东西,是沉得下来的东西,我认为。
我跟谢东发了个短信,希望一见。我说,音像世界的吴总编可能也会找你要照片。但谢东没回,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他不想我写得太多呢?我想,我并没有出格。我没有去写他令我非常感兴趣的身世,他颇为传奇的身世,他一些比较隐私的东西,跟我所掌握的材料相比,我只是写出了他的冰山一角。他是如此坎坷,如此精彩,就这一抹冰山,也在苍茫的人海里,反射着绚丽的光彩,只是,要有心人才能发现罢了。
我想,我们曾经在名利的道路上走得很远,于是本能地想往回走一点,回到自己真正的舞台上。我通过写作,发现了回归内心的精彩,谢东也是。他的剧本写得熟练,精彩,深刻,大大出乎我对当代歌星文学水平的想象。当然,在命运的淡入淡出间,我早就不是一个只能写词的音乐人,而谢东,早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流行歌星了。
我又想,我们其实是很脆弱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会灰飞烟灭。宇宙间最牛逼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时光。万物都让它玩弄着,导演出一幕幕天差地别的阳光旧事,但我们依然渴望拥有更多的它,渴望这短短的几十年能留下点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讲,歌手们不会是龙套,而是时光选中的主角,他们不是庸俗意义上的戏子,而是生命的使者,给我们留下某些鲜红,翠绿,明亮,黯淡的痕迹,让我们的生活随时充满纪念,让我们能够回到从前,意淫着打败衰老,哪怕这只是善意的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能够感受到的这个世界,无数的大戏不断串场,翻卷,无数蒙太奇穿梭着,跳跃着,组成繁杂而纷乱的现实。我不能把握太多,所以更加珍惜今天的每一个瞬间。在很久以后,当我再次听到邓丽君,童年就会浮现眼前,温馨浅淡,安宁平和;而更多人如果再次听到《笑脸》,九十年代的青春就会回到他们身边,让他们明白,岁月飞逝,名角亿万,一切都会过去,而留下的,只是落幕时那倏忽而逝的一点怅然。
2004…4…10
《我的音乐江山》 岁月蒙太奇那一夜的烟花(1)
洛兵
我早已决定,要给你写这样的一篇文章,但不是在那个愚人节,而是在五个月之后的中秋。
有谣言传说,北京今年气温降下来的时候,会出现第二波SARS浪潮。我不知道会不会像第一波那样,给我们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那一夜,我在广州,除了周围暗暗漫卷的病毒,还有郭亮发来的一个短信。那天是二零零三年的愚人节,我当然不会相信他。
郭亮写道: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今天下午六点钟,张国荣在香港中环跳楼自尽了。
很多事情已经与你无关,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就会比较干净,比较整齐,不会被纷乱的世界恣意打扰。这可能是很久以来你一直想要的,但也未必。人们总是从自己的立场对你加以各种臆测,我也一样,虽然我是那么不愿意跟他们为伍。世上充满了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能多想,想到尽头,就太没劲了。生命说到底只是一种异常卑微而苟延残喘的东西,却还有一代代的生灵为了它极尽残忍,卑劣,艰辛之能事,这是一种多大的讽刺啊。
你可能想通了,所以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又是多么的勇敢。
而你长久以来在生命和死亡这个主题上,给予我的启迪,恐怕是圈子里所有人都不能比拟的。
那一夜,我在广州。广州人民很坦然,我每天打车去珠影做电视剧后期,遇上的二十几个出租车司机都不害怕,也不戴口罩,说SARS就像流感,中招的机会微乎其微。只有一个司机心事重重,在我遵循交警教导主动扣安全带的时候,他幽幽地来了一句:算了,没用,挡不住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觉得他说得很诗意,很阴柔,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在广州这个平民主义和享乐主义把持的南国商业都市。
那一夜,我不准备给郭亮回短信,因为他头一天骗了我。他说他手机没电了,但有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诉我,要我回一个电话。我马上去回,里面传来一个小姐很沉痛的声音:这里是爱滋病和性病防治所,您要是爱滋病咨询,请拨1,性病咨询,请拨2……所以我不相信他,我觉得他的把戏很拙劣,他肯定喝酒了,撒的谎才会这么没有技巧。
那一夜,我干了很多活,和广州的哥们一起狂吃海鲜,狂饮海风,很是舒坦。我突然发现,七年不来,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广州这个地方。哥们劝我观赏某个楼盘,并且定居下来。我真有些心动。跟北京处处天价的公寓相比,广州的楼盘诱惑巨大,不一而足。
那一夜,我住的影星宾馆很吵,我准备换酒店。正跟曾瑜打电话求救,王磊的电话来了,紧急采访。我说,不可能,他说,新华社已经证实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在电话里声音很响。我老婆茫然地看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窗外,亮丽得过分的霓虹下,压路机正在拼命工作,要赶在广交会前完工。它可以压碎每个过客的影子,让这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大街白白净净,宛如待宰的羔羊吗?
也就是在那一夜,华灯初上的时候,Leslie在中环的文华东方酒店二十四楼纵身一跳,把自己粉碎在经纪人陈淑芬眼前。而遥远的巴格达,空中亮起了无数绚丽的烟花。这是两个关于死亡的美丽景象,和日渐恐怖的非典型肺炎一起,成为全世界最为关注的三大话题。
很久以前的那一夜,我很单纯,我还没有被北大开除,还不在北大边缘的时候,我很喜欢《Monica》这首歌。它在我们当时能够听到的流行歌曲里,宛若刚劲的天籁,又像狂热的青春号角。
大一,我喜欢班上一个女生。但是我们系的苏联外教很操蛋,上课的时候一本正经,晚上就去学生咖啡屋调戏她。有一天让我看见了,我很不忿,要上去讲理,被他们两个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围着,借着酒兴拉拉扯扯,我胸前别的一枚纪念章被他们扯下来,扔上了屋顶。
你们丫等着,我丢下一句话,转身找高年级的求助。
高年级的来了,除了用比我熟练的俄语跟他们交涉一番,也没什么起色。那时候苏联很牛,看待中国,就像北京人看待穷山沟里的打工仔一样。
第二天,那个女生把我约到海淀街里,抱怨我,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我突然心灰意冷,明白我跟她肯定是到尽头了,虽然我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我很郁闷,但也兴奋,觉得更像个诗人了。我其实迷恋诗歌比迷恋女孩更甚,但为了有足够的动力,我必须很痛苦。我不知道,这种境况会像SARS一样蔓延,污染了我的整个大学时代,最后让我的学业窒息。
那段时间陪伴我的,除了红金龙白金龙香烟,就是《Monica》。那是在一盘后来被称之为盗版合辑的磁带上,翻过来,覆过去,我就爱听这首歌,我觉得那个叫张国荣的家伙很疯狂,又很悲伤,这种格调在我失恋的时候就是圣经,在缓解我忧伤的时候,可以给我积累更多名正言顺的痛苦。
女生后来有一次来找我,正遇上我喝得醉醺醺,跟着这首歌哼来哼去。她说,你那么没出息,还喜欢张国荣。我说,张国荣怎么了,人家是巨星。她轻蔑地一笑,你知道吗,现在流行的是张行了!是《迟到》!
我是迟到了,我吃力地说。到处都在旋转,女孩穿了条淡紫色的裙子,她妖娆地扭曲在裙幅里,宛若一个淫荡的妖精。这就是《Monica》记载的她,虽然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淫荡。我想伸手拉她一下,但只是扶住了床架。有人在旁边笑,听不出是谁。张国荣唱到高潮处,声嘶力竭地,一遍一遍地莫妮卡,莫妮卡,莫妮卡……我费劲地摇着头,慢慢失去了那个淡紫色的背影。
给你讲这些,想说,那个时候,我是你的追星族。
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而现在,我依然是。你如此神奇,用一个个神秘的圆圈,给我暗示,让我在这个清冷的秋夜突然明白了很多。那时候,你的生命正在绽开,而我的爱情死了,四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