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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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怎么睡得着呢?睡过了两点就完了。我九点钟上的床,心里老在想着时间。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点,我躺在床上不敢睡着,大约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就起来了。我预先曾派了一个小参谋叫吕继熙(即吕黎平——作者注),把甘肃全图拿来。我把它藏在我床底下的藤箱子里。我起来后,把大衣一穿,从床底下把地图拿出来,就往外走。
我先到萧向荣那里,他也刚起来。我告诉他赶紧把地图藏起来,并说:这张地图你可千万要保管好,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当时,全军只有一幅甘肃地图。我交地图给他的时候,离两点还有五分钟。我一摸身上,手枪忘记带了,要回去拿,萧向荣说:“你不要回去,回去危险!”我说:“不要紧的,我是公开出来的。出来检查去打粮的队伍。”我回去拿了手枪,又轻轻推了推睡在门口的警卫员范希贤,他没有醒来,我怕惊动旁的人,就走了。我装作巡视部队出发的样子,因为这是参谋长应该做的工作,不会引起怀疑。
就这样,叶剑英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前敌总指挥部,向阿西的红三军团驻地走去,与中央会合。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的旷野中。但是与他一起在参谋部共事的一方面军干部毕占云、吕继熙、陈茂生等却被留在了那里。为了不惊动徐、陈,叶剑英不可能把所有的一方面军同志都带走。
出了巴西村子,叶剑英遇见了等待他的杨尚昆,两人夜里一起赶路,来到军委直属队休息的地方。在一个岔路口,彭德怀、张闻天、博古正在焦急地等待他们的到来。互相问候了几句,博古催叶快走。等他们赶上三军团部队,已是拂晓时分。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见到叶剑英,都十分高兴。毛泽东激动地说:“你们可出来了,好!好!我们真为你们担心。”集合齐了队伍,他们便向一军团驻地俄界进发。
这一夜,住在各个村庄里的一方面军部队,都悄悄地开拔了。德国人李德从博古那里得到通知,让他半夜两点带领红军联合大学(一方面军的红军大学和四方面军的彭杨学校)的学员出发。至于干什么,他也不知道。李德忠实地传达了命令,在夜雾中开始行军。到天亮与中央纵队会合时,他才发现“显然不是右路军的所有部队,而是一方面军的部队接到了命令”。在整个队伍中,只有红军大学把四方面军的人也一起带来了。
林伯渠的征粮队却相当狼狈。在命令下达前两天,他把部属都派出去征集粮食了。命令突然到来,林老却无法把队伍集合起来。他懊恼地在日记上写道:
“9月10日:晴。早三时半(得令)开行,先到阿西集中,是日行至拉界宿营,行八十里。行动前二、三日,将运输员全部调出割麦,临时未回。受训实非小。”
当时一方面军在外执行任务的同志,多数都没有接到紧急命令。其中包括杨尚昆的夫人——红军战士剧团团长李伯钊。包座之战结束后,中央派李伯钊到4军、30军作巡回演出,慰问四方面军的战士们。李伯钊的舞蹈让四方面军将士看得如痴如醉,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回来。于是,李伯钊应邀在四方面军待一个月,为他们办文艺训练班。9日晚上,杨尚昆焦急万分,因为他无法把消息通知李伯钊,只好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去,叫李伯钊马上请假回来。当李伯钊接到信与刘志坚等人赶回前敌总指挥部时,陈昌浩正在为中央的不辞而别大发雷霆。听说剧团回来了,立即下令把他们统统缴械,关进一个小房子里。直到一年之后,她才与杨尚昆在陕北重逢。
这一夜,徐向前、陈昌浩一直在酣睡。身边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变,他们居然丝毫未察觉。如果他们是在监视叶剑英和中央的举动,换句话说,如果陈昌浩真的有意危害中央,中央机关和三军团的大队人马,能否如此顺利地全部开走,是很难说的。所以,关于四方面军“监视”中央和一方面军的说法,事实证明不能成立。
9月10日早晨,徐向前、陈昌浩刚刚起床,部下就来报告:叶剑英参谋长不见了,指挥部的军用地图也不见了。徐、陈闻讯,都大吃一惊。接着,4军住在前面的部队打电话说:中央红军连夜出走,还放了警戒。红军大学负责人何畏匆匆坐着担架来报告:红大的人都走光了,是不是有命令叫走?陈昌浩说:我们没下命令,叫他们赶紧回来!顿时,前敌总指挥部乱成一团,打电话的、请示报告的。徐向前回忆:“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意外事件,使我愣了神,坐在床板上,半个钟头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怎么搞的呀,走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呀,感到心情沉重,很受刺激,脑袋麻木得很。那天上午,前敌指挥部开了锅,人来人往,乱轰轰的。我心情极坏,躺在床板上,蒙起头来,不想说一句话。陈昌浩十分激动,说了些难听的话,还给张国焘写了报告。”
第二部分第8章:红一方面军单独北上(5)
中央和三军团的突然北上,使四方面军上上下下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4军战士宗国治回忆:“突然上级下来了紧急命令,叫部队马上出发。干什么去呢?也未听到动员。部队集合了,我们的营长在队前很简单的讲了几句话,只说我们要追!追什么?我们一点摸不着头脑,并说追回来就行,见到不要打枪。我们走了几里路,就见到前面有部队,我们追得快他跑得也快。”到底没追上。前面的干部打电话问前敌总指挥部: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陈昌浩手拿着电话筒,转过来问徐向前。徐向前果断地回答:“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陈昌浩在这个重要关头,同意了徐向前的意见,下达了命令,避免了红军内部的一场流血冲突。徐向前说:“他是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假如他感情用事,下决心打,我是很难阻止的。”
陈昌浩气还没消,参谋送来刚收到的中央政治局发来的一份《指令》。全文如下:
指令——9月10日于阿西
徐、陈:
(一)目前战略方针之唯一正确的决定,为向北急进,其多方考虑之理由,已详历次决定及电文。
(二)八日朱、张电令你们南下,显系违背中央累次之决定及电文,中央已另电朱张,取消该电。
(三)为不失时机的实现自己的战略计划,中央已令一方面军主力向罗达、拉界前进。四、卅军归你们指挥,应于日内尾一、三军后前进,有策应一、三军之任务。以后右路军统归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同志指挥之。
(四)本指令因张总政治委员不能实行政治委员之责任,违背中央战略方针,中央为贯彻自己之决定,特直接指令前委指挥员(党员)及其政委,并责成实现之。
右令
陈昌浩
徐向前同志
中央政治局
在情绪冲动的情况下,陈昌浩不但没有执行中央的指令,还把副参谋长李特喊来,要他率领一队骑兵去追赶中央,要把被他们带走的四方面军同志统统追回来。李特受领了任务,骑马疾驰而去。
10日上午,中央机关和三军团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来到阿西以北的一个小村庄。毛泽东和彭德怀在一座喇嘛庙前休息,并与叶剑英、杨尚昆、李德一起商量北上的问题,突然,部队后面骚动起来,四方面军副参谋长李特和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赶来了。李特在马上高喊:“原来四方面军的同志,回头,停止前进!”担任红三军团后卫的10团在团政委杨勇的指挥下,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李特对红军大学的学员喊道:“不要跟机会主义者北上,南下去!”李德看不下去,用俄语训斥李特。李特这位留苏学生毫不示弱,也用俄语和李德大吵起来。还一边回过头来对红大学生喊:“你们跟外国人去,还是跟四方面军去?”这时,红军大学中原属四方面军的人,悄然走到李特身后,与一方面军形成了两条阵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毛泽东和彭德怀等赶来了。他和蔼地劝李特到喇嘛庙里谈话,对李特解释北上是中央政治局的决定。李特根本不听,激动地斥责毛说:你们这是退却逃跑的机会主义!李特的态度激怒了一方面军的干部,当李特命令红军大学的人统统回去时,彭德怀大骂李特是“反革命”,要枪毙他。李特待要发作,李德以为他要掏枪,上去把他紧紧抱住。李特挣不开李德那双有力的臂膀,呼呼出气。
这时,毛泽东表现得十分冷静,叫人放开李特,并对围观的四方面军干部说:你们实在要南下也可以,相信以后总会有重新会合的机会。他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我们都是红军,都是共产党,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打一家人嘛!现在愿意北上的跟党中央走,愿意跟张国焘的可以回去。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的。”一方面军干部要教训李特,给他点厉害尝尝。毛泽东劝阻说:“捆绑不成夫妻,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的。”
毛泽东说完了话,让部下拿来中央刚刚写好的《共产党中央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分发给四方面军的同志们。全文如下:
亲爱的同志们:
自从我们翻过了雪山,通过了草地之后,我们一到包座即打胜了仗,消灭了白军49师,目前的形势是完全有利于我们,我们应该根据党中央正确战略方针,继续北进,大量消灭蒋介石、胡宗南的部队,创造川陕甘新苏区。
我们无论如何不应该再退回原路,再去翻雪山,走草地,到群众完全逃跑的少数民族地区。两个月来,我们在川西北地区所身受的痛苦,是大家所知道的。而且南下的出路在哪里?南下是草地、雪山、老林,南下人口稀少,粮食缺乏,南下是少数民族的地区,红军只有减员,没有补充,敌人在那里的堡垒线已经完成,我们无法突破,南下不能到四川去,南下只能到西藏、西康,南下只能是挨冻挨饿,白白的牺牲生命,对革命没有一点利益,对于红军南下是没有出路的。南下是绝路。
同志们,只有中央的战略方针是唯一正确的,中央反对南下,主张北上,为红军为中国革命,取得胜利。你们应该坚决拥护中央的战略方针,迅速北上,创造川陕甘新苏区去。
中央
9月10日
四方面军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对中央内部斗争,上级是严格保密的,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凭着几年来的直觉,他们只知道张国焘的命令是不敢违抗的。所以尽管有人心存疑虑,但没人敢站到一方面军的队伍里来。
在沉闷的气氛中,一、四方面军干部战士,默默地分手了。没有告别的话,更没有笑容,这支队伍在李特带领下,向南走去,逐渐消失在茫茫荒野中。这边,一方面军重整队伍,继续北上。三军团政治部的炊事员、脚夫、勤杂人员都是四方面军的人,走得一个不剩。政治部副主任杨尚昆只剩下一个饭碗,吃饭成了问题,只好加入中央纵队。伍修权的马夫也走了,他只好自己牵着牲口和部队一起北上。本来就减员很多的三军团,此时更显得势单力薄。
毛泽东骑在马上,愤怒和忧伤交织于心。现在他手下只有一、三军团不足万人了,党中央孤军北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命运,谁也无法预料。想到这里,毛泽东越发感到肩膀压力的沉重。但是,他绝不是一个悲观绝望的人,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能把他压倒。相反,他把逆境当作一种挑战。他要集中精力和智慧,度过这个最艰难的时刻。
第二部分第9章:俄界会议(1)
张国焘指责中央北上——中央举行俄界会议——毛泽东陈述北上方针——《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中央红军缩编为陕甘支队——中央再次争取张国焘——右路军南下
当毛泽东率领中央机关和红三军团乘着夜色急速北进时,驻在俄界的红一军团首长林彪、聂荣臻得不到右路军总部的消息,心里着急,打电报询问情况:
徐、陈、周:
一师本日在磨牙,二师及军直属队在俄格。目前整个行动方针及右路军行动方针究竟如何?盼即告,以便准备及适当调整部队编制。
林、聂9日20时
徐、陈没有回电,因为他们正忙于追赶中央和填补三军团走后留下的空虚阵地。9月10日17时,彭德怀他们经历了李特带来的一场冲击后,收拾队伍准备出发,临行前才抽空给一军团发去电报:
林、聂:
(一)张国焘违背战略方针令右路军南退,中央已去电申斥(不得下达)。
(二)中央今日率三军全部及军委纵队开抵拿界,明日到俄界。
(三)拿界到俄界里程沿途情况给养条件如何?望立复。并请准备三军全部及军委纵队宿营地。
彭、李
林彪、聂荣臻接到电报,感到事态严重。这天,他们还收到了张国焘的电报。为了保持一军团的稳定,他们向1师、2师的政治委员刘亚楼、黄下达指示:
刘、黄:
朱、张10日4时电除你们亲阅外,不许有任何泄漏。目前党内争论以后面告。
林、聂11日7时
9月10日下午,张国焘收到徐、陈发来的急电,汇报了中央机关在夜间秘密北上的情况。张国焘闻讯,暴跳如雷。认定“只有毛泽东会玩这一套,现在看来,两军会合后,他所玩的尽是权术。死硬的幼稚的教条主义者,不过是供他利用而已”。
张国焘立即把朱德找来,对他大喊大叫地说:“他们(中央)走了!他们这样搞法,使革命受到损失,何以对先烈于地下!”说完竟流着眼泪痛哭了起来。朱德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此之前,张国焘自作主张,独断专行,与中央的电报往来,都瞒着朱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面对张国焘的哭闹,朱德表现得十分冷静,回来后立即向刘伯承通报了这些情况,刘伯承说:“可千万不要信他。”从这时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应付一切不测的准备。
9月11日,到达俄界的党中央致电张国焘:
国焘同志:
一、中央为贯彻自己的战略方针,再一次指令张总政委立即率左路军向班佑、巴西开进,不得违误。
二、中央已决定右路军统归军委副主席周恩来指挥,并已令一、三军团在罗达、俄界集中。
此时此刻,张国焘已经完全不把中央放在眼里了。毛泽东不过带走了一、三军团万把人,单独北上能成什么气候?而他现在不仅掌管着八万红四方面军,而一方面军的五、九军团也在这里。他不仅没有损失,反而加强了实力,他更可以为所欲为了。张国焘以“这个电报既未告诉我们他们今后行动的步骤,也未告诉我们北面一带的敌情,因而我们不能据以行动”。并怒气冲冲地发去一封斥责中央的电报:
林、聂、彭、李并转恩、洛、博、泽、稼:
一、据徐、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