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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庭院深深--琼瑶-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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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订了下礼拜天的飞机票。正心那儿,我也已经上了辞呈了。” 

  方丝萦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室内好安静,静得让她心惊。她看著柏 霈文,他坐在那儿,深靠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像是突然被巫师的魔杖点过,已经在一 刹那间成了化石,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失明的眸子显得呆滞,那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 那脸色已像一张纸一般苍白。他不说话,不动,不表情,只有那沉重的呼吸,急促的、迅 速的掀动了他的胸腔。方丝萦几乎是痛苦的等著时间的消逝,似乎好几千、好几万个世纪 过去了。柏霈文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他的声音喑哑而枯涩:“别开这种玩笑,含烟, 这太过分了。” 

  “不是玩笑,先生。”方丝萦的声音有些儿颤抖,她的心脏在收紧。“我确实已经订 了飞机票,我的未婚夫正在国外等著我。” 

  柏霈文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咬得那样紧,那样深,方丝萦又开始觉得紧张和软弱。他 的脸色益形苍白了,额上的青筋在跳动著,他的手指紧抓了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血管也 都凸了起来。“说清楚一点,”他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困难的说,喉头紧逼著,紧逼得疼痛。“我要回美国去了,我 在台湾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我看过了亭亭,我相信她以后会过得很好,所以——所以,我 已经无牵无挂,我要回到等我的那个男人身边去。就是这样,不够清楚吗?”“等你的男 人!你应该弄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等你的男人!”他倾向前面,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立即,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量,捏紧了她,他用了那样大的力气,似乎想把她捏碎。他的 声音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迸了出来:“含烟!看看我!我才是等你的男人!我等了你整整 十年了!含烟!你看清楚!”方丝萦的手臂疼痛,痛得她不由自主的从齿缝中吸著气,她 软弱的说:“你弄痛了我!”“我弄痛了你?是的,我要弄痛你!”他更加重了力量。“ 我恨不得弄碎你,你这个没有心、没有情感的女人!你要我怎样求你?怎样哀恳你留下? 你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要我下跪吗?要我跟你磕头、跟你膜拜吗?你说!你说!你到底 要我怎样?要我怎样?”“我不要你怎样,”方丝萦忍著痛说,泪水在眼眶中旋转。“我 早就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回美国去,与原谅不原谅你是两回事!”“怎么两回事? 你既然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不肯留下?” 

  “爱情。”她轻声的、痛苦的吐出这两个字来。“爱情,你懂吗?”“爱情?”他咬 牙。“什么意思?” 

  “为了爱情,我必须回去!” 

  他的手指更用力了。“你的意思不是说,你爱那个——”他再咬牙。“那个见鬼的亚 力吧!”“正是。”她说,吸了口气,痛得咧了咧嘴。“正是这意思!” 

  “你撒谎!”他恶狠狠的说,脸色由白而红,他用力的摔开了她,跳起来,他走向桌 子前面,在桌子上重重的捶了一拳,咆哮著说:“你撒谎!撒谎!撒谎!”在桌前的椅子 里坐了下来,他用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了头,痛苦的把脸埋在桌面上。“含烟,你撒谎,你 不该撒这样的谎!你承认吧,你是撒谎,是吗?是吗?”他的声音由暴怒而转为哀求。“ 是吗?” 

  “不是。”方丝萦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了一边,她不敢再看他。“很抱歉,我说的 是真的,你不可能希望十年间什么都不改变,尤其是爱情。” 

  他的头抬了起来,一下子,他冲回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他握住了她的双手,把一 张被热血所充满的面庞对著她,他的声音里夹带著苦恼的热情,急促的说: 

  “想想看!含烟,回忆回忆我们新婚时的日子!你还记得那支歌吗?含烟?你最爱唱 的那一支歌?我俩在一起,誓死不分离,花间相依偎,水畔两相携……记得吗?含烟,想 想看!我虽不好,我们也曾有过一些甜蜜的时光,是吗?含烟?想想看,想想看……”“ 哦,”她站了起来,摆脱开他,一直走到窗子前面。“这是没有用的,霈文,我抱歉!” 

  他追到窗前来,轻轻的揽住她的肩。 

  “不要马上走。”他在她的耳畔说,他的下巴紧贴在她的鬓边,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十 分的温柔,在温柔之余,还有份动人心魄的挚情。“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请求你。含烟, 不要马上走。或者你会再爱上我。” 

  “哦,不行,霈文,我将在下星期天走。”她说,痛苦的咽了一口口水。“我可以打 电话去退掉飞机票。” 

  “没有用的,霈文,没有用。”她猛烈的摇著头。 

  “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可能爱上我?” 

  方丝萦闭了一下眼睛,她觉得好一阵晕眩。 

  “是的!”她狠著心说。 

  他揽著她的肩头的手捏紧了她,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的声音仍然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 

  她用力的摇头。“不为什么,不为什么,只是——只是爱情已经消逝了,如此而已! ”“爱情还可以重新培养。” 

  “不行,霈文,不行。我抱歉,真的。我要走了,只希望……”她的声音有些儿哽咽 。“在我走后,你和爱琳,好好的照顾亭亭,多爱她一些,霈文,那是个十分脆弱又十分 敏感的孩子。”“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她。”他震颤的说。

  “不行,我必须走!”“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抱歉,霈文。”他的手捏紧了她的肩膀,他的嘴里的热气吹在她的耳际,他的声 音里有著风暴来临前的窒息与战栗: 

  “别再说抱歉,给我一个理由!什么原因你不能接纳我的爱?我不要你爱我,我不敢 再作这种苛求,我只求你留下,让我奉献,让我爱你,你懂吗?留下来!含烟,留下来! ” 

  “不,哦,不!”她挣扎著,在他的怀抱中挣扎,在自己的情感中挣扎。“我必须走 ,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不再爱你了!”“我知道,”他屏著气说:“因为我是一个瞎子 !是吗?是吗?”方丝萦咬紧了牙,故意不回答。她知道这种沉默是最最残忍的,是最最 冷酷的,是最最无情的。但是,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她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中了重点,是不是?”他的声音喑哑而凄厉。她的沉默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他受到了一份最沉重、致命的打击。“我不再是你梦里的王子,我只是个瞎了眼睛的丑 八怪!你另有英俊的男友,你不再看得起我!对不对?”他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 狂暴而怆恻:“你老实说吧!就是这原因!你不要一个残废!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你说!你说!” 

  “我……啊,请放手!”她勉强的扭动著身子,泪在脸上爬著。“我抱歉!”他猛力 的把她一把推开,那样用力,以至于她差点摔倒,她跄踉的收住步子,扶住桌子站在那儿 ,喘息的,她望向他,他苍白的脸上遍布著绝望的、残暴的表情,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是让 人害怕的,让人心惊胆战的。他像一个濒临绝境的野兽,陷在一份最凄惨的、垂死的挣扎 中。站在那儿,他哮喘著,头发散乱,呼吸急促,他发出一大串惊人的、撕裂般的吼叫: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你要走!马上走!离开我远远的!别再让我听到你的 声音!走吧!走吧!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听到了吗?”他停住,然后,集中了全身的 力量,他大叫:“走!”方丝萦被吓住了,她从没有看过他这种样子,一层痛苦的浪潮包 裹住了她。在这一刹那,她有一个强烈的冲动,她想冲上前去,抱住这个痛苦的、狂叫著 的野兽,抚平那满头的乱发,吻去那唇边的暴戾,安抚下那颗狂怒的心和绝望的灵魂。但 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压制住那即将迸裂出来的啜泣,然后, 她逃出了那间房间,一直冲回自己的卧房里。直到中午,亭亭和爱琳回来了,方丝萦才从 她的房里走出来。亭亭穿著一件簇新的小红大衣,快乐得像个小天使,看到方丝萦,她扑 上来,用胳膊抱著方丝萦的脖子,不住口的叫著:“老师!你看我!老师!你看我!” 

  她旋转著,让大衣的下摆飞了起来。然后,她又直冲到柏霈文的房门口,叫著说: 

  “爸爸!我买了件新大衣!你摸摸看!” 

  一面喊著,她一面推开了门,立即,她怔在那儿,诧异的说:“爸爸呢?”方丝萦这 才发现,柏霈文根本不在屋里,她和爱琳交换了一个眼光。走下楼来,亚珠才说: 

  “先生出去了。一个人走出去的。” 

  “没穿雨衣吗?”爱琳问:“雨下得不小呢!” 

  “没有。”爱琳看了看方丝萦,低声的问: 

  “你告诉他了?”“是的。”她祈求的看了爱琳一眼:“你去找他好吗?” 

  “你认为他会在什么地方?” 

  方丝萦轻咬了一下嘴唇。 

  “含烟山庄。”她低低的说。那山庄自从雨季开始,就暂时停工了,现在,只竖起了 一个钢筋的架子,和几堵砌了一半的矮墙。爱琳沉吟了片刻,她的眼中飘过了一抹难过的 、困扰的表情,然后,她叹了口气: 

  “好吧!我去!”披了一件雨衣。她去了。一小时之后,她独自折了回来,雨珠在她 雨衣上闪烁。她带著满脸怒气的,满眼的暴躁和烦恼,气呼呼的把雨衣脱下来,摔在沙发 上,洒了一地的水珠。她那暴躁易怒的本性又发作了,对著方丝萦,她大声的叫著说:“ 让他去死吧!”“他在吗?”方丝萦担心的问。 

  “是的,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一堵墙下面,淋得像个落汤鸡,我叫他回家,你猜他对我 说什么?他大声的叫我滚!叫我不要管他!说我们都是千金贵体,要他这个瞎子干什么? 他像只野兽,他疯了!我告诉你!他已经疯了!让他去死吧!那个不知好歹的浑球!我再 也不要管他的事!永远也不要管他的事!他那个没良心的混蛋!”瞪著方丝萦,她喘了一 口气:“我没有办法叫他回来,所以我把他好好的大骂了一顿!” 

  “你骂他什么?”方丝萦的心脏提升到了喉咙口。 

  “我骂他是个瞎了眼睛的怪物!我告诉他谁也不在乎他!那个瞎子!那个残废!所以 我叫他去死,赶快去死!” 

  呵!不!方丝萦脑中轰然一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呵!不!这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一个人已经够了,怎能再加一个!爱琳,你才是浑球!你才是傻瓜!啊,不!这太残忍 !抓起了沙发上那件雨衣,她对门外冲了出去。跳进了花园内的汽车,她对老尤说:“快 !去含烟山庄!”老尤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的,他们到了山庄前面的大路上,跳下了车 子,方丝萦对老尤说: 

  “你也来,老尤,我们把柏先生弄回家去!” 

  老尤跟著方丝萦向山庄内走,可是,才走了几步,柏霈文已经从里面跌跌冲冲的,大 踏步的迈了出来,他的衣服撕破了,他浑身都是雨水和污泥,他的头发滴著水,脸上有著 擦伤的血痕,显然他曾摔了跤,他看来是狼狈而凄惨的。他的面色青白而可怖,有股可怕 的蛮横,那呆滞的眸子直勾勾的瞪著,他是疯了!他看来像是真的疯了!方丝萦奔上前去 ,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她心如刀绞。含著泪,她战栗的喊: 

  “霈文!”“滚开!”他大声说,一把推开了她,他用力那样大,而下过雨的地又湿 又滑,她站不住,摔倒在地下,老尤慌忙过来搀扶她。同时,柏霈文已掠过了他们的身边 ,一直往前冲去,他笔直的撞在汽车上,撞了好大的一个跄踉,他站起身来。于是,方丝 萦看到他打开车门,她尖叫著说: 

  “老尤,别管我,去拉住柏先生,快!” 

  老尤冲了过去,可是,来不及了,柏霈文已经钻进了驾驶座,立即,他熟练的发动了 车子。方丝萦从地上爬了起来,奋力的追了过来,哭著大喊: 

  “霈文!不要!霈文,听我说……霈文!” 

  车子“呼”的一声向前冲出去了,方丝萦尖声大叫,老尤追著车子直奔。方丝萦一面 哭著,一面跑著,一面叫著,然后,她呆立在那儿,透过那茫茫的雨雾,看著那车子直撞 向路边的一棵大树,再急速的左转弯,冲向山坡上的一块巨石,然后轰然一声巨响,车子 整个倾覆在路边的茶园里。

30 

  好一阵的混乱、慌张、匆忙!然后是血浆、纱布、药棉、急救室、医生、护士、医院 的长廊,等待,等待,又等待!等待,等待,又等待!急救室的玻璃门开了合了,开了, 又合了,开了,又合了!护士出来,进去,出来,又进去……于是,几千几百个世纪过去 了,那苍白的世纪,白得像医院的墙,像柏霈文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而现在,终于安静了。 

  方丝萦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愣愣的看著柏霈文,那大瓶的血浆吊在那儿,血液正一 滴一滴的输送到柏霈文的血管里去,他躺在那儿,头上、手上、腿上,全裹满了纱布,遍 体鳞伤。那样狼狈,那样苍白,那样昏昏沉沉的昏迷著,送进医院里四十八小时以来,他 始终没有清醒过。 

  病房里好安静,静得让人心慌。方丝萦一早就强迫那始终哭哭啼啼的亭亭回家去了, 爱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只有方丝萦和柏霈文,她始 终用一对带泪的眸子,静静的瞅著他。在她心底,她已经念过了各种祷告的辞句,祷告过 了各种她所知道的神怠K庖簧? 全部的愿望,到现在都汇成了唯一的一个:“柏霈文! 你必须活下去!” 

  两天两夜了,她没有好好的阖过眼睛,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下。现在,在这静悄悄的病 房里,倦意慢慢的掩了上来,她靠在椅子中,阖上眸子,进入了一种朦胧而恍惚的状态中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病床上的一阵蠕动和呻吟使方丝萦惊跳了起来,她扑到床边 上,听到他在喃喃的、痛苦的呻吟著,夹著要水喝的低喊。她慌忙倒了一杯水,用药棉蘸 湿了,再滴到他的唇里,他的嘴唇已在发热下干枯龟裂,那好苍白好苍白的嘴唇!她不住 把水滴进去,却无法染红那嘴唇,于是,她的眼泪也跟著滴了下来,滴在他那放在被外的 手背上。他震动了一下,睁开了那对失明的眸子,他徒劳的在室内搜寻。他的意识像是沉 浸在几千万□深的海底,那样混沌,那样茫然,可是,他心中还有一点活著的东西,一丝 欲望,一丝渴求,一丝迷离的梦……他挣扎,他身上像绑著几千斤烧红的烙铁,他挣扎不 出去,他呻吟,他喘息,于是,他感到一只好温柔好温柔的手,在抚摩著他的面颊,他那 发热的、烧灼著的面颊,那只温柔而清凉的小手!他有怎样荒唐而甜蜜的梦!他和自己那 沉迷的意识挣扎,不行!他要拨开那浓雾,他要听清楚那声音,那低低的、在他耳畔响著 的啜泣之声,是谁?是谁?是谁?他挣扎,终于,大声的问: 

  “是谁?”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大而响亮,但是,他发出的只是一声蚊虫般的低哼。于 是,他听到一个好遥远好遥远的声音,在那儿啜泣著问:“你说什么?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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