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1-救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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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可惜,无论是多么驰骋疆场的悍将,无论如何豪迈万丈地建功立业,最后的归宿也不过是茫茫天地里的一抔黄土啊!
正念及此,忽然一声悠扬的胡笳响了起来。
是谁?在敲打我心?
接着是曼妙的胡琴,悦耳的箜篌,清丽的马头琴,动听的冬不拉……噢,原来是一支西域胡人的女子乐坊。
忧郁的旋律飘拂在月色皎洁的天地间,回肠荡气,感人肺腑,原来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拍”在突厥语中即为“首”,起“胡笳”之名,是琴音融胡茄哀声之故 。)
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诗中有:“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国师也喜欢这首曲子?”尉迟将军举起一樽酒致意。
《救世》 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10)
“喜欢。”幻生淡然一笑,“胡笳十八拍共十八段,运用宫、征、羽三种调式,凄切哀婉,直透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幻生一边听着抑扬顿挫的曲子,一边把栏杆拍遍,“东汉末年,文姬蔡琰在兵乱中为董卓部将所掳,留居南匈奴与左贤王为妃,生了两个孩子。后来曹操派人把她接回,这奸雄倒是做了一件流传千古的佳事!”
“沧蔚珀蝶来了!”忽然间人群骚动,士兵们忽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沧蔚珀蝶?”幻生愣怔了一下。
“国师有所不知,沧蔚珀蝶是芳名满西域的绝代舞姬,‘一袭蓝衣渡沧海,琥珀无光月垂泪。’”
幻生痴痴地凝想着,左右的士兵兴奋地哄笑着拥挤着,想要一睹传说中人见人爱的绝代舞姬。
幻生也被快乐的潮流中挤入了营地的中央。
百闻不如一见,他见到了舞台上的那只蓝梦蝶。
沧蔚珀蝶穿着缥缈如梦的蓝色长裙,翩若惊鸿,罗袜生莲,十余名白衣女子众星拱月地围绕着她,妖娆作霓裳丽舞。
她轻启樱唇,声如黄莺。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殊兮非我宜,造恶辱兮当告谁?”
幻生的心像一只玉盘小心地承载着从她的琴喉中涌落的晶莹剔透的珍珠。
她举起水袖,回眸哀怨一瞥,恰似文姬被匈奴虏去时那绝望无依的眼神。
那双冰蓝如海的眼睛。
幻生像一尊冰山上的塑像,他的目光追随着沧蔚珀蝶的一举一颦,往事再一次如山洪奔腾而逝。
是她?真的是她么?
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国师,我先告退了。”尉迟将军暧昧地挤眉弄眼。
奢侈的营房里只剩下了幻生与沧蔚珀蝶二人。
“不知国师召见卑妾,有何尊教?”沧蔚珀蝶必恭必敬地裣衽施礼。
“我,我看见你,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人?她是谁呢?”
“你是哪里人?”幻生问。“从何学得一手绝妙琵琶,且会沉鱼落雁之舞?”
“小女自幼与父亲从安息来到中原,流落乐肆之中,卖曲为生,跳舞助乐,赢得诸君一笑。”
“是啊!我已经听尉迟将军说过了,你们的乐坊班主是个高鼻色目的安息人,你不是吐蕃来的。”
“这么说你找的是一个吐蕃女孩?”沧蔚珀蝶问。
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可惜,可惜她在十年前已经死了。”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沧蔚珀蝶惊讶地问。
“她因我而死。”幻生痛苦地说。
“为什么?”沧蔚珀蝶好奇地问。
“因为我救了另外一个女子。”
“你救了一个女子,结果却害死了另一个女子。”沧蔚珀蝶更加不解了。
“正是。”幻生垂下了高贵的头,黑夜般的长发遮住了英俊的脸庞。
“那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辛雷音幻梦
熙泰十年,我十岁。
我替无了大师前往西域取经。
我在取经路上走了五年才到达西域,又在那里修持了漫漫十年。
熙泰廿五年,我廿五岁。
我取回菩提心经等八百六十四部佛经归来,依然花了五年。
取经往返耗时二十年,总计路程十八万八千里。
现在是熙泰卅年,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这十年里,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救,还是不救。
十年了。
我还是忘不掉那个女孩。
忘不掉她蓝色瞳孔里的天真烂漫。
忘不掉她蓝色瞳孔里的皎洁无暇。
忘不掉那一曲悠扬婉转的琵琶调。
我永远忘不掉她坐在骆驼上拿着我亲手做的纸风车向东方眺望时如水秋眸里闪烁的天真无邪与幸福憧憬。
十年前。
大流沙沙漠。
我独自一人艰难地跋涉在莽莽的风沙中,背着佛祖赐予我的沉甸甸的八百六十四部佛经,再一次踏入了返回中原的归乡路。
风还在吹。
大漠的风沙吹痛了我的眼睛,也吹痛了我的思乡之心。
我孤独地行走在修远漫漫的沙漠里,无顾身命。
“师傅,我要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师傅不让我回去,但是我必须回去。
我已经取回了佛经。我相信我可以用佛经拯救这个沉沦的世间!
是的,我曾经真的以为。
《救世》 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11)
隐约中,我看见风沙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婉约女子伫立守候的身影。
兰兰,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还在等我吗?
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吗?
我的心又莫名地阵痛起来。
她的那个吻始终萦绕在心,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违佛戒,但在取经的道路上我却一次一次地将她怀念。
兰兰还答应了我回去的时候再亲我一下。
我该如何面对她呢。
我不明白。
我不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小沙弥,我是一个取经归来的得道高僧。
大风凛冽,步履维艰。
但这就是我的命。
我要回到我必须回去的故土,那里有等待我的国民和君主。
师傅,我要回去。
我要重建净业寺,光大宗门。
我要重立佛法尊严,推广义理。
我要用我的鲜血书写《大乘金刚经》,为人解说,传播佛理。
我要以我身荐轩辕,救世济国!
我努力暂时撇弃对兰兰的牵挂,一路念着《般若波罗蜜心经》,一边朝长安的方向前行。
饥渴和对饥渴的恐慌让我心有余悸。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熙泰十年,我从长安出发,出玉门关,经莫贺延碛,焉耆、库车、高昌,河西走廊,过星星峡、流沙河,进入新疆哈密,再穿越吐鲁番盆地、塔里木盆地,帕米尔,翻越兴都库什山达阪,爬冰山、踏草原、跋涉戈壁沙漠,历尽磨难。
一路孤身闯荡天涯,阿克苏、喀什噶尔、于阗、塔什库尔干、英吉沙、叶城、且末,天山的凌山道,归国路,楼兰,敦煌,碎叶城,商业中心撒马尔罕,巴米扬、健驮罗白沙瓦、佛陀的诞生地蓝毗尼……都留下了我孜孜以求的苍凉脚步。
经历千辛万苦后,我最后抵达佛国天竺圣地那烂陀——
西天大雷音寺。
在神圣无比的雷音寺我觐见了至高无上的佛陀,我在天竺居住了很久,对佛法经义烂熟于胸,还成为天竺最高佛寺院烂陀寺的主讲。
我生命里最珍贵的青春就耗尽在浩瀚无穷的佛海里。
熙泰廿五年,西天大雷音寺。
我的左臂忽然开始剧烈地刺痛起来。
佛陀恩慈的手抚摸着我的左臂,那片云开始翻腾倒转,变幻莫测。
我忽然想起了无了大师,他说,“你的左臂有一片云,那里隐藏着你的身相。”
佛陀特许我带着八百六十四部佛经归去。
“你走吧。只要心中有佛,佛就无处不在。”
我问了佛陀关于我左臂上身相的问题。
佛陀叹息着抚摩我左臂的那片云痕,云痕在他的触摸下气象万千,瑞气蒸腾。
佛陀苍凉地说,“幻生,去或者留,性本自定。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我背着沉重的装满了佛经的箱箧,茫然不解地转过身去。
无数的罗汉和菩萨默默地凝视着我远走。我看见观音大士的眼睛里流出了晶莹剔透的眼泪。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十年以前,我精疲力竭地倒在雷音寺外,是她用杨柳瓶里的圣水救了我的性命,还引荐我给至高无上的佛陀。
观音菩萨的弱点就是她太重情了。
“你又何尝不是,十多年来你还是惦记着那个柳树下的女孩。”她伤感地说,“你会被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伤害。”
原来观音菩萨早就把我的心看透。
我转过头,我其实不想走,但我还是挥了挥手,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我眼中滚滚的伤感与忧愁。
壬吐蕃商旅
十年前。大流沙沙漠。
独自彳亍于沙漠瀚海,归心似箭的我邂逅了一支吐蕃的商旅。
熙康二十六年,熙康皇帝曾经征攻伐吐蕃王朝,诛杀吐蕃皇亲国戚三千七百八十二人。吐蕃皇帝与一百八十名妻妾自焚于皇宫之中。
传说吐蕃土皇卓萨干布在位期间曾经广为搜罗了西域的奇珍异宝,神兵利器,以及一本来自地狱的冥界第一绝代法学——《灭世魔书》。
《救世》 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12)
熙康皇帝于是借口赞扬干布暴征横敛,居心不良,野心勃勃,为大熙西面之患,遂发兵百万诛之。
但奇怪的是,熙康皇帝的军队在征服了吐蕃王朝后,并没有在皇宫里找到传说中的巨额财富和威力无穷的魔书,失望的熙康皇帝失望之余,一把火烧掉了吐蕃皇宫,大火烧了九天九夜,对吐蕃国民来说,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梦……
可是战争过后,吐蕃的商人还是源源不绝地来到长安经商。
对百姓来说,更朝换代只是像天气的变换一样。他们能做的只是顺时天命。
“叮,当……”我听到了驼铃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种悦耳的乐声。
我听不出来是什么乐器。只是好听。
炎热的风卷起了滚滚的沙尘,我侧耳聆听沙漠远方那天籁的动静。
我一开始以为是海市蜃楼。但是苍茫的地平在线渐渐地出现了十几个蠕动的小点。
“人!是人!”我兴奋地想叫,可是却喉咙沙哑,口干舌燥。
我静静地等待着,那支商队渐渐地朝我的方向靠近。
我第一眼看见了一朵鲜蓝的花。
蓝得像天空一样的花。
灾难从这一刻开始萌芽。
天空的白云变幻万相,蓝花在风中明丽地飘扬,高高的驼背上盛开着沙漠里最眩美的风情。
是一个穿蓝衣的小女孩!
这个女孩子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兰兰,她真的像极了她!
那么无暇纯真,那么单纯可爱,像一颗晶莹透彻的珍珠。
孩子是上苍恩赐给人类的希望与光明。
商队终于靠近了我。
有十二头骆驼,十八个人,男女老少都有,驼背上绑着有褐色的褡裢,里面包裹着西域的毛皮、珠宝等商品,他们像是一家往长安经商或者迁徙的吐蕃人。
“和尚,你是鬼是人!”一个高鼻子的年轻人汹汹地问。他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眼神怯弱的姑娘紧张地牵着他的衣裳一角。
“阿弥陀佛,我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我恭敬地合十道,“贫僧法号幻生,现已功德圆满,回归长安。”
“多吉力,不得无礼!”一个胡须斑白的头领像中原人一样作揖道,“原来是中原前往西土取经的圣僧,我家孩子不懂事,如有冒犯,请多多原宥。”
“无妨无妨。”
“咯咯,光头哥哥,光头哥哥!”一个清脆可爱的童声在驼背上响起。
我终于看清了那朵蓝色的花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蓝色的纱裙,在风中招展飘扬。
她怀里弹拨着一把白玉琵琶,她的小手挑拨娴熟,悠然自怡的模样。
原来那美妙的乐声是她怀里弹奏的琵琶!
我朝小女孩微微笑。眼前却恍惚出现兰兰的泪眼。
为什么在快乐的时候,却总是想起悲伤的回忆。
原来,悲伤总是比快乐更为永恒。
寒暄了几句后,我加入了这支商队朝长安继续征程。
“大师。您喝水。”那个皮肤黝黑的大姑娘递过一个水囊招待我。
“谢谢。”我见她又像受惊的小鸟依偎到那叫多吉力的年轻人身边,显然他们是一对情侣。
“父亲!”多吉力朝头领作眼色,他不欢迎我。
但是年长的头领却只是对他微微摇头,转而对我颔首一笑。
他们不是一支简单的商队,那个年轻人的内心明显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这与我无关。
我对着那个蓝裙子的小女孩,灿烂地笑了。
翌日。我们继续征程。
沙漠里的温差很大,有时我们不得不在夜晚攒程。
沙漠里随时有深不可测的危机。一个流动的沙丘可以把人悄无声息地永久抹灭。有时我们要经过鬼哭狼嚎的沙鸣穴,那是无数的大漠亡魂随处飘零的哭泣与哀恸。
我喜欢那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她叫蔓柔妮。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有一双蓝色天空的眼睛。
“光头哥哥,你的头为什么不长毛呢。”
“那些不叫毛,那些叫烦恼。”
我再次想起兰兰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净业寺烧了。无为大师涅盘了。我牵挂的人只剩下了兰兰。
这是我永远解不开的结。
《救世》 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美好的单纯永远亘古不移(1)
女大十八变。兰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但是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我相信她美好的单纯永远亘古不移。
“光头哥哥,那小妮子也要剃光头,小妮子也要没有烦恼。”众人听着她的孩子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是当了尼姑,可就嫁不出去呢。”年长的首领说。他叫桑奇,是一个吐蕃的皮货商。多吉力和蔓柔妮都是他的儿女,其它的助手也是他的近亲随扈。
那个皮肤黝黑的大姑娘捂着洁白的牙齿格格地笑蔓柔妮。她叫白玛,是多吉力的未婚妻。
“呜……哥哥你坏,你坏……” 蔓柔妮忽然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宝贝女儿?”桑奇问。
“哥哥把我的宝宝压扁了!”蔓柔妮抹着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